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出色的女子
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都在議論著前幾日的傾顏郡主那一段事情,都是一臉地可惜遺憾,不過他們的心裡到底是真的同情還是假裝的,大概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這件事以後,傾顏恢復了本來面貌,她已經不需要用那些粉妝去掩飾自己的容貌了,因為已經沒有人敢對她有任何的企圖,即使再傾國傾城也一樣。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非常好笑,那些人口口聲聲地安慰著她說那些所謂的算命天眼不過都是騙人的把戲,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用命作為賭注來娶她。這大概就是為什麼算命的人永遠不會餓死的原因吧,因為表面上的不信,心底卻是十足的懷疑。
那夜之後,傾顏再也沒有見到過暮軒,不是他的刻意躲避,而是他真的忙碌到無暇分身,聽說阿瑪聯合了不少老臣子,對皇帝新制定的律法多有意見。他還挑撥起了皇帝和幾位親王藩王之間的關係,畢竟皇帝的新政利於民,卻對那些顯貴多有打擊,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但是離卓天嚴酷的手段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由此也讓新政有了許多的阻礙。
她偷偷地潛入了他的王府,見到他依然在書房閱讀賬冊,據說皇帝對近期的貪官污吏的風氣極為不悅,令他查清楚涉案人員,半月之內提交結果。所以,他只能日夜面對這些賬冊,不眠不休地查閱,一道道指令從軒王府發出,果斷凌厲,直指攝政王的心腹。
「誰?」蘇暮軒是極度警覺的一個人,一抬眼便看到窗外人影閃過,桌上的毛筆已經被他射出,隨即便是一聲悶哼,他立刻丟下賬冊追了出去。
傾顏卻是沒有離開,反而安靜地呆在對面的屋頂,看到一個人鬼祟地張望兩眼,跑進了他的房間,幾下功夫便抱著一本什麼東西,匆匆離開,傾顏足下一點,緊跟其後。
那人跑了幾步,繞到了後門,匆匆地出了門,七拐八拐地,跑到了一座破廟,廟裡竟已經有人侯在那裡,「拿到了?」
「王大人,小人已經偷到了賬冊。」那人將手裡的東西交到了王大人的手裡,一臉的諂媚,討好地說道,「王大人答應小人的事情,不知道。」
「知道了。」王大人似乎有些許的不耐,「你趕緊回去,不要讓軒王懷疑你。」
說完,便行色匆匆地離開了破廟,那個偷賬冊的人倒是站在那裡傻笑,也不知道這位王大人應了他什麼條件,讓他這麼開心。
只是,那人一回頭,一柄短劍,破空而來,插入了他的心臟,而他,則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毫無懸念地倒在了地上,「為。什麼。」
這話,顯然是問早已走遠的王大人,以及,從黑暗裡走出來的另一個人。
「大人說了,他只相信死人。」說完這句話,他冷冷地從懷裡掏出了一瓶什麼東西,在地上那人的身上灑了些許,待屍體開始腐爛,他便離去了。
傾顏隱在黑暗裡沒有現身,她忍不住蹙眉,剛才那人的身手,絕對是一流的殺手,一刀斃命,連血都沒有流出便斷了氣。還有他用的那個瓶子,江湖罕見的化屍水,沒想到,朝廷里的爭端,竟然還牽連了江湖人士。
至於那個王大人,她並不認識,朝廷裡面很多大臣她都沒有見過,但是她可以肯定,他們拿走的就是暮軒剛才在翻閱的東西,看來這場貪污案,牽連甚廣,難怪,皇上會特別委任軒親王一人辦理此案,恐怕別人,他也不相信。
可是,皇上有沒有考慮過,如此牽連,會不會讓暮軒涉險,或者說,他一開始打的算盤,就是以暮軒為餌,吸引那些人自動送上門去。
心神微動,她又跟了上去,看看這位王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王大人不會武功,就算是疾奔,速度也並不快,傾顏很快便追上了王大人,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去了攝政王府,傾顏不禁蹙眉,微一咬牙,縱身躍進了王府,見他將書冊交給了阿瑪,兩人聊了許久,王大人才離開,而阿瑪,則是望著書冊良久,最後才動手將書冊點了燭火,燃盡成灰。
傾顏握緊了拳頭,才忍住了自己心底的衝動,一個翻身離開了攝政王府,快速地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胸口氣血翻騰。
她一直知道,阿瑪的手段狠毒,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到了如此殺人不眨眼的地步,即使人不是他親手殺害,但是沒有他的指示,王大人怎麼敢動手殺了暮軒府中的人。
沐清遠,早就不是從前的沐清遠,而傾顏,卻始終對他存有幻想,以為他不過是一時迷失,總有一天,他會醒悟,會明白權力不過是一時之爭而已。可是為什麼,他會變得如此兇殘,她的阿瑪,是一個仁慈善良的人,一直都是。
疾步狂奔,提勁而飛,似乎想要發泄胸中的悶氣,誰料越是如此,心中越是煩悶,催盡內力,發狂似地狂奔數里,終於停在了城郊某處,忍不住俯身乾嘔起來,撐著樹榦,一陣難受。
「你何苦?」後背被人溫柔地拍著,一塊透著香氣的手絹遞到眼前,雅樂的聲音里透著淡淡的無奈,和憂傷。
傾顏和他是一樣的人,太清醒,所以更痛苦。
對任何事物都懷抱著美好的夢想,所以才會在破碎的時候那麼辛苦,看到最親的人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任誰都會欲哭無淚,何況是傾顏這樣清澈純粹的人。
她大氣,寬容,洒脫,但是卻始終跳不開那道枷鎖,她不願意改變,不願意看到那些變得污穢的人,不想看到她在意的人變成了讓她憎惡的人,所以,她始終願意相信,他們一定會回到從前的樣子。
「殺人,是要償命的。」傾顏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說了一句話,隨後便再也沒有說別的話。
雅樂卻是明白她的意思,他們在江湖上看到了太多的恩怨仇殺,流離失所,沒有了父母的孩子,沒有了孩子的父母,那種痛徹心扉的苦難,那份無法承擔的艱辛,他們看得太多太多。
「這是他們的選擇。」雅樂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七竅玲瓏心毫無用武之地,他能想到的道理傾顏其實都懂,她是被自己的執念束縛住了,不論是誰,恐怕都無法勸解,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走出這份痛苦。
「阿瑪,原來是個忠心善良的人。」彷彿過了許久,在雅樂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突然說了一句帶著濃濃悲傷的話。
因為見過曾經的善良,所以看到如今的罪惡才會那麼痛苦。
傾顏是個明理的人,她冷漠無情,卻又擁有天底下最柔軟的內心,他從前便覺得,她恐怕是天底下最無情的多情人。
傾顏從懷裡掏出了玉笛,覆在唇邊,笛音四起,卻是帶著悠然的超度曲,雅樂嘆息一聲,她是在為剛才那個被殺的人超度么?
她到底懂不懂,沒有誰是誰的救世主,不論是她阿瑪,還是她姐姐,她終究是沒有辦法幫助他們的。
傾顏潛回了軒王府,看到暮軒完好無損地坐在了書房內,她的心便安定了下來,遠遠地一箭射出,白羽箭直直地射窗而入,穩穩地插入了暮軒不遠處的牆隙,隨後便離開了王府回宮。
蘇暮軒拔下了白羽箭,拿下了箭上的紙條,紙條上只有四個字:小心暗箭。
寫字的人似乎有意隱瞞筆跡,一筆一劃顯得極為生硬,他微微蹙眉,心底思索起來,是誰給了他這句警告之詞,直到,他看到了最後那一筆,突然間笑了起來。
將紙條握在手裡,微微用盡,紙條便成了粉末,他突然又嘆了一口氣,他不想牽連到她,卻似乎已經將她牽連了進來。目光落到了眼前的賬冊上,他特意將一本假的賬冊放在案几上等著人來偷,雖然他也只是猜測會有人來,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被他料中。
那本賬冊上,細細地記載了攝政王的手下,那一筆筆糊塗賬,還有一筆筆私下裡轉走的軍餉,這幾日他日夜翻閱,才會那麼快地找出了漏洞,細細比對才發現,那些軍餉卻是少了不少,還有那些分發到各地的銀兩,也被吞了一半不止。
對很多事情,他是願意忍讓的,但是這些事關百姓的生計和安定,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攝政王的人,這一次卻是撈得過火了。
只是,這本賬冊一出,便是矛頭直指攝政王,就算不能將他如何,也能削弱他一半的勢力,甚至於他的左右手都將牽連在此案中,證據確鑿,恐怕他想救也救不到。
不過,他握著賬冊的手緊了緊,若是拿出了這份賬冊,那麼同他的這場戰爭,便是無可避免地開啟了,對傾顏,他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冥。」一聲低喚,一道身影躍入。
「把這個交給皇上。」將賬冊向後一拋,也不管身後的人能否接住,他便負手離開了書房,彷彿怕自己多留一秒便會後悔一般。
「是。」冥一個閃身,便沒了蹤跡。
他是暮軒的其中一個手下,極為忠心,對他的命令從不違抗。
另一面,傾顏回了皇宮,天還未大亮,她偷偷地溜回了她的房間,誰料若芯竟然坐在她的房中等她,她不免皺了皺眉,瞧她一身衣服未換,竟是在她的房中等了一夜。不由得升起了一陣罪惡感,她昨天出去時並未留下任何口訊,她沒有找到她,也不敢驚動任何人,只能等在她的房內。
「若芯。」傾顏走了過去,拿起衣架上的披風披到了若芯的身上,語氣責怪,「怎麼不多披件衣服,還開著窗,不冷么?」說著便又過去將窗關上。
「我想了一夜。」若芯的聲音有些許的疲倦,她緩緩地抬起了頭看著傾顏,欲言又止。
「如果是後悔將我召回京城,就不需要了。」傾顏定定地看著若芯,他們是一同長大的,她的心裡在想什麼她還會不懂么?
「你不回來,你永遠是那個被羨慕的尊貴郡主,而如今你卻是個連宮女都同情的克夫女子。」若芯忍不住紅了眼眶,她不舍,她這樣子對待自己。
傾顏突然間靠在了若芯的肩上,聲音里絲毫沒有憂傷,「若芯,我不想嫁人,更加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棋子,但是,我的身份卻讓那些人視我為獵物。你不覺得,如今這樣一來,我竟然成了洪水猛獸,不好嗎?」
見若芯不回答,傾顏又問了一句,「不好嗎?」
像是猛地聽到了傾顏的話,若芯陡然抬頭,推開了傾顏,認真地執著她的肩膀,「你到底懂不懂,你如今背上了這樣的名頭,日後還有誰敢娶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真的不懂。」
「你懂,若芯,你是個聰明人,卻是當局者迷。」傾顏笑容在剎那間綻開,如同夏日裡的薔薇花一般怒發,她的聲音里都帶著絲絲的笑意,彷彿真的沒有把那些放在心裡,「不論我嫁給誰,我不僅僅是傾顏郡主,我代表的是沐家的勢力,是攝政王的屬意。你覺得,皇上會讓我隨便地嫁給誰嗎?」
若芯是明白的,她心愛的男人是皇帝,胸懷天下,算無遺策,他允許一個自己留在他的身邊,那是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他不允許傾顏下嫁,那是因為他對軒王爺也好寧太子也好,都沒有信心,所以,他絕對不會允許攝政王的勢力有所添加。
只是,她依然願意相信,皇上是有一些些喜歡她的,所以,即使認為她是阿瑪派到皇上身邊監視的人,都沒有將她趕盡殺絕,不是么?
「若芯,我的問題我自己會解決,你放心。倒是你的問題,該儘快解決才是。」傾顏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頭,她根本不會留在京城,所以她也不會嫁給任何王公大臣,其實皇上根本不用擔心。
「我的問題?」若芯詫異地問道,她如今是後宮妃位最高的芯貴嬪,她還有什麼問題?
「貴嬪,就滿足你了嘛嗎?你不是要那個后位么?」傾顏提醒道,「但是,在爭奪之前,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想要什麼?皇上的愛,還是那個后位?」
很多人,在那個時候,其實根本分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就像那些大臣將士甚至是皇帝,那份初衷,興許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忘記了自己為何要做官上戰場登上帝位,那份初時的念想,早就被壓到了心底最深處。
「我要名正言順地陪在皇上的身邊。」這樣,不論過去多少年,她都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都能夠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側,陪著他看遍江山雲雨。
「那麼,你要做兩件事。第一,想清楚自己的立場,並且向皇上表明你的立場。第二,證明你的價值,讓他尊重你信任你依賴你離不開你。」傾顏微微揚起了頭,一臉的自信,她不知道如何讓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但是她知道如何讓一個帝王打心底地尊重和欣賞一個女人,「並且,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若芯蹙眉,她自然是明白傾顏的意思,阿瑪和皇上的對立,她是清楚的,卻如鴕鳥一般埋入了沙里,以為不看見,就能假裝不知道。
其實人真的好奇怪,明明心裡始終都是最清明的,卻硬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以為這樣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忐忑地等待,不敢面對,以為這樣事情就不會發生。
沐若芯,是個好強倔強的女子,認死理,不變通,在她的世界里,黑和白有著絕對的界限,沒有什麼灰色地帶。就像,她念書,從來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踏實謹慎,不會耍小聰明,也不會旁門左道,因為,她向來是一個認真又懂事的女子。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忠君,還是尊孝,在如今,是截然相反的道路。
而她,早在嫁入了皇宮,見到了皇帝,任由自己愛上他的那一刻,便已經做出了選擇。
「你知道朝廷里最近風波不斷,貪污案弄得人心惶惶嗎?」傾顏似是扯開了話題,說起了不相關的事情。
「恩,我聽說了,好像阿瑪那邊很多人都牽涉在內,連阿瑪最親信的李大人還有陳大人也都牽涉其中。」沐王府的女兒,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他們從小見到的便是官場中的黑暗和勾結,所以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懂得了什麼叫做賄賂,什麼叫做陰謀。
「阿瑪這一次確實做得過火了。皇上對他多次忍讓,而他卻是一再地踩著皇上的底線,這一次甚至打上了軍餉和災民的主意,惹得皇上不得不徹底地追查,以此來立威。」傾顏說著極為嚴肅的事情,手裡的動作卻是閑散依舊,把玩著腰際的流蘇,不亦樂乎。
雖然,在她的心裡始終不願意相信,阿瑪竟然會將百姓的利益置於不顧,但是如今看到的,卻是讓她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真相。
「皇上這一次,是來真的了。」細細的柳眉緊皺,面上是一陣痛苦。
阿瑪和夫君的對立,讓她立刻變得舉步維艱起來,尤其在這個走錯一步便是落入萬丈深淵的地方。
「所以,在皇上還沒有任何舉動之前,你先去向他表明你的立場,然後證明給他看。」傾顏突然打了一個回馬槍,又說回了剛才說到的話題。
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
若芯是個聰明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正直明理之人,她不是不願意耍小聰明,而是她耿直而驕傲的個性不容許她用任何取巧的方法去得到想要的東西,她總是希望能夠堂堂正正地奪去想要的。
「如何證明?」若芯知道,傾顏定然是有了全盤的計劃,才會如此胸有成竹地告訴她。
「如今後宮奢靡成風,在百姓心中已經形成了極為不好的印象,若是能有人登高一呼,幫皇上妥善地管束,我想他一定非常樂意。就看你有沒有這個魄力,挑下這個擔子。」她承認,她是在用話激她,若芯是個傲氣的女子,她如此一說,若芯必然會昂首接下。
果然,若芯沒有讓她失望,只見她昂著頭,自信滿滿地回答道,「我可以。」
「縮減皇宮的開支,所節省的費用支援給災民,讓百姓知道皇上依然心掛他們,拉進了皇宮和百信的距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千古不變。」傾顏說完這一句,頓了頓立刻繼續說下去,「另外,後宮里有許多嬪妃宮人,經常拿著宮裡的東西到宮外買賣,這是皇上向來非常厭惡的,如果有人能站出來為他解決這件心頭只恨,他一定會對那個人委以重任。」
若芯偏著頭,細細地思索著傾顏的話,若芯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她喜歡聽取別人的意見,但是又不是盲目地跟從別人的說法,她會傾聽,然後分析,最後採用。
「皇宮奢靡成風,皇上確實一直非常惱怒,只是沒有精力來管束,才會讓那些嬪妃和宮人愈演愈烈。」若芯點點頭,她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後宮里的女人,除了皇帝的寵愛,倚仗的便是錢財,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才有人為自己辦事,這一條道路走到哪裡都是行的通的。
「沒錯,讓皇上知道,你是個有能力的女子,不是後宮那些嬪妃。」傾顏向來都認為若芯是個出色的女子,不僅因為是她的姐姐,更因為她知道她有多努力,所以當這樣優秀的若芯竟然甘願成為一個花瓶被空置在後宮眾多的女人之中等待,她是真的為她不甘。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若芯一下子便笑了起來,笑意盈盈如沐春風。
「我一夜未睡,想先休息一下,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望見了她眼底的黑眼圈,傾顏泛著淡淡的心疼,這是她從小到大都傾盡全力保護的姐姐,她真的不願意看到她受到絲毫的傷害。
「你也趕緊休息吧。」若芯並沒有詢問她一夜未歸的原因,這大概就是姐妹之間的信任,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永遠都會相信對方,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傾顏點點頭,將若芯送到了門外,見她離開,她關上了房門,撫了撫額際,似乎有些許的頭疼,可能是一夜都神經緊張,一下子鬆懈下來,便有些疲憊。
一雙手,細長而溫潤的手指,覆上了她的額際,緩緩地按摩,會做這樣動作的,除了雅樂,不作他想。
能夠這樣悄無聲息地,靠近傾顏,隱藏在她房裡的,大概也只有雅樂可以做到,不是因為雅樂的輕功了得,而是因為傾顏熟悉他的氣息。
「怎麼樣了?」傾顏閉起了雙眼,微微地調息起來,她是練武的人,一夜未睡,對身體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她向來就不是嬌弱的千金小姐。
「如果,我是個心思單純的人,會不會快樂一點?皇上賜婚,我就嫁,至於之後的事情,我只要坐等結果,這樣,不好嗎?」說完以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帶著些許的苦澀,她其實是知道的,她永遠不可能是這樣單純天真的人。
「真想帶你離開這裡,這個皇宮,總有一天會逼瘋你。」雅樂平日里清麗的聲音,變得陰沉隱忍,似乎壓抑著什麼讓人無奈地寂寥,他是知道的,他帶不走她,她是那樣一個堅持倔強的人,除了她自己離開,誰都勉強不了她。
「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放心,我不會逼死自己的。」說著,竟是笑了起來,傾顏眨了眨眼睛,回過頭看著雅樂,「雅樂,謝謝你。」
在這種時候,有一個可以敘說心事的知己,真的很重要。
「如果,他不是軒王爺。陪在你身邊的,該是影。」雅樂嘆了一口氣,陰柔的聲音讓人心底一陣惆悵。
「只可惜,他是軒王爺。」傾顏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中的玉笛,彷彿想起了許久之前他們一同在高山綠水間吹笛舞劍的畫面,那真的是,一段過去的,回不來的時光。
攝政王同皇帝處在了僵持的階段,皇帝不留餘力地剷除攝政王的勢力,將他漸漸逼入了死角,攝政王根基沉穩,並且老謀深算,即使面對皇帝的步步逼近,卻依然沒有自亂陣腳,以靜制動,化整為零,將那股強大的勢力消散潛伏在了朝廷的各個角落,讓皇帝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就在此時,芯貴嬪竟然有喜了,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想來皇上和攝政王必會因為這個孩子而鬆懈下來,至少不會再像如今這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去請皇上過來,就說,本宮有要事相商。」自從有孕,她便時時小心,傾顏更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幾個暗衛保護倚蘭宮的安全,恐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甚至在寢宮裡開設了小廚房,誰都知道,有孕的嬪妃最容易吃了不幹凈的東西滑胎,尤其,這一次是若芯第二次懷孕,自然比上一次更加草木皆兵。
紫衣點了點頭,立刻去雪嬪那邊找人,沒多久,皇帝便來了,他知道若芯不是個無理取鬧的女子,特意尋他,必然有她的道理。
「身子不爽么?」離卓天扶著若芯坐到了軟榻上,神情溫柔,完全不如平日里凌厲冰冷的帝王。
若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紫衣,紫衣便將房內的宮人都遣了出去,自己也候在了門外,她才抬頭凝望著離卓天,抿了抿唇,半晌才開口,「皇上,是否猜到了若芯想說的事?」
離卓天似笑非笑地看著若芯,沒有說話。
他從前是見過她的,在沐王府里,她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所到之處無不耀眼動人,她是一個隨時都會發光的女子,只要她一出現,就會掠奪所有人的目光。他記得他見過她寫的詩,不似普通女子那般風花雪月,反而帶著一份男子的剛毅和堅持,她是個世間少有的驕傲女子。
只是,入了宮,嫁了他,彷彿脫下了那層金色五彩的外衣,平凡地如這宮裡的任何一個妃子,不出色,不特別,他來看她,她笑臉相迎,他忽略她,她也不會像羽惜那樣將他別從人那裡騙過去。她就像一個,不會嫉妒不會怨恨的瓷娃娃,他猜想是她的驕傲,讓她永遠拉不下臉來卑微地乞求他的回眸。
可是,他喜歡的,並不是如今這個她,不是這個和所有女人一樣普通的女子,他喜歡當初見到她時的那份靈動脫俗,喜歡她嬌斥的聲音和刁蠻的個性,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奪目迷人的女子,所以當攝政王表示願意將若芯嫁給他的時候,他欣然接受,即使知道興許這個女子只是攝政王放在他身邊的眼線,他也依然接受地爽快。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在宮裡的這個她,知書達理,規矩大方,幾乎是個完美如神挑不出毛病的女子,卻不是當初那個讓他心動的人了。
誰都以為,離卓天喜歡美艷絕色的女子,其實不然,他喜歡的只是一個不把他當做皇帝的女子,將他當做一個普通的男人來關心來深愛,只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純粹的感情。
除了雲綺,當年的她,純潔無暇,她是個單純的小女人,永遠只關心周圍的人,沒有心機,不會拐彎抹角,所以,他才會真心地喜歡上了這份純凈。
只是沒有想到,那樣一個乾淨如斯的女人,竟然也會學別人耍心計,偽裝算計,他很難過,並不是因為雲綺的背叛,而是因為,他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夠真心信任和珍視的女子,竟然,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皇上。」若芯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你想跟朕說什麼?」離卓天習慣把握全局,即使他心裡隱隱地猜測出了若芯的心思,卻也不會多說。
「若芯聽說,皇上和阿瑪之間有諸多誤會,若芯,想向皇上求一個恩典。」她盯著離卓天,一眨不眨,頓了頓,她跪了下去,「求皇上,饒阿瑪不死。」
很顯然,若芯的話,超出了離卓天的猜測,她這樣一句話,便是陷攝政王於不忠不義,默認了他的行為,甚至將自己和攝政王之間劃下了界限,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離卓天危險地眯起了眼睛,這個向來正直認真的女子,為什麼會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竟然會說這樣的話,她不該是這樣的人,她是個不屑於用心機的人,不是不懂,是不屑,她是個認真踏實的人,向來輕視那些習慣了陰謀詭計的人,她是他見過的,沒有被這個皇宮污染的乾淨的靈魂。
「你憑什麼認為,朕會降罪於王叔?」離卓天看都不看她一眼,隨意地問道。
「阿瑪妄想干預皇上的決策,阻礙皇上的新政,甚至聯合大臣對皇上施壓,此舉大為不妥。」若芯認真地說道,神情自若,彷彿她所訴之人並非她的阿瑪,而是一個好不相關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傾顏敢點明若芯的原因,她是個對事不對人的人,明事理知輕重,不會因為做錯的人是她的阿瑪而有半分的徇私。
「那麼照你看來,朕該給王叔定個什麼罪名?」離卓天終於抬首看向了她,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打量若芯,她其實是個很美的女子,細眉柳黛,肌膚白皙,眉目清明,一臉的自信雍容,透著一分讓人安心的柔和。
「從皇上的立場來看,阿瑪逾矩越權,犯上不敬,實為大罪;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阿瑪也是掛心百姓,雖然同皇上的政見不同,至少他還是希望能夠做有利百姓之事。」若芯四兩撥千斤地說道,她只是要表明立場,並不需要將阿瑪置於死地來表明自己的忠誠。
離卓天突然間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頓時傳到了門外人的耳中,相比那些宮人很少看到皇上如此高興,他只是淡淡地說道,「沐王府的千金,果然不容易小看。」
「皇上過譽。」若芯依然跪在地上,雙膝有些微微地發麻,但是她的身子卻是挺直,不是逞強,這是她表現忠誠的方式。
「起來吧,你身子弱,還懷了身孕。」離卓天彷彿剛剛才醒悟若芯懷孕這件事情,連忙站了起來將她扶起,若芯膝蓋發麻,身子有些微晃,離卓天立刻扶住了她將她帶入了懷裡,一個攔腰將她抱到了床上,讓她的雙腳置放在軟被之上。
若芯仰著頭,望向了離卓天,發現,原來他的眼睛那麼好看,似琉璃一般透著淡淡的光芒,彷彿將她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皇上,若芯還有話要說。」咬了咬唇,若芯似乎在猶豫,只一瞬間她的迷茫神色消散開去,她迎視離卓天探究的目光,「如今後宮奢靡成風,臣妾想要逾矩管理,但是卻因為手中權力不足而遲遲無法徹底約束宮人。」
傾顏的話她牢牢地記在心底,不要求的人是讓人畏懼的,只有適當地表現出慾望的人,才是能夠讓帝王感到安心的人,因為帝王用手中的權力作為交換,而並不是一味地接受。
「那麼,你想要什麼?」離卓天挑了挑眉,他已經猜到了她為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除了她身邊那個高深莫測的軍師,他想不出還有其他的理由。
想要做他的棋子,並不是有慾望想得到就足夠的,他要的是,絕對的忠心。
「若芯一心只想為皇上分擔,如果皇上相信若芯,便給若芯權力和地位,讓若芯能夠大刀闊斧地改變後宮奢靡風氣。」她沒有躲閃離卓天的目光,她知道他的睿智,所以他絕對不會拒絕她的提議,畢竟他需要一個這樣的棋子,來為他完成一些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
離卓天其實一直知道後宮里的風氣,上至嬪妃下至宮人,不是想著吃穿用度,就是想著如何從皇宮裡偷些東西去宮外買賣,這些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他真的沒有精力去管束這些事情。
禮部的曾大人曾經給他算了一筆賬,皇宮一日的開銷用度,相當於尋常百姓一年的花費,他一直喊著要為百姓謀福祉,誰料最奢侈浪費的竟是這座離宮。
他是人,不是神,沒有辦法在朝廷里翻雲覆雨的同時還能條理地管理後宮,更何況他根本就始終認為後宮是女人的天下,他沒有必要去插手,他也一直在考慮讓誰來管理這個龐大的後宮。
「朕給你權力,那麼你呢,要怎麼證明給朕看你的忠心?」離卓天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唇邊勾起了若有似無的譏諷,帶著些許的冷冽。
他向來不會將女人放在眼裡,在他看來女人不過就是生育的工具,以及他籠絡朝臣的棋子,心情好的時候他不會吝嗇他的溫柔多情,但是,僅此而已。他最厭惡的就是女人永無止境地想要從他的身上索取更多,比如,他的愛。
「若芯甘願成為皇上的棋子。」若芯堅定地看著他,眼中呈現的是作為沐若芯特有的驕傲和執著,她放下自己所有的一切,甘願成為他手中的棋子,讓自己變成一個沒有自我的人,這樣的犧牲他能看懂么?
女人,往往都是感情用事的,在她們的世界里,往往只有男人的青睞和回眸,為了那一抹幾不可聞的笑意,她們甚至願意放棄所有。
「即使,背叛傾顏,也在所不惜?」離卓天是殘忍的,他要的是絕對的服從和完全的忠誠,既然要做他的棋子他自然會給予保護,但是他卻不允許棋子有自己的思想和考量,凡事必須要從他的立場出發。
男人,永遠是霸道而任性的,認準了目標就勇往直前,所有願意跟隨的人都要將他們作為永恆的神,他們不允許背叛和欺騙。
「皇上的意思,若芯不懂。」她咬了咬唇,沒有畏懼眼前這個一臉冷酷無情的男人,繼續追問,「傾顏是保持中立的,她不會幫任何人。為什麼皇上要若芯背叛傾顏?」
她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在她的心裡,傾顏和皇上同樣重要,一個是讓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一個是從小到大和她如同菟絲花一樣相互依偎信賴的姐妹,她沒有想過需要因為一方而背叛另一方。
「如果,朕要你,幫朕得到傾顏,你會怎麼做?」離卓天依舊保持著殘忍的笑意,他向來是這樣的,不會關心他不在意的人,那些心懷不軌有所企圖的人,對他來說,可為棋子,卻永遠走不進他的心。
若芯一下愣住了,低垂著眸,蝶翼般的細長睫毛微微顫動,彷彿在壓抑著什麼一樣,藏在長袖裡的雙手緊緊地握起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手心,竟不覺得痛。
「你做得到嗎?」離卓天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只是一張如此冰冷漠然的臉,卻說出了如此溫和的音調,竟是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起來。
幾乎在同時,傾顏的話彷彿鬼魅一般地又在她的耳邊響起,「只要你下定了決心,不論他提出什麼要求你都能答應,因為那些都是你走到他身側的代價,在你走到那個位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傾顏早就猜到了皇上會說出怎樣的條件了么?若芯的嬌唇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她到底在做什麼,傾顏早就知道皇上會說出多麼無理的條件,卻始終支持著自己,而自己,卻真的要背叛她嗎,背叛這個時時刻刻為自己著想的妹妹么?
如果,是傾顏,她會答應嗎?若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覺得驚慌失措,她始終相信自己和傾顏是一樣的,一樣出色,一樣優秀,但是在這一刻,她才挫敗地發現,她真的,不如她。
如果是傾顏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只要能夠達到她的目的,她可以冷酷地不擇手段,而自己,卻永遠地立在原地,等著她來援救。
「這就是你的決心嗎?讓你背叛你妹妹都不肯,讓朕如何相信你會背叛你阿瑪?」離卓天冷笑一聲,站了起來,負手而立,聲音冷如修羅,「沒事的話,朕就先走了,不想浪費時間在一個沒有用的人身上。」
「皇上。」若芯也突然間站了起來,神情無比堅毅,似乎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她一字一字地吐出一句話,「我,可,以,做,到。」
短短五個字,卻彷彿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背著她的離卓天,緩緩地勾起了一抹笑意,嘴角上揚,神情越發冷漠,果然如此,不是么?就算是再親密的姐妹,再好的朋友,在自己的利益面前,沒有什麼堅不可摧的,從來就是如此,他早就知道。
「那麼,朕就等著看你的證明了。」拋下這句話,推開了房門大步地離開了她的寢室,神情自若,彷彿剛才在屋內不過是小憩閑聊而已。
望著皇上的背影,若芯整個人癱軟下來,靠在了床沿上,用盡了全力才撐起了身子,淚水竟是不可自己地落了下來,終於,她還是變成這樣的人了,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唯利是圖,不擇手段,這樣滿是算計和心機的女人,竟然用自己的親妹妹作為交換,得到了皇上的信任。
原來,蛻變,真的很痛苦,親手剝落自己的外殼,任由那一道道血痕傷口,留在身上,無能為力地看著鏡中變得冷酷的自己,沉默以對。
如果,哪裡都沒有戰爭,後宮沒有爭寵,朝廷沒有爭權,江湖沒有紛爭,誰都幸福快樂地活著,那該多好?
一抹白色飄逸的身影立在了皇宮最高處的屋頂上,恐怕也只有她,才會深更半夜站在那樣的地方,凝望著遠處,仿若一縷幽魂,隨時會被夜風吹走一般。
望著遠處天地連接的地方,女子突然間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淡淡地,卻吐不出心底的憂傷,大概只有在這般夜深人靜的地方,她才能做回自己,立在最高的地方,瞭望最遠的蒼穹,尋找那些似乎消失很久的東西。
這樣的女子,除了傾顏,大概也沒有別人了。
在皇宮裡,她沒有一夜不失眠,睡得越來越少,精神卻是越來越好,她說不出這樣到底好不好,她好像變成了兩個人,白天是那個陰謀使詐日夜算計的郡主,晚上才是洒脫自在的月俠。
如今不論是後宮還是朝廷都是一團亂麻,就連寧國都來趟這個渾水,阿瑪是個固執傲氣的人,永遠不會妥協,即使知道面前的是深淵,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攝政王的魄力。
而皇上,是阿瑪所有學生裡面最出色的一個,不論是果斷的決策,敏銳的觀察力,還是一意孤行的個性,都像極了阿瑪,所以,他也是不會妥協的人。
她常常在想,當年阿瑪在教導皇上的時候,有沒有預測到如今的局面,以阿瑪的睿智,難道會猜測不到皇上長大成熟以後就會要求他歸權嗎?如果早就預測到了,為什麼還會傾盡全力地教導他治國之道?除非。
傾顏猛地抬頭,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她偏頭思索,難道,這一切早就在阿瑪的計劃之內,皇上的成長,皇上要求歸權,甚至於皇上如今的步步緊逼,早就在許多年前就被阿瑪猜到了。
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麼,他沒有在皇上羽翼未豐之時就折斷他的羽翼?阿瑪向來都是果決之人不會讓任何威脅到自己,除非,那是他故意為之。
所以,阿瑪故意要讓皇上步步緊逼,可是這是為什麼呢?當年,他力挺皇上登基為帝,之後又傾力教授課業,如今卻和他成為了政敵,阿瑪到底在布的是什麼局?她為何看不懂?
「傾顏。」一道黑影落到她的身後,打斷了她的深思。
「你怎麼來了?」傾顏瞥了一眼身後的人,大半夜的,他怎麼也不睡?
「有些事情沒有想通,所以來問你。」來人赫然是白天時金裝銀屢的寧太子哲風。
他其實和傾顏只能算是一面之緣,畢竟第一次他們救他的時候他大多時間都在昏迷,所以並不能算是相識。直到第二次,傾顏去了祭櫻幫,他們才算正式地認識了,他是個觀察力極強的人,卻沒有辦法識破傾顏的心思,她將自己的心緒藏得非常嚴密,所以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面,但是他卻很注意月俠的動向,去了哪裡救了哪些人,做了什麼事,又造成了哪裡的轟動,她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所到之處總能夠引起一些人的追隨。
「雪嬪為什麼會轉過頭來幫我?」傾顏挑了挑眉,早就知道他一定會來問,只是比她預估的晚了一些,她沒有打算私藏,便直接告訴了他,「因為我告訴了她,幫我的好處。」
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判斷出最有利的局勢,這大概是在皇宮裡長大的人特有的,寧筱雪自然也不例外,她確實非常不喜歡傾顏,因為傾顏讓她丟盡了臉面。
但是,同她的那些大計相比,臉面就顯得微不足道,她離開寧國時,三哥四哥已經為她分析了離國的現狀,如果可以得到皇上和攝政王兩方的幫助,對於他們奪位就會增色不少。
「你告訴她,你願意站在她那邊?」哲風蹙眉,他有些看不懂了,傾顏一方面接受了作為他的義妹,另一方面又答應了筱雪幫她,可是自己和筱雪卻是對立的。
「沒錯。」傾顏神情頗為得意,咬文嚼字地又說了一遍,「我答應,我,站在她那邊。」
撲哧一笑,哲風已經聽懂了她的意思,她答應的只是她自己而已,並不是代表攝政王,而筱雪,恐怕早就將傾顏同攝政王聯繫在了一起了,所以才會跳出來為傾顏澄清推她落河地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