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後院里,到處都是拿著火把的兵卒,將黑夜裡屋內屋外,映照的格外亮堂。
有幾個兵卒正在將幾個匪人的屍體搬出去,忽然屋內傳來吵鬧聲,呂菁加快了兩步。
「你們不要搬大哥出去,不要啊!」幾個小孩阻攔著打算將屋內兩具屍體搬出去處理的士兵。一個是被呂菁殺死的黃巾,另一個就是徐器。
「他都死了,不能一直在房間里的。你們不要搗亂,滾開些!」一個士兵不耐煩地吼道,還踢了一腳擋在徐器上方的小女孩兒。
「滾出去!」呂菁壓住心中的火氣,沉聲說道。
那士兵見是一個小女孩,剛想出言不遜,被旁邊的同伴拉住,低聲說了句「是軍侯的女兒」,便趕緊躬身退了出去。
呂菁蹲下身子,摸了摸徐器的脈搏,早已沒有了生機。她覺得頭有些暈,實在是有些累了,慢慢站起來,然後將身子靠在牆上,才輕問道:「杏兒呢?」
府里的下人大都聚集在這裡,其中一個姓馮管事答道:「杏兒醒來就發瘋了,劉嬸她們合力將她用被子捆住,帶回住處了。這裡是老爺的廂房,總不好放縱她在這裡胡鬧。」
呂菁痛苦的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再開口道:「徐器,他怎麼會死?」
「賊人來了,將我們都看押在這裡。那賊人見杏兒生的清秀,色心大起,便要用強。杏兒拚死反抗,徐器看不過,去幫忙,就被一劍刺死了。」
呂菁咬了咬牙,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不一起上,殺了那幾個賊人?」
馮管事一愣,他聽出呂菁的責怪之意,有些委屈地解釋道:「小姐,他們有刀啊!徐器就是因為反抗,才會被殺死的。」呂菁年紀雖小,可畢竟是主子,又特別受老爺夫人寵愛,他們哪裡敢惹她生氣。
呂菁搖搖頭,自己就不應該問出那個問題。難道要他們都跟賊人拚命?他們都是普通人,縱然人多,只要沒到生死一線,又有幾人能團結起來,為別人而罔顧自身安危?
看,他們不就活的好好的,而徐器,現在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能控制住想要竄起的火氣,卻控制不住心裡的難受!她無力的擺了擺手,轉身就要出屋去看杏兒,想起什麼,回頭對眾人吩咐道:「賊人的屍體還是讓人搬出去處理了。至於徐器,先安置在你們住的那個小院里。要給他收拾一下,然後備上一副好的棺木。還有,照顧好他們幾個。」她指了指圍著徐器的那幾個孩子,不管眾人什麼反應,徑自離開。
「大小姐怎麼安排在我們住的院子里啊,多晦氣啊!馮管事,還是搬到其它地方去吧。」待到呂菁走遠,人們才低聲議論開來。有人大著膽子對剛才答話的管事建議道。
「閉嘴!小姐怎麼吩咐,咱們照辦就是!」那馮管事怒道。這群沒眼色的,沒看出小姐很失望嗎!嗯,失望?就是失望。馮管事這會兒才回過味來,看著圍著徐器的一幫孩子,若有所思。
呂菁進屋看見杏兒的時候,劉嬸正坐在床榻上,擁著被子將她緊緊從後面抱住,另一個人按著她的下半身。她額頭還在滲血,不停地哭泣掙扎,卻沒有大喊大叫。劉嬸不斷的安慰著:「都過去了,丫頭!過去了!不要想不開,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的。」反反覆復,都是這幾句。呂菁沉默的看了一會兒,才被床上的劉嬸注意道。
「大小姐!」
杏兒聽到這一聲,停下動作,看著呂菁,想要開口,又閉上了嘴,只是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呂菁往前越走越近,杏兒不停地掙扎著往後退,被子掉了也顧不上,肩上、脖頸上的傷痕,清晰可見,可她又能退到哪裡?
「小姐,別過來!」她低下頭,輕聲說著:「別過來,我……臟……」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她知道,小姐是最愛乾淨的。
呂菁心口彷彿受到重捶!眼前這小姑娘,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陪伴她最多的人!雖然只有十多歲,卻一直盡心儘力的照顧她!上次山谷遇襲,更是豁出性命地救自己。可是……
呂菁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不理會劉嬸眼神阻攔,慢慢坐到床邊,盯著杏兒,一字一句的說道:「杏兒,你記住,那個人,是我替你殺的!從此,你不再是呂府的丫鬟。你,只是我呂菁的人!我,不准你死!」聲調並不高,甚至帶著些脫力,可眼中的堅決意志卻不會讓人有絲毫懷疑。
「小姐……」杏兒眼中噙著眼淚,還想要說些什麼,呂菁用力一把把她抱住。
杏兒一瞬間的愣神,繼而掙扎,努力要將她推開,卻沒有實現。終於,她放棄掙扎,抱住呂菁,放聲大哭。
這一夜,徹底改變了許多原本歷史上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命運,比如杏兒,嚴斌……
這一夜,呂菁一個人蜷縮在被窩裡。她不想放縱自己的憂傷,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城內局部的騷亂仍在繼續,不過這已經和呂菁沒有太大的關係。待到第三日,嚴氏與呂布商議之後,才讓魏續領了一對人馬護送嚴老和嚴羽的遺體回到嚴家,並駐守幾日,由嚴氏幫著嚴斌處理嚴老和嚴羽的身後事。
「斌兒,關於嚴家的生意,你放心,不會交給菁兒的。你是家中獨子,自然是你繼承。」靈堂之上,對於老爺子最後將嚴家生意送給呂菁的安排,呂布認為是老爺子多了自己的心,在嚴斌面前許諾道。
「父親,姥爺說送給我,便是真的給我了。我想,他是不想小舅舅走上經商的路子。」不得不說,嚴羽死前的那段話,觸動姥爺內心的。商賈之家,總有萬貫家財,還不是低人一等。呂菁繼續道:「姥爺死前託孤,對父親是極為信任的。我想,他肯定希望小舅舅跟著父親,成為一個像父親這樣讓人敬重和欽佩的大人物。」
「父親總贊姐夫縱馬殺敵的英姿,姐夫,讓我跟著你吧。」嚴斌雙膝跪地,鄭重的拜求。
呂布看了看兩個孩子,又看了看旁邊的妻子,道:「不是我不願,只是軍中訓練艱苦,沙場上更是隨時可能丟掉性命。你若是出事,我如何對得起岳父大人?」
嚴氏沒有開口阻止,嚴斌也不說話,只是以頭抵地,重重的磕了一下。
這是呂菁與嚴氏、嚴斌就商議好的事情。嚴老爺子以親手結束嚴羽性命、救下嚴氏的方式,希望消弭嚴羽帶來的惡劣影響,並將發展的希望留給了嚴斌。嚴氏雖然有過反對,無奈嚴斌很堅決。
呂布不再堅持,說是把生意送給女兒,其實就是變相的送給自己,這不是一筆小財啊!既然他不要,我又何必勉強?好好照拂嚴斌,也就對得起死去的岳父了。
答應之後,就離開了嚴府。各地黃巾亂起,這夏陽城也不會是一方凈土,他還有很多軍務要處理。
與北方各地風起雲湧的起義相比,江南水鄉實在是太過平靜。
自黃巾亂起,已經過去好幾個月,而上一封呂菁的書信,已經是半年前了,也不知道她怎樣了?站在院中的蔡琰,感受著不過巳時便有些熾熱的太陽,挪步到銀杏樹下。
「琰兒!」一身正裝的蔡邕走進院子。
「父親是剛從太守大人那裡回來?」
「是啊!朝廷一面著皇甫嵩、盧植、朱儁等人平叛,所到之處,逆賊望風而逃,成果斐然,一面大赦黨人,待到黃巾之亂徹底平定,漢室中興有望啊!」蔡邕對皇帝大赦黨人一事,頗為振奮。
蔡琰看著兩鬢如霜的父親,明白他最大的心愿,仍是想要回到廟堂之上,為國而有所作為。不過,想起呂菁說的那句話,她還是忍住沒有提出來,免得打擾父親的興緻。
「朝廷的根基動搖與否,根本不在於黃巾的叛亂,而在於平叛的各路軍閥。」她到現在也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記得當時呂菁說出這句話時搖頭的動作,和提到朝廷時的冷漠。
「……來信了。」
「什麼?」剛才想起呂菁,忽然聽父親提到信,是呂菁的信嗎?
「衛家的書信。局勢不穩定,他們提出將婚期延後,以免途中意外。」見女兒有些失望,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笑著遞給她:「這是仲道的寫給你的。」
蔡琰面上一紅,接過書信,便回房去了。
信上大約是衛仲道說自己最近看了什麼書,有些怎樣的感悟。文末還提到河東的黃巾起義鬧得很是嚴重,問候她這邊的情況,讓她保重之內的話語。
這時的文人之間,大抵都是這般相互問候,就算是未婚夫妻,也不會談什麼情愛、思念之類的話語。明知如此,蔡琰還是有些失望。
只有呂菁那丫頭,才會有那麼直白和有趣的話語吧!蔡琰從盒子里將呂菁的三封書信又看了一遍,笑著想到。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想了想,研好墨,又提筆給呂菁寫下一封書信。
這已經是上次她收到信后,寫出的第四封信了,也不知道呂菁有沒有收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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