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幕後黑手

第一二零幕後黑手

溫筱晚睡了一覺,但因擔憂涵兒的身體,睡得極不踏實,兩個來時辰便醒了。

此時剛過卯時三刻,天色才微亮。涵兒已經被人接到鳳安宮中,就睡在內殿旁的暖閣里,因為毒素清理得差不多了,小臉蛋終於回復了一點雪白和紅潤。長長的扇子似的睫毛輕輕地顫著,似乎也睡得不大安穩。

溫筱晚坐在榻邊,一邊輕拍他的背心,一邊輕哼著靜柔的曲子。許是感受到了母親就在身旁,小亦涵翻了個身,朝溫筱晚的方向蹭了蹭,不多時便沉沉睡了去,睡得十分香甜。

溫筱晚又哄了會子,便令人好生看顧著,自己來到大殿與內殿之間的偏殿,用過早膳,讓人取來了君恩冊和昨晚記錄的各妃子的表現,歪在美人榻上翻看。

各妃子大都表現得差不多,到底是累了困了,雖是心中驚疑不定,或在屋內來回走動,或在床上翻滾了幾下,基本很快就睡了,沒什麼特別之處。

溫筱晚便令人繼續監視著,再打開君恩冊。

君恩冊里,詳細地記錄著,皇上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駕臨某殿,何時熄燈、何時傳水沐浴、何時離開。

溫筱晚從頭翻到尾,邊看邊問安從,大體上也了解了,沐無憂似乎對每個妃子都很公平,基本每月一到兩次,極少有連宿的,偶爾有連宿記錄的,也僅淑妃一人。看了看日期,回憶一下自己在宮外聽到的一些時事,幾乎都是對南豐國的戰事吃緊的時候,可能是想要李家軍賣命吧。這幾個月,戰事停滯不前,皇帝去玉安宮就明顯少了,上個月一次都沒去,存心冷落淑妃,無非也是在向李家施壓,要李家軍多用心力,一舉掃蕩南豐國。

卻不曾想,這淑妃竟忒的好命,兩個月前那一次侍寢,竟龍珠入懷。

若說不心酸不憤怒,那倒真是騙人的!可自從昨夜得知亦涵中毒之事後,溫筱晚的心中便拿定了主意,要帶著涵兒離開這個冷漠吃人的皇宮,誰也沒兒子重要,誰也沒兒子與她骨肉相連。誰愛這榮華富貴,誰就留在這繼續這遊戲吧,她溫筱晚不奉陪了。只是,在離開之前,所有欠她的虧她的,她都要一併討回來!

纖長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君恩冊的封面,溫筱晚緩緩思考,良久才問道:「皇上這些天去過玉安宮么?」

安從恭敬地答,「去過兩次,處理完朝政后,探望了淑妃娘娘,才回巽安宮用膳。」他頓了頓,又強調,「皇上幾乎每天都是與長皇子殿下一同用膳的。」

「那昨天為何不是?」

「原本是傳膳到巽安宮,因著膳時,兩位丞相與李將軍入宮求見,皇上便賜膳乾安宮,一邊與三位大人討論戰事。」

李將軍?

這就很巧合了,李將軍求見,又是關於南豐國的戰事,皇帝當然不會陪皇子,皇子的身邊自然就只有下人服侍著,要下手就容易得多。而昨夜,雖然沒有一條證據指向淑妃,可淑妃的一些小動作,卻令她生疑。

亦涵在其他妃子的眼裡,的確是個礙眼的存在,不單是因為他得了皇帝過多的關注,分減了她們應得的寵愛,還因為他是長皇子,因為天瑞國的長皇子生而擁有許多權勢,即使不是儲君,日後也比其他皇子命運好得多。而她們敢在這節骨眼上生事,無非是因著兩點:淑妃懷孕和她被關在冷宮多年。

淑妃懷孕,看起來最有動機殺長皇子。若等她自己生下皇子后再除去長皇子,就更加顯眼了,所以乘懷孕之時下手,也算是一種策略;當然,也有可能是別的妃子藉機嫁禍。

不過,不管是哪種原因,她們都是想著,皇上已經有了其他骨肉,縱使長皇子死了,也不見得過於震怒,只要做得隱密一點,只怕最後查不到自己頭上去。

溫筱晚冷笑著凝神思索,安從立在一旁悄悄觀察,不敢發表議論。

忽地聽到散朝鐘響,溫筱晚也沒理會,丟開了君恩冊,到內殿陪亦涵。不多時,靜淑太后的鳳儀急匆匆地趕到鳳安宮,一進殿便高聲喝問,「我的皇孫呢?」

昨日夜間長皇子才中毒,皇帝怕母后受不得驚,叮囑人不要告知她,她這會才從宮女口中得了信,立即撲到巽安宮,才知道亦涵被送到鳳安宮,皇后也被皇帝給放出冷宮了。

進得內殿,確認皇孫已無大礙,靜淑皇后這才鬆了一口氣,握著溫筱晚的手道:「如今可算是盼著你重掌中宮了,可別再任性置氣,跟皇上拗著了。夫妻本當一條心嘛,何況皇上整日要為國事操勞,哪還有精力總是哄著你?以前的事就算是皇上的不對,哀家在這裡代皇上向你賠個不上……」

這話說得就太重了,溫筱晚忙溫柔地制止,「母后快別這麼說了,以前是晚兒不懂事,不知體貼皇上,應當是晚兒道歉才是。」說著,掙脫靜淑太后的手,恭敬地福了福。

靜淑太后十分寬慰,適逢亦涵也醒了,傳來太醫診過脈,宮女們服侍著用了點清粥后,溫筱晚便抱著他,笑逐顏開地與太后坐到羅漢床上,婆媳倆有說有笑,敘一敘別後之情。小亦涵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張著漂亮的鳳目左望望右看看,不時在母親的懷裡哼哼幾聲,博得母親的關注,祖母的疼愛。

沐無憂沒讓人傳報,獨自進到內殿,便看到一幅其樂融融的家居圖,不由得眼帶笑意,笑問,「母后,晚兒,你們在聊什麼?涵兒醒了么?」

待兒子見過禮,靜淑太后喜笑顏開地拉著他坐到晚兒的身邊,亦涵如今身子虛軟,無法下地,只在母親的懷裡向父皇撒嬌。沐無憂抱著他親了親,問了問病情,見亦涵乏了,便讓人領下去好生看顧。

沒了小夾心,太后乘機將晚兒的手放在皇帝的掌心,語重心長地道:「難得你們倆個都願意退一步了,可就別再鬧騰了,讓舉國上下看笑話。就算是為了涵兒,也該和和氣氣地過日子,讓晚兒再為母后添幾個孫兒孫女,給涵兒添幾個弟弟妹妹。」

沐無憂握緊晚兒的手,乘勢攬住她的纖腰,笑道:「這是自然,兒臣以後再也不會讓母後為家事操心了。」

溫筱晚沒看他,可也沒掙開他的手,臉龐微微的紅了,長長的睫毛輕顫著,美目里波光流轉,一時竟將沐無憂看痴了。

靜淑太后見這小兩口又和好如初,終於寬了寬心,暗想,若是晚兒能大度點,她的機智、才幹和氣勢,倒是十分適合當皇后的。

當下,也不在鳳安宮礙人眼了,擺駕回宮,留這幾年未見的小兩口自己梳理去。

太后鸞駕一離開,溫筱晚便掙脫了沐無憂的手,貌似溫婉地問:「皇上還有政務在處理吧?臣妾就不耽誤皇上了,涵兒的病情臣妾會令人第一時間稟報給皇上。」

懷中溫香一失,沐無憂的心中頓時一澀,也知曉她被關冷宮三年多,心裡到底有怨艾,她又素來脾氣倔犟,一時半會不肯服軟,也是正常。當下也不勉強,只是不願白白放開機會,便讓安從去御書房取了奏摺過來,他在鳳安宮批閱,順便與皇后一同進膳。

溫筱晚也沒再趕他,到暖閣陪了會兒子,見他昏沉沉的嗜睡,便又進到內殿來,在沐無憂書案對面的軟榻上歪下,取了本地理書細閱。

兩夫妻共處一室,安安靜靜各干各事,倒有些時光倒流的感覺。在無憂尚未正式登基之前,他們也常這樣,一個看書,一個批閱奏摺,鸞鳳和諧。

沐無憂偷偷從奏摺里抬了頭,看著暮春的陽光透過鏤空菱格的窗欞,細細碎碎地灑在溫筱晚黃底青鳳的展衣上,暈出淡淡光輝。而她嬌美的小臉則半隱在窗欞的陰影下,一半明媚一半靜謐,寧靜而美好。

這是他的妻子、他的梓潼,縱然有些磕磕碰碰,到底都為了孩子揭過去了。如今,她終於願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侍奉他了。點點滴滴的往事慢慢湧上心頭,令他的心柔柔地幾乎要滴下蜜來。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溫筱晚忽地從書本中抬起眸來,正撞入他的眼中,兩人的視線就這麼在空中糾纏到了一起。

溫筱晚的理智要求自己立即拐開眼去,可不知為何就是錯不開眼,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沐無憂更加俊美更加出采了。俊美絕倫的五官被身上的明黃金龍和頭頂的金冠襯得越發完美,原本尚存的一絲青澀,也在這宮殿之中被歲月磨去,反增了攝人的威嚴與魄力,舉手投足間不自覺散發的王者霸氣,使他有些偏陰柔的五官看起來充滿男性魅力……

溫筱晚的嘴角不由得浮上來一絲淺淺的苦笑,他真的是越來越迷人了,真的不是她一個人能擁有的了。

這一絲苦笑讓沐無憂的心中一痛,忙繞過書案,坐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輕擁著她,問,「晚兒怎麼了?我……雖說我們以前爭過吵過,可都過去了,我還是你的丈夫,你可以依靠的人。」頓了頓,又道:「晚兒,我不希望你心中有任何隔閡,你在我心裡,永遠與旁人不同。」

溫筱晚自嘲地一笑,「我並沒什麼隔閡,只是覺得……感慨罷了。」

沐無憂不信,「感慨什麼?」

「我家鄉有句話,男人的愛是俯視而生,而女人的愛是仰視而生。如果愛情像座山,那麼男人越往上走可以俯視的女人就越多,而女人越往上走可以仰視的男人就越少。如今,你已經可以俯視天下蒼生了,而我……」

沐無憂聞方,心情愉悅地抿唇一笑,熟稔地將她摟入懷中,與她輕對著額頭,親昵地道:「晚兒,你只需看著我就行了,無須仰視他人。」

溫筱晚柔柔地一笑,心中卻在鄙夷,這就是男人的沙豬情結,希望擁有全部的女人卻同時希望自己是所有女人的全部。

見他的吻就要落下來,溫筱晚忙將頭一偏,她願意搬回鳳安宮,只是因為這鳳印可以讓她保護好涵兒,可以讓她從容布置今後逃離的路線,並非為了他。為了他而願意放棄一切的熱情,已經在冷宮的三年零七個月中消磨殆盡了,如今明知他同時擁有幾個女人,她又怎麼能將自己奉獻出去?就算只是虛與委蛇,她也不願。

推開一點,問他,「憐香在天牢里招供了沒?」

懷中人兒那熟悉的清淡甜香,令沐無憂滿心都是某項可以拉攏夫妻感情的運動,可一腔激情被撲了一盆冷水,知曉她心中還有不甘,只好耐著性子回答,「招了,是傅婕妤指使的。」

溫筱晚一怔,隨口就道:「怎麼可能?」

別說傅婕妤沒有身孕,就算有了身孕,她離皇后的位置還遠著呢,怎麼也不可能是她啊!

沐無憂卻挑了挑眉道:「的確是,憐香已經畫押了,不會有錯。」

「憐香現在呢?」

「死了。我已經命刑部審這個案子了。」沐無憂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抓了她的玉手在掌中輕撫,一根一根指頭地慢慢撫弄揉捻。

溫筱晚卻騰地一下坐起來,「怎麼能這麼輕率呢?我覺得淑妃很可疑。」

沐無憂的目光一寒,隨即又輕笑,「無憑無據莫亂說,雖然你是皇后,可也不能隨意編派妃子的不是,否則,御史會彈劾你的。」他強勢地擁緊晚兒,柔聲安慰道:「晚兒放心,涵兒也是我的寶貝,誰敢害他,我必不會放過。」

溫筱晚在他的懷中抬起臉來,注視著他的雙眸問,「你也懷疑是她對不對?這麼些年,這麼多承幸的妃子,只有她懷了身孕,是你故意的對不對?」

沐無憂眸光一冷,湧上薄薄的怒氣,「朕沒有故意讓她懷孕!」忽然又覺得自己語氣太重了,忙軟下來,復又說道:「她為何會懷孕,我還在查,晚兒,當初我答應過你,只讓你為我生育兒女,不會不作數。」

溫筱晚怔了怔,有些明了有些遲疑,「你的意思是……那個孩子可能不是你的?」

沐無憂略帶氣惱地重「哼」一聲,「我每月都會服用桑柔配製的藥物,不會讓妃子懷孕,可她卻偏偏懷了,桑柔也曾說,難得萬全,可為何別的妃子卻沒有?偏偏在我想整治李家的時候,她就懷了身孕?」

溫筱晚一愣,他在整治李家了?那麼……剛剛從安從那裡收集到的信息立即匯總,傅家是專管軍需的,與李家世代交好,他剛剛說是傅婕妤所為,是為了找個借口抄了傅家,斬去李家的臂膀嗎?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皇妃棄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皇妃棄愛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二零幕後黑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