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素錦彥之死

顧生雲家的這場喜事幾乎整個顧家村老老少少都來了，唯一沒有來的就是一向與顧有權家走的很近的梁員外。

此刻他人並不在顧家村，而是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自問心還書看見素青彥畫像那一日他確定了問心的身份之後，思慮了幾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京城一趟見主子一面。不管素親王是怎麼想的，他得弄明白他的意思，順便算是告訴他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

沒想到的是，一別數十年，素親王府竟然不是一般的變化。府邸還是那處，府中的熟面孔竟幾乎看不見。好在他並不是自王府大門通稟後進的府邸，而是趁著夜色悄悄的潛進去的。

十年前他曾經在王府跟過素親王一段日子，府中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比如夜間巡邏的護院分兩批，一批四隊，一隊八人。分別從王府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視察交替。而這次再入王府，不過眼下這麼片刻功夫，已經有六七隊巡邏的護院從房檐下的院子外經過了。

梁百善眉頭輕怵，趁著巡邏隊伍交替的空擋，身形一閃，在夜色的掩蓋下如同一片烏雲劃過屋頂。

巡邏的人只感覺頭頂微微有風刮過，一抬頭，只見月明星稀，半絲風也沒有。

素親王住在王府最東邊的六安居，是整個王府最大最肅穆的院子。梁百善卻沒有第一時間到六安居，而是直接到了最南邊。南邊的降曦院是原來世子素錦彥的住處，他曾經來過幾次。悄無聲息的落在降曦院的一處房頂上，這才發現這個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想是自世子離開這裡就再也沒有動過。見到此情此景他心中有了計較，身形一晃直朝六安居而去。

素親王妃早些年去世，偌大的六安居便只剩下了素親王一個人。此刻已是一更時分，萬籟俱寂，可六安居里的大書房隱隱還有燭光跳動。

素親王一個人匍匐在書案上，手中提筆寫著東西，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兩鬢斑白的頭髮在昏暗的燭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蕭索。

他堅持了十多年，終是堅持不下去了，當年錦彥離家的時候本就應該接手親王之位。可他為了一個女人，棄了王位，棄了王府，棄了自己。他等了他十多年，派人尋了他十多年，只盼他回心轉意能夠回來。哪怕，哪怕他要娶那個賤籍女子，自己也不會再有意義。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杳無音訊，自己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

思及此處他不由得一聲苦笑，那些派出的人怕是早就找到了他，否則也不會回不來。這個兒子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很，是情種沒錯，可該狠戾的時候就從來沒手軟過。

罷了，自己老了，沒有幾天好活了。老二雖然不濟，可好歹也是自己的種，總不能讓素家百年基業到自己這一輩絕了。

收筆起落的瞬間，桌子上寫好的摺子突然飛起，素親王大驚，剛一回頭便見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黑衣人。那人的手上死死抓著他剛才寫的摺子，目光凜冽的看著他。

「阿善！」素親王一聲驚呼，梁百善是他派去尋找素錦彥的，一去數十年，杳無音訊。自己曾以為他也和其他尋找的人一樣，早就遭到了不測，沒想到他還活著。

梁百善目光凜冽的看著眼前已兩鬢斑白的自家主子，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十三年前是他派自己出去尋找小主子的，而今自己終於找到了，他卻要把本該屬於小主子的東西給了別人。

「王爺這是放棄了嗎？」

聽得那清冷的聲音由此一問，素親王不由得一怔，繼而一股凌厲的氣勢自他身上發出。

「阿善，十多年不見，你已經忘了孰為主孰為仆。」

梁百善心知方才出言冒失了，可他並不曾放軟語氣，只道:「王爺，並非奴才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曾經，奴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該死之人，這條命是王爺給的，百善這個名字是世子給的。你們給了奴才一個重活的機會，奴才自當肝腦塗地的報答。奴才在外面漂泊了十多年都不曾放棄過尋找世子，王爺怎麼可以放棄。」

「不是本王放棄了他，是他背棄了本王。本王給了他十多年的時間，他都不曾回心轉意，父子親情在他心中比不過那個女人！」素親王陡然拔高的聲音滿滿全是怒氣，怒到了極致。

「本王要讓他知道，老子不只有他一個兒子，沒了他，素親王府照舊屹立不倒，素家的香火王位照樣代代相傳！」

積蓄了十多年的怨十多年的恨在這一刻盡數爆發，若是素錦彥此刻在他面前，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形。

梁百善看著他獨自在那暴怒，蠕動了幾次嘴，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其實很想說，當年為什麼不依了世子同意了那門親事，也不至於如今增得這些許變故。門第就那麼重要嗎？

「王爺，世子，世子他已經不在了。」並非不想回心轉意，只是回不來了。

「老夫早就當他不在了，你也不必再找了。是去是留，你自己隨意。」素親王顯然沒弄明白梁百善所說的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梁百善聞言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在度道:「世子不在了，他死了，他已經不在人世間了。」

素親王這一次顯然將他的話聽明白了，一個踉蹌往後倒去，險些打翻了身後的椅子。

「死……死了？錦彥死了？」

梁百善眸子微垂，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可能！」素親王再度一聲怒吼，扶在手下的藤椅立時四分五裂。

「錦彥怎麼可能會死，他怎麼會死！」素家的噬月心經獨步天下，素錦彥更是將其練的爐火純青。他不相信他會死，是什麼樣的情況他會死？

「王爺，人勝不了天，屬下是在南山郡找到世子的，可是那時候南山堰已經決堤，世子已經不在了。」一字一句，說的異常沉重。誰能想到自己找了那些年，世子竟離自己那般近。天意如此作弄人，偏偏在那場大難之後才有他的消息。

「不在了？你怎麼確定那就是他？」此刻在素親王的心裡，他寧願相信是素錦彥不願意回來，也不想想他就這麼沒了。

「王爺，世子留下了兩個孩子，屬下找到了她們。」言罷，梁百善上前拱手道:「王爺，屬下有一事不明。」

素親王正在咀嚼他說的「世子留下了兩個孩子」，根本不曾聽見他說什麼。

見自家主子不說話，梁百善只好自顧的繼續說道:「六年前，屬下為了確定那兩個孩子的身份，曾派人回京城向您取證，可是派來的人至今音訊全無……」

「六年前你回來過？」素親王將心頭的思緒暫時壓在心底，聽得他這樣一說，眸子微微一閃，寒意一掃而過。

梁百善沒有應聲，素親王心中卻是有了計較。阿善從來不會說謊，最起碼對自己不會。那麼六年前派回來的人究竟去了哪？是否跟自己派出去的人一樣下場……

等等，這樣說來，派出去的那些人很可能不是死於錦彥之手，而是根本就有人暗中做了手腳，不想讓他回來。

「你一路辛苦，到裡間休息會，本王命人傳膳。那些事情慢慢說與本王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