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鳳鸞施計
太央池中,彎彎的曲卷迴廊從池邊延伸至池中央,木質的欄杆蜿蜒而側立,欄杆至獨心亭內,八角的碧玉石桌亮鮮鮮的映出人影,亭為六角形狀,花崗石輔基,紅柱碧瓦,彩繪藻井,內繪二龍戲珠。
乍見這二龍戲珠,婉菁的心突的狂跳,那二龍仿若玄拓與玄卓般活生生的在眼前晃動旋舞。閃亮亮的鱗片暗藏著無盡的殺機,而她便是那一顆晶瑩的黃燦燦的珠子,竟是不經意間惹起了無端的紛爭。
玄拓,是她的夫君;玄卓,是她的愛戀。
額頭的汗一點一點的沁出,微風拂過,涼涼的一怔,此刻的她已當不起肅親王妃,她的心真的是愧對玄拓了,她的人雖沒有紅杏出牆,但心卻已不在肅親王府內,雖然那是在大婚前就有的情,但倘若被世人知曉,也是要被天下人所不恥的,她怕……
而玄卓卻是她久而無法捨棄的一份痴妄,玄拓雖未染指於她,她雖還完壁,但那份遙遙的未來卻未可知,太過飄渺,總讓她沒有踏實的感覺。
三個人影倒映在青石的地板上,各懷各的心事。
亭內清冷無語,只有宮女端著茶盞一一放在桌子上的聲響,靜寂的空氣里瀰漫著冷凝的氣息。
海馬茶的幽香撲鼻而來,碧綠的茶葉在清露的水中浮動,倒入杯中,剔透的水在小小的茶杯中泛起漣漪,只暖暖的惹人一口喝下。
玄拓率先舉杯,暗笑著婉菁與玄卓的拘謹,他尚且不在意,他們又有什麼放不開的呢?或許是他這個電燈泡在礙眼了吧。
清了清喉嚨,直想打破這暫時的寧靜,玄拓郎聲道:「四哥,好茶,這麼好的茶早就該拿出來請大家品嘗了。」
「那也要六弟有時間才行,看來以後,我們兄弟要經常小聚了。」
「那是自然。婉菁,你不喝嗎?這茶真的不錯哩。」望著婉菁痴痴的坐著仿如雕像般不動,他忍不住要叫醒她。
「哦。雖然未喝,但只聞其香就知道這絕不是普通的茶了。」婉菁說著掩著唇小口的喝下去。
玄拓朝清福使了眼色,清福會意,「爺,剛老佛爺有請您去罄寧宮說話呢。」
「四哥,老佛爺有請,我不好不去,不如四哥與菁兒在此小坐片刻,我稍後就回來。」她無意於他,他又何必強求呢。
婉菁赧然,竟不想玄拓有這樣的胸襟大度,倒敢讓她與玄卓獨處。倒是她太小家子氣了。
「小玉,在此侍候王妃,不得離開。」他雖大度,確也不能把綠帽子明晃晃的戴在頭頂上,他是男人啊。男人不止要有胸懷,還要有自己的尊嚴。
玄拓說罷轉身離去,只一落寞的背影留給婉菁和玄卓。
罄寧宮中,太后正斜寐在貴妃榻上,榻前一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宮女正輕搖著芭蕉扇,一旁的四個宮女筆直的站著,連大氣都不敢出,只干看著她們的主子太后。
搖扇的小宮女正對著門口,所以一眼就瞧見了玄拓進來,正欲開口,玄拓忙將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方踱步到一張麒麟椅上安然坐下。
索性閉目養神,一閉眼,眼前全部是婉菁與玄卓。原來他也是善妒之人啊。只是他喜歡看婉菁笑,她開心他就開心。
記得從前在哪本書上看到的:愛不是一定要擁有,而是,愛一個人只要他快樂,你才快樂。這才是真愛,才是無私的愛。
只是真的這樣做起來,還真的很痛苦。
咦!身邊有小蟲繞來繞去,好吵,伸手一抓,胳膊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椅前小桌上的茶杯。
「哐啷」地一聲杯子倒在桌子上,骨碌碌的轉了一圈,幸虧他眼尖手快接住了茶杯,否則這茶杯就要粉身碎骨了。
「晴夕,誰來了?」太后懶懶的人還未睜開雙眼即先問道。
「拓兒來看老佛爺來了。」說罷已躬身向前,無論是不是她害了娘,禮貌還是要有的,必竟她也算得上是他的「奶奶」吧。
太后笑盈盈的起身坐直,寧和自若的看著玄拓:「拓兒,去拜見你父皇了嗎?」
太后的眼神雖慈祥,可玄拓卻只覺那眼神猶如無往不在,一股無形的穿透力似乎想要洞穿他,「孩兒已經見過父皇了,拓兒從養心殿一出來就趕著來見老佛爺呢。」
「你母妃為了你的昏睡不醒竟想不開的去了,惹得皇后心傷已經好多天未出宮門半步了,呆會兒也去瞧瞧她吧!」
「好的。」
初次見太后時是在坤儀宮,幾步之外遙看著,只覺威嚴端莊,今天近處看來,那慈祥的笑容里,卻見眼角皺紋如魚尾般密密掃開。不知是什麼緣故,只覺比差不多年紀的女子憔悴許多。
「你母妃的藕荷宮,你住著還舒服嗎?人都散了,只餘三四個丫頭,怕不懂事,如果覺得不好,就跟著哀家住進罄寧宮好了。」
玄拓直覺太后似乎不喜歡他住進藕荷宮,可是母妃淑妃臨終的遺言卻千叮嚀萬囑咐的交待他,務必把藉荷宮留著,還要他經常去藕荷宮小住,以慰她在天之靈。
心思一轉,沉聲道:「老佛爺思慮極是,可拓兒一大早進宮就全然安頓好了,隨身之物也收在藕荷宮內,所以拓兒就在藕荷宮先住上幾天吧,這也是拓兒的孝道,待真的住的膩了,拓兒就來罄寧宮叨擾老佛爺,你說可好?」
太后輕輕的打了一個哈欠,面無波瀾道:「如此也好,我也累了,你瞧著皇後去吧。」
「好的,孩兒這就去鳳鸞宮。」
從罄寧宮出來,玄拓一溜煙就跑到了鳳鸞宮,只惹得清福在身後氣喘吁吁。
他實在不想見那個鬼皇后,還不是假裝威嚴,有家世背景才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嗎?還不是仗著太后是她親姑姑給她撐腰,一味的壓制著母妃,奇怪了?為什麼太后一直嚷嚷著讓她來見皇后?
先進去瞧瞧再說了。
守門的太監一見他正想稟報,一把被他攔下,自古兵貴神速,突襲奇兵必有心得。
經過鳳鸞宮的小廚房,似乎正熬著中草藥,濃濃的藥味飄的滿院子都是葯氣,忽聽得房內的宮女稚聲稚氣道:「咱們家娘娘明明好好的,卻讓咱們天天熬藥,浪費了我們的精神。奇怪著呢?」
「小青,閉嘴,小心你的舌頭被瞎下來,這不是咱們做下人該操心的事情,凡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認真做你的事,其它啥也別去想,也別去管,聽到沒。」
「知道了,姐姐。」不服氣的女聲傳出。
那個叫「姐姐」的似乎還沒蠻懂這宮中內鬥的,皇后這病原來只是作秀的啊。
大白天的,不敢停步,疾步走到皇后正殿前,一個領頭的宮女看見他,忙福了一福道:「王爺吉祥,娘娘此刻正睡著呢。」
「是嗎?」他明明聽著裡面好象有說笑的聲音,難道他聽錯了?
「王爺稍等,奴婢去叫醒娘娘吧!」這婢女明裡畢恭畢敬,實則是在攔阻他入內。
曉是明月的嗓音高了,皇后早已知道他來了,「明月,讓拓兒進來吧,本宮剛已醒了,正與欣貴臏說笑呢。」
「拓兒,你來也不先打聲招呼,瞧我這都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明月,去把剛烹好的桂花糕拿來給拓兒嘗嘗。」
「拓兒謝謝母后。」
玄拓細瞧著皇后齊紋綺,臉色的確有些蠟黃,貌似真的病了,再仔細看下,卻見嘴角處的皮膚似乎是剛喝了茶水不小心碰掉了臉上厚厚的胭脂,那一處卻是白裡透紅,哪裡還有什麼病容,再加上剛剛小廚房裡的那一番話,心下早已明白,分明她是在裝病。
玄拓只裝作不知,淡然道:「母后的病太醫怎麼說?自從母妃去了,母后也就病了,已經太久了呢?」
玄拓說道「母妃」時,口氣頗重,皇後面上一沉,隨即盈盈欲泣狀:「淑妃妹妹也太想不開,早知道你能好好的活下來,她也不會早走一步啊。」說罷未看見淚水卻先聽見哭聲。
「是母妃自己想不開了,倒讓母后掛心了,母后病中,拓兒就先告辭了,等母后好了,拓兒再來與母后話家常。」
話還未說完,皇后馬上介面道:「好的。明月,藕荷宮裡只有幾個丫頭而已,快去,叫小允子和小德子前去藕荷宮侍候著拓兒。」
原來如此,這招還真絕,明裡派給他兩個姦細呀。心知肚明,卻只得道:「拓兒謝母后。」轉身走出,身後是兩個小太監小允子和小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