第27章 都是誤會

剛回到縣裡，麻煩就來了。

我們那個縣城很小，走在路上，到處都能碰到十里八鄉的親戚朋友，再者我和小琳是坐客車回到縣城的，車站離家不遠，我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筋出問題了，竟然決定帶著她徒步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剛出車站，就碰上了我媽的閨密，她一看我帶個大美妞回來，還是洋妞，馬上跑過來問我，現在幹什麼工作呢，怎麼還找了個外國女朋友。

我說這不是女朋友，就是一普通朋友，來體驗一下咱們的春節文化。

可小姨怎麼都不信，說什麼，我這不就是趁著過年，帶著女朋友回家見家長了嗎，我說真不是，再說人家那邊也不興這套。

聽我這麼一說，小姨就更來勁了，說什麼，我要不是帶著人回來見家長，怎麼知道人家那邊不興這套？

我被她這詭異的邏輯弄得有點上頭，沒敢再和她掰扯下去，隨便寒暄幾句就走了

當時我心裡就嘀咕，我可能把事兒想得太簡單了。

進了家屬院小區，就更完蛋了，主要是靠近我們家那片兒的人都認識我，我和小琳一出現，他們就東一句西一句地問我，現在擱哪混呢，從哪勾搭回來一大美妞當女朋友。

剛開始我還解釋兩句，可後來問的人太多了，還有從自家陽台探出腦袋來問的。

我不勝其煩，最後乾脆就不解釋了，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去吧。

我尋思著，這年頭，也沒幾個人崇洋媚外了吧，可大家怎麼對小琳這麼感興趣，仔細一琢磨明白了，小琳之所以受到過分關注，不是壞在她的膚色和發色上，而是壞在她的長相上，人姑娘長得俊是一方面，主要是她的五官，太符合東方審美。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心裡就開始打鼓，光是街坊鄰居就對小琳好奇成這樣了，這要是換成我媽，那情況只能更嚴重。

就在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先找個旅館安置一下小琳，就先別讓她進我家了，樓道上突然傳來了我媽的聲音。

「海子，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我扭頭一看，就見我媽站在三樓和四樓間的樓台上，一隻手拎著條魚，另一隻手拎著把香菜，看來是剛從菜市場回來。

她先看了我一眼，然後眼神就閃電一樣移到了小琳身上。

一看她臉上的笑容逐漸不對勁，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壞了！

我媽這人有個毛病，就是特別容易先入為主，什麼事兒，她只要有了自己的預判，你再怎麼解釋，她都不帶相信的。

「這是我一朋友，來咱這兒體驗一下春節……」

我趕緊擋住小琳，朝著我媽解釋。

沒等我說完，我媽一個箭步衝上來，伸手就把我扒拉到一邊。

她湊到小琳跟前，臉上揚起特別大的笑容：「姑娘，你叫什麼啊，哪國人啊，今年多大啦？」

我趕緊摸出鑰匙來把門打開：「咱進屋聊行嗎？」

我媽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進門就拎著魚和菜進了廚房。

小琳進來的時候，沖我嘆了口氣：「我覺得，還是把咱們的關係告訴阿姨吧。」

她說話這檔兒，我媽肯定就在廚房裡偷聽呢。

我心說你中文不好就不要亂講話，這種措辭很容易讓我媽想偏的！

事實證明，我媽確實想偏了。

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一邊沖我樂，眼裡一邊透著複雜的光彩，弄得我心裡直發毛。

晚上，我媽動了大力氣，做了整整一桌子菜，基本上把她這輩子能拿出手的菜全做了一遍。

一邊吃飯，她一邊打聽小琳家的情況，小琳也實在，直接告訴我媽，她們家在哪哪哪有多少多少莊園，最大的莊園多少多少畝，她們家的游泳池比一般的足球場還大。

剛開始我媽不信，小琳就拿出手機來，給我媽看她們家照片，看得我媽兩眼直放光。

末了，小琳可能是覺得自己有點顯擺過頭了，又補了一句：「當然了，我那樣的家境，郭海洋肯定是不屑一顧的。」

我媽說：「你也太抬舉他了，海子，我兒子，我還能不知道他，要啥啥沒有，他有啥資格看不上你們家呀。」

小琳立即為我挽回顏面：「不，郭海洋很厲害的，他精通三十多種語言，而且他的財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趕緊捂著脖子拚命咳嗽，肺都快咳出來了，好歹把小琳的聲音壓了下去。

我媽一邊給我遞水，一邊問我：「你還會三十多門外語呢，那你高考的時候英語怎麼才考二十幾？」

「咳——咳——咳——」

我這次是真咳，喝水嗆著了。

吃過飯，小琳很早就去休息了，她睡我房間，我睡客廳。

到了十點多鐘，我媽估計是覺得小琳睡著了，踢著雙拖鞋，噔噔噔噔來到客廳。

我趕緊收起手機來裝睡，我媽扯住我耳朵，直接扯著我坐了起來。

「你也太狠了，我耳朵大就是小時候被你擰的！」我捂著耳朵，裝模作樣地喊疼。

我媽白我一眼：「少跟我這兒扯犢子，說，你和那個小琳到底什麼關係？」

「不都說了嗎，就一普通朋友，上次我去國外出差認識的她，今年她來找我，就是想體驗一下咱們的春節氣氛。」

「忽悠鬼呢你，人這麼漂亮一姑娘，要不是看上你了，能跟著你回家？」

我媽說這話的時候，不停地朝我擠眉弄眼的，一副「媽懂你」的表情。

完蛋，這下跳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我嘆一口氣，正琢磨該怎麼解釋，我媽又來一句：「你倆商量好了嗎？」

這話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我琢磨半天也沒明白什麼意思：「什麼商量好了嗎？」

「商量什麼時候結婚啊！」

乍聽這話，我差點噴出兩斤老血。

完了我媽又來一句：「哎你倆怎麼不睡一屋啊，我可聽說，她們那邊對這事兒都特開放。」

「你是我媽嗎？」

我嘟囔一句，用枕頭蒙頭躺下。

我媽用肘子拐了我一下：「臭小子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不是你媽了？」

「你是我媽，我親媽！」

「你給我起來！」

「呵——呼——呵——呼——」

我裝著打起了呼嚕。

我媽罵了一句：「裝吧你就，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算走了。

她回去以後，我心裡亂得要命，怎麼都睡不著，後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想睡著，大半夜的時候，小琳突然跑過找我。

我問她什麼事，她扭捏了半天，才跟我說：「剛才我聽阿姨說，你為什麼不在自己屋裡睡，她是不是嫌我佔了你的床？」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趕緊解釋。

小琳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要不你進來睡吧。」

她的意思應該是和我換地方睡，我回屋，她睡沙發，可問題是她中文水平有限，意思表達不完整。關鍵，前面那句話她聲音特別小，就這句聲音特別洪亮。

我知道老黑以前為什麼經常抓自己頭髮了，那是煩躁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而然出現的舉動。

我煩躁地在自己頭上抓了一把，說：「小琳姐，咱中文水平不行，就別瞎說話了好不好，你這樣很容易讓我媽誤會的。」

「那你進來睡嗎？」

「我就睡這挺好，晚安！」

可能是因為真的太晚了，小琳走後沒多久，我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十點半，我伸著懶腰起床，就見餐桌上擺好了早餐。

煎蛋、羊排、小麵包，培根、布丁，加牛奶，這些早點，有些是用家裡的材料做的，有些應該是從外面買的。

看著這些東西，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我媽絕對不會準備這樣的早飯，她只會給我做麵條、麵條、麵條、麵條！

正揪心呢，我媽的聲音就幽幽飄了過來：「還說你倆沒事兒呢，沒事兒，人家能大早上起來給你做飯？」

我無奈地嘆口氣，正要坐下吃飯，我媽那邊又飄來一句：「人還把你衣服給洗了。」

等她回卧室了，我才拿起麵包來，剛要吃一口氣，她又沖了過來：「昨晚上人家是不是還讓你去屋裡睡呢，別以為媽沒聽見。」

我實在有點受不了了，筷子一扔，抗議道：「媽，你能別跟鬼啊似的在我後頭飄過來飄過去嗎？」

我媽，「啪」在我後腦勺上來了一巴掌。

「說誰鬼呢，麵包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想好了，接下來這幾天，還是盡量別讓小琳和我媽產生交流，我也盡量不和小琳交流，這麼一來，我媽就拿我沒轍了。

說實在的，要是有可能的話，我倒是寧願一直待在家裡，等年一過完馬上溜回黑山，畢竟外頭人多眼雜，帶著小琳出去，不知道要引來多少風言風語。

可畢竟是過年，好容易回來一趟，怎麼著也得和老家的朋友們聚一聚，而且我還不敢把小琳一個人扔家裡，免得我媽又逮住她問東問西。

大年初三，李哲和孫建偉就打來了電話，約我去王小軍家的火鍋店開葷。

李哲、孫建偉、王小軍這三頭牲口，都是和我關係最好的鐵子，將近大半年沒見，我可想他們了。

才下午三點多，我就按耐不住性子，帶著小琳出了門。

走出小區的時候，小琳很認真地對我說：「老爺，我最近的中文又有點長進，你就放心吧，這一回，我絕對不給你捅婁子了。」

她現在被我媽帶的，說話也一股大碴子味兒，沒辦法，回頭再讓老黑給她改吧。

我兩隻手揣兜里，咧著嘴沖小琳樂：「不用，這一次你就裝我女朋友，氣氣這三個單身狗。我高考落榜還沒去省城那會兒，他們仨天天跑我家來顯擺自己考了多少多少分，我早想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