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想傷害
我和小琳打了輛車,穿過大半個縣城,進了地級市的邊區。
所謂邊區,其實就是郊區,只不過頭些年這地界開了家大型商場,把經濟給帶活了,王小軍他爸作為老牌郊區土著,漸漸對「郊區」這個詞失去了認同感,就管郊區叫做邊區,後來王小軍也這麼叫,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這個「邊區」,真的是地級市裡的一個區名。
至於王小軍為什麼跑到我們縣裡上學,這事兒就得從他爸媽離婚那年開始說起了,因為話太長,所以我覺得還是不說為好。
王小軍家的火鍋店,就開在大型商場的頂樓,鑒於時間還早,李哲和孫建偉應該還沒到,於是我就帶著小琳在商場里逛游起來。
她特意避開了服裝店和首飾店,只逛一些不會讓她產生消費慾望的店面。
起初我還覺得有點奇怪,後來一想就明白了,她是怕自己看上眼了,一時間把持不住,真給自己買件衣服什麼的。
老黑對她們有要求,就是她們平日里的穿戴打扮,不能比我和老黑更精細,由於我習慣了大大咧咧胡亂穿衣服,只顧舒服不顧款式,更不考慮衣服的品牌,間接地也害苦了小琳她們幾個。
畢竟是大家門閥里的金枝玉葉,又常年受貴族禮儀訓練,她們對於服裝的要求應該是很高的。
走著走著,就進了一家手錶店,不是什麼大牌子,但裡面的東西倒也不見得便宜。
小琳可能是覺得自己不會對這樣的品牌產生興趣,所以才走了進來,但當她路過一個女士表櫃檯的時候,卻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我順著她的眼神朝櫃檯里看,立刻就明白她在看什麼了,裡面有一款銀白色的手錶,造型流暢,設計感很強,整體看上去清凈而高雅,十分符合小琳的氣質,想必這樣的東西,也十分符合她的審美。
「那塊表,給我包一下。」我走到櫃檯前,隔著玻璃點了點那塊手錶。
「這表兩萬多呢,你確定你要?」
嗯,這聲音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我抬頭一看,售貨員身穿筆直的職業裙,隔著櫃檯,用質疑的眼神看著我。
盯著她看了半天,我才想起來,這閨女以前是我高中的校花,姓黃,具體名字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剛上高中的時候,她好像還是新生楷模,在開學典禮上做過報告。
校花、質疑、售貨員,這三個元素混在一起,為何會散發出如此強烈的狗血氣息?
我假裝沒認出她來,點點頭:「確定。」
姓黃的很不屑地撇撇嘴,包好手錶,到櫃檯上打了票據。
我拿出手機來付款的時候,她突然來一句:「你是二班的郭海洋吧?」
由於當年我在學校里也算是臭名昭著,她能認出我來很正常。
我笑著點點,還是沒接她話茬。
這好像讓她更加不爽,將手錶遞過來的時候,她又用一種幸災樂禍似的口氣說:「這兩萬塊錢,攢夠可不容易吧。」
說真的,這句話著實搞得我有點不爽,但從對方的語氣中,我也聽出了一種酸葡萄心理。
我接過手錶,沖她嘆口氣:「要是我沒猜錯,你大學里學的應該是市場營銷專業吧,趁著放寒假,到外面來打工體驗生活,驗證課本上的知識,這挺好的,可你作為一個賣東西的,我一個來買東西的,既沒得罪你,也沒跟你討價還價,你覺得你這麼說話合適么?」
小琳走過來,輕輕挽住我的胳膊:「好啦,咱們走吧。」
姓黃的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瞪著我,我沒再搭理她,接過手錶,便和小琳離開了錶行。
離錶行足夠遠了,我才將手錶遞給她:「給你的,戴塊表那什麼……看時間方便。」
小琳沒有拒絕,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剛才那個女孩對你有好感。」小琳突然說。
我一愣:「不至於吧,我和她沒什麼交集啊。」
「她看著你的時候,眼神里有期待,那種眼神,就是期待你和她產生交集,她想接近你,但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
「別鬧了,不可能。」
「你上學的時候,肯定是個壞學生。」
「也不能這麼說,這世上就沒有壞學生,我那時候就是不夠好而已,發展潛力還是挺大的。」
「你知道吧,很多小閨女就是喜歡和壞男生談戀愛,但是她們不會和壞男生結婚。」
本來小琳說的話一切都正常,直到她嘴裡突然冒出「小閨女」這三個字,我就頓時一陣頭皮發緊,看來我媽的破壞力太強大,小琳的口音已經朝著大碴子味兒一路狂奔,一去不返了。
「以老爺的權勢和財富,想要為難一個小小的售貨員,應該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老爺為什麼沒有那麼做呢?」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哥就會這麼做,就算不找售貨員的麻煩,他也會找這家店的麻煩。」
「這種事兒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嘆口氣,對小琳說,「其實說起來,我突然繼承了一大批遺產,這對於我身邊那些每天勤勤懇懇地工作、學習的人,挺不公平的,他們靠自己的本事掙取自己的未來,可我呢,什麼都沒做,卻得到了他們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這真的不公平。我不想用我不勞而獲得來的東西,去傷害他們。再者說了,我對什麼權勢啊,財富啊這些東西,也不怎麼感興趣。」
「那老爺對什麼感興趣?」
「我啊,我對暗色調的東西比較感興趣,這個挺難解釋的,反正就是,像我這種人,就適合生活在黑山那種地方,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實在無聊的要死。」
「那……老爺,你有什麼願望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老爺的願望,小琳會努力幫老爺實現的。」
小琳瞪著眼,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看著我。
我被她的樣子逗得笑了笑,但旋即又平靜下來,像是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也沒什麼特別崇高的願望,就是希望我媽好好的,希望有一天,她能和我爸團聚,這些年,我們都很挂念他。」
「老爺,你剛才明明說,你不想用那些不勞而獲的東西,去傷害別滴人兒,可你讓我裝你女朋友,不也是在傷害你的朋友嗎?」
我頓時樂了:「他們不一樣,他們不是人,是牲口。行,不聊這些了,我準備買套新衣服,你審美比我強,幫我挑選幾件。」
不得不說,小琳的眼光確實很好,她的審美,很素,很精練,給我挑的衣服都是顏色簡單的修身款式,不要任何花里胡哨的裝飾,只偶爾拿極少量的亮色調在深色調的衣服上做一下點綴。
最近一段時間天天打熬力氣,我的身材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只不過平時總穿鬆鬆垮垮的衣服,顯現不出來,小琳給我選的衣服,則很好地將肌肉的輪廓做了一個簡單的勾勒。
我站在鏡子眼反覆照了照自己,滿意地點點頭。
小伙倍兒帥!
之後我又讓小琳給自己買些衣服,我換了行頭,穿衣比之前講究了很多,她多少也能放開手腳,給自己買點東西了。
將近六點,我帶著小琳來到商場頂樓,下了電梯左轉,進入王小軍家的火鍋店。
這家店裡只有一個包間,是王小軍他爸專門為他自己的老朋友們,以及王小軍的小夥伴們預留的。
一進包廂,三頭牲口頓時映入視線。
從左到右,從矮到高,一米六九李哲同學,一米八七孫建偉,一米九六王小軍,我要是站在李哲旁邊,以我一米七八的身高,我們四個正好呈階梯狀等差分佈。
一看到我,王小軍立馬咧著嘴衝過來,對著我就是一個熊抱,完了就開始奚落我:「事實證明,牲口要是好好打扮打扮,也挺像個人哈。」
李哲也跑了過來:「哎你可來了,快幫我分分壓,我都快被這兩個大個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孫建偉是三個人里眼睛最尖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小琳,隔老遠指著門口喊:「卧槽,這牲口還是帶著伴兒來的!」
我讓出門口,小琳走進來,很禮貌地向他們三個打招呼:「你們好,我是郭海洋的女朋友。」
別看這仨牲口表面上都人模狗樣的,但都不是談戀愛的料,王小軍沉迷籃球,孫建偉沉迷於綜合格鬥,李哲沉迷於研究數學,別看已經離開高中生活半年多了,他們三個肯定都沒找女朋友。
他們三個盯著小琳,一個個眼都是直的。
我心裡特爽,總算報了考高落榜時那一箭之仇。
我拍了王小軍的肩膀一下:「口水流下來了!」
王小軍立馬拿手一擦,發現下巴是乾的,馬上給我一拳。
這小子的拳頭又大又硌人,以前要是挨這一下,我半天緩不過勁來,可現在卻幾乎沒什麼感覺。
連日打熬力氣、和豬人對練,我的身板幾乎有了進化式的強化。
王小軍揉了揉自己的拳頭,直衝我咧嘴:「我靠,你這牲口,這半年吃什麼飼料了,身上硬得跟鐵似的!」
我說:「這是愛情的滋潤。」
王小軍直翻白眼:「你噁心!」
孫建偉隔著桌朝我們招呼:「來來來,都坐都坐,咱們今天晚上不醉不歸啊!」
搞得好像這家店是他家開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