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殘酷的世界

小優很不想答應，進入基地兩年來十二是她唯一的朋友。可她又不得不含淚點頭，否則他們三個人都度不過這一關。

「去吧。」老O遣走小優之後，他要梳理一下整個事件。身為教官，他必須要維護自己的學生，把損傷降到最低。

小優只知道之後老O把十二叫了過去，至於談了什麼，她完全沒辦法知道。因為自那之後，十二連眼神的接觸也不給她了，她們從此成了陌路。

四一直鬧騰得很厲害，在廁所里尖叫，在宿舍里砸牆，還聲稱要去總控官司那裡告狀。

不過沒人把她當回事，因為是大考選之前的最後一次月比，意義重大，所以大家都震驚在十二奪冠這件事所產生的轟動里。連九都喜歡往她的跟前湊，似乎重新認識了她一般。

緊接著就是備戰大考選，各種常規與非常規的檢查與測試。就在大家都很看好十二的時候，她的智力測試結果卻叫人大跌眼鏡。居然在整個射箭營墊底。

於是跟對待當初的六一樣，其他選手都逮著機會去嘲笑她。

「大考選比的是射箭實力，這個不過是個參考。」小優還是忍不住要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不管她們要如何避嫌，那到底是她的朋友。

其他選手去瞟了眼小優的排位，不過就是中等偏下，腦子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便轉而來諷刺她：「得分低的人當然這麼說。」

對於僥倖得了高分的選手，可都把這當成一種資本呢。

「那好，中級營見！」小優才懶得跟那些人廢話，考不考得上全憑實力說話。除非兩個人的實力完全一樣，又必須二選其一，才會用得上智力測試的結果。這又怎麼可能呢？每個營前三名的差距都不小。

「神氣什麼啊？以為她就一定能考上嗎？呸！」那些講嘴的人也只能在背後罵罵出口氣，拼實力，他們早就輸了。

原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一直持續到大考選的時候，可意外就突然發生——四發瘋了。

那是大家都在訓練的時候，四突然就從高處滾落，趴在地上半天不起來，一起來就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和頭髮，還拿頭去撞牆。所有的人都驚住了，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因為之前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最後還是教官把四打暈送去了醫療室。

之後事情就鬧大了。O教官還沒回來，兩位調查專員倒是先來了，他們把射箭營的人都集中到一起，雷厲風行地調查導致四發瘋的誘因。

沒一會兒工夫，他們就把目光鎖在了上月末的最後一箭上。

小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和十二都被叫了過去，走上去的那短短几步，小優下意識地去瞟十二，想尋求一點依靠。但十二沒有看她，臉上也冷冷的，沒什麼表情。

「你們只有一次說實話的機會。」調查員的聲音在頭頂上方炸響。

訓練基地的準則是坦白從容，等到如山鐵證擺到他們面前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十七就是最好的例子，到現在還釘在射箭營的恥辱柱上。

小優很清楚她該怎麼選，但她不能那麼做，老O已經把話跟她說得很明白了，她根本承擔不起坦白之後的後果。

可是，這件事要怎麼扛呢？

「你們都沒話說？」調查員的眼神比聲音更加銳利。

小優的手心裡全是汗，在如此密集的稅利逼視下她的秘密根本無處可藏。她的慌亂，怕是早就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六！」調查員極輕的一聲，卻驚得小優緊繃的神經猛的一顫。

「我……」為了取回調查員的信任，她必須說話，而且必須拋出一句實話，所以她只能避重就輕，「我當時手抖了——」

「是我想害六。」十二猛的截斷小優的話。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帶著各式神情。只有小優，她在驚愕中迅速明白了什麼。

「六的實力太強，我怕沒機會晉級中級營，就偷偷把餿掉的菜拔到她碗里，我以為自己做得很小心……」

十二的臉上只有事後被發現的懊悔與無奈，她的演技真的好極了。可事實明明不是這樣！

「你胡說！不是這樣——」小優竭力想打斷十二的話，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原來這就是老O的辦法！為了保住他們，就能去犧牲十二嗎？還讓她主動站出來承認！

小優不知道教官是怎麼說動十二的，她只知道他原來那麼殘忍。

「我沒有胡說，射箭營只在O教官那一屆出現過三個晉級名額，他們三個全是男的，在力量上有天生的優勢，再看看我們，能晉級一兩個就很好了。」

十二早就準備好了她的說辭，就是調查員也找不出其中的邏輯漏洞。

更何況十二在小優恢復期間確實給她拔過菜，因為擔心她吃不飽。如今已經無從查證那些飯菜是不是餿掉的了，可食堂的監控卻能捕捉到她拔菜的畫面。

憑這些，足以定她的罪了。

所有人都相信——是她，害六吃壞肚子從而導致她力量不足射偏了那一箭，否則以六的實力和忠誠怎麼可能失手？

「我接近你，向你示好，只是為了害你。對不起，六。」這是十二對小優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封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也封死了小優救她的可能。毅然絕然。

一切塵埃落定。

她被帶走了，小優只想撲上去拽住她，可是腳就像被釘住了一樣，抬也抬不起來。她看到的，只有一抹孤寂無奈卻又有些倔強的背影。

那一刻，小優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她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真正的朋友。是她的感情用事一時心起害了對方，她無法原諒自己。

之後的訓練，她魂不守舍，錯漏百出。

「你在幹什麼？」老O厲聲地斥罵她，眼裡全是痛心。

如果可以，他寧願犧牲其他任何人也不願犧牲十二，那姑娘的性格實在太難能可貴。可當她和六擺在一起的時候，他別無選擇。六是唯一可能衝到最後的人，他必須保住她！

「對不起，教官。」小優低著頭，她痛恨老O，痛恨規則，痛恨這裡的一切！更加痛恨她只能服從。

「別對我說，去對她說。」老O就是知道小優太重情誼，所以沒有事先告訴她計劃，她一定不肯。可犧牲十二，是他們把損失降到最小的唯一辦法。就算十二能僥倖晉級中級營，她也一樣扛不下來。既然註定被淘汰，那就淘汰得有價值一點。

小優沉默無言。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無法接受。她寧願被帶走的那個人是她自己，那她還能好受一點。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O要小優接受這殘酷的一切，因為訓練基地本來就是個殘酷的地方。連這點事都扛不住，以後還怎麼面對更加殘酷的真相？

訓練沒有結束，小優只能繼續，她沒有其他事可做，也不能去做其他事。

她以為自己會在某一個時刻淚流滿面，可一直等到十二的處罰下來，她也沒能流出一滴淚來。她這才明白，原來有些痛，是哭不出來的。

她什麼也不能為十二做了，所以向老O請求去送一送十二。

「幹嘛多此一舉？」讓十二就這樣乾乾脆脆的走不好嗎？老O顯然不能同意，六的優秀引起了多少妒忌，有多少人盯著她，想打垮她，她知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我也希望有個人來送我。」小優無法想象此時的十二是怎樣的心情，如果她不去送，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你會贏到最後的！」老O猛的提高了聲調。他要她留到最後，她必須搏到最後！

「那我也總有一天會離開基地，你讓我有什麼臉去見她？」小優聲音哽咽，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卻獨獨虧欠了十二。十二的前途盡毀，難道她都不能去送一送嗎？

老O無法回答。

「求你了。」十二已經在離開的路上了，如果老O還不同意，小優就趕不上了。

老O猶豫著，卻不知為何突然心軟，他無力地揮了一下手，還不忘叮囑，「不準交談。」

小優便如瘋了一般狂奔而去，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腳下沒有一刻的停歇。終於，她看到了十二的背影。

「十二！」她用儘力氣大喊。

十二震了一下，她沒想到小優會來送她。她在心裡搖頭：六不該來的。

可是小優不管，見十二沒有回頭，她就跑到了十二的面前。押送十二出去的警衛並不允許小優靠近。

「就說一句話也不行嗎？教官允許我來的。」小優哀求著。在絕對強勢的規則面前，她不過是個可憐的螻蟻。

「回去吧，沒什麼好說的。」十二的聲音生疏而漠然，可她的眼神卻是濃烈的——六，你一定拼到最後！一定要！

「……」小優張了張嘴，對著十二，她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

「回去！」警衛厲聲驅趕小優。見小優還杵著不走，甚至對她動了手。小優本能地靈巧閃過，還湊著空檔，擼下了她的紅手繩塞到了十二的手裡。

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要讓你不得安寧。」

「是嗎？那我倒要試試看。」十二把紅手繩套到了手腕上。她知道這根紅手繩是小優的心愛之物，不然也不會千辛萬苦留在身邊。她只想給她留一點念想，卻只能用這樣的方式。

「你一路走好！」小優說得面目猙獰。同時被警衛蠻力推開，「滾開！」

「不勞你操心，我好得很。」十二應著，眼中的淚珠就滾了下來。她犧牲自己來換回六，值得。

小優就站在那裡，目送著十二離開。她想把十二的樣子裝進她的腦海里，可是她不明白剛才十二接手繩的時候，為什麼用手指敲擊她右手腕上的晶元？她是想暗示什麼嗎？

咣啷的聲音，訓練基地的大門開了。小優看到已經縮成一個剪影的十二被推了出去，有兩個長點人影在外頭等著她，應該是她的父母吧。隔著那麼遠，小優也能感到她父母的怒氣。

千辛萬苦送進來，都呆了三年了，說開除就開除，擱誰家的父母能受得了？

小優不忍再看，回過頭欲走，卻突然聽到女性扁平沙啞的聲音，「你個賤貨……啊……打不死你……」

小優猛的一怔，急忙回頭。那扇大門已經送上了。大道上靜悄悄的，什麼人都沒有。見警衛朝她走來，小優趕緊離開。她不能再任性，不能再惹任何麻煩了。

可是真的很奇怪，那個女人的聲音有一點像她的媽媽。

難道是因為看到十二的媽媽她就想念自己的媽媽，所以出現了幻聽？可是怎麼那麼巧呢？十二的父母恰巧也是射箭選手。

小優想問題時習慣搓搓手腕，扯扯手腕上的手繩，現在手繩沒了，她就想起十二那奇怪的舉動來。這個晶元有什麼名堂嗎？

不過小優真的沒時間去琢磨太多，因為大考選一天天逼近，她必須全力以赴，否則就對不起十二為她所做的犧牲。

又是當日第一個完成任務額。

雖然因為十二出事，小優的訓練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可是四還在治療，十二又走了，其他選手跟她的差距又比較大，所以小優還是輕鬆拿下了第一。只不過老O對她的成績並不滿意。

「收拾好心情！」老O勒令她。

「是，教官。」小優剛剛失去十二，她沒有那麼快恢復。可就算悲傷再大，她也不能讓它影響了她的成績。她懂。

小優並沒什麼胃口，卻破天荒的兌換了很多食物。以前十二在時也沒覺得這世界有什麼特別，可現在她不在了，讓小優感到恐慌不安。她很怕，她就是下一個十二。

她無力面對那樣的自己，也無力去面對自己的父母。

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用食物來填滿她虛慌的每一處地方。彷彿只有填滿了，她才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然而，一個高大的邪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小優不想理那人，想要繞開，可她往哪邊走，他就往那邊堵。最後小優忍無可忍，「請讓一讓。」

「這麼著急要開始慶賀了？」拖長的腔調，讓人極不舒服。小優抬頭，看到九那張教科書一樣的俊臉。哼，他是來諷刺她的？

「關你什麼事？」小優冷聲反問。就是因為九幫過她，人不壞，她才要這麼對九。她已經失去了一個朋友，不想再失去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沒有朋友。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忘了十二是怎麼對你的？」九氣壞了的模樣，指著小優的鼻子罵。他別的地方看不到，至少在食堂十二為小優做的，都落在他的眼裡。

「你那麼關心十二幹嘛？你喜歡她啊？」備受刺激的小優，很是有些失控，「那你去把她追回來了。」

「你——」

「你再不閃開，我就喊食飲官了。」

九聽了攤攤手，朝邊上閃了一步。可他的眼中全是輕蔑，待小優從他身邊走過，他還不忘嘲諷一句，「但願你吃得下去。」

小優沒有理他，加快了步伐離開。她當然吃得下去。她為什麼吃不下去？她又沒有做虧心事。

可吃著吃著，小優就哽咽了。她想起了和十二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十二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她，冒著風險，不計回報。而她又給了十二什麼？前程盡斷。

這是小優吃得最艱難的一頓飯，原來吃飯也可以這麼辛苦。

回到宿舍，她洗完澡就睡了。沒有歌聲，也不再去聽有沒有哨聲。她這樣人，不配有朋友。

日子一天天過去，老O很留心小優的情緒。該說的話他已經說得很清楚，十二的離開是必然，小優的一時犯蠢只是讓她提前離開，僅此而已。在這裡，每個人的命運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又怎麼能侵害得了別人？

小優的情形在慢慢好轉，她只能全身心投入到訓練中，才可以暫時忘掉十二的離開。

再加上四齣人意料的康復，回歸，她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小優。小優似乎非常享受每次用成績碾壓她的快樂。她不是要超過四，而是要遠遠地甩掉對方。

教官冷眼盯著，四的回歸與她的發瘋，同樣詭異。

數日後，三年一度的大考選正式開始。因為每個營區給的晉級名額不超過３個，所以綜合測評不在前十的選手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直接淘汰出局。他們連大考選是怎麼考的都不知道。

老O雖然覺得他最精心培養出來的六晉級一定十拿九穩，可還是忍不住在前一天給她提了個醒，「服從。」

服從，就是這場大考選晉級的關鍵。

到達指定的考試區外，老O帶來的十個選手被考官叫去抽籤，他們根據所抽的簽號決定進入幾號考場。小優抽到了她的幸運數字——六。她還很高興地向被隔離在外的老O揚了揚手中的號碼簽。

老O的神色如恆，其實抽到幾號考場區別都不大。不是幹掉別人，就是被別人幹掉，是這裡的晉級規則。

嘟的一聲，考場的指令一下。所有人立即進入到自己的考區，考試正式開始。

小優的臉上帶著一份從容和自信，四對她的忌恨也好，還是其他人對她的恐慌也好，她都視而不見。她今天來，就只奔著一個結果——晉級。

選手們剛一進入，考區的門就關閉了。

應該是一個很大很空曠的房間，就只有選手自己。裡頭涌動著迷霧，看不清兩米以外的地方。

小優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保持著本能的警惕。她是空手進來的，她最大的安全感來自於手裡的弓箭，所以她必須先找到她的武器。

她小心地向前摸索著，提防可能從各個角落突然出現的陷阱與障礙。警報就突然響了，紅色的光亮映紅了整片迷霧：「紅色警報！紅色警報！O教官被歹徒抓走，請射箭區選手前往營救……前往營救……」

警報信號就猛然間被掐斷了，迷霧也緩緩消散。小優就看到老O被綁在一個離她大約二百米的地方，他被吊在半空之中，頭被敲破了，流得滿身都是血。

「教官！」小優嘶聲大叫。可是很明顯老O已經暈迷了，他一動不動的吊著，彷彿只剩下一口氣。

一瞬間，小優的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以老O的本事沒那麼容易被綁架。再說就她進門的這一會兒，時間也不對啊。這肯定大考選的考題。可她必須完成考題，否則無法晉級。

小優急忙四下去找，果然弓箭放在放她很近的位置。

她飛奔過去，伸手正要拿弓，突然間一把大刀從天而降，直砍下來。小優直覺得有冷風劈來，急忙一閃。

險險避過一刀，小優心有餘悸。

不就是場晉級考試嗎？至於來真的嗎？她正這麼想著，就看到砍她的可不是她熟悉的人，而是一個蒙著面巾的黑衣人！難道真有歹徒闖入？

小優頓時大急，剛才她要是慢了零點一秒，腦袋就被削掉了。

她必須趕緊拿到弓箭，對方有刀對她太不利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黑衣人因為揮刀時用力過猛，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小優就趁著這個時機，伸手拿過弓箭，並用手裡的弓照著那人的腦袋狠狠來了一下。

為了防止再被傷害，她必須把他給打暈，順勢一腳，把那人的刀給踢到了老遠。

救老O！他真的有危險！

背上箭簍，手裡拿著弓，小優機警地朝前奔去。她很想藉助自己超乎常人的聽覺，來搶佔洞察危險的先機，可她此時能聽到的只有自己劇烈的心跳。

又一個黑衣人突然殺出來，直接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小優。小優一個猛躍，跳上旁邊的一塊高處，槍聲就響了，子彈打在了她剛剛的位置。

黑衣人見打偏了，再次瞄準小優。就在他瞄準的時候，小優一個漂亮的後空翻，同時拉弓射箭，那個的手臂中箭就慘叫一聲倒下了。

接下來小優就更加警惕了，因為不知道還有多少歹徒等著她，也不知道他們都使用什麼樣武器，是不是她所熟悉的。

就在這時，五六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湧來，眼見著就要把小優給團團圍困住。

一場惡戰再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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