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到處是坑

為了讓小優徹底地記住他，老肆特意選擇在警察們追捕得最氣急敗壞的時候，與其分開，然後四處滋事挑釁警方。他將酒吧事件全盤扛下，用心地給小優和九創造了足夠的條件去追查邋遢趙。

小優對他是讚不絕口——太講義氣了！

「他有什麼好的？小心他接近你別有目的，還有，別忘了我們的要緊事。」九面帶妒忌地提醒小優。這是老O死後，他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威脅感。

「阿翼，」小優端詳了九一會兒，看得他很是不自在，她這才壞壞一笑，「你吃醋了？」

「吃醋？我？」九被當場撞破心事，不禁俊臉微紅，他滿口否認，「怎麼可能？……就憑他也配？……我是誰啊？我可是基因人的大眾情人好嗎？我會吃他的醋……？」

「看來你是真的吃醋了。」小優吃吃地笑，眼中倒映的夜光霓色，放出璀璨的芒。他們能一直並肩前行，不是老O的囑託，也不是生存所迫。真好！

「胡說，我才沒有……」九還死不承認，直到小優突然在他耳邊輕吐一句「你吃醋的樣子，很帥」，九便徹底繳械投降了。他不得不承認，雖然老肆那傢伙讓他從頭到腳都看不順眼，但眼光卻很好，才頭回見小優就想來跟他搶了。

為了把老肆四處作亂的囂張氣焰給比下去，九隻花了大半天的工夫便找到了邋遢趙的行蹤。

那傢伙嗜酒如命，酒吧老闆的死不但沒能給他警醒，反而讓他慶幸欠酒吧的錢終於不用還了。所以天黑后，他隨意找了個廉價酒館喝了爛醉，還美滋滋地哼著小曲，一歪一扭地往棺材旅館的方向走。

遇到警察臨檢，他還得意地晃著身份ID，打著酒嗝張狂地道，「我是特，特殊人員，看到沒？你們不，不能把我怎樣。」

直到九和小優把他堵在一條沒有監控的暗黑衚衕里，他還不知死活地罵道：「你們好，好大的膽子，給，給老子滾，滾開！」

九上去就是幾個耳光，火辣辣的痛感令邋遢趙酒醒了一半，他氣得就想來殺九，卻被反扣住雙手抵在了牆上。他還欲反抗，小優幽幽地道了一聲，「好久不見啊，『爸爸』！」

邋遢趙一身冷汗逼了下來，酒是徹底醒了。他剛想喊，便被九給打暈帶走。

待到再次醒來，他已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而且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只有一張嘴還能動。他驚恐萬分，大聲吼叫，「放開我，放開我，不然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九很耐心地等他把嗓子叫啞了，才冷冷出聲，「是嗎？我們好害怕呀。」

邋遢趙見九拿著劍在他身上比劃來比劃去，似乎隨時都會砍一劍下來，嚇得全身發抖，「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小優不回答他的話，而是用一種無比冷漠的眼神審視著他，瞧得他心裡更慌了。他大聲乞求著：「小優？小優，我是爸爸呀，我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清楚地看到小優眼中的冷漠變成了嗜血狠毒。

他立即明白，小優不是簡單的叛逃，而是知道了真相！

那個比滿地鮮血還要可怖的真相，那個他只有靠酒精麻醉自己才能暫時遺忘的真相。

他的身體巨顫起來，斷斷續續地道：「別……別殺我……我也是……被逼的……」

雖然他是一個真正的人類，可他活得一點也不比基因人輕鬆。訓練基地拚命壓縮培育成本，他要給訓練基地那麼多的基因人當爸，他的苦痛又有誰知道？

九要的就是他的崩潰，他把冰冷的劍身貼到他的臉上，「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否則——」

邋遢趙本能地驚恐萬狀地搖頭，「我不能說，不能說……司令會殺了我！」

九伸手便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劍，劃得他鮮血直流，「說了，你還能過兩天再死，不說，我現在就叫你生不如死！」

邋遢趙只是稍稍一猶豫，就咬緊了牙關，翻天覆去只有那一句話，「我不能說……不能說……」

小優一直壓抑著的怒火，噴湧上來！

她猛地上前揪住了邋遢趙的領子，把他連人帶椅子一併提了起來：

「爸爸——你幫著司令欺騙了多少基因人？他們心甘情願地在訓練基地拚死廝殺，就只是為了月底能見你一面！你又幫著他殘殺了多少基因人？恐怕很多人到死都沒想到，是你，送他們上了斷頭台！就你這種人渣也配叫『爸爸』？」

懸在半空中的邋遢趙不停地哆嗦著，「我對不起，對不起他們……」

「所以呢——」小優怒不可遏地把邋遢趙摔到了地上，那椅子立即斷成了幾段，邋遢趙更是綣縮在地上疼得涕淚橫流。可九知道，小優在盛怒之下仍對這位曾經的「父親」留了情，否則就她剛才那一下，足以令邋遢趙半身癱瘓。

「你還要繼續幫著司令迫害基因人，是嗎！？」小優抄起斷掉的椅子腿，一副要打死邋遢趙的模樣。九自然要攔，邋遢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線索，必須讓他活著。

不過，他們已沒多少時間可以這麼消耗下去了。九使出了殺手鐧，他向小優道：「他雖然不配做父親，不過也算是個孝子。」

「孝子？」小優沒想到九在逮人之前做了這麼細緻的準備，只覺得那兩個字聽起來十分諷刺，她用力砸下椅子腿，「他親人的命是命，基因人的命就不是命！」

邋遢趙還以為要取他性命，嚇得一抽，結果那椅子腿只是砸在了他的臉邊。

九見時機成熟，蹲下身去，一把拎起邋遢趙的頭髮，「你要當孝子，我們成全你。現在我就帶你去見老娘最後一面。」

邋遢趙徹底慌了，大聲哀求道：「別！不關她的事！」

九當然不予理會，拖起地上的邋遢趙就往外走，「司令可以利用她來控制你，我們也一樣，別忘了我們是誰製造出來的！」

邋遢趙徹底崩潰，只能妥協，「只要你們能幫我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我保證什麼都告訴你們——」

九冷聲道：「你沒資格談條件。」

「你們已經沒時間了，不是嗎？」邋遢趙卻兀自笑出聲來。能被訓練基地選中並擔任那麼重要的角色，他就不可能是個老實人。

九忍無可忍，伸手一扳，生生扳斷了邋遢趙兩根手指，疼得他哭爹喊媽。九下了最後通牒：「別挑戰我的耐心，你比我更沒時間！」

邋遢趙這才老實了點，可他仍很抗拒，非要九逼著，他才肯一點一點地往外吐。

「把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否則——」九冷笑一聲，他真不介意把邋遢趙全身的骨頭都掰斷。

「你越快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就能越早做安排——如果你和你媽還想安全離開這裡的話。」小優與九一唱一和，軟硬兼施。這些都是在訓練基地被逼著學來的手段，不用回到他們身上，還真是對不起他們的辛苦培育。

「我說，我全說……」邋遢趙耍盡滑頭也無法矇混過關，只得悉數交待。

不過，他到底不是什麼核心人物，知道的事情也並不多。除了幾個訓練基地的大概位置，他也說不出更多來。包括他與那個飾演媽媽的女演員，私下裡並沒有半點往來，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如此拙劣的演技，竟也能騙過一批又一批的基因人。並不是他們真的有多愚蠢，而是他們和人類一樣，都迫切渴望情感。

九很用心地把邋遢趙的話都錄了下來，萬一他有什麼不測，這段影像也算是份證據。面對司令這樣的恐怖敵人，他們不能不多做準備。

相較於危險係數極高的訓練基地，小優和九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去處，那就是基因人的培育室。他們想親眼看看人類是怎麼把他們「生產」出來的。同時實地拍攝，也讓廣大民眾知道他們所懼怕的基因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邋遢趙一路驚恐地尖叫，「不能去！我們都會死，你們這些蠢才——」

「不去看看，怎麼知道你有沒有撒謊？」九還是那招，直接打暈了帶走。乾脆了當。只是他看著小優的神色，帶著猜疑和複雜，便道：「如果——」

「不，我要去。那本來就是我們『來』的地方，沒什麼好怕的。」小優決絕地朝前走去，不給自己半點反悔的餘地。

誰能想到，基因人培育室就在警局的正下方。

那個被所有人類公認最安全最正義的地方，掩藏著這世上最殘暴的骯髒。

數以萬計的基因人，就是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的人造子宮裡被孕育出來。並不是每一個胚胎都能順利長大成人，一旦十五個月的孕育過程出現異常，他們就會被提前放齣子宮，然後供警察虐殺取樂。

即便能夠順利成人，也不過是像貨物一樣被裝進警車裡，送到訓練基地去。

聽邋遢趙說，近年出生的這些基因人已經是很運氣的了，之前的基因人在出生后沒有不遭警察欺虐凌辱的，反正訓練基地會洗掉他們的記憶。之後純粹是為了節省清洗經費，司令才嚴令杜絕此事，並很快對基因人實施了「愛」的教育。

「人渣！」遠遠站在警局外看著到了下班時間就魚貫而出的警察，小優忍不住連聲痛罵。

「我倒是挺喜歡警局，至少他們準點下班。」九試圖來緩和一下凝重的氣氛。可小優完全沉浸在她的情緒里，根本沒注意到九的話。她只是在盤算著警察下班后，警局只有少數幾個人值班，他們可以很容易地潛入進去。

機會說來就來。

趁著警察們最懈怠的時候，九用石子在警局前製造了一起小小的交通事故。事故雙方都是爆脾氣，一語不和爭吵起來，警察們自然出來看看熱鬧。小優和九就趁機架著邋遢趙進了警局。

小優之前便用老肆送的偵察小蜂機去探了圈路，於是以他們的身手，很輕易地就避開了監控，沒有觸及任何警報。等警察們看夠熱鬧回來時，小優他們已經解決了地下室的看守，成功潛入。

邋遢趙被弄醒時真是欲哭無淚，有九押著他，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優的內心異常緊張，腳尖有些發顫。正要邁步，忽然聽到九急喊一聲，「等等——」

「怎麼了？」小優驚慌地收回腳，回頭望向九。

九搖搖頭，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太順了。」

說罷，他又怕小優擔心，便沖她輕輕一笑，「總之小心就是了。」

小優點頭，手握利箭，警惕地走在最前頭探路。

很快，他們就來到一扇沉重的金屬門前，根據邋遢趙的交待，在門後面就是一間巨大的恆溫室。

那裡幽濕，陰暗，一排排的人造子宮密密疊疊地擠占著每一個空隙，看上去就像養雞場飼養的雞，沒有一丁點新生的氣息，有的只是難聞的腐臭……

金屬門上有一個裝裝樣子的密碼，小優很輕易就破解了。可她推開那扇門卻花費了很長的時間，要不是有九站在她的身後，讓她感到她並不是一個人，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積攢多麼勇氣才能打開那扇門。

門開了，漆黑一片。

小優心頭一緊，急忙打開隨身攜帶的光源。

一束枯黃的纖細光束亮起，所照之處，除了濕滑臟臭的牆壁以及滿地的污水以外，什麼也沒有。這是一個完全閑置的空蕩房間！

小優頓時大感不妙，反手一伸，便將邋遢趙拎了起來，怒聲道：「你居然敢騙我們？」

邋遢趙的嘴巴被封著，並不能說話，只能一個勁地搖頭。他沒說謊，他的命都在他們手上握著，他不敢，真的不敢。

「這是怎麼回事？」九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他在濕滑的牆壁摸了一把。有粘粘的液體沾在指尖，並不是水，他立即向小優喊道，「你看這是什麼？」

小優隨手把邋遢趙往地上一扔，便去仔細聞那粘液，帶著淡淡的腥味和尿騷味，很像是——

「羊水！」九已經可以肯定，「雖然被刻意沖洗了，可還是留下了痕迹。看來我們晚了一步，司令把培育室給搬走了。」

「搬走？」小優手裡的光源可以照到百米開外，可她在這裡照了又照，這個狹長的房間根本照不到盡頭。按照邋遢趙所說的，這個地方不知擠放著多少個人造子宮，是說搬走就能搬走的嗎？

「也可能是就地毀滅了，畢竟老肆他們鬧得這麼厲害……」九就此打住，他不想讓小優以為他是在說老肆的壞話，他只想說明司令的可怕。那個混蛋沒有做不出來的事情。

「居然晚了一步，現在怎麼辦？」小優懊惱地說道。基因人培育室才是最震撼有力的證據，訓練基地不僅曝光難度大，而且即使曝光了，司令也有很多說辭可以辯解掩蓋。

「我們——」九正要回答，就聽到外頭傳來異樣的響動，他急呼一聲「不好」，拉上小優就往外沖。

真是太大意了，他怎麼就沒想到這裡會是一個局呢？邋遢趙連那個與他演夫妻的女演員的情況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知道培育室的具體位置？除非是當局故意讓他聽到的。其實這個培育室早就廢棄了。

「上當了！」小優也明白了過來，本來她的聽覺與嗅覺都比九要敏銳，應該比他先察覺才對，可她一聽到邋遢趙對培育室的描述，就陷入驚恐憤怒的情緒里不能自拔。她太不夠冷靜了。

突然間！頭頂的燈亮了起來。

漆漆黑的培育室里亮成一片，那燈光亮晃晃地刺痛人的眼睛。

九和小優不禁眯起眼睛，就這一瞬的功夫，警察就衝進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邋遢趙也想趁機逃跑，虧得九一直有所提防，當即把他給扯了回來。這可是他們唯一的人質。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乖乖束手投降，否則只有死路一條……」警察們沒有強攻，而是選擇講道理。這絕不是他們的作風，他們當中明明有厲害的獵手，強攻對他們更有利。

九馬上附到小優的耳邊道：「看來他們是想抓活的。」

小優明白這便是他們的一絲生機，只是她不懂，司令對待逃跑者不是一向生死不論的嗎？為什麼要大發慈悲活捉他們？這無疑會增大警方的難度以及傷亡。

她想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要用更殘酷的辦法地折磨他們，所以才需要他們活著。

這樣一想，她便下了決心，哪怕一死也絕不能活著落到司令手上。

九挾持了邋遢趙，想拿他的性命逼迫警方後退。可是對方根本不在乎邋遢趙的生死，甚至還說：「他死了你們就更逃不了，我們大不了換演員就是。」

邋遢趙又怕又氣，急得大罵：「老子辛辛苦苦給你們當牛做馬都白瞎了！那個北3區和南9區的基因人都認準我了，你們中間換爸行嗎？你們——」

砰的一聲！

邋遢趙被警方射了一槍，子槍從他張開的嘴巴里穿入，打穿他整個腦子，再從他的後腦勺穿出，打進了他身後的牆上。

血噴濺出來，邋遢趙就這樣死在了自己人手上，而射殺他的那個人還滿臉得意。

「啊！」小優驚恐地尖叫一聲，倒是把警方嚇了一跳。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怎麼就嚇成這樣？

警察們以為小優對那個渾球還有父女之情，卻不知她只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在她尖叫的同時，九手裡的劍就刺向了電源開關。在他的眼睛適應了燈光的那一瞬，他就找到了它的位置。

培育室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警察們意識到不好時已經晚了一步，他們慌忙打開隨身的光源，想照照小優和九在哪，可光一亮，正好暴露了他們自己的位置。小優就等著他們呢，只見她數箭齊發，堵在入口的警察應聲而倒。

她和九奮力朝入口殺去。

「關掉光源！堵住入口！」有警察大喊著。

培育室里又是一片黑暗，這對警方很不利，因為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在黑暗中他們就不便使用武器，以免傷及小優性命。

他們這方投鼠忌器，小優和九就豁出命去廝殺。這培育室里並沒有其他的出路，他們只能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小優和九向來一條心，又配合默契，眼見著就要衝殺出去。警方生怕他們逃走，也開始不管不顧了。

「啊——」昏暗中小優慘叫一聲，她受了傷。

「你沒事吧？」九急忙貼身過來扶她，他伸手一摸才發現，小優渾身上下受傷多處，她一直咬牙忍著。眼下是實在疼到不行了，才低吼出聲來。

她是怕他擔心，更是怕拖累了他。這個傻丫頭。

「我死了，這群王八糕子就得跟我陪葬，賺著呢！」小優故意大聲說道。

「別聽她胡說，她根本沒事，絕不能放走他們！」警方自以為識破了小優的「詭計」，還高呼著只要小優還剩最後一口氣就不算死。

這群人向來殺人不眨眼，一旦起了頭就會越殺越興奮。

小優和九寡不敵眾，都受了傷，小優傷得格外重。她知道他們想一起衝出去太難了，所以要幫九擋住一切風險，儘可能地讓他逃脫。

「找到機會你就跑，別管我！」小優把最後的希望給了九，可是九卻能聽出她這話里有多絕望。

「別想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不會丟下你。」這是九的承諾，也是他的責任。

聽著九的聲音如此堅定，小優又是暖心又是生氣，大罵道：「你傻不傻？」

九卻笑著回道：「這方面，我不能跟你比。」

警方早就殺紅了眼，聽到他們還有閑心說話，頓時大罵：「死到臨頭了還打情罵俏？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一邊罵著就開了一槍，小優中彈，悶哼一聲便倒下了。九大叫著小優的名字，奮力地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結果被警方打暈抓住。

警方大獲全勝，滿心喜悅，忙去查看自己的豐碩成果。

當所有的光線照到小優的身上時，他們這才看清她早已成了血人，而且一動不動，那枚致命的子彈打在她的胸口上，打出了一個窟窿，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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