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人艱難覺醒

糊塗人艱難覺醒

這一天,鍾媽媽有些氣哼哼地回來了,和李媽媽說閑話。

「李姐姐,你說,那豐家老婆子怕是失心瘋了吧,背地裡嘀咕郡主,要不是看在郡主身懷有孕,我非去抽她兩個嘴巴子不可!」

李媽媽忙問道,「鍾妹妹,發生了何事?」

鍾媽媽喝了口茶,對著地上狠狠呸了一口,「那豐家老太婆鬼迷了心竅,大伙兒都捐銀子捐東西,你願意捐就捐,不願意就算了,誰又沒逼著你一定要捐。捐了幾斤陳糧,背地裡居然說郡主自己財大氣粗,反倒帶著她們這這些窮人出血。」

李媽媽頓時也豎起了眉毛,「這是怎麼說的,郡主又沒逼著誰家一定要捐。這回雪災,郡主捐了多少?豐家那幾斤糧食,還不夠我老婆子吃兩天的。原也沒人在乎她捐了多少,這會子怎麼還胡說起來了!」

鍾媽媽冷笑一聲,「頭先郡主宴請,她打發她家兒媳婦送兩棵鹹菜頭子過來,郡主何曾放在心上了,還是照樣給了回禮。她家裡孫子滿月,郡主還讓人去送了份禮。如今不過是為百姓做點好事,就敢這樣說。真以為她在家裡是老祖宗,外頭人也要讓著她不成!」

李媽媽連忙道,「鍾妹妹可別嚷嚷,讓郡主聽見就難過了,郡主還懷著孩子呢。」

鍾媽媽又氣道,「我曉得,就是有些生氣罷了。」

那豐家老婆子的兒子在衙門裡就是班頭兒,家裡世襲了好幾代的差事,她一向跋扈,又摳門,只肯進不肯出的人,因她兒媳婦為人懦弱,她在家裡就跟個霸王似的。

有些人在家裡跋扈慣了,出門就容易帶出一些來。

劉悅薇帶著大家一起捐錢捐物,豐老婆子就有些不得勁兒。她兒子大小是個班頭兒,她摳摳搜搜出了幾斤陳糧,心疼了好多天。為此,豐太太挨了她好多天的罵。

原本她家的事情外人也懶得干涉,但這回她罵兒媳婦的時候卻被別人聽見了。

衙門裡的三班也不是鐵板一塊,豐家做快班班頭幾十年了,人家能不眼紅?

豐老太太罵兒媳婦,「沒用的窩囊廢,成日家就曉得吃了睡睡了吃,那京城裡來的貴人手裡金的銀的使不完,你不會去多奉承奉承?人家發天災能發財,我遇到你這個喪門星還要跟著倒貼糧食!」

這可了不得了,那最後一句話是說誰的?雖然豐家老太太是罵兒媳婦,禁不住有人想歪曲她。

這話就吹到了鍾媽媽耳朵眼兒里,鍾媽媽對這個老婆子也有過耳聞,只是不大理會她。聽見她這樣瓜田李下的罵,雖然知道她不敢罵郡主,頓時也忍不住生氣了。

二人氣了半天,等夜裡鄭頌賢回來了,偷偷將此事告訴了他。

鄭頌賢眉頭皺了一下,然後低聲道,「我曉得了。」

說完,鄭頌賢就回屋和娘子說話去了。

大雪仍舊下得歡實,地上的積雪都有半人高了。

劉悅薇穿著一身常服坐在椅子上,「三哥回來了?」

鄭頌賢坐在她身邊,把她手裡的針線活拿了下來,「歇一歇,別累著眼睛。孩子明年才出生呢,這會子還早,不急著做衣裳。」

劉悅薇也不勉強,「三哥這回出去,有什麼感觸?」

鄭頌賢拉著她的手搓了搓,「民生多艱,我一個人,累死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劉悅薇聲音低了下來,「皇伯父上位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一日不敢耽誤,如今百姓日子還是這麼艱難。要是碰到個昏君,百姓就要苦死了。」

鄭頌賢小聲道,「陛下治國雖聖明,理家卻和太上皇一樣不清明。如今朝廷里孫周兩黨爭得厲害,陛下正春秋鼎盛呢,他們就這樣四處安插人手排除異己,等陛下老了,到時候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呢。」

劉悅薇小聲問道,「沒有人拉三哥你站隊吧?」

鄭頌賢搖頭,「也不是沒有,只是我不接罷了。我沾了岳父和五殿下的光,暫時還沒人敢為難我。我不靠孫家和周家任何一邊,他們也不會特意來為難我一個小小的知府。」

劉悅薇點頭,「三哥趁著朝廷這會子勉強還穩定,多做些功勞,以後就算亂起來了,三哥總有立身之本。」

鄭頌賢摸了摸她圓潤的指甲,「娘子今日想吃什麼?」

劉悅薇聽見吃的,感覺肚子有些餓了,「讓廚房送了雞湯來,把昨兒別人送來的小菜給我燙兩樣。」

鄭頌賢親自囑咐人去做,然後說閑話的工夫,把豐家的事情說了。

他和鍾媽媽等人想的不一樣,「娘子不要為這些小事生氣,我看鐘媽媽等人想瞞著你。但我想著娘子喜歡做善事,以後少不了的,瞞著總不是好辦法。」

劉悅薇笑了,「三哥做得對,瞞著我做什麼,一點小事情罷了。孔老夫人我都不怕,我還怕一個豐家老婆子。既然她覺得出了幾斤糧食吃虧了,明兒我就還給她吧,讓她別打罵兒媳婦了。說起來這豐太太也是,生了三個兒子的人了,在家裡跟個童養媳似的。」

丫頭們送上來了晚飯,鄭頌賢幫她擺碗筷,「娘子慣愛打抱不平,豐太太遇到娘子,就等於遇到活菩薩了。」

劉悅薇給他挽袖子,「我打抱不平有什麼用,還得她自己立起來才行。三哥別管這等婦人之間的小事情了,你把外面的事情操心好吧。快要過年了,爭取讓鎬京的百姓大年三十晚上都能有頓像樣的年夜飯吃。」

劉悅薇說到做到,第二天,她讓鍾媽媽親自帶了幾十斤糧食去了豐家,當著左鄰右舍的面對豐老婆子說道,「豐家老姐姐,這大雪下的沒完沒了,我們郡主菩薩心腸,總想著讓百姓日子好過些,才帶頭捐糧捐銀捐布,原來不知道老姐姐家裡日子難過,你們送去的糧食都給老百姓了。昨兒聽說老姐姐為了幾斤糧食的事兒和媳婦鬧得不快活,郡主趕緊讓我給老姐姐準備了幾十斤糧食。往後啊,再有這樣的事兒,定然不會再叨擾老姐姐了。要過年了,老姐姐可別再生氣了,一家子和和氣氣的。」

豐老太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豐太太瑟縮了一下。

鍾媽媽把糧食交到了豐太太手裡,「豐太太,我們郡主說了,家裡有什麼難處,只管去府衙里說一聲。這一場雪,我們大人為了大伙兒能過好日子,鞋都跑壞了幾雙。豐老爺雖然也是衙門裡的人,但也是鎬京府的百姓,家裡日子有難處了,郡主豈會袖手旁觀。」

豐太太連忙行禮道,「多謝郡主。」

鍾媽媽送過了糧食,一頓連削帶打,把豐老太天譏諷的腳都沒地方站。

等鍾媽媽走了,旁邊通風報信的那一家冷笑了一聲。

鍾媽媽回去給劉悅薇復命,「郡主,那老婆子平日里不是嘴巴利索的很。今日我不過說了她兩句,我看她一個字都不敢回我,不也老實的很。也就是郡主仁慈,還還給她東西!」

劉悅薇笑道,"媽媽不用為了這點子小事情生氣,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鍾媽媽連忙安慰劉悅薇,「都怪我多嘴,讓郡主煩心了。」

眾人連忙一起把這事兒打岔過去。

那豐班頭回家后聽說今日郡主讓人來送東西,又聽到豐太太轉述了鍾媽媽的話,頓時知道老娘又給他惹禍了。

「娘,您又在外面說什麼了?」

豐老太太頓時大怒,「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壞種子,聽見你婆娘說兩句就來冤枉老娘!」

豐班頭見他娘又這樣,「娘,不過是幾十斤糧食,您為何要說那些不清不白的話。我好容易在鄭大人那裡得了個好臉,娘又給我搗亂!」

豐老太太氣的追著兒子在院子里打,「老娘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你就這樣回報老娘,你個壞了良心的種子!」

豐老太太的強悍,在這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別看她兒子長的五大三粗,到了她面前也只有跑的份兒。

豐太太趕緊去廚下幹活,不然被婆母看到了,等會子又要打她!

豐老太太跑不贏兒子,累得坐在地上罵。

豐班頭甩了甩腿上的雪,「娘,如今家裡孩子一堆,難道您想讓我丟了差事?娘明兒趕緊去給郡主賠罪,咱們家哪裡就至於出不起這幾十斤糧食了。那回郡主開宴,娘你為甚只讓鐵牛他娘送兩顆鹹菜頭?害我在衙門裡丟了好幾天的臉!」

豐老太太邊拍大腿邊罵,「我是為了誰?難道都進了我的嘴巴里?你三個兒子呢!我不替你儉省些,以後你兒子都打光棍?」

豐班頭把老娘拉了起來,「娘,儉省歸儉省,該有的人情禮節咱們也不能不做啊。娘,郡主寬容,咱們可不好在外面胡說的。」

豐老太太小聲辯解,「我也沒說郡主吶,我就是隨口說兩句。」

豐班頭嘆氣,「娘,您不知道,我們大人對郡主,那真是比兒子對您還好。」

豐老太太呸了一聲,「放屁,老娘和老婆能一樣?」

豐班頭立刻去捂她的嘴,「娘,可別胡說了!」

娘兒兩個吵了一架,第二日,豐班頭親自到知府大人面前請罪。

鄭頌賢讓他起來,「如何就說到請罪了,要過年了,你把差事辦好就行。」

豐班頭跪下磕了兩個頭,「卑職年幼喪父,家中老母性情剛烈了一些,言語不當,還請大人恕罪。」

鄭頌賢只笑了笑,什麼都沒說,「你去吧,把外頭街面上多巡視兩遍,莫讓人鬧事。」

豐班頭沒等到鄭大人的話,只能訕訕地走了。是啊,他老娘性情剛烈,和別人有什麼關係呢。

豐老太太聽說兒子在知府大人那裡得了沒臉,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

過了兩天,她咬咬牙,帶了二斤點心來給郡主賠罪。

劉悅薇見她老天拔地的,讓人帶她進了屋。

豐老太太進屋就磕頭,「老婆子整日吃多了稀糊糊,把心眼子迷住了,在外胡說八道。家裡原也沒難到出不起幾十斤糧食,反倒讓人誤會了郡主。都是老婆子的錯,還請郡主恕罪。」

劉悅薇讓人扶了她起來,只問了一句,「這麼冷的天,老太太怎麼親自來了,豐太太呢?」

豐老太太毫不在意道,「她不懂事,在家帶孩子呢。」

劉悅薇定定地看著她,要說這老太太哪裡最可惡,就是不把家裡兒媳婦當人看。

世人重生男不重女,可豐太太都生了三個兒子了,在豐老太太眼裡,那還是個外人。兒子是她的,孫子也是她的,兒媳婦就是幹活的。好不好的,隨便打兩頓都行,反正她娘家也沒人給她撐腰。

劉悅薇想起原來的汪氏、汪二太太、王太太、徐氏等一群婦人,魏氏生不齣兒子,被汪氏和徐氏刻薄,王太太自己兒子是個禽獸,卻要坑害別人家的女兒,汪二太太就更可惡了,別人的女兒在她眼裡,如同草芥一般。

這世道,最刻薄女人的,還是這些女人。

聽說豐班頭時常替豐太太說話,可他越替老婆說話,豐老太太趁著兒子不在家時,打兒媳婦就打的越厲害。

劉悅薇輕笑,「老太太的心意我收到了,既然是誤會,以後注意些就是了。我身子乏了,就不陪老太太說話了。」

劉悅薇下了逐客令,豐老太太也不敢賴著不走。

豐班頭越發焦急,老娘嘴巴一歪說郡主的壞話,要不是他這些日子當差仔細,鄭大人說不定早就把他的差事卸了。一個班頭兒罷了,他手底下那些個人,能接他班的人多得很。

不管豐家人怎麼焦急,劉悅薇心裡卻警醒了起來。以後再有這種事情,萬不能草率。被逼著做好事,最後反倒成了壞事。

鄭頌賢冷著豐班頭,也算是懲罰,他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開放胡人居住條件之事上。

鄭頌賢和府衙里眾人商議了一遍又一遍,剛開始還是不敢放的太寬。女子願意來可以,只要沒有犯罪記錄,願意嫁給漢人,隨時都能上戶口。男子不行,得設置一些條件。

鎬京城本就比胡人那邊繁華許多,原來卡的緊,來的人少。如今新知府讓人把放寬后的居住條件張貼開來,立刻吸引了一小部分人動了心思。

因著娶了胡人女子可以免稅,一些漢族裡的窮人家不免也動了心思。胡人女子不要彩禮,還能免稅,兩全其美,多好的事情!

有一些人家開始行動了,找媒婆提親,忙得不可開交。

劉悅薇悄悄給鄭頌賢提醒,「三哥,胡人女子忽然變得燙手,為防止有三姑六婆在中間鬧事,可要看好了。那等搶人和騙人的事情可不能發生,再者,胡人性子烈,胡女娘家人不在這裡,要是有人打了胡人女子,三哥可別偏頗。」

鄭頌賢也很謹慎,「娘子放心,我讓那些衙役們每天都出去多巡視幾遍。整日吃的人高馬大的,總要多幹些活。」

劉悅薇又問他,「三哥頭先不是說請我幫忙,現在可想好了,讓我怎麼幫忙?」

鄭頌賢笑道,「回頭要是有胡女嫁給漢人的,到娘子店裡買料子,娘子多讓點利,讓她們曉得我們是歡迎漢胡通婚的。」

劉悅薇點頭,「我曉得了,只要是成親用的,我賣便宜些,再送二尺紅布,全當賀禮。不過這事兒一時半會功效不大,要時間慢慢磨呢。」

鄭頌賢做好了長期操辦此事的準備,「娘子說的我都曉得,慢慢來吧。等過了年,我想打發聿竹出去走走。」

劉悅薇奇怪,「讓聿竹出去幹什麼?」

鄭頌賢眉頭緊皺,「我也不曉得,讓他到外頭去看看吧,這邊的莊家收成總是不好,看看能不能把別處的東西收到這邊來試試。或者把本地一些經驗豐富的老農聚集到一起,能不能想想辦法,哪怕一畝田多產十斤糧食,也夠一家子吃好幾天了。」

劉悅薇嘆了口氣,「三哥,想做個好父母官,真不容易呀。」

鄭頌賢笑,「娘子整天比我還操心。」

日子忙忙碌碌,又到了年關。

外面的大雪雖然停了,但仍舊是冷的出奇。知府衙門裡的暖牆都沒停過,今年雖然在外面過年,劉悅薇仍舊讓鍾媽媽仔細準備。

青州那邊的年禮免了,鄭老爺老早以前就送了信過來,讓兒子好生當差,不用再往家裡送禮。當然,他現在有正經差事了,家裡也不再給錢他了。

天可憐見,鄭頌賢那點俸祿,還不夠沛哥兒花的。這大半年間,劉悅薇自己往鎬京百姓頭上都不知道填了多少銀子。

館大人等人原來覺得這兩口子可能是做做樣子,後來見大人和郡主一直默默自己填銀子,漸漸也佩服起來。多少人千里為官只為求財,這種做官還往外掏銀子的,真是少之又少。也得虧郡主的金縷閣能掙錢,不然家底都要沒了。

劉悅薇的金縷閣在鎬京漸漸站穩了腳根,趁著年前還小賺了一筆。

除了青州,京城那邊魏氏回聽說女兒有了身子,劉悅薇一根稻草還沒送回去,魏氏先讓人送了一車東西過來。吃的穿的用的,孩子的大人的,應有盡有。

魏氏一直嘆息兩個女兒子嗣少,劉悅妍就一個真哥兒,多少年了都沒動靜,等到了二女兒這裡,也是一個沛哥兒。她自己雖然兒子少,可前頭也生了四個女兒啊。

這回劉悅薇懷上了,魏氏立刻覺得神清氣爽,也不和劉悅蓁置氣了,雖然隔著上千里,已經開始期待孩子的出世。

劉悅薇往京城回了一車東西,都是鎬京這邊的特產,還有她親自給父母以及李太后做的衣裳。

李太后聽說孫女婿在鎬京這邊當差得力,孫女又四處救助百姓,當著眾人的面把小夫妻兩個誇讚了一番,「天下之財,憑一己一力,就算攏來了金山銀山,也是花不完,反倒容易養出敗家子。如長樂這樣就很好,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做官為的是什麼,是光宗耀祖,也是安天下黎民。」

眾人跟著湊趣,人群中,大皇子妃眼神平淡,似乎一切都和她沒關係一樣。

自從大皇子去了皇陵,她就在家裡安安靜靜帶著孩子們過日子。每隔幾日,她到宮裡給太后和皇后請安。原來爭強好勝的恭王妃,現在變得跟個佛爺一樣。

孫家那邊她也不熱絡了,連娘家石家,她也淡了許多。

恭王妃看著眼前的太子妃、景郡王妃、庄郡王妃和宣郡王妃,心裡冷笑,這花團錦簇的日子,你們好生過吧,希望以後別跟我一樣。

大年三十那天,鄭頌賢帶著妻兒一起吃年夜飯。

雖然只有一家三口,廚房仍舊整治了一大桌子菜。京城菜、青州菜、鎬京菜,花樣繁多。

劉悅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三哥,我近來又長胖了。」

沛哥兒低頭摸了摸她的肚子,「娘,娃娃又長大了許多!」

劉悅薇笑,「等娃娃出來了,你是哥哥,要陪它玩。」

沛哥兒笑眯眯點頭,「好。」

鄭頌賢今日穿著普通的常服,「大過年的,娘子只管吃。等會子我陪娘子在屋裡走走,明日咱們一起去給邊大人和韓總督拜年。」

劉悅薇點頭,「禮我都備好了,過幾日大家還要來給我們拜年。」

等夫妻兩個給兩位頂頭上司拜過年之後,府衙里的官員和太太們開始來給知府大人拜年。鄭頌賢請大家吃了頓酒,劉悅薇雖然大著肚子,也請大家一起聚了聚。

大伙兒一起吃茶吃點心說閑話,又討論一番郡主的胎,忽然,豐太太來了。

她進門就跪下了,「郡主,求您替我做主,豐家婦我做不得了,求郡主讓我回娘家吧。」

劉悅薇被嚇了一跳。

館太太立刻罵她,「你要死了,大過年的,你家裡的事情,拿到這裡來說什麼。你要回娘家,你回去就是,和郡主有什麼關係!」

豐太太哭著磕兩個頭,「郡主,我婆母說,因我無法求得郡主原諒,要把我休回娘家去。」

劉悅薇聽罷,忽然笑了起來,然後看向豐太太,「郭氏,我問你,你還想留在豐家嗎?」

豐太太傻眼了,「郡主。」

劉悅薇見她這副窩囊樣有些生氣,「郭氏,你如今這個樣子,都是你自找的。」

郭氏頓時抬頭看向劉悅薇,再次訥訥道,「郡主。」

劉悅薇聲音冷了下來,「因著你無能,家裡被刁鑽婆婆把持,不僅壞了你丈夫的名聲,如今縱得你家裡婆母連我的閑話都敢說。你們可能以為我是個麵糰捏的,說兩句也就罷了,反正你們家老太太現在還好好的呢。那你們就打錯了主意,我爹還沒認回皇家之前,我只是個小鹽商的女兒,知府家的千金我照打不誤。如今你婆母要攆你回娘家,你來找我做甚?讓我去把你婆婆打一頓?還是說,你心裡認為是我的原因,讓你婆母打你罵你?或者說,你今日來,是想讓我去給你婆母賠罪?不該讓你們家出了幾十斤糧食?」

郭氏立刻嚇得磕頭,「郡主,我再不敢有這種想法。」

劉悅薇看都不看她一眼,吩咐鍾媽媽,「把她給我攆出去,從此以後,不許豐家婦人上門。」

鍾媽媽立刻帶著兩個人把郭氏拖了出去,丟在了大門口。

劉悅薇到鎬京快一年了,終於發了次威,卻是因為這種小事情。

館太太連聲安慰她,「郡主別為了這等人生氣,這婆媳兩個,老的刁鑽,小的也是個糊塗的。」

劉悅薇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想替她出頭的,可你們看看,她寧可把錯往我頭上推,都不敢得罪婆母。可能在她眼裡,她婆母可比我這個郡主要緊的多。這等糊塗蟲,讓她多受些罪吧。自己不願意立起來,我幫她也沒用。」

旁邊推官太太附和,「可不就是,就有那等蠢婦人,被家裡婆母和男人都要磋磨死了,你替她出頭,她反倒埋怨人家多管閑事。」

郭氏被趕出了大門,又哭著回去了。

她才進家門,豐老太太就問,「郡主可說原諒你了?」

郭氏看著婆母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郡主說的話,眼淚就下來了,「娘,這件事,我有什麼錯呢?」

豐老太太頓時大怒,「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不成!」

說完,她習慣性地劈手就去抽郭氏嘴巴子。

郭氏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然後哭著跑回了房。

豐班頭夜裡回來聽說后,和豐老太太又吵了一架,「娘,您這是要害死我!你就算要攆兒媳婦回去,和郡主有什麼關係?娘啊,你真是害死我了。」

和老娘吵完,豐班頭回屋對郭氏道,「他娘,你別生氣了。」

郭氏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丈夫,把成親后這近十年的事情都想了個遍。

她出嫁的時候,人人都覺得她以後要享福了。丈夫年紀輕輕就有了差事,還是班頭,家裡有宅子,婆母會過日子,有吃有喝。

可誰知嫁過來之後,事情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樣,做新媳婦時,婆母就打了她好幾頓。娘家人都勸她,等生了兒子就好了。可她現在生了三個兒子了,大兒子都快說親事了,婆母還是伸手就打她。丈夫雖說會為她說幾句話,可事後她該怎麼挨打還是怎麼挨打。

郭氏忽然有些迷惑,我到底是為什麼把日子過成了這樣?

她想起郡主說的話,我今日為什麼要去找郡主?難道我想讓郡主來給我說情?想讓郡主給婆母賠罪?不不不不!

郭氏自己搖頭,郡主說的對,婆母膽子太大了,連郡主的壞話都敢說,明明是她說錯了話,卻讓我去賠禮。

郭氏彷彿被雷劈了一樣,竟然意識到了婆母的錯處,這在以前簡直是不能想的事情!

郭氏迷迷糊糊過了好多天,每天不是摔了碗就是打了盆,豐老太太罵她,她像個獃子一樣,一句迴音都沒有。

等過完了年,郭氏忽然做出了個驚天動地的決定,她要和豐班頭和離!

豐老太太拿著掃帚追著郭氏在院子里跑了三圈,反了天了你!

可郭氏這次就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她要離開豐家,丈夫她不要了,三個兒子她也不要了,她只要離開豐家。

豐老太太打她,她就跑,她不做飯也不洗衣裳,就是要和離。

豐班頭被鬧的頭都大了,親自給郭氏賠罪,郭氏還是要走。

豐老太太說郭氏如果趕走,她就死給她看。還沒等豐老太太死,郭氏先一頭碰在大門口的石柱上,血流滿面。

要出人命了,豐老太太仍舊梗著脖子罵郭氏,她知道兒媳婦只是鬧一鬧,她和離了能去哪裡,娘家肯定容不下她,她一個女人,怕是出門都活不了。

郭氏的自殺,仍舊不能讓豐老太太害怕。郭家來人把郭氏接走了,豐老太太一邊咒罵一邊把兒媳婦的東西都扔了出去,有本事再也別回來,想回來,不給我磕一百個頭,想都別想!

劉悅薇聽說了郭氏的抗爭,終於開始正眼看一看這個窩囊女人。

郭氏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過,爹娘兄嫂都勸她回來,豐班頭也去接了好幾次,連兒子們都去求她回來,只有豐老太太仍舊要求她磕一百個頭才能回來。

郭家人見女婿服軟了,也就不再和老太太計較。

郭氏仍舊不答應,她提出要求,讓豐老太太來給她道歉。

這下子連豐班頭都有些不高興了,你鬧也該鬧夠了。

劉悅薇覺得自己看了這麼久的熱鬧,也該為這些長期遭受婆家欺壓的女人做些事情了。

劉悅薇讓鍾媽媽去問郭氏,願不願意到金縷閣做女工,包吃包住,每個月有工錢。

郭氏二話不說,背起包袱就去了金縷閣,簽了三年的契書,中間不許離開,否則要交罰金。

豐老太太這下子著急了,她還等著兒媳婦磕頭回去求她呢。她敢這樣囂張,就是斷定郭氏連自己都養不活,蹦不到天上去。可如今郡主給郭氏份差事,她能養活自己了,萬一真不回來了,那可怎麼是好。

郭氏一走,整個豐家都亂糟糟的,豐老太太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伺候一大家子吃喝這麼困難。她以前雖然做寡婦,但只需要照顧好兒子就行了,現在家裡除了兒子還有三個孫子,每天的家務事都能累死人。她又摳門,哪裡捨得花錢僱人。

豐班頭也發現家裡越發不成個樣子,他開始有些想念郭氏在家裡的日子。豐老太太發狠,往郭家送了休書。郭氏也不在意,對她來說,和離和被休一點區別都沒有。

豐老太太立刻找了媒人,要給兒子再說一房媳婦。可她凶名在外,家裡還有三個孫子,又摳門,誰家女兒也不敢拿去填坑啊。好不好的就打罵一頓不給吃喝,生了兒子還跟個丫頭似的。得了,老太太,您老自己守著兒子孫子過吧,媒婆們看見她就躲。

去了金縷閣的郭氏,第一次知道,原來她一個人可以過得這麼舒服。沒有人打罵,只需要老實幹活,吃的喝的都有。郭氏知道,她三個兒子在家裡,沒有人敢去豐家那個火坑。

想到自己以前聽了婆母的話去找郡主,郭氏就羞愧難當。我當初吃了屎了,鬼迷了心竅,居然去為難郡主。若不是郡主救她一回,她這會子還不知道每天被婆母怎麼打罵呢。

婆母還等著她回去磕頭,郭氏心裡想,這輩子,不管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我都不會給你再磕一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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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年,省婦聯一位女領導給我們講課時說道,她走訪過很多鄉村,那些婦女們一輩子一肚子苦水,說起丈夫和婆家,她們聲淚俱下。然而,就算丈夫快要把她們打死了,外人說一句她丈夫不好,她還跟人家著急。

就,很迷惑~

作者讓郭氏覺醒,也是希望無數姐妹們被家暴時,有勇氣保護自己。感謝在2020-11-1318:03:31~2020-11-1419:04: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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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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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今天來下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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