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小小的一室之內,茶氣的香味在紅泥小壺內不斷的翻滾,氤氳模糊,黑袍男子離開之後,另外一道身著鷺鷥文官衣飾的身影站在身後,身子微微有些顫慄。
紫袍男子忽而轉頭,狹長的丹鳳眼中帶著一絲笑意,「差事當的越發好了?」
文官連忙跪倒在地,「下官不敢。」
「江南王此人詭計多端,表面雖一副浪蕩風流人的模樣,可是卻心計深沉,這樣的人你也敢怠慢?」紫袍男子微微皺眉,身上渾然有種威壓的氣息,讓文官戰慄不已,腿腳發軟。
「下官只是……只是……」文官猶豫半天,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分明是懈怠,還來找借口做什麼?」紫袍男子臉上寫滿幾分不屑,若不是他力挽狂瀾,現在所有的矛頭恐怕都會指向他。
看來還是他治下不嚴,所以才會出了這樣的事情!
若是威嚴所到之處人人跪服,也就沒有人敢對上敷衍,不至於手眼不通。
文官渾身上下哆嗦了一下,這才猶猶豫豫的開口說道:「下官只是以為……只是以為所有的痕迹全部都掩蓋了,也沒有必要冒頭去惹來江南王的注意。」
「你是在教訓我?」紫袍男子不悅的回過頭來,滿臉寫滿了威嚇憤怒,周身環繞的威嚴氣息,讓人無法不充滿戰慄。
「不……不敢。」文官連忙回道。
「若是不聽話,我看你這個太守恐怕也是做到頭了。」紫袍男子勾起一抹笑意,越發的深邃。
「是,是,下官明白。」文官不敢再有微詞,點頭哈腰的稱是。
紫袍男子似乎是不欲和他多言,轉過頭來,輕描淡寫的揚了揚手,「退下吧。」
文官這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一雙市儈的眼睛在紫袍男子的身上打了一個轉,這才流露出一絲放心,轉身退下。
天色遲暮,燭光輝映,一個挺立的身影,倒映在身後的灰牆上,好像是從一開始便在這裡似的。
在陌生的地方很不踏實,兜兜轉轉間,又感覺回到了當年的冷宮,每日血和淚的洗禮,身上早已麻痹,可心裡卻越發沉痛,當那刀鋒切膚之時,痛感彷彿也會穿越時空,再度回到眼前。
謝檀驚叫一聲,再次從夢中驚醒,冷汗岑岑的從額頭流下,回頭一看,卻發現有一道抹黑色的身影坐在桌前,不由得又嚇了一跳,「你來幹什麼?鳳凰別無含義!」
那一道黑色的身影聽了這話,渾身忽然一僵,緩緩的轉過頭來,燭火搖曳下,露出的清朗面容,和記憶中的噩夢有三分像,卻更加的挺拔,俊朗。
謝檀一瞬間又從噩夢中回到現實,揉了揉眼睛,這才算是徹底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原來是你……」
慕容墨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表情,忽而嗤笑了一聲,「做什麼噩夢了?鳳凰是什麼?」
「哪有你這樣偷聽別人的話,又來質問的?」謝檀搖了搖頭,用手指梳了一下青絲,披在肩上,如同瀑布一般直流而下,很襯得她整個容貌都清麗雅絕,美不勝收。
慕容墨臉上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上一次雷雨天你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我真的好奇你才不過豆蔻年華,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深痛沉重的事情?」
這些話,無疑又讓謝檀墜入了當初的深淵,腦海中飛速的閃過一些記憶的碎片,刺痛著她的心。
她苦澀而又無奈的笑了笑,站起身來坐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或許是因為太久,茶都涼了,泛黃的茶水,仍然飄散著清香的氣味。
她絲毫不介意大口大口的喝下,如同牛嚼牡丹一樣,良久才吐出一句,「有些事情,壓在心底里久了,就覺得放在心裡,才是最好的選擇。」
慕容墨知道她這些話的意思,不願意說出,壓在心底,遲早會把自己悶壞的。
可他更加不願意逼問,微微的點了點頭,「起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謝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到好像還在半夜一樣,四周充滿了寂靜,雞還未曾打鳴。
暮色未初曉,從窗戶朝著外面看去,還能夠看得到繁星點點,又是晴朗夜空。
看了許久,謝檀才回過頭來,「你怎麼在我的房間里?」
慕容墨故意看了一眼隔壁,臉上寫滿了擔憂,「鬼面在此,我又怎麼能夠不擔心你?」
謝檀嗤笑了一聲,頗有些不以為意的說道:「我想他應該不會再傷害我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慕容墨冠冕堂皇的說道。
謝檀也是無奈,分明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個託辭,卻還是拿慕容墨沒有辦法,便也知道趴在窗前,「夜深了。」
「你這一覺睡的可真長……」慕容墨看了她一眼,黑色的深眸中,沉靜如水,帶了一絲天真爛漫,而更多的是清醒,他搖搖頭,心中雖然很好奇,卻也不打算再追問下去,只是坐在她的身旁。
謝檀愕然,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這才無奈的笑了笑說道:「累了。」
「你需要有一個人。」慕容墨道。
「需要什麼?」謝檀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墨笑笑,「你需要有一個人,在你睏乏的時候,守著你。」
謝檀聽聞此言,揉眼睛的動作忽然一躲,心中微微泛起漣漪,她有想起剛才噩夢正濃間,看到的那個人影。
雖然坐在燭火搖曳下,默默無語,但是在看到人影緩緩轉頭的那一瞬間,她的心沒來由的一陣安定,就好像是世間萬千,都不及他風華一瞬!
她不想說話,十四歲的芳齡,有些姑娘早已出閣,若是她執意待字閨中,恐怕母親父親也不會放心。
淑敏解除了婚約,慕容長嘯又是翩翩少年,惹得無數人家眼紅,爹爹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的,她不敢肯定,瞬息萬變的京城中,明天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局中人看事,總比局外人要多一點思慮周全,她苦澀笑笑,百思卻不得其解,只能生硬的轉了話題,「使團被殺,你有沒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