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算賬
心中打定了主意，手上便麻利的將床上散亂的銀錢重新裝了起來。還未來得及穩妥的放回原處，便聽見院中傳來說話的聲音，她心中一動，是秦氏他們下地回來了。
秦氏回來的時候臉色很是不好看，顧有權倒是一如既往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顧存遠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小夥子了，近幾年個頭竄的很快，愣是高過顧有權的頭頂。整個人也變了樣，小時候的那股子機靈勁一點也沒有了，多了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穩成持重，只那雙眸子還清澈如初。
爹娘不高興，臉色不好，他也不主動去湊那眉頭，舀了一瓢井水灌進肚子，而後一溜煙的進了廚房。
六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將那間茅草房燒了個一乾二淨，新起了瓦房后，原本連在一起的廚房有被分離開來。被安頓在了院子的西北角，與堆放豬草雜物的茅草房相連。
問心此刻正一個人灶前灶后的忙個不停。中午飯，當然是烙餅，不過問心喜歡燒各色的野菜稀飯，因此自從她學會做飯開始，一家子便不再喝白開水了。
烙好餅，一旁大鍋里的水也沸了。麻利的下去少許的米，而後就不再管了，專心致志的從架子下面倒置她精心腌制的酸菜。
顧存遠進屋的時候便看見她蹲在那裡搗鼓東西，索性也不出聲打擾她，徑自走到灶台後為鍋底續火。
等問心裝好了幾盤子菜，扭頭便看見他正含笑的看著自己，灶腔里的火映的他一臉紅光，只覺得較之平日多了些什麼。
「存遠哥。」問心唇角輕揚，喊了他一聲算是打了招呼。而後扭過身子在案板旁忙碌起來。
「一個人忙不過來可以喊阿姊過來幫忙一下。」顧存遠看著她在那忙忙碌碌忍不住開口，儘管他知道素天心很難使喚的動。
問心抬頭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你這是安慰我呢還是笑話我呢？明知道我跟她一說話就吵和讓我使喚她，我寧願自己勤快點多做點。」自從六歲那年被賣到顧家，她近一年都沒跟阿姊說過話，連後來修好房子，她也不願意跟她同住一屋。秦氏拗不過她，只好找人在顧存遠屋子裡起了一道隔牆給她住。她住裡面半間，顧存遠住外面，因著這件事情，阿姊就沒少說過她。可那時候她不過六歲，什麼都不懂，現在懂了，覺著也沒什麼，她本來就是買給顧存遠做媳婦的，何況中間隔著門板和牆。
這幾年倒是漸漸說話了，可每次說不到幾句就會嗆起來。問心其實明白她看不慣自己可惜自己也看不慣她。
她的心思都掛在臉上，一看就能明白，顧存遠輕笑著搖頭，幫她將飯菜往屋子外面搬。
一碟醬黃瓜，一片腌蘿蔔絲，一籃子烙餅，每人一碗和著菜沫的稀飯，看著簡單卻已經算是極為豐盛了。這個燥人的季節，也就是問心能花心思整治這些吃的。
上了飯桌，兩個大人的臉色並沒有緩解，連帶的素天心那些幾度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桌子上悄無聲息，較之往日的歡聲笑語，氣氛無端的壓抑。
秦氏前腳剛回屋，後腳素天心便跟了進去，到不是她沒有眼色，而是她實在等不及了。
離開這裡，是壓抑了六年的想法，最近全部跳了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不把話說清楚，每日心裡都恍恍惚惚的。
問心自然是沒有注意她，她正在屋后拌著豬食，哪有閑功夫時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是偶爾得閑，她也會捧著書看看，或者多畫一些花樣子。
憑著她那纖瘦的胳膊自然是做不來這些事情的，平日里秦氏也不會讓她弄這些，而今日秦氏心情不好，她自發的多做一些活。
剛弄好還沒拎起來，一隻大手便從她手上將木桶拿了過去，來人不是顧存遠還有誰。
「這些事情弄不了不要逞強，小心傷到自己。」嘩啦一聲響，豬食如數倒進豬圈裡的石槽里，幾頭肥胖的豬爭先恐後的沖了過來吧唧吧唧的吃的歡快。
將後面拾掇利索，兩人並沒有回院子里去，而是一左一右的靠在後牆上說著話。
「嬸嬸今天心情不好，是怎麼了？」
「沒事。」顧存遠說著話身子還往後撞了撞:「就是地里的事情。天旱的到處都裂了地縫，再不下雨今年的秧苗怕是插不成了。」山裡人都是看天吃飯，天不好哪還有什麼保障。
問心低頭看著羅裙下露出來的腳尖，這些事情她幫不上忙，不是多做點事情就能好起來的。
素天心跟著秦氏進屋讓秦氏頗敢意外，這些年這姑娘是能離她多遠就離多遠，什麼時候跟在她身後同進一個屋過。
「說吧，什麼事情。」院子離屋裡不過幾步路的距離，素天心只覺得還沒走便已經進了屋。秦氏的臉色今天一直不大好，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可是，她忍不住了。
「秦大娘，我想跟你說一聲，我今年也十六了，老待在你家也不合適了。我想，我想你能不能把當初的那銀子給我，我感覺該離開了。」
話畢，不知何故，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秦氏聞言也是愣住了，她沒想到素天心會突然跟她提這事情。最近因為天氣的事情她心情煩躁的很，以前一直放在心上的事情近日居然忘記了。
她臉上愣神的表情自然是被素天心看在眼裡，半響又不吭聲，素天心的心頓時就亂了。這女人是什麼意思，感情是忘記有這檔事情了，還是，她不想認賬？
秦氏愣神片刻后看了她一眼道:「銀子的事情應該不急於這一時吧？等忙過這幾日，把當初你寫字據的人都請過來，把這事情做個了解。只是我想問一下，你打算去哪？」
素天心面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道:「這個不用你操心，只需要算清楚我們之間的賬就好。」
去哪，她還沒想清楚，最起碼也該回郡城去，那裡曾經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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