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藕斷絲連（4）
回到家以後，誠縉本來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讓她高興一下的。可卻發現母親又有些惆悵的樣子：「今天你哥去跟你爸的律師談過了，有關你的撫養問題，你哥的意思是大學畢業前由媽來承擔，畢業以後你工作結婚期間的花費由你爸來承擔。可你爸不同意，還要跟我分家裡五萬塊錢的積蓄……不然他就要上法院起訴……」
母親說著又哭起來，讓誠縉這些天好不容易得來的欣慰，一瞬間又一掃而光：「媽，那咱家到底有多少積蓄？五萬塊錢能拿出來嗎？」
母親埋怨道：「你知道咱家就那點房租收入，能供你上大學已經不容易了……他怎麼就不能替你考慮考慮？還要管我要錢！他還好意思當你父親？這樣的爸你以後也沒人他！」
誠縉不知該如何勸慰母親，他想：如果父親真的非離婚不可，何必來計較這個？
母親哭了許久，又強行鎮定下來：「好啦……媽就是心裡難受，才跟你說說這個情況……你別擔心！將來就算是砸鍋賣鐵，媽也一定會供你上大學的！只是媽心裡這口氣不順！是他做錯事在先，是他要拋棄妻子，要還是這樣，我壓根就不離了！讓他去起訴吧！我不信法官也這麼不通情理！」
誠縉聽著這些話，彷彿看到那些電視劇里才會出現的場景：夫妻倆在法庭上爭執不休，還被周圍圍觀的群眾指指點點，瞬間頭皮都發麻……原以為離婚就離婚，可沒想到還有這一系列的糾紛，讓他時刻遭受折磨，無法平靜……
又過了一個星期，誠紳拿著一份離婚協議書放到誠縉面前：「媽跟你爸的離婚辦妥了，本來我是不想讓那姓屈的佔到一點便宜！可媽為了你妥協了，答應給他三萬塊錢，就把手續給辦了……」
誠縉看到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隨手翻看了幾頁，父親的陳述之辭，滿篇都是對母親的怨恨，讓他幾乎看不下去……曾經如此相愛的倆人，為何就走到了今天？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要離婚的夫妻竟然對彼此的仇恨比那仇人還要更甚十分！在他的心裡悄悄地埋下了一粒種子：這輩子一定不能結婚……
誠紳看誠縉半天不說話，嘆了口氣：「哎！哥知道，為了這件事，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現在總算是有個終結了……哥有時氣急了，說話口不擇言，希望你別放在心上……從今以後心無旁騖地努力學習！跟媽好好相處，別惹她生氣……等你考上大學以後，想幹什麼都沒人管你了……」
誠縉看著這個哥哥，以前心裡的怨也都消散了……但他心裡依然對父親存著一股怨氣，不知何時才能消散……
每逢周末，他還是會借故去父親單位的房間呆一會，但從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是不是會想他？可一想到那份離婚協議書，他又恨不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玉潔時常寬慰誠縉：「總有一天，你會理解你爸爸的！」
誠縉琢磨著：「理解？會嗎？我現在喊他一聲爸都會覺得繞口……」
玉潔：「有很多事情，該發生的遲早還是會發生……看似在意料之外，其實也在情理之中……你想想，這麼多年了，你父母一直都感情不和，但他們能拖到現在才離，說明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誠縉：「我不是不能接受他們離婚的事實——就算接受不了又能怎麼樣呢？我只是怕……怕我再也回不到當初……再也接受不了父親……」
玉潔：「你不該這麼排斥他的……想想你小的時候，他對你好的的時候……你是不是有好久沒見過他了？」
誠縉點點頭：「大概……快兩個月了吧！」
玉潔：「聽我的！找機會去看看他！他也一定很想你的！」
誠縉：「他會嗎？」
玉潔肯定地點點頭：「肯定啊！你以前就跟我說過，從小你們感情就很好，你爸爸一直都很愛你啊！這種愛不會因為離婚而改變的！相信我！」
誠縉聽了玉潔的話，這個周末就再次來到父親單位的房間，看到桌上有一張字條，上面是父親的筆跡：「小縉：爸爸想你了……周末要是過來這就給我打個電話，爸爸想見見你。」
誠縉暗自驚嘆著玉潔竟能說穿父親的心思，他遲疑了一會，還是給父親打了電話。不一會，父親就進來了。他看起來氣色比上次好了很多——大概離婚協議簽了，他心裡也輕鬆了不少……
「小縉，這些日子還好嗎？」父親問。
誠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
「你媽——也還好嗎？」
誠縉沒想到他會問母親，更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父親上前抱住誠縉，輕輕地說：「都過去了……你永遠是爸爸的好兒子！」
誠縉突然掙脫他，撇過頭去，抹了一把眼淚。
父親強顏歡笑，回身提了一大袋東西給誠縉：「這是爸爸買給你的禮物……上次托你曉霞姐姐送去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那是爸爸剛發了工資就給你一塊買的……」
誠縉遲疑著不肯接手，父親強塞到他手裡，又從兜里掏出了二百元錢：「爸爸也不知道你還需要什麼……這點錢你拿著，想買什麼自己去買……」說著將錢塞進了誠縉的衣兜里，就要離開。
誠縉急忙上前拉住父親：「你……你現在住哪兒？」
父親愣了一下說：「在外面租房子住……你要是想爸爸了就到這來找……」
誠縉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又好似有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卻抑制住自己沒有追上去……他提著這一包的禮物，不知道回家該如何向母親交代——因為母親說過不要去認他，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告訴母親他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