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拔刀相助
才進前院,就有人來報,「郡主,汪掌柜和上官掌柜一起來了。」
劉悅薇十分高興,「難得他們兩個一起來了。」
剛進垂花門,汪彩鳳夫妻兩個一起給她行禮,「見過郡主。」
劉悅薇擺手,「表姐和表姐夫來了,進暖閣說話,外頭冷。歡哥兒怎麼沒來?」
汪彩鳳笑道,「如今他也跟著先生讀書呢,他又笨,耽誤一天都跟不上。」
劉悅薇笑,「是個刻苦的好孩子。」
進了暖閣之後,劉悅薇脫下了大氅,上官靈犀垂目拱手站在一邊。
等大家都落座后,劉悅薇笑道,「表姐,可是來交賬的?」
汪彩鳳笑著點頭,「要過年了,我來把這一年的帳都說給郡主聽。」
說完,汪彩鳳把賬本子遞了過來,劉悅薇翻看的時候,偶爾會問兩句,汪彩鳳都能對答如流。
劉悅薇點點頭,「表姐這賬目做的細,做的真,賬本子先留在我這裡,回頭我要給我娘、大姐姐和五嫂看。」
交過了帳,然後就是錢了。汪彩鳳已經把自己和招財的份例都留下了,這些都是幾位東家的。
劉悅薇看了看,年底這兩個月,她一個人分了有近三萬兩銀子。
「表姐和招財做的真不錯。」
汪彩鳳笑道,「郡主大方,都說重賞必有勇夫,郡主給的賞錢厚,我們要是再不好好乾,哪裡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汪彩鳳報過了帳,然後是上官靈犀。
年月樓今年換了地方,門臉更大了一些,客人來的檔次也高些,盈利也比以前多,但因為剛剛投入了大量的本錢,故而這幾個月收成和之前差別不大。
上官靈犀有些不好意思,「郡主,我比汪掌柜差多了。」
劉悅薇笑,「表姐夫莫要妄自菲薄,年月樓是我自己一個人的產業,多少都是我的。再者,如今年月樓搬到內城了,表姐夫除了經營酒樓,每日也幫我多聽聽,京中都有哪些動向,誰家有什麼稀罕事,不管大小都記下來,兩日派人給我送一回,我有用。」
上官靈犀忙道好。
說過了正事,劉悅薇又和汪彩鳳說了一陣子的閑話,問了問歡哥兒和巧巧,汪彩鳳也問了誠王夫婦和劉悅妍姐妹幾個。
聽說鄭晗珺有了身子,汪彩鳳也十分高興,「這可真是太好了,明兒我買一份禮過來,請郡主替我轉呈給珺姑娘。」
劉悅薇笑,「你想去,自己去就是了。」
汪彩鳳搓了搓手,「我的身份,去看珺姑娘不大合適吧。」
劉悅薇笑道,「你是金縷閣的大掌柜,一年能掙幾十萬兩銀子,章郡王府哪個不認識你。你也可以自己有你自己的交際,多認識一些貴人,對你也沒壞處。」
汪彩鳳笑著點頭,「那我就厚著臉皮去了。」
夫妻兩個都是大忙人,說了一陣子就回去了。
等到了臘月底,宮裡忽然傳來消息,王貴嬪生下了七公主。
聽說是個女兒后,王貴嬪立刻昏厥了過去。王貴嬪生男生女這個事兒,也只有她和五公主以及王家人在意了,旁人倒是可有可無。
皇帝只讓皇后照著規矩辦,自己連看都沒去看過,和嫡出的六公主出生時差別相去甚遠。
一來是王貴嬪和皇后比起來差遠了,二來也是時間趕得不巧,要過年了,皇帝忙著呢。好在李太后的病年前終於好了,大伙兒不用再伺疾了。
鄭頌賢倒不是特別忙,他平日里除了起草詔書,也沒有別的事情。
自從陞官之後,他的差事清閑了許多,但起草詔書可不是可輕省活,雖然不像修史那麼繁瑣,卻丁點都錯不得。
有了這個差事,他時常也能去皇帝身邊聽差,雖然站的比較靠後,至少三兩天也能見到皇帝的面。
皇帝見一群老頭子中間夾雜了一個相貌俊秀的年輕人,偶爾也會把他叫到跟前說說話,有時候問差事,有時候還會問些家事。
這一天,他又把鄭頌賢叫到跟前問,「長樂的女德可是你幫著寫的?」
鄭頌賢趕緊解釋,「回陛下,微臣因自小和郡主定親,曾在一起讀書寫字,故而字跡比較相似。且郡主肯下苦功夫,乍一看,字寫的比微臣還好。」
皇帝笑道,「朕就是問問,難得你們小夫妻居然字跡一模一樣,果真是天定姻緣。」
旁邊吳大人笑道,「陛下真是心細如髮。」
一群老大人們在一邊聽得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皇帝放下御筆,「要過年了,說些高興的,愛卿們都高高興興過個年,等年後,朕又要使喚愛卿們幹活了。」
眾人忙說了一堆的謙虛話。
鄭頌賢走的時候,皇帝給了他一對玉佩,是一對比目魚,「給你們小人家拿去玩,朕可有言在先,你不幫長樂寫女德,以後你的奏摺,也不能讓長樂幫你寫。」
老大人們又一起笑著打哈哈,鄭頌賢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鄭頌賢回家就和劉悅薇一起把那對玉佩掛上了,皇帝賞賜的,自然要戴著。正好又是過年,到時候去各家走親戚,大伙兒也都能曉得了。
劉文謙看到那一對玉佩,笑笑沒說話。這一對玉佩看起來是隨手賞賜的,說不定也有年前五公主那事兒在裡頭。
做皇帝都是這樣,他有錯,但他不會認。他的女兒有錯在先,但他也不會按著女兒的頭去認錯。五公主再不得寵,也是他的女兒。誠王家的兩個郡主聯手反駁五公主,皇后賜嬤嬤,皇帝沒有說話。
但皇帝也知道,是自己的女兒挑事在先。賞這一對玉佩,可能也有安撫的意思在裡頭。
劉文謙自己也不敢肯定,皇兄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過年期間,劉悅薇仍舊如往年一樣,進宮給皇后和李太后請安。
見到五公主的時候,劉悅薇笑盈盈行禮,「見過五公主。」
漢陽縣主也跟著行禮問好。
五公主心裡暗恨,這兩個人見到大姐姐二姐姐等人都不行大禮,口裡也叫的是姐姐,只有到了她這裡,規規矩矩行禮叫公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有多跋扈呢。
恨歸恨,五公主連忙笑道,「長樂姐姐和漢陽姐姐快折煞我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
劉悅薇笑道,「禮不可廢,恭喜五公主,得了個可人疼的妹妹。」
五公主臉上也帶著笑,「是呢,七妹妹可討人喜歡了。」七公主的洗三禮撞上了大年三十,直接免了。王貴嬪心裡有氣,就不大管這個女兒。
七公主小可憐似的,親爹不管親娘不疼,也只有五公主偶爾去看兩眼。想到那鄉下來的泥腿子姐妹一起罵她,她心裡暗自發誓,要把妹妹教的和她一條心。雖然不是弟弟,多了個妹妹,總比她光桿司令要強。
偶彌陀佛,五公主居然也能有這等開竅的時候。有她照看著,小可憐七公主也不至於受冷落。
打過招呼后,劉悅薇和漢陽縣主就找別人說話去了。
皇后中途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她們沒有鬧起來,也就罷了。
劉悅蓁都快十五歲了,還沒說親,在一堆貴女中十分顯眼。但誠王夫婦心疼女兒,說親時提了許多條件,辦不到的自然也不敢應承。
別的也就罷了,就說三郡主婚後還要天天出門,這一般的人家誰受得了。
自從李太后不管了,皇后暫時也懶得管,且等個一二年,要是還不嫁人再說吧。
熱熱鬧鬧過完了年,該上朝上朝,該讀書讀書。
正月底,鄭頌賢去找劉文謙。
他直接了當問,「岳父,我想外任,您覺得怎麼樣?」
劉文謙摸了摸鬍鬚,「怎麼忽然想著外任?」
鄭頌賢道,「岳父,不外任,我以後怕是就要止步於四品了。」
劉文謙心裡很糾結,他一邊想讓女婿外任,以後可以爬的更高,一邊又捨不得孩子們。
沉默了片刻后,他還是點頭道,「你想去就去吧,現在缺位不多,怕都是偏遠地區。」
鄭頌賢點頭,「偏遠地區無妨,越偏的地方越能幹出點功勞。繁華膏粱之地,除了撈錢還能幹什麼呢。」
劉文謙又問,「可想好了去什麼地方?」
鄭頌賢想了想,「我想去西北。一則那裡爭得人少,二則,我說句妄自揣測的話,還請岳父幫我參詳。」
劉文謙嗯了一聲,「你說。」
鄭頌賢小聲道,「岳父,我總覺得,陛下還會開外貿的。如今南邊有了,東邊那裡富貴繁華之地,且海上海盜居多,良莠不齊,不好開。就算要開,這會子怕是輪不上我。西北那邊,倒是可取。」
劉文謙似笑非笑道,「你小小年紀,整日琢磨這個做甚。」
鄭頌賢笑道,「岳父,開外貿利國利民,陛下是明君,總不會停下來的。西北那邊連著老毛子和許多小國,只要開了,我覺得,會比雲南更好。」
劉文謙點頭,「你說的不無道理,既然要謀,就早些動手。春闈快開始了,到時候又有幾百個進士呢。你這個往年的狀元,肯定比不上新出爐的狀元惹人喜歡。我可說好了,真要是謀了,你可別嫌棄地方偏遠。」
鄭頌賢點頭,「岳父放心,我和郡主都商議好了,哪裡都行。」
劉文謙說了聲好,把他打發回去了。
魏氏聽說女婿想外任,一個字沒反對,立刻打發劉文謙去幫著一起謀缺。
誰知鄭頌賢的缺位沒謀到手,劉文謙自己先陞官了。
大正月間,官員們也避免不了喝酒結交,戶部左侍郎因為酒喝多了,晚上又吹了風,且又上了年紀,忽然一病就沒了。
人沒了,皇帝安撫了一番后,還得挑人擔任新的戶部左侍郎。
孫家和周家都盯上了這個位置,侍郎的官位可不低,又是戶部,掌管天下錢糧,是六部中除了吏部之外,和刑部兵部同等重要的衙門。
周家想把太子的嫡親舅父拱上去,孫家想把孫良媛的爹拱上去,兩家不免又暗中較勁起來。
太子十分頭疼,也有些不高興。他才做了太子幾年,孫家和周家這個時候不團結,難道要以後內訌起來不成。
孫皇后勸孫家退上一步,孫家給皇後面子,故而不再爭了。周家見孫家不爭了,也不再活動。太子有意把自己的岳父推上去,這樣孫家和周家都不能說什麼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直接把誠王拎過來填坑。
朝堂上有人反對,一個小御史噴的唾沫橫飛,「陛下,誠王殿下並非正經科舉進士出身,內務府都是些吃喝雜事,倒無妨。戶部連著天下民生,侍郎是一部之重,豈可兒戲。」
劉文謙這回自己主動還擊,「內務府里的事情如何是小事,伺候陛下和太後娘娘吃喝難道是小事?戶部里給你們發俸祿就是大事?」
那小御史被噎了一口,繼續叨叨叨,「王爺,微臣並沒有別的意思,六部之重,哪個不是千頭萬緒,非是從小做起,豈能片刻間就掌舵。」
皇帝也不斥責御史,「愛卿說的原也沒錯,但誠王從民間來,懂民生,又在內務府幹了幾年,知道朝廷運作機制,做尚書有些勉強,做個侍郎,倒不是朕偏著皇親,你讓他這會子去科舉,怕是時間也來不及了。」
御史的職責是覺得有不合適就要說,但也要適可而止,皇帝已經發話了,此人自然不再啰嗦。
孫家和周家見對方都沒佔到便宜,既然陛下點了誠王,那就誠王吧,總比對方的人上去了好。如庄大人這些人,自然不會反對。誠王在內務府風評極佳,是個務實的人。
這幾年來,從來沒辦錯過一件差事。雖然在市井長大,一邊當差一邊還在跟著長史學習,如今做的文章也能看了,字寫的也中規中矩,比絕大多數宗室都不差。
李太后十分高興,小兒子在內務府幹了快六年了。這六年間,一直兢兢業業,從來不跟母親和兄長討任何好處。除了中間和王貴嬪死磕一回,其餘時間簡直乖得不得了。
李太后老了,想看著小兒子能多一些籌碼。等以後她不在了,也不至於被一些外戚壓到頭上。
李太后看得清清楚楚,年前五公主和堂姐們的爭執,她作為祖母沒法說。五公主也就罷了,這也是她的孫女,若是將來她不在了,小兒子一家敬著兄長一家子也就罷了,難道還要看妃嬪們娘家的臉色過日子?
李太后心裡十分不情願,這次戶部少了個侍郎,從來不過問朝堂之事的老太太,忽然破例和皇帝兒子說了半天的話,擔心自己百年之後他們兄弟被別人挑唆的不和。
皇帝聞弦歌而知雅意,索性答應了太后的請求。一個侍郎之位,親王做得。
就這樣,劉文謙從內務府調到了戶部,開始了自己真正的參政生涯。
第一天從戶部回家,魏氏問他,「王爺,今日可順利?」
劉文謙點頭,「尚好,天快要暖和了,娘子給母后做身衣裳吧,再讓三丫頭多出門跑跑,給母后積些福氣。」
魏氏點頭,「我曉得了,王爺如今去了戶部,女婿的差事可能謀得了?」
劉文謙想了想,「先等一等,等春闈時候,到時候不打眼,也就好說了。」
劉文謙讓妻女去孝順李太后,他自己也努力和皇帝搞好關係。每次只要瞅著機會,就要問候兄長的身體,還把自己養身的一些心得說給皇帝聽。戶部的差事他忽然上手,肯定有些陌生。為了不辜負太后和皇帝,他經常住在衙門裡,看往年的賬冊,問下屬們差事上的事情,態度十分謙和。他並不避諱自己不是進士,出身市井之事,只要能把差事辦好,哪怕是衙門裡的一個普通刀筆吏,他都能和顏悅色地請教問題。
尚書吳大人平日里是個寬和性子,劉文謙很敬重他,二人相處的還算和諧。
沒過多久,劉文謙就在戶部贏得了美名。
很快,三年一度的春闈又到了,禮部忙翻了天,因為人手不夠,還從別的衙門借了一些人過去幫忙。御前人少了,鄭頌賢被拎到皇帝面前聽差。
皇帝看著他就忍不住感嘆,「這日子真快,一眨眼就三年過去了。」
鄭頌賢道,「陛下英明,我周朝蒸蒸日上。」
皇帝見他這些日子閑了,問道,朕真這裡有個差事,懷瑜願不願意做?」皇帝前些日子聽五皇子叫了一次懷瑜,也記住了這個字。
鄭頌賢拱手道,「聽憑陛下吩咐。」
皇帝道,「皇孫們都大了,現在都聚在一起讀書,還缺兩個像樣的先生。我聽老五說你在家裡帶孩子倒是把把好手,不若去教皇孫們讀書吧。」
鄭頌賢怔楞住了,他是想求外任的,但皇帝這樣問,他難道要拒絕不成。
旁邊的庄大人給他使個眼色,讓他趕緊接下,鄭頌賢無奈,只能磕頭謝恩。
就這樣,鄭頌賢的外任還沒謀到手,先去教皇孫們讀書去了。
劉悅薇問他,「三哥,這教皇孫們讀書,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天天到皇伯父跟前聽差了?」
鄭頌賢點頭,「陛下並沒動我的官位,我還是翰林供奉,教書想來只是臨時的。」
眾人猜不透皇帝的意思,劉文謙也勸他先好生干,謀外任的事兒先緩一緩。
教皇孫們讀書鄭頌賢乾的很好,他好歹也是孩子們的堂姑父,又是狀元出身,這些皇孫們哪個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朝廷官位來來去去的動,這些和劉悅蓁沒有關係。她這些日子越發忙碌了,慈恩堂里的幾十個孩子,她不能白養著,總要給他們找些事情做。
養孩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劉悅蓁租了兩個大院子,把男孩和女孩分開養。哪怕有親姐弟,平日里可以見面,也不能住在一起。
小孩子們四人一間房,一天三頓飯管飽,每天都能吃到一些豆腐,肉是三天一次。不是劉悅蓁小氣,京城普通百姓人家,誰家也不能說天天吃肉的。三天一次已經很好了,不然養刁了嘴,以後長大了放出去生存困難。
她開慈恩堂,頂著很大的壓力。一方面是錢財上的事兒,她自己一文錢都掙不來,全靠母親和姐姐們支持,故而她只能一再縮減開支。還有就是外人的口舌,當初她撿孩子時,有些孩子的那些所謂的親人根本不同意。孩子的爹娘沒了,名義上還有親人呢,這些人雖然不肯好好養,卻不肯讓劉悅蓁把孩子帶走,免得外人說他們刻薄。劉悅蓁搶過孩子,買過孩子……
這裡每個孩子都是苦命娃,那些婦人也是一樣。有因為天生石女,嫁不出去,老了之後生活無依無靠;有所嫁非人,最後被折磨的;還有兒女沒了變瘋癲了,無人看顧的……
劉悅蓁把那些健壯的婦人挑出來,讓她們給孩子們做飯,讓大孩子照顧小孩子,總得來說,慈恩堂目前尚可。但外頭人總覺得她做的事情不那麼光彩,一個大姑娘家家,不說好好嫁人生孩子,卻去管這些閑事。
特別是京中一些守舊的老婦人,覺得劉悅蓁這樣的簡直就該浸豬籠。頭一個看她最不順眼的,就是衍聖公府里的老夫人。
孔老夫人一輩子最恪守規矩,認為女子不能出二門,否則就是不幹凈。雖然劉悅蓁做了善事,在孔老夫人心裡,三郡主在外面被那麼多男人看過,已經不幹凈了。
每回宮中有聚會,孔老夫人看到劉悅蓁都要皺眉頭。但這是天家的郡主,她也不好說什麼。回到了家裡,她必定要教導自己的孫女重孫女們,一定不能向那個異類學。
劉悅蓁懶得去管一個老太太,她今日給孩子們送來了一位女先生。男先生沒有人願意過來,她只能找了個略微認幾個字的婦人來教導這些孩子們。
才一進慈恩堂,孩子們都圍攏了過來,喊三郡主。
劉悅蓁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和孩子們親熱了一番之後,就開始讓女先生給孩子們授課。
查看了孩子們的生活起居之後,劉悅蓁就往回趕。
誰知就那麼巧,半路上,她的車忽然停了。
劉悅蓁問,「前頭是誰家的車駕?」
丫頭掀開帘子看了一眼,然後回道,「回郡主,是衍聖公府的車駕。」
劉悅蓁又問,「對方是何人?」
丫頭讓侍衛去問,很快得到了答覆,是衍聖公老夫人本人。
衍聖公老夫人是一品國公夫人誥命,又年紀一大把,自己雖然是郡主,連個封號都沒有,劉悅蓁立刻道,「讓行。」
衍聖公老夫人往常也不是這樣霸道的人,今日聽說是誠王府的三郡主,她有意挫一挫這個不知規矩的丫頭的銳氣,故而當街讓人停下了車,不說行,也沒讓行。
誰知劉悅蓁讓行了,衍聖公老夫人仍舊沒走,劉悅蓁覺得奇怪,我讓你了你還不走,難道要留在這裡吃晌午飯?
衍聖公老夫人不走,劉悅蓁也不好先走,雙方這樣僵持了下來。
過了片刻,劉悅蓁忽然明白了,衍聖公老夫人這是在等著自己去給她請安的。
劉悅蓁心裡哂笑,這個老太太。算了,看在她年紀一大把的份上,就去給她行個禮吧。
劉悅蓁痛快地下了車,走到了孔老夫人車前,誠王府的下人們立刻用帷幔將劉悅蓁圍了起來,防止外人看見。若是往常,劉悅蓁自然不會這般費事,這老太太軸的很,還是不要在她面前打眼了。
劉悅蓁盈盈一屈膝,「見過孔老夫人。」
孔老夫人笑著回道,「三郡主這是往哪裡去?」
劉悅蓁回道,「晚輩去慈恩堂看了看,給孩子們送去一個女先生。我既然養了他們,就要好生養,多認幾個字,以後也好出去謀生。」
孔老夫人皺了皺眉頭,「這女先生如何教學?只教女學生?」
劉悅蓁覺得這老太太管的太寬了些,「回老夫人的話,女先生也教男孩子們認字,都是小孩子,倒無妨。」
孔老夫人眉頭皺的死緊,忍了片刻后開口道,「三郡主,男女有別,怎麼能讓女先生教導男學生。再者,乾坤有道,怎麼能讓婦人做男子的先生,豈不是有違天理。況且,這等小事,郡主打發人去做就是,倒不用自己親自出門。」
劉悅蓁輕笑,反問道,「敢問老夫人今日為何出門了?」
孔老夫人正教訓的起勁,被她這樣一問,回道,「老身要去寺廟禮佛。」
劉悅蓁大驚,「老夫人,萬萬不可,寺廟裡都是大和尚,老夫人如何去的,男女有別!」
孔老夫人頓時被氣的七竅生煙,指著劉悅蓁的鼻子,「你,你,不知廉恥。」
劉悅蓁頓時哭了起來,「老夫人,我好心給你讓路,又來給你請安,好端端的,您卻開口就罵我,我到底哪裡得罪老夫人了。」
說完,她捂著嘴嗚嗚哭了起來,誠王府里的帷幔也收了起來,頓時,她在孔老夫人車前痛哭的樣子被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到了。
孔老夫人氣的更厲害了,但她性子耿直不知變通,立刻又道,「三郡主,如何在外面大聲哭泣,身為皇家女子,當為天下表率,豈能如此有失體統!」
劉悅蓁哭的更厲害了。
就在她哭的當口,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和善的問候,「郡主,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劉悅蓁一回頭,看到一位身上穿著低等將領鎧甲的年輕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劉悅蓁看了看,不認識。
年輕人忙道,「在下陸家子弟。」陸銘才從軍營回來,半路上見一女子在一車駕前哭,車裡傳來一位老太太呵斥的聲音。
再一看,車駕是誠王府的標誌,女子被人稱郡主。他想著表兄和鄭翰林以及誠王爺關係好,自己既然看到了,總不能假裝沒看見。
哦,劉悅蓁想起來了,這就是前一陣子鬧哄哄的陸家人。
劉悅蓁繼續哭,「此事和陸大人無關,是我做錯了事情,老夫人教訓我是對的。」
陸銘剛才也聽了兩耳朵,勸解道,「郡主不必難過,郡主做好事做善事,何必在乎蠢人的看法。郡主享受皇家供奉,卻知道撫育孤兒,比那些享受百姓敬仰卻漠視百姓死活的偽君子強多了。在下佩服郡主,郡主這樣的,才當得上百姓稱一聲郡主。」
是的,在陸銘眼裡,這孔老夫人簡直就是飯吃多了糊住了心眼子。自己整日吃飽喝足不知道為百姓做點好事,就知道對別人家的事情指指點點。當年姑母拜玄濟大師為師,就被衍聖公家的子弟抨擊過,說陸家女子居然拜一個瘋道士為師,簡直是傷風敗俗。
陸侯豈是好惹的,立刻把老孔家一些子弟嫖/娼養外室的事情抖摟出來,讓老衍聖公丟了個大臉。
幾十年過去了,他們家還是這個德行,就曉得拿規矩說事。戰場上需要人時,老孔家從來沒出過一個子弟,老百姓需要的時候,他們就高高掛起來。
聖人雖賢,卻也免不了有不肖子弟。
孔老夫人聽見陸銘這樣諷刺她是個蠢人,且見他們一對年輕男女當街說話,氣的好懸沒背過氣,「你是哪家的小子,在這裡口出狂言。」
陸銘拱手,「回老夫人的話,小子是陸家二郎陸銘。回家途中,遇見不平事,一時沒忍住,就來踩一踩。」陸銘極度厭惡老孔家的人,故而對著老夫人也不客氣。
老夫人哼了一聲,「可惜陸侯了,他一死,子弟就不成器。」
陸銘頓時大怒,「還請老夫人慎言!」
老夫人立刻吩咐下人,「繞道,走!」
等老夫人走了,陸銘壓下了自己的怒火,對劉悅蓁道,「郡主,還請回去吧,這裡人來人往的。」
劉悅蓁也安慰他道,「陸大人不必在意,這位老夫人規矩慣了的,說話就剛烈了一些。」
陸銘點頭,「多謝郡主。」
劉悅蓁也沒和他多說,自己上車走了。
陸銘等誠王府的車走遠了,自己慢慢往家裡去了。
孔老夫人被兩個後輩罵了,回去后立刻向皇後上表。自盤古開天闢地,男主外女主內,如今有些人家卻裡外不分,身為女子,卻牝雞司晨,做男人做的事情,把自己本分丟了。
為人父母者,當約束好自己的女兒,豈可縱容。請娘娘整飭天下女子規矩,讓男女各行其道,使得乾坤有道,各自清明。
劉悅蓁被孔老夫人當街罵哭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孔老夫人又上了這個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孔老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老夫人原是個續弦,因害怕人家說她配不上老國公,從嫁入國公府開始,就處處恪守規矩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年輕時這樣還好,長輩還能誇兩句。等現在她做了老封君,就顯得有些討人嫌了。
劉悅蓁雖然心大,被孔老夫人這樣上表到皇後面前,也忍不住在家裡哭了起來。
魏氏摟著女兒寬慰,「三丫頭,你既然決定要做不一般的女子,就要承受這些不一般的誹謗。以後,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光哭是沒有用的。」
劉悅蓁哭了一場,開始想對策。
皇后收到了孔老夫人的表,心裡嗤笑。你一把年紀了,把人家小女孩罵哭了,還不依不饒。那好歹是陛下的親侄女,太後娘娘都捨不得罵,你們衍聖公府就算傳了上千年,也不能凌駕到皇家頭上去。
皇后按下老夫人的表,沒有任何錶示。孔老夫人不服氣,又繼續上表,這回她連皇后都罵了。身為一國之母,豈可行偏袒之舉。
皇后煩不勝煩,又各自打五十大板,給劉悅蓁又賜了個嬤嬤,也給孔老夫人傳話,後輩有錯,當悉心教導,不可一味斥責,一剛一柔之間,方顯胸襟。
劉悅蓁還沒想出法子呢,陸二郎上門了。
魏氏奇怪,家裡和陸家沒有太多往來,怎麼陸家二郎來了。
劉文謙不在家裡,魏氏親自接待了他。
陸二郎跪下行禮,魏氏叫起,還給了表禮,「不知賢侄上門,可有什麼事情?」
陸二郎笑道,「娘娘,當日郡主與老夫人衝突之人,晚輩正好在場。原以為事情過去了,誰知道老夫人卻不依不饒。晚輩心裡氣憤不過,想來給郡主出個好主意。」
魏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還沒開口呢,劉悅蓁就進來了,「陸大人有什麼好主意?」
陸二郎看了一眼劉悅蓁,見她似乎才哭過,立刻低下頭,拱手道,「我的主意是,請郡主解散慈恩堂!」
劉悅蓁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行!」
陸銘繼續道,「郡主,請聽在下說完。孔老夫人覺得郡主開慈恩堂有違女子本分,郡主不若將慈恩堂里的孩子們都交給孔家男丁去發愁,豈不兩全其美。」
劉悅蓁頓時嘿嘿笑了起來,「這個主意不錯。」
劉悅蓁立刻就準備著手去辦,但慈恩堂主要是劉悅薇給的錢,她自然不能讓妹妹一個人出頭。她就不信了,別人家的太太奶奶們舍個粥都能得到誇讚,她妹妹做了這麼多好事,還要被指指點點。
難道說,女子不成親就是罪過?女子不成親就不配做好事?既然孔老夫人起了這個頭,她就要借這個刺兒頭,把這些多管閑事的人狠狠打回去!
過了兩天,京城發生了件讓大家津津樂道了幾十年的大事情。
誠王府的長樂郡主和三郡主一起,帶著慈恩堂里的幾十個孩子跪在了衍聖公府門口,姐妹兩個站在兩側,中間的孩子們一邊磕頭一邊大喊,「求老夫人給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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