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你只管審
丑時初刻,人一天中最睏乏、最迷糊的時刻,溫筱晚卻俏立於大殿中央,如出鞘的長劍,光彩奪目、殺人於無形。而殿內所有人,都強撐著迷茫的雙眼,強忍著湧上眼皮的睡意,緊張又遲鈍地在皇后與雪妃的臉上來回張望。
風如雪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撲過去就對憐香一陣拳打腳踢。她是習武之人,下手沒個輕重,不過幾腳就將憐香踢得口吐鮮血。兩側的侍衛在溫筱晚的示意下,忙上將架住了風如雪。
風如雪還猶自掙扎嘶吼,激紅的雙眼死瞪著溫筱晚,「你冤枉我,肯定是你冤枉我!溫筱晚,你看不得無憂哥哥寵我……」
話未說完,小蘇也不知從哪弄來一塊抹布,強塞進她嘴裡,所有的怒吼都變成了「嗚~嗚~嗚~」。
溫筱晚再一次帶著低氣壓來到憐香的跟前,居高臨下地道,「說!」
憐香口角流血,額頭觸地,整個人已經汗如雨下。半響,倏地抬起頭來,滿臉驚恐地大叫:「是……是雪妃娘娘讓奴婢下毒的!」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憐香又斷斷續續地說了被雪妃逼迫的經過,不住地磕頭求饒。
「雪妃,」溫筱晚輕輕地喚,音量不大,輕柔得幾近呢喃。可越是如此,風如雪越是驚恐,她瞪大眼睛,嘴裡無法出聲,只能用眼神渲瀉心中的憤怒。
溫筱晚僅瞟了一眼,便無視了,視線再一次從眾人的身上滑過,像是劇毒的眼鏡蛇在尋找目標,讓人不寒而慄。所有人都在她惡毒的目光下瑟瑟發抖,半晌,她才淡淡地道:「憐香,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誰指使你,說出來,本宮饒你一命。這一次,本宮要聽實話。」
憐香驚恐得淚流滿面,眼裡又閃出了希望之光,仍是堅稱,是雪妃指使。
溫筱晚點了點頭,「可有憑證?」
憐香立即從懷中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雙手呈上,「這是包……包……毒藥……的紙。」
將紙展開來,上面還有些許白色粉沫。
溫筱晚立即令人驗證。安從著人抱了只小貓進來,舔了舔紙上的粉沫。
因為發作時間有一個來時辰,溫筱晚便令道:「燕兒、小蘇,你們將殿內所有人身上都搜查一遍,要仔細,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另外,安從,侍衛們在各宮各殿搜索的結果,讓他們即時報到鳳安宮來。」
溫筱晚的人立即開始行動,將所有人都趕到在殿左側,在中央架起了兩個牡丹春意十二扇屏風,搜過身的人,站到大殿右側去。
宮女太監們乖乖聽話,諸妃卻叫苦不迭,她們身份尊貴,怎能隨意搜身?何況還是在大廳廣眾之下!
正吵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沐無憂背負雙手踏入大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溫筱晚身邊,柔聲問,「晚兒,審完了沒?」
溫筱晚沒給他好臉色,冷哼一聲,「你的妃子們不願搜身。」
沐無憂蹙眉,威嚴的眸光掃視過去,淑妃立即紅了眼眶,嬌滴滴的惹人憐愛,「皇上,臣妾……臣妾並非不願服從皇後娘娘的懿旨,可……可……大廳廣眾之下,怎能衣冠不整?……況且,臣妾覺得睏乏無力,似乎腹內……」
話未說完,沐無憂立即贊同地點頭,「的確!晚兒,她們的身份不同於奴才,不如讓你的人帶她們進偏殿去搜身吧。先搜淑妃,好讓她到榻上休息休息。」
聞言,幾位嬪妃的臉都僵硬了。
溫筱晚扯了扯嘴角,「就依皇上的。」
立即有人過來,引著幾位嬪妃轉到偏殿,燕兒跟了過去,幾柱香后,才出來,稟報說未曾發現可疑物品。
待所有人都搜遍,也過了一個來時辰,原本活蹦亂跳的小貓忽地口吐白沫,四肢一伸,死了。
溫筱晚與沐無憂並肩在殿階上坐下,臉色鐵青地問:「謀害皇子,該當何罪?」
安從立即回答,「抄滿門、禍及九族,凌遲處死或腰斬於市。」
溫筱晚面露不忍之色,「太殘忍了,念憐香招供出幕後指使雪妃,免其九族死罪。來人,將憐香拖下去,凌遲處死。」
侍衛立即上前來拿人。
憐香大驚失色,掙扎著往前一撲,哭喊道:「娘娘,娘娘,您答應過饒了奴婢的性命的啊,娘娘……」
溫筱晚好似剛剛想起,「啊」了一聲,「的確,本宮不能言而無信!來人,饒了憐香,將其九族凌遲處死。」
所有人震驚!沐無憂面無表情地一揮手,表示支持皇后的決定,立即有人領命退出大殿。
「不……不……」憐香整個人傻了,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張大著嘴抽泣。
溫筱晚的目光冷冷地投下來,緩緩地一步步走下玉階,蹲在她面前,輕聲道:「實話!本宮要聽實話!否則……」
憐香一呆,顫抖起來,半晌,湊到她耳邊,微微張了張嘴,嘀咕了一串。忽地吐出幾口鮮血,白眼一翻,倒地翻滾,疼得俏臉慘白,張大了嘴,卻不能呼吸。
沐無憂眉頭一蹙,這分明是涵兒中毒時的表現,看來,有人想滅口。他沉聲吩咐,「傳太醫為其診治,並關入天牢,待毒解后,再由皇后發落。」
溫筱晚冷冷地站起身來,看著憐香被拖下去,無憂不可能將珍貴的冰清丸浪費在一個奴婢身上,憐香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得看其造化了。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她,不知道憐香剛剛交待的到底是誰,接下來她會怎麼辦,會不會無端端扯到自己頭上?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憐香剛才只顧著先撇清自己,根本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毒發了。但溫筱晚要的就是她們心生疑懼,胡思亂想之下自露馬腳。
將各人的表情一一收於眼底,淡看一眼窗外漸漸明亮起來的天色,溫筱晚吩咐道:「來人,將各位娘娘安置於鳳安宮偏殿之中,著人嚴加看管,任何人無本宮手諭,不得出入。包括,聖上!」
眾人嘩然,她居然敢將聖上放在任何人之中,還是當著聖上的面直言,真是膽大包天。
可偷看一眼聖上的臉色,卻無半分不愉,心中更加猜疑驚恐起來。
安從領命下去,不多時帶來一隊太監,將幾位宮妃請入不同偏殿,沒有伺候的宮女也沒有隨侍的太監。
幾位嬪妃本就又累又困,不及多想,便睡著了。派去監視的人,將她們睡著的表現一一記錄下來,交給小蘇處置。
待大殿眾人退下后,沐無憂便看向一臉疲憊的晚兒,想說幾句安慰體貼的話,可一來這幾年皇帝的架子拿得大了,二來幾年不見,總有些隔閡,嘴皮子磨了磨,卻終是只擠出一句,「累了吧?」
溫筱晚也不看他,「嗯」了一聲,道:「皇上也要上朝了,請回宮吧。我著人將涵兒接來鳳安宮,就近照顧,還望皇上恩准。」
「應該的、應該的。」說得這麼生分,沐無憂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和無奈,只得極力表明自己的態度。
溫筱晚福了一福,便轉身進了內殿,留下英明俊美的皇帝陛下,看著她的背影發獃。他原以為,她至少會口頭挽留他一下,那他也好順水推舟留下來,與她敘敘別後之情,彌補一下夫妻感情的裂縫。
別的妃子不都是這樣的么,想盡一切辦法,就是為了能與他多多相處,哪怕只是一刻。可她倒好,不但不留,連送都不送……罷了,早就知道她的脾氣,要不然,為何自己這些年都不大敢踏足離宮,還不就是怕當眾吃了排頭,失了帝王的尊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