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願不願意跟我走
顧有權家的地是佃的梁員外家的，翻過家門口那個小山頭就到了。他佃的那五畝地在半山腰，站在地里往下望，一眼就能望見梁員外家那座青瓦紅磚的大宅子。
秦氏和顧有權腰間各自系著一個小竹簍，竹簍里是買回來的玉米種子，手上拿著鋤頭，凡是玉米苗枯黃的全部要重新刨坑放種子。
顧存遠則是跑在他們前面先行將枯黃的苗子用小鋤頭刨出去丟掉，免得要死不死的跟即將新發的幼苗搶肥。
而問心也是不會閑著的。原先的苗子只有尺把深，下雨泡死了不少，地里的雜草卻是半點也沒受影響，反而越長越旺。秦氏和顧有權出門時帶了兩個大背簍，就是要割一些回去餵豬。
此刻她旁的不會做，拿著小彎刀將草割下來填滿背簍便成了她的目標。顧家房子後面簡單的用石板搭了個地方，裡面圈了兩隻豬，少說也有百來斤重，一天要吃不少東西。
因此，她在地里忙忙碌碌，竟成了最忙的那一個。
梁員外從來都有早起的習慣，先在院子里打兩遍拳，然後和早茶，接著就回沿著房前的山路到處走走。沒有一定要走多遠，只是一種習慣，走到哪便在哪。而今日，他便走到了自己那片租出去的地里。
自從前些天去了顧有權家一趟，這些天無論做什麼都感覺進入不了狀態，腦子裡全是自家小主子的模樣，越來越清晰，這些年出來都沒這麼清晰過。
遠遠的便見半山腰的地里兩大兩小兩個身影不停的在忙碌，他看了一眼身後亦步亦趨緊緊跟著他的梁安道:「老夫記得，那裡是顧生雲家老二佃過去的地吧？」
梁安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微微一怔，瞬間便意識到自己失態，身子微微一躬道:「是的，那地里的人想必就是顧有權夫妻。」
「哦？」梁員外頓時來了精神，拄著拐杖順著小路大步往上攀去。
「走走，我記得他們家養了個小女娃甚是可愛，你與老夫一起去看看。」
梁安聞言嘴角輕輕一抽，想看看小丫頭就直接說嘛，幹嘛要繞這麼一大圈。
紅彤彤的太陽翻過山頭，空氣便再也涼快不起來了，連呼吸都是熱的。秦氏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停住手上的東西對前面一直忙忙碌碌的兩個孩子道:「存遠，別拾掇了，去路那頭拾點柴火過來給問心烤地薯。」
顧存遠聞言眸子一亮，手上的鋤頭一扔，無比歡快的往路那邊衝過去。一家子都是昨天晚上吃過東西的，天沒亮就下地，顧存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此刻早已經飢腸轆轆。秦氏的這句話無疑來的太是時候了。
地頭的火還沒燃旺，輕煙便裊裊上升飄出好遠顧有權夫妻還在地中間忙碌，問心卻再也邁不動步子，蹲在顧存遠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他將手上的番薯一個個扔進火里。她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哪裡還顧得上形象，之前素青彥教的那些早被丟到爪哇國去了。
「喲，顧家小子，忙活什麼呢？」
顧存遠聞聲扭頭，梁員外不知何時到了地里，此刻正一臉笑容的站在他身後。
顧存遠急忙起身，伸手抹了一把腦門的汗，灰和泥頓時就在臉上劃過幾道，活脫脫一個花貓。梁員外看著他這模樣，頓時玩心大起，噗嗤笑出聲。
「梁爺爺。」
「梁爺爺！」顧存遠不知他為何突然笑的這麼暢快，起身鞠了一躬，有些局促的捏著衣襟。問心倒是不怕生，樂呵呵的湊到梁員外跟前跟著顧存遠沖他打了招呼。
她一出聲，梁員外就更開心了，本就是沖著她來的，她能親近自然是求之不得。隨即將拐杖往地上一丟，頓下身子拉過她滿是泥巴的手道:「丫頭，來來，跟老頭子說說話。」
「好，梁爺爺要問心說什麼？」問心見他頓下來，自己也並排一起跟著頓了下來。那頭本在忙碌的顧有權和秦氏見梁員外下了地也都將手上的事情丟下靠了過來。
「得，你們忙你們的，不用招呼老夫，老頭子閑來無事跟這兩個孩子聊聊天。」梁員外沖著他們擺擺手，拉著問心跟顧存遠挨著小路就著地上厚厚的松針坐下。
「梁安，回去弄些吃食來，老夫與他們一道在地里用了。」
梁安聞言差點沒反應過來，而後迅速一躬身從地里一陣風似的衝下山去。他只覺得最近自己反應越來越遲鈍了，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肚子餓不餓？」梁安一走，梁員外便瞬間換了臉色，不時的打量著問心，越看越覺著她像自家小主子，怎麼看怎麼喜歡。等到確定了，他便得親自回去一趟，主子要知道，肯定會很歡喜。
他這麼一問，本就飢腸轆轆的問心就越發的覺著飢餓了，肚子還不爭氣的響出聲，她撇撇嘴道:「餓。」
梁員外聞言頓時臉色有些不好:「餓，大早上飯都不吃跑地里來，你跟著跑地里來做什麼？」
「我們帶了番薯，一會就可以吃了。」問心眨巴著大眼睛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怎麼就突然不高興了呢？末了，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出口:「爺爺喜歡不喜歡吃番薯，等下我們一起好不好？」
梁員外聞言一愣，繼而歡快的答應道:「好，當然好，梁爺爺最喜歡的就是番薯了。」
梁安的動作甚為迅速，梁員外只覺得他與問心丫頭還沒說上幾句話，他便帶著人提著食盒到了地里。
指揮著幾個人迅速平了一塊地方，一口氣鋪了好幾層布，然後才將食盒打開一一擺放在布上。雖是清粥小菜，卻無一不精緻，還有一籃子包子，此刻正冒著熱氣。
等全部收拾好，梁安這才到梁員外身邊躬身道:「老爺，飯菜都準備好了，因時辰尚早，所以準備了清淡的素食，另外準備了兩屜燒肉，讓顧家兩口子帶回去熱個孩子們吃。」
梁員外輕怵的眉頭這才微微舒展，不忘招呼顧有權夫婦。
一頓飯，吃的最自在的就是問心了，她有多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直到小肚子撐的鼓鼓的，再也吃不了，只能遺憾的看了一眼籃子里的肉包子。
梁員外看得心頭一酸，背過顧有權夫妻悄悄問問心:「丫頭，顧家對你好不好？要不跟梁爺爺走吧，爺爺一個人，正需要個孩子陪著。」他瞬間想清楚了，無論問心是不是世子的孩子，這麼小的年齡，自己遇見了就不該再讓她如此辛苦。
哪料問心搖了搖頭道:「謝謝梁爺爺，問心已經賣給了顧家，這輩子只能在顧家，爹爹說過，人無信而不立。問心雖小，但是還是懂得守諾的。」如果她一開始遇見的是面前這位和善的爺爺，她會很樂意的跟他走，可惜不是。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註定好的，她註定就應該待在顧家。
梁員外聞言眼淚差點忍不住落了下來，世子爺呀，您怎麼能將孩子教的這麼好后丟下她一個人。繼而強忍著眼中的濕意，輕輕拍拍問心笑著道:「人小鬼大，你懂什麼叫信，什麼叫立？說話一道一道的。」
問心不好意思的沖他吐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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