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雪音忽然嘲弄地笑了出來,她蒼白的臉上是遮不住的諷刺。
陸靖言更覺得不悅,臉色如寒冰,他往裡走,雪音便低聲道:「翠鶯,你先出去。」
翠鶯有些擔心,但姑娘說的話她向來都是聽的,只得先出去了。
翠鶯才把門關上,雪音就咳嗽了起來,陸靖言就那麼地看著她,心裡一股異樣的情緒流動。
他原本只是想來看看罷了,怕她知道自己惦記她而得意忘形,便找了拿書的借口。
實際上那本書的確是林若幽拜託他問雪音要的,但他當時回絕了林若幽。
「她既然帶走了,必然有她的道理,林姑娘若想要書,陸某讓人給你買。」
林若幽只想要那一本,便為難地說道:「陸大人,若幽素來沒有求過您什麼事情,只是這本書,若幽是真的想要,陸大人可否……」
她沒有往下說,但眸子里楚楚可憐的,讓陸靖言想起來那次墜崖,救他的小姑娘。
若非那姑娘,他不僅會斷了腿,還會喪了命。
因此,他對林若幽幾乎是有求必應,但這一次,他還是拒絕了她。
「雪音也算是齊家女,你想要什麼,直接問她要,既然不敢同她要,為何要問我來要?林姑娘,陸某感激當年你的救命之恩,但陸某並非是毫無底線之人。」
林若幽臉上都失望的神色,還落了淚,旁邊張三都有些揪心。
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落淚,如雨打梨花,誰不心疼?
可陸世子竟然當沒看見一樣,直接上了馬車。
陸靖言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心想他並非是要替林若幽要書,只是想看見齊雪音對他說軟話,求他罷了。
只肖她似從前那般說上幾句軟話,他便會讓人給她熱飯熱菜,甚至,今晚上會與她一同就寢。
她不是最喜歡在他懷裡睡覺嗎?他今夜不介意摟著她。
可,床上的女人纖細的手抓著被子,安靜地看著他,倔強地像是變了個人。
「你要替林若幽來問我要制香的書?」
她那次故意告訴林若幽這本書,就是想看看,這兩人是否一直都那般無恥。
陸靖言有些煩躁,難道讓她說幾句軟話就這般難?
從前她不是最喜歡求他了嗎?
「是,書在哪裡?把書拿出來。」
他語氣冷冽,雪音又是慘然一笑,她抬手,指著前方的書架子:「第二排那本,你若要,只管拿去。」
陸靖言起身去取了書,回頭看了她一眼:「齊雪音,前些日子讓你反省,你怕是什麼都沒有反省出來吧?」
他把那書抽出來,雪音心裡一陣難受。
她發現,自己並未做到期望中的那樣絕情。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希望他不要去拿那本書,儘管那書並不是她常用的那本書,只是隨便找來的一本罷了。
瞧見她不說話,陸靖言覺得自己好像漏了什麼情緒似的,他咳嗽一聲:「這些日子,你就繼續在此反省吧。」
可他才走到門口,雪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她臉色慘白地抓著被子,聲音輕輕地問:「世子,這一年,你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麼了?」
你有沒有一絲動心過,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妻子?
還是說,我一直一直都只是下等的,被你看不起的玩意兒?
陸靖言被門外的風一吹,覺得腦仁子都在疼。
他想起來許多事,便又麻木了許多,捏緊了手裡的書,聲音不帶什麼感情。
「你覺得,我能把你當什麼?」
男人冰冷的聲音,讓雪音心裡最後一點的期待也沒有了。
她微微一笑,眸子里沒了任何情緒。
「那……我們和離吧。我已不能生育,又不是正經高門大戶的女兒,若是和離了,世子您想娶什麼貴女便娶什麼貴女,也省的瞧見了我便煩心。更省的日日懷疑我是不是旁人安插到宣平侯府的棋子,而我也早就受夠了,受夠了自己這樣卑微,這樣厚臉皮。」
陸靖言轉過頭,冷冷地看著她,他分明站得那樣筆直,瞧著高大魁梧,可實際上腦子裡疼得一塌糊塗,額上越來越燙,彷彿隨時便要倒下。
「別仗著我對你有一點好臉,你就越發小性子,我警告你,本世子沒那麼耐心!」
他猛地攥緊手裡的書,那書皺成一團。
雪音坐直了身子,努力提高聲音說:「既然沒有耐心,為何不肯和離?你怕什麼?你但凡是個男人,不喜歡我便和離罷了!何苦這樣折辱我?欺負你們宣平侯府的是那些男人,你拿我撒氣算什麼本事?」
她氣急了,這樣脫口而出那些話,陸靖言卻淡漠地看著她:「那便和離吧!」
他把門一摔,直接走了。
門哐當地來迴響了幾下,寒風灌進來,屋子裡瞬間冷了起來。
好半晌,雪音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臉上都是淚。
因著陸靖言之前的吩咐,便有人弄來了熱粥,翠鶯趕緊歡喜地捧著粥進來了,一進來瞧見雪音通紅的眼珠,就心疼得不得了:「姑娘,世子又說什麼了?您怎的哭成了這樣?」
「沒事。」雪音嗓子里依舊堵著了似的。
她與翠鶯一道用了粥,等屋子裡暖和起來,又往膝蓋上塗了些葯,兩人擠在一個床上,暖和地睡了一夜,第二天膝蓋還是疼的,但卻沒那麼疼了。
「翠鶯,收拾你的貼身衣物,我們要離開宣平侯府了。」
翠鶯有些訝異:「姑娘?」
雪音翻了翻架子上的書,她的書很多,但自然無法帶走,能裝進包袱里的也只有幾本制香相關的書了。
「你猜對了,世子已經答應和離了。」雪音捏了捏翠鶯的臉。
翠鶯有些呆住了,又開心,又覺得忐忑,因為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兩人很快收拾了一番屋子,雪音把伺候過她的下人喊過來:「這一年你們都算盡心儘力,我要走了,沒什麼可送你們的,這世上,也就銀錢的用處最大,便一人送一些銀子,你們留著用。」
丫鬟們面面相覷,也都有些不舍。
「世子妃,您要去哪裡啊?奴婢是被人從其他人府上發賣過的,輾轉來到宣平侯府,頭一次見到您這樣溫柔可親的主子,奴婢還想一直伺候您的!」
雖然外頭人都說宣平侯府的世子妃有多卑微低賤,可貼身伺候她的人知道,世上難得有如此溫柔之人。
她赤誠又善良,只要一變天,便讓下人都趕緊回屋躲著,備足了棉被和吃食,每到節慶都會挨個地賞銀子糕點,時不時讓人多休假,從不曾委屈了誰。
倒是這些下人們,覺得虧欠了主子。
雪音淺淺一笑:「你們不必傷懷,這世上總有分離與變故的,更何況,我並不算是什麼重要的人。這兒是世子妃所住的院子,想必你們世子很快會再娶的。」
她打發了下人,便與翠鶯一道收拾出來兩個包袱,她倆力氣都不大,東西帶多了也用不掉,便把剩下的屬於自己的東西都送給了院子里的小丫鬟們。
此外,雪音連夜趕製出了幾隻香囊。
她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京城,齊夫人時常難以入眠,可那些香料除了她之外旁人也做不出來,時間久了香味兒淡了也沒什麼作用了,只能先給齊夫人幾隻,往後再做打算。
雪音讓翠鶯把香囊包起來,卻又單獨拿出來一隻,翠鶯不解:「姑娘,這一隻留著?」
蔥根似的手輕輕拂過香囊上的刺繡,雪音低低「嗯」了一聲。
而後,雪音囑咐翠鶯帶了些銀子悄悄地去把香囊送給齊夫人,此次沒走明面上,就是怕再被人攔著。
一切做好了準備,可她卻連著等了三日都沒有等到陸靖言的和離書。
雪音惆悵地想了想,不如還是去問問吧。
今兒恰好是正月十五,陸靖言連著幾日睡不好,不知道為何,自打解下了齊雪音給他做的香囊他失眠的毛病就又犯了。
從前他也失眠,後來與她同房之後,那失眠的毛病竟然漸漸就好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痊癒了,沒想到還會再次失眠。
人睡不好,精神就有些頹,他端著茶杯喝了一口,便覺得寡淡沒有滋味,喊人來:「讓世子妃為本世子再弄些清淡的茶葉來。」
張三立即笑:「世子,世子妃此時正在外頭廊下等您,來了好一會兒了。」
陸靖言一怔,心底一抹喜悅浮上來。
那女人果然還是服軟了,他就知道,她離開自己根本活不了。
他渾身猛地一陣鬆快,前幾日起燒與失眠的苦楚似乎消散了些,陸靖言起身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大步朝外走去。
屋外廊下,籠子里的金絲雀啾啾地叫著,廊檐外站著個女人,她穿一身嫩黃衣衫,烏髮雪膚,細腰不盈一握,頭髮梳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只戴了幾朵絹花,正安靜地瞧著前方空地處栽的一株梅花,宛如一幅靜美的畫卷。
如今花季已至尾期,粉白花瓣被風一吹簌簌往下掉落,倒是有一種難得的別緻。
陸靖言離她還有幾步遠,就聞到了熟悉的清香,故意冷笑一聲:「你來幹什麼?」
身後的張三有些不解,世子跑這麼快,鞋都快跑掉了,就是為了跟世子妃吵架么?
雪音聽到聲音,立即回頭去看,她平靜地沖他莞爾一笑:「我來拿和離書。」
陸靖言眉心一跳,心中猛地一難受,漆黑的眸子盯著她:「還沒鬧夠?」
雪音絲毫不懼,她仍舊帶著得體的笑意:「世子,難道您是在鬧?」
陸靖言素來不愛與女人勾纏,他猛地一轉身,衣袖甩得都發出了凌厲之音,男人聲音里都是不耐煩:「本世子最後警告你一次,若你不鬧,你便還是宣平侯府的世子妃。若你再鬧,和離書是吧?本世子即刻寫給你!」
今兒是十五,街上會有花燈節,他想著,若是她肯說她錯了,那他便抽空帶她去逛逛,這還不夠嗎?
她還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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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音:想和離,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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