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書齋
嗚嗚嗚,為何要這番對我?」
「我玉簫自打生下來就從未受到過這樣的屈辱。」
玉笙剛走到花廳,就聽見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兒。女子的聲音本就嬌,此時聲音放低滿是虛弱,哭的可憐又動人。
她眉心不動聲色的皺了皺,腳步加重了幾分:「怎麼了?」
花廳的正中央,被眾人圍著的玉簫瞧見她后,哽咽的越發的厲害:「嗚嗚嗚,倒是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阿笙來啦?」秦嬤嬤正一臉頭疼呢,轉過頭瞧見玉笙,面上立馬浮出幾分笑意。眼睛往她身上打量了幾眼:「你這是要出去?」
玉笙今日身著一身蘇綉月錦華長裙,外罩碧藍色雲雁披風,打扮的十分低調,氣質卻是溫婉動人:「是,想去書齋一趟,上次借的的書該要還了。」
「你把簫妹妹害的這樣慘,自個兒卻是洒脫。」玉笙話剛說完,面前就傳來一聲冷笑。
她眼帘下垂著,朝著前方看去。被眾人圍在中央的玉簫渾身狼狽,一雙眼睛哭的通紅,聽見后,拿著帕子的手緊了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滿是哭腔道:「不怪阿笙的事,是我自己不爭氣。」
玉笙眉心擰了擰,不動聲色的垂下眼帘。對面,哭的滿臉通紅的人,袖子擼起來,胳膊上都是阿鞭打的痕迹,青青紫紫看著十分嚇人。
秦嬤嬤對玉笙,向來是千依百順,聞言后只猶豫了片刻,便立即點了點頭:「去吧,早些回來便是。」
玉笙謝過秦嬤嬤,帶著三七出了門,從始至終她都沒再往與玉簫那兒多看一眼。
「怎麼回事?」身後,那悲痛欲絕的哭聲還在繼續,等她走後哭得像是越發的狠了。
三七為難的看著自家姑娘,撓了撓頭:「奴婢也是一早聽說的,上次挑中姑娘的那老爺,姑娘你不願意,最後不知為何秦嬤嬤讓玉簫姑娘跟著去了。」
「玉簫去了?」玉笙眉心擰了擰,隨即就明了,這定然是秦嬤嬤捨不得那八千兩,更不願意得罪那有錢的老爺。
「是啊,玉簫姑娘自個兒送上門不說,今日一大早卻是又被那邊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三七一說到這兒就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
「可憐了玉簫姑娘,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回來的時候一張小臉凍的沒了血色,之後就哭著鬧著要尋死,幸好秦嬤嬤瞧見讓人攔了下來。」
三七說著,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支支吾吾的聽不清楚:「都……都說姑娘你狠心腸,這才讓玉簫姑娘替你去受了苦。」
門口的馬車再等著,玉笙上去之後撇過頭:「你也覺得是我害了她?」
三七一愣,瘋狂的搖頭:「這怎麼能夠怪罪姑娘?」
「要玉簫去的是秦嬤嬤,何況,誰也沒把刀架在玉簫姑娘脖子上逼著她去不可。」三七說到這裡,一臉憤憤不平。
「說不定這玉簫姑娘還是自願的。」
「嗯?」玉笙揚了揚眉心:「什麼自願?」
三七側頭,看了眼自家姑娘這張清純脫俗的臉,姑娘生的實在是動人,一顰一笑皆惹人憐惜,三七瞧了好一會兒才晃過神:「那玉簫姑娘不是最愛學咱們的么?」
「姑娘您梳個什麼新髮飾,玉簫姑娘立馬就要學,你穿件新衣裳,她次日就要綉娘做一件一模一樣的來。」
三七想到之前,她千方百計為姑娘調的香,玉簫姑娘第二日就討要去的,撅了撅嘴,滿是憤憤然:「學人精,指不定就是她央著嬤嬤,自個兒要去的呢。」
「被人原封不動的送回來,丟了面是她活該。」
「行了。」玉笙眼帘顫了顫,卻是沒睜開:「到了書齋叫我。」玉簫去伺候那老爺,回來之後被打成這樣,不管是不是自願都是可憐。
若是那日她答應了,只怕結果也沒什麼不同。
三七聽見這語氣,就知道自家姑娘生氣了。嘴巴嘟了嘟,她索性閉上不敢再繼續說了。
馬車跑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到了書齋門口。三七扶著自家姑娘,輕車熟路的走進去。
月樓對待她們這些姑娘是嬌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唯獨一點,就是不給月銀。要什麼,嬤嬤們自會給你置辦,但卻不讓姑娘手上有錢花。
端是怕這些姑娘們有了銀兩出了什麼不該出的心眼兒。
對於這點,別的姑娘們倒是都沒什麼,唯獨玉笙一早就尋著賺銀兩的法子。書齋的掌柜瞧見兩人,眼睛立馬就亮了。
掌柜的親自將兩人迎到廂房去:「姑娘,您可總算是來了。」
「你的那部狐妖傳一直沒出下本,這幾日問的人快將這書齋的門檻都給踩破了。」兩年前,玉笙就到這書齋里尋了個寫戲摺子的活。
她自小看的書就雜,戲摺子也是看了不少。剛開始頭幾個月寫的是那些鄉野趣聞,書壓根兒就賣不出去。
後來,另尋辟路,添了些富家小姐和風流書生的故事,這才漸漸的起來。
這家書齋辦的很大,經她寫過的書再由著人抄錄,賣出去后每月都是一筆不小的銀子。
「這是中卷。」玉笙讓三七將她寫的送上去,掌柜的翻閱后立馬浮出笑來:「我立刻就讓人拿去謄寫。」
掌柜的高興的眉飛色舞,回來的時候拿了銀票來:「這是這個月的,您數數。」他雙手送到玉笙面前,三七接過後當著眾人的面數了數。
一百兩的銀票,足足有五張。
「多謝掌柜的。」掌柜的又親眼瞧見兩人上了馬車,笑的牙不見嘴。這位如今可是金疙瘩。
瞧見那麼多銀兩,三七心中高興的不得了:「姑娘如今的銀子也存的差不了。」這兩年下來,斷斷續續的,也存了幾千兩。
她又數了一遍,仔仔細細的將懷中的銀票收好,這些可都是她家姑娘日日夜夜一筆一畫的寫出來的。
身側,玉笙閉著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還是不夠。」她手中的錢全部拿出來,贖自己出來都困難。
以她對秦嬤嬤的了解,之前有人既然已經出了八千兩的高價,等她一到及笄就會立即將她賣出去的。
與賀文軒相識是偶遇,但這半年來的相處卻是她設下的溫柔陷阱。他人好,又是知府的庶子,跟了他是天大的高攀。
這半年來與文軒之間斷斷續續相處著。今總算是到了成敗在此一舉的時刻。
要麼,賀文軒遵守承諾一到及笄接她入府。那這些銀票就是她在府中的底氣。
可男人終究不是完全靠的住的,賀文軒不來,那這些銀子就是她最後的底牌。
「如今才不到四千兩。」玉笙袖子里的雙手緊緊攪和在一起,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之前她以為這些銀兩夠了,至少能買了她的自由。可如今一個八千兩砸下來,她這些湊在一起還沒有一半。
「姑娘你放心。」三七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伸出手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賀少爺這麼喜歡你,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玉笙頭往身後的迎枕上一靠,睫毛顫了顫:「但願吧。」
馬車在街道上跑著,冷風時不時的撩起帘子,三七單手拖著腮幫子再看外面的冰糖葫蘆。眼神不經意的掃到一個人時,卻是立馬激動的亂叫。
「停……停車,停車。」
玉笙閉著的眼帘睜開,三七一下子將車簾撩起朝外指著讓她看:「姑娘,那是不是賀少爺。」
酒樓門口,賀府的馬車堪堪停在那兒,而賀文軒正站在馬車旁,挺拔直立的身形背對著她,正在與對面的姑娘說著話。
玉笙剛好是在兩人對面,正巧將那姑娘的模樣瞧的一清二楚。
那姑娘生的端莊秀氣,漂亮動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此時低著頭含羞帶怯看著面前的人,眼中滿是傾慕。不知賀文軒與她說了什麼,那臉瞬間就紅了。
「走吧。」玉笙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帘子。
「姑娘。」三七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你別傷心。」
玉笙搖了搖頭:「我不傷心。」外面,趕車的小廝一抽馬鞭,馬兒沒朝前跑反倒是嘶吼了一聲兒,賀文軒的馬車被驚的也跟著叫起。
他隨著聲音扭頭往對面瞧,一眼就瞧見那熟悉的馬車。
賀文軒先是楞住,隨後匆匆向面前的人告辭,一路小跑著來到了玉笙的馬車旁。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玉笙心中略微生出幾分偷聽后的尷尬來。
「玉笙。」馬車旁,溫和的聲音響起。
她嘴角先是勾起一抹笑,這才伸出手撩開帘子。
「果真是你。」賀文軒瞧見那張臉,眼中先是閃過一陣驚艷,隨即低下頭臉跟著紅了:「老遠的瞧見是你的馬車,我還怕我認錯了。」
「上回從書齋借了幾本書回去,這次剛好拿去還了。」
玉笙撩起眼帘,往前方看去,剛剛那姑娘還待在原地等著,正往這邊看著:「你還有事,我就不叨擾你了。」
賀文軒一肚子的話要說,可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眼神往身後瞧了一眼,他面上明顯的帶了幾分緊張,可瞧見玉笙那張臉,卻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那我初十那日在月樓門口等你。」抿了抿唇,他又強調道:「你生辰禮就要到了,我們一起去選生辰禮。」
瞧見玉笙點頭,放下車簾,賀文軒站在原地,面上還是忍不足的浮出一絲笑來。
「少爺。」直到馬車走遠了,身後的小廝才走上前,「江小姐還在等著你呢。」
賀文軒面上的笑意僵了僵,低下頭喃喃的:「你去告訴她,我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眼睛看著前方的馬車,賀文軒認真又滿是愧疚道:
「我有想娶的人了。」
賀文軒一路興高采烈的回去,賀府上下卻是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
看著滿府的喜字,他面色白了白,下了馬車一路往書房跑,沒等奴才們通傳就闖了進去:「父親。」
書房中,賀叢文站在書案前練字,瞧見他半點都不驚訝,擺了擺手,讓身後的奴才都出去。門合上才教訓他:「沒有規矩。」
「父親,這府中這麼多喜字……」
「你與江家小姐,這個月成婚。」賀叢文低著頭,手中筆走游龍。
沒等賀文軒一個不字說出口。
他便停了筆,抬起頭往他那看去:「你若是不娶,你父親我就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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