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英雄,美人,佳釀

第16章:英雄,美人,佳釀

「你……」吳中面色烏青地瞪了紀冉溪一眼,捏了捏拳頭,轉身走開了。

「小妹,你怎麼可以這樣曲解吳兄的為人,他也是為了你好。皇宮不比家裡,由不得你胡來的。要是闖了禍,可沒有人能夠保得了你。」紀廣漠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個任性妄為的小妹,搖了搖頭。他們姐妹性子卻是南轅北轍,一個沉靜如水,一個熱情如火。

「知道了,沉默是金嘛。走吧,咱們回家吧。」紀冉溪吐了吐舌頭,一邊挽住了紀廣漠的胳膊,撒嬌起來。

「你不在宮中陪姐姐了么?靈溪現在正是困苦的時候,大哥是男人,出入後宮不方便,你是她妹妹,應該多開解她一下,不能總讓她自怨自艾。」紀廣漠嘆了口氣,想起後宮中的那個讓人憐愛的妹妹,他的心裡就是滿滿的酸楚,明明知道這後宮是條不歸路,她偏要一腳走到頭了。

「我怎麼沒有開解嘛,可是姐姐的性子你也清楚,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我是拿她沒有辦法了。」紀冉溪聳了聳肩膀,神情顯得很是頹廢蕭然。

兄妹兩一路閑聊著,轉眼間便出了宮。兩人走在街上,卻是沒有在皇宮裡那般顧忌了,是以紀冉溪也是有什麼便說什麼了。

「真是不明白皇上了,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姐姐懷的是他的孩子,現在孩子被皇后給害沒了,他竟然一聲都不吭,實在是太氣人了,也不知道她心裡到底有沒有姐姐。大哥,你在皇上姐夫面前要替二姐喊冤啊,要讓皇上姐夫為二姐做主才是。」紀冉溪一臉的怏怏之色,將心裡的不快全都發泄了出來。

「後宮之事,自有後宮的處置,大哥是外臣,管不得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孩子也沒有了,還能如何了。我想,皇上應該會給靈溪一個交代的吧。」紀廣漠有些愴然地笑了笑,顯得有些無能為力,「皇后也未必就如宮中傳言那樣,她何苦來哉要去害了你二姐,她和皇上本就疏遠,沒有感情可言,應該不會做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

「大哥,你是怎麼了,就會幫著那個女人說好話,反正我不管,你一定得替二姐做主,你是刑部尚書,難道連自己的妹妹也保護不了么?」紀冉溪面色顯得更加的不痛快起來,大聲地嚷嚷著。

「凡事要講證據,誰可以證明是皇后害得貴妃滑胎的,你口口聲聲說是補藥裡面有問題,可是為什麼等到三日之後貴妃才有滑胎的跡象。而且太醫也查明了,補藥裡面沒有任何墮胎的成分。」紀廣漠面色肅然地看著紀冉溪,自然也是能夠體諒冉溪替靈溪抱不平的心情。

「我……」紀冉溪卻是啞口無言地看著紀廣漠,泄氣地哼了一聲。

「一定是那個女人害死了貴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是好人,她是冒牌的皇后。」身後,傳來一聲略顯稚嫩的男童之音,帶著幾分妒恨與決絕。

紀冉溪愕然地回過身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出口之人,卻是一個八歲上下的男孩,穿著一身青色錦衣,身量卻是比同等年紀的男孩要高出許多,臉上帶著孩童不曾有的凌厲與成熟。

「你,你說什麼?皇后是冒牌的?」紀冉溪神色不安地看著小男孩,低低地問道。

「自然是冒牌的,真正的皇后還在濟州。宮裡的那個皇后根本就不是我的姐姐,她是假的。」小男孩高傲地昂著頭,一臉的倔強與孤傲。

「真的?」紀冉溪眉飛色舞地看著小男孩,一邊蹲下了身子,有些欣喜地道,「這話你敢不敢當著皇上和太后的面說?」

「當然敢,我一個人來京城,就是為了替我姐姐報仇的,我要揭穿那個壞女人的真面目,她根本就不是……」話音未落,紀廣漠已經一個轉身,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甩手劈在他的後頸上,一把將他扛在了背上,神色緊張。

「大哥,你幹什麼,他……」紀冉溪有些氣惱地瞪了紀廣漠一眼,跺了跺腳。

「咱們回家再細問他。」紀廣漠沖著冉溪使了個眼色,嗯了一聲,轉身背著小男孩回了右相府。冉溪心領神會,只覺得心裡頭好像有什麼要跳出來了一樣,唇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看樣子,老天爺都在幫自己了。

鳳儀宮。

「啪」地一聲,書案旁放著的琉璃夜光杯跌落到地上,發出清亮宏大的聲響,震得整個鳳儀宮格外的刺耳喧嚷。夜光杯碎成了兩半,散亂地跌躺在地上,顯得孤寂清落。

若爽失神地看著那突然墜地的夜光杯,忽然間覺得心緒有些不寧起來。不知為何,整個下午變得煩躁無比,想要小憩一會都沒有心思。原本還是晴好的午後忽而間蒙上了一層陰霾,灰藹藹地讓整個皇宮都變得陰鬱蕭冷起來。

只不過是須臾光景,此刻就變天了。若爽悵悵地看著窗外迷靄的天氣,心裡輕輕地嘆息著。轉眼間已是大半年過去了,而師父交給自己的任務卻是一點起色也沒有,雖然不用再步履維艱,但還是得小心翼翼。終此一生,她人生最美好的流年韶華就要在這寂寂的深宮裡摧殘殆盡,無人來嗅么?

昭陽殿。

一身素紫宮裙的雲茉冉冉地跟在了春香的身後,目光清和而敏感。早起的時候,若爽去了太后的慈寧宮,自己帶了宮裡的幾個丫頭在殿內除草勞作。未及,春香便過來了,說是貴妃娘娘有事請雲茉過宮一敘。

朱門院落,香樟疊影,秋日的昭陽殿氤氳在一片蕭冷寥落的氛圍里。過階而上,穿廊走院,方是到了溪貴妃的寢殿之中。

「奴婢參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找奴婢前來有何事?」雲茉一邊朝著美人椅上的溪貴妃見了禮,微微地福了福身子,目光清潤地看著端坐美人椅上的紀靈溪,依舊沉靜婉約,依舊淡然若水,眉間斂了幾許淡淡的傷感,眸子卻不復先時的謙和與嬌柔,多了一絲複雜的肅冷。

「雲茉姑娘是皇后的陪嫁宮女吧,你從何時跟在皇後娘娘身邊的,在老家可還有親人么?濟州是個好地方,山水怡人,風景美不勝收,不光是景緻出眾,還出美人了,比如像雲茉你一樣。不知道的,絕不會把你當成是皇後娘娘的婢女的,還以為是皇上的妃子了。此等絕色,做個宮女卻是有些委屈了。」溪貴妃懶懶地挑了挑眉,語氣雖是謙和柔婉,卻藏了無盡的深意。

「貴妃娘娘謬讚了,奴婢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丫鬟而已,又怎麼敢同宮裡的嬪妃娘娘相比了。奴婢不過是蒲柳之姿罷了,在貴妃娘娘面前,奴婢又算什麼了。即為婢子,哪有委屈之說了,人各有命罷了。」雲茉心下有些惶然,卻是不明白溪貴妃的用意。

「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強求不得,就如本宮,滿心歡喜的以為可以當母親了,到頭來還是空歡喜一場。」溪貴妃苦澀地笑了一下,神情顯得很是頹然沮喪。

「娘娘請節哀。」雲茉低低地慰藉起來,黛眉輕蹙。

「哀自然是要節的,也不知道要何時本宮才能再為皇上懷上龍裔了。說來本宮還忘了道聲謝,上次有勞雲茉你替本宮解圍了,要不是雲茉,本宮說真的,也許就要得罪太后和皇后了,這後宮的日子,怕是就不好過了。」貴妃婉婉而笑,柔潤的話語里卻裹著一把無形的利刃,彷彿要刺穿雲茉的身體。

「奴婢也只是盡自己的本分,貴妃娘娘平安無事就好。」雲茉心中自然明白貴妃娘娘此話的深意,宮中有關貴妃滑胎是皇后給害的早已經不是什麼秘聞,想來她也認定了是那一碗補藥奪了她腹中孩子的性命。

「雲茉姑娘整日為皇后操勞,不如本宮報你一個人情如何?本宮願向皇後娘娘請求,准你出宮回鄉探親,你可願意?」貴妃薄唇輕揚,凝然而笑。

「奴婢已經沒有家人了,娘娘的一番好意,奴婢心領。」雲茉搖了搖頭,婉言相謝。

「哦,這樣啊!」貴妃輕輕一笑,眉間似有怨尤,「其實本宮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近來我家小妹進宮的時候給本宮說了個民間傳言了,說是當今皇后並非真正的國母,血統不正。當然了,也只是民間傳言罷了。不過你也知道,這民間傳言一多了,就跟真的一樣,本宮也是替姐姐擔心,所以想借這個機會讓你回家一趟,請了濟州的人過來,堵住這悠悠之口。雲茉,你覺得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本宮也是替姐姐未雨綢繆罷了。」

雲茉的臉色當即有些不大好看,怔怔地看著貴妃娘娘,眸子里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迷茫,身子輕微地顫慄了一下,旋即淡漠卿然地說道:「貴妃娘娘也說是民間傳言了,自然是不可信的,除非是貴妃娘娘自己相信了吧。娘娘也認為皇后並非正統么?」

「本宮自然相信姐姐的,只不過謠傳多了的話,可就成真的了,不是么?」貴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邊捋了捋額前的如雲秀髮,眸子斂了一絲玩味。

「貴妃娘娘要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奴婢就先告退了。」雲茉施施然地笑了一聲,一邊福了福身子,蓮步后移,面上有些隱隱的憂慮。

「這不是雲茉姐姐么?怎麼這麼急就走呀。我這還帶了個老鄉過來了。」身後傳來一聲嬌膩女音,帶著細細的酥軟,卻是紀冉溪過來了。

「奴婢宮中還有些事情,就不多留了,告辭。」雲茉淡淡地接過話茬,面無表情地看了紀冉溪一眼,旋即身子一晃,目光詫異地看向了紀冉溪身側的男童,卻是鄭萌的兒子鄭磊。

鄭磊穿得氣派不凡,一臉倨傲地看著雲茉,眸子裡帶著一絲妒恨的挑釁,甚是狂傲不羈,完全不似一個十來歲的孩童。

「這是我姨媽家的孩子,剛巧著,他也是從濟州過來的,說起來,他也算是和皇后,雲茉姐姐你沾親帶故了,更巧著,他也和皇後娘娘同姓,都是姓鄭的。最巧的是,他還和皇後娘娘的親弟弟同名,叫鄭磊。」紀冉溪媚眼如絲,笑得有些陰戾無常,一字一句,咬得極重,顯得刻意而明顯,那三個巧字,卻是聽得雲茉心裡一陣發憷。

「是么?」雲茉波瀾不驚地看著紀冉溪,目光平和柔軟地望向鄭磊,「能夠同皇後娘娘攀上這樣的關係,也是他的福氣,可要好好珍惜才是。」言畢,已經提了裙擺,裊裊地離了昭陽殿。

雲茉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是貴妃還是一眼瞅出了雲茉的不安與強自鎮定。溪貴妃目光陰鷙地看著遠去的清麗身影,緩緩地靠著美人椅,絕美憂傷的面龐上閃現出一絲刻薄的惡毒來,一邊捂了捂肚子,心道:「孩子,母妃是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所有對不起我們母子的人,母妃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不管是誰。」

「姐,他們做賊心虛了,他們果然是冒牌的。咱們現在就領著他去見皇上和太后,一定要讓那個女人死無葬身之地。」紀冉溪自得地笑了笑,卻是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急什麼,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紀靈溪輕輕地哼了一聲,目光柔軟地落在鄭磊身上,一邊微微地欠了欠身子,捉住他的肩膀道,「你真的想為你姐姐報仇么?」

「當然想,做夢都想。」鄭磊回答得擲地有聲,小臉漲得通紅,一邊握緊了拳頭。

「很好,你姐姐有你這樣為她付出的好弟弟,真是她的福氣。」紀靈溪笑得溫婉若水,有些悵惘,有些唏噓。

「靈溪姐姐,在皇上和太後面前揭穿了她的話,她會被抓去坐牢么?我爹是不是就可以讓我的姐姐恢復正常了?」鄭磊困惑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了,只要她坐牢了,你姐姐的病就能好了,到時候你們姐弟兩就可以像以前一樣幸福的生活了。」紀靈溪摸了摸他的頭,一臉溫暖地看著他,清潤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殘酷的冷光,這後宮之中,沒有人會是永遠的弱者,也沒有人,會是永遠的不敗神話。

「娘娘,現下咱們該怎麼辦?鄭家小少爺已經到了宮裡,貴妃娘娘怕是已經全都知道了。一旦小少爺揭穿了我們的身份,我想,咱們在後宮的日子就算是到頭了。」雲茉離了昭陽殿之後,急急忙忙地回了鳳儀宮,將所遇之事都與若爽說了。

若爽亦是坐立不安,神色顯得很是疲倦,這後宮之中,即便只有自己和貴妃二人平起平坐,也永遠是不得寧靜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這一次的困局,卻是比先前的更要難解,幾乎是死局了。

「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單憑一個小孩子,又能代表什麼。她要真是想對付本宮的話,怕是早就向皇上和太后告密去了,說明她心裡還是有些忌憚的,怕弄巧成拙。她這一招先發制人還真是讓本宮措手不及,暫時本宮也只能先與她拖著了,鄭磊終究是鄭家唯一的繼承人,本宮也不能對他下手。依著貴妃的性子,怕是不會用這樣的方法對本宮施壓的,本宮倒要看看,她想玩什麼把戲。」若爽凝重地蹙了蹙眉,心裡亦是沒有什麼底氣。

貴妃現在只是警告試探,無非就是想打亂自己的陣腳,二來又利用民間的謠傳製造自己並非正統的輿論,想來很快就會傳到太后的耳朵里,觀棋局而不動聲色,以靜制動,想來也只有紀廣漠那個陰晴不定的人才會想出這般招數了。若爽心裡悵悵地想著,彷彿可以看到,那近在咫尺間的狂風暴雨。

只不過一天的功夫,宮中的宮人便四處流傳著皇后是假冒之身的謠言,彼時的鳳儀宮,卻是處在一片風雨飄搖之中。太后那邊雖未有動靜,但是相信很快便會有所行動的。

九曲迴廊,亭台水榭,一襲水色錦服的女子蓮蓮地漫步於皇城樓閣間,淡然沉婉,一如這大梁宮孤寂的清冷。立於樓台之上,瞻望著浩野千里,看天上雲霞藹藹,凝宮外煙雨樓台,沒有了春日的滿城碧色,有的只是秋日裡無邊的肅殺與隱冷。只是那麼一堵牆而已,卻隔成了兩個世界。

這裡紅牆綠瓦,滿目輝煌,繁盛旖旎的景緻下卻是暗流洶湧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外面雖是章台小巷,屋落綿延,喧嚷吵鬧的長街里卻有著最為樸實的青梅竹馬,舉案齊眉。這偌大的皇宮裡,卻找不到一個可以一訴衷腸之人。

城樓的另一側,一襲素黃的女子裊裊而來,婉約妙麗的身姿在這秋日裡染上了一絲凄凄的寥落。

「原來姐姐來這裡了,剛剛去鳳儀宮給姐姐請安,雲茉卻說姐姐不在。」溪貴妃揚了揚柳葉眉,悠悠地說道,一邊笑了一聲,「妹妹這陣子身體不適,很久不曾過來向皇后請安了,還望姐姐多多擔待。」

「妹妹既然身體剛剛見好,就更不應該來這樓上吹風了,要是又病倒了,本宮可是擔待不起啊。」若爽惻惻地轉身,秋水微瀾的眸子一如這秋日的清涼。

「來樓上吹風會讓人變得清醒,看得更高更遠,也明白很多事情。這後宮里,一味的柔弱與忍讓只會讓自己越來越卑賤,姐姐認為妹妹說得對么?」紀靈溪緩緩地抬頭,目光空靈幽寂,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凄然。

「其實姐姐倒是很喜歡妹妹這樣的性子,沉靜溫婉,淡然若水,就像一朵午夜的幽曇花,獨自綻放,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清新魅力。」若爽寧媚一笑,目光緩和地看著紀靈溪。這本也是自己的真心話,進宮大半年,她從來沒有將這個女人當敵人來看待,她也不必要與靈溪為敵。可是命運總是這般無常,一入宮門深似海,楚楚可憐的女子須臾間也能變得陰狠可怕起來,一如眼前這個陰翳莫測的如花女子。

「午夜幽曇,姐姐真是謬讚妹妹了。或許在以前,妹妹還認為這是一種超脫的氣質,可是現在妹妹卻不這麼想了,一個人靜靜綻放有何意義,外人能欣賞得到么?我自問不與人爭,可是人偏與我過不去,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而已,連這麼簡單的心愿都不能實現,這後宮,還有什麼值得我去堅持的,我討厭以前的自己。」紀靈溪憤憤地說著,一邊握緊了拳頭,目光變得陰狠厲冽起來。

「妹妹要這麼想,本宮也無話可說。本宮知道,妹妹認為是我害得你失去了孩子,所以才會這麼做的,在宮中散播那些謠言,想要報複本宮。」若爽依舊淡然自若地看著紀靈溪,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冽柔婉。

「我的孩子是怎麼沒有的,沒有人會比皇后和太后更加清楚明白,不是么?謠言,妹妹自認為那絕非是空穴來風的,姐姐心裡要是沒鬼的話,又何須在乎這些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可見老天爺還是有眼的,不會讓得勢的人一直風光下去。」紀靈溪笑得有些得意,目光灼灼,「命運眷顧你太多了,老天爺也是時候該照顧我一下了。」

「你要是確信單憑那一個年少無知的孩子就能扳倒本宮的話,儘管放馬過來,本宮倒要看看,老天爺要怎樣照顧你。本宮什麼風浪沒有經歷過,還會怕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孩子么?太后不糊塗,皇上也不是昏君,本宮更加不是一個窩囊廢。紀靈溪,如果你要斗的話,本宮陪你玩到底,只不過你要小心了,本宮可以玩死駙馬,又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右相。本宮沒有對你下手,給足了你們面子,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惹火了本宮的話,本宮不介意再有右相一家下去陪駙馬做伴。」若爽風姿妖嬈地笑了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著靈溪,一字一句,酷冽而瀟然。

紀靈溪身子一顫,有些驚駭地看著若爽,強自鎮定地吁了口氣,坦然無懼地迎戰她的威脅:「若是單憑一個小孩子,的確是有些費勁的。可是妹妹的手裡還有一張王牌,妹妹知道姐姐心裡為什麼沒有皇上,因為姐姐的心裡裝了別的男人,只要我這嘴輕輕一張,就算太后肯饒過姐姐,想必比起真假來,太后和皇上更加不想聽到皇室的醜聞吧。」紀靈溪吸了口氣,半是憐惜地說道。

「你……」若爽面色有些虛白地看著紀靈溪,憤憤地捏緊了拳頭,眸子里閃過一絲冰涼的殺意,咬了咬唇,「靈溪,我真的不想跟你動手,你何苦要這樣逼我了?把我逼急了,對你有好處嗎?」

「我逼你,如果不是你害得我沒有了孩子,我何苦跟你斗,是你逼我到這樣的境地的。起先我也以為我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我錯了,你的心比蛇蠍還要毒辣。」紀靈溪有些好笑地望著若爽,目光里是一片盈盈光華。

「你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娘娘害的,如果不是娘娘用那碗補藥救了你一命,今天你根本就不可能站在這裡。」身後一陣颯颯的冷風襲背而來,紀靈溪一怔,目光愕然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雲茉,又望了望這皇城高樓,看著佇立邊緣的雲茉,面色有些隱隱的發白。

「娘娘也看到了,以雲茉這樣的本事,要殺娘娘簡直是易如反掌。只不過皇後娘娘和奴婢都認為娘娘是個可憐可敬之人,不想與娘娘為敵。但是娘娘實在是憂傷過度,完完全全看不到周圍的事事非非了。如果雲茉告訴娘娘,你的孩子是你的好妹妹的精心傑作,你信么?」雲茉一步一步地向著靈溪靠了過來,沉靜柔婉地看著靈溪,言語清冷而謙和。

「不可能,冉溪心性單純,她是我的親妹妹,她沒有要害我的理由。休要為你們的心虛害怕轉移視線,我是不會相信的,你不用信口雌黃。冉溪是我帶大的,怎麼可能?」紀靈溪搖了搖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雲茉。

「靈溪,誠如你所說,你知道我心裡有人,我不跟你爭皇上,我有什麼理由要害你的孩子。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妹妹,她也喜歡皇上,她也想和你一樣,入宮為妃,和你一樣分享帝王的恩寵。而你肚子里的孩子,會是她以後安享榮華,高枕無憂的障礙。她不但要讓你沒有孩子,還想讓你永遠不能生育。」若爽目光清澈純明,面色亦不如先時那般凌人,淡淡如水地看著眼前瑩瑩毓秀的女子。

「這個,是娘娘每天膳食里要吃的東西吧,酸中帶甜,枸杞。」雲茉小心翼翼地打開用手絹包好的一味藥物,卻是風乾了的枸杞。

「這是我自家的,有問題么?」紀靈溪惑然不解地望著雲茉,幽幽地道。

「若論形狀,色澤,味道,自然是與枸杞無出其二。但是這並非真正的枸杞,而是一種與枸杞類似的藥物,這是紅菱果,生長在嶺南一帶。許多人都會誤把它當成枸杞來下藥,須知紅菱果一旦用食過多的話,尤其是女子,常期服用,尤其是懷孕沒有經期的女子,會在胎兒成型六個月後自然胎死腹中,而經期也將失調,以後永不能生育,換言之,它是一種慢性的絕育葯。」若爽一臉卿然地看著靈溪,娓娓而談。

「什麼?不,不會的,這不可能。你騙我,胡說,你胡說,冉溪不會這麼做的,不會害我的。」靈溪面色發白地看著若爽,幾近崩潰地看著若爽,惶恐驚駭地捂住了肚子,眸子里有洶湧的淚水打轉。

「榮華富貴,後宮妃位,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你要是不信的話,回去可以把你的那些所謂枸杞拿去太醫院驗證一下,到時候你便知本宮有沒有說謊。那天我送給你的烏雞鳳血湯裡面加了決明子與烏丸,那都是疏導經期的藥物,本宮也是不想你以後不能生育,所以才送了那碗葯給你喝,你卻偏要認為那是打胎葯。當然,也因為它,才使你的孩子提早離世,如果你還是要怪本宮的話,本宮也無話可說。本宮言盡於此,是非黑白,你自己思量斟酌。」裙袂飄揚,若爽風姿決然地一拂衣袖,清冽漠然地看著紀靈溪,轉身與雲茉一道下了這皇城樓閣。

西風剪剪,良夜沉沉,原該溫馨祥和的夜晚,若爽卻沒有了欣賞的情致。月華如水,飄然泄於長亭院落,清冷皎然,猶若相思點點。

臨窗而立,看著清朗夜空里璀璨生姿的繁星,若爽的清瞳里閃過一絲隱隱的憂慮。今日皇城樓閣間,兩個姿妍秀麗的女子正式拉開了一場後宮的巔峰對決。

「娘娘,你說貴妃娘娘肯放手么?」身後,是沉靜寂然的雲茉,額前厚厚的劉海迎著夜風拂拂吹動,明眸皓齒,玉色可人。

「那就要看天意了。她若想得通,那是我們的造化,想不通,那便是我們的命數。」花顏月貌,卻如這深秋一般淡冷落然,語氣也攜了幾分蕭索潸然。這一招以退為進也是萬般無奈之舉,若非窮途末路,她是不敢犯這個險的,明天,是一個無法預知的未來。

「雲茉,今晚上你出宮去吧,明天一來,我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場面。」若爽瀟瀟凝望著雲茉,低低地道。

「娘娘這是要趕我走么?」雲茉搖了搖頭,歡然一笑,「娘娘在哪裡,我便在哪裡,這個時候連我也出宮了,娘娘要怎麼辦?這麼多難關我們都闖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闖得過。娘娘大可安心,惠王已經日夜兼程地趕去濟州請鄭老爺來京了,只要鄭老爺來了,單憑小少爺的一家之言,卻是不足為信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若爽面色一變,有些吃驚地看著雲茉。

「今早上就出發了,傍晚在御膳房的時候,王爺府上的小廚子過來跟我說的。」雲茉悠悠地道,怡然寧婉地看著若爽。

「濟州來往京城,就算日夜不休,最快也要三天,惠王還好,可是鄭老爺了,他未必挺得過來的。看樣子,我只能咬緊牙關再堅持兩天了!」若爽沉沉地嘆了口氣,目光更顯柔腸凄楚,淺淺看向雲茉,「雲茉,你跟師姐說句老實話,你怨不怨師姐把你帶進這沒有人情味,處處危機的皇宮裡來?」

「不怨。師姐,我的命是你救的,在我的心裡,你就是我的姐姐。姐姐有難,妹妹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如果沒有師姐,也不會有今天的雲茉。」雲茉搖了搖頭,嫣然而笑,目光輕軟寧和。

這話也是她的肺腑之言,早些年他們杜家滿門被仇家殺害,是師姐於冰天雪地的山坳里發現了奄奄一息的自己,將她帶回了千門,並讓師父收了她為弟子,這份恩德,她一直記在心裡頭,為了師姐,她可以放棄一切。

「我們並非親姐妹,尚能如此相處,偏偏血肉相連的至親,卻要那般算計謀害。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後宮,實在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若爽發出一聲喟嘆,深宮寂寂,如若不是有雲茉陪在自己身側,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自己可以堅持多久。

是日,風平浪靜,並沒有預想中的風雨滿樓。及至第二日的晌午,花嬤嬤打發了跟前的婢女流紗前來傳話,太后在靜心閣設宴,請了皇上,貴妃和自己用膳。東窗事發,太后的發難終究是如期而至。

若爽留了雲茉看守鳳儀宮,一人前去了靜心閣赴宴。與其是家常小聚,不若是鴻門宴罷了。若爽唇角勾起一絲淺笑,目光藹藹地掠過這九重宮闕,這裡,承載了她大半年的流陰韶華,這裡,承載了她少女一心希冀的情竇初開,這裡,亦有她完成不了的夙願,諸多過往,宛若流水潺潺,從腦海里趟趟而過。

踏進閣中,太后與皇上自坐了正中央,平日慈憐的太后,松老的面容上斂了一絲沉沉的厚重,看著若爽的目光多了一絲犀利。

燁翰的臉上帶著隨性洒然的笑容,亦如過往,磊落輕狂,不羈豪邁,一副看戲的表情。貴妃訕訕地坐了一側,見著若爽的時候,目光里多了一絲凄楚的無奈,復又低下頭去,不與若爽對視。

最引人側目的自然是太後身側站著的桃紅女子紀冉溪與錦衣華服的小公子鄭磊了。紀冉溪看到若爽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自得的笑意,鄭磊的身子怔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瞪了若爽一眼。

「皇后該是知道哀家今日設宴的目的吧,哀家也不想拐彎抹角,關於民間的那些傳言,皇后想要怎麼解釋了?」太后昂著頭,翹了翹塗著彩金的鳳甲,眉毛輕輕一擰,一臉審視咄咄地迎向若爽,開門見山起來。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太后也都說那些是傳言了,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又怎可取信了。臣妾是怎樣的人,太后這些日子難道看得還不夠清楚么?」若爽面無波瀾,回答得四平八穩,坦然地看著太后。

「知人知面不知心,哀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了,有時候看走眼了,也不足為怪。皇后該知道,哀家眼裡容不得沙子,喜歡乾乾淨淨的人。」太后眼角微斜,輕輕地磕了磕眼,顯得意興闌珊,一邊掃了旁側的皇上一眼。

「如果臣妾說,臣妾的確是鄭家之女,太後會相信臣妾么?」若爽淡定安然地笑了笑,微微地福了福身子。

「相不相信不在於哀家,哀家只相信事實。眼下這個小男孩說是鄭萌的兒子,那麼你承認,他是你弟弟么?你和他,有無血緣關係了?」太后目光犀利非常,一字一句都充滿了力量,一邊說著,目光飄向了紀冉溪身邊的鄭磊。

「小磊,你照實說出來,當今皇后是你的親姐姐么?別怕,冉溪姐姐會給你做主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紀冉溪一邊拍了拍鄭磊的肩膀,寬和地慫恿起來。

鄭磊小臉憋得通紅,彷彿在醞釀什麼一般,咬了咬唇道:「她不是我的姐姐,她是假的,是冒牌的。」

「皇後娘娘,事實勝於雄辯,你就不要狡辯了。你根本就不是什麼鄭氏之女,童言無忌,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我看皇後娘娘根本就是居心叵測,太后,冉溪懷疑她說不定就是前朝餘孽派來潛伏在我們身邊的,想要對皇上和太后不利。」紀冉溪眉飛色舞地看著淡定自若的若爽,一邊對著太后添油加醋起來。

太后的面色有些微微的慍怒,目光飄忽地看向了一旁的皇上:「皇上,你怎麼看這事情?」

「皇后可是太后您欽點的,如今皇後身份不明,不乾不淨,太后似乎不應該問兒臣才是,後宮向來是太后打理,太后要怎麼做,兒臣沒有任何異議。」皇上顯得一臉的滿不在乎,洒脫地聳了聳肩膀,撇得甚是輕鬆。

太后略略地沉思了一會,目光轉向紀靈溪:「貴妃了?你可有話說,冉溪是你的妹妹,她的話可信么?」

貴妃的身子顫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向冉溪,瞬息間交替了萬千情緒,抿了抿唇:「冉溪雖是臣妾的妹妹,但是臣妾對此事毫不知情,臣妾也不知道冉溪說的是真是假,但憑太后定奪,臣妾不敢妄言。」

紀冉溪面色一變,有些氣惱地瞪著紀靈溪:「姐姐你怎麼能說對此事毫不知情?小磊這兩天里不是都在昭陽殿么?」

「他是在昭陽殿,可是我並不知道他會說這樣的混話,剛才所言是否屬實我確是不知的,我也不知道你為何會這樣深信不疑,偏要帶了他來找太后,弄得後宮不安寧。你從小就不得安生,喜歡搗亂,如今卻要亂到後宮里來了,我實在是不知道你存了什麼心思。」靈溪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問,一邊委屈地低下了頭,嬌襲一身憂愁,嚶嚶地拿了手絹抽泣起來。

「你……」聽著自己親姐這樣與己無關的推諉之詞,紀冉溪卻是怎麼也料想不到的,只一咬牙,也懶得與紀冉溪多做口舌之爭,目光清亮澄澈地看著太后,「太后,冉溪願以自己的性命擔保,若是所言有虛的話,冉溪將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一邊說著,風姿決然地轉身過來,戾氣襲人地審視著若爽,一步一步朝著她行了過來,「皇後娘娘敢對天立誓,眼前的鄭磊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么?」

「本宮自然是不敢立誓的,若真立誓了,豈不跟你一樣蛇蠍心腸了!」若爽幽幽一笑,附在她耳畔低語,「本宮跟你不同道,為了榮華富貴,可以連自己的親姐姐也去陷害。」

「你……」紀冉溪面色一片發白,哼了一聲,倨傲如常地看著若爽,諷刺地笑了笑,「皇後娘娘不敢立誓,是心虛了,心裡有鬼吧,因為你知道自己並非正統,一旦立下毒誓,必不得好死。」

「磊兒本就是我的親弟,本宮何須要立誓,你不覺得這很好笑么?」若爽冷冷一笑,一邊向著鄭磊走了過去,輕柔淡潤地看著他,「小磊,看著我的眼睛,你告訴太后和皇上,我們是姐弟么?」

小磊卻是低著頭,拚命地掙扎,一邊搖頭而語:「不是,你不是我的姐姐,不是。」

「小磊。」若爽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隱隱的憤怒,清潤的眸子里漾起一絲淺碧色的光華來,一如午夜的幽魅,帶著凄凄的蠱惑之力。

「皇后,有話好說,是非黑白,終有定論的。」一旁的花嬤嬤趨步上前,伸手攬過了有些反常異樣的鄭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語姍姍地望著皇后,幽深莫測。

若爽只覺得心頭一亂,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忍住了有些紊亂的筋脈,目光復又淡然如常,原本想著用迷心法讓鄭磊心智受滯,度過眼前這個難解的困局。卻沒有想到花嬤嬤竟然看穿了自己的用意,破了自己的迷心法。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釜底抽薪已然末路,難道自己的命數要到此終結了么?一股前所未有的森寒之意瞬息間涌遍了全身,若爽的臉色在那一剎那灰白灰白,這最後的一搏,終究還是輸了。

沉香如屑,裊裊輕煙散於暖爐之中。簾外風動,樹影搖曳,劃出凄凄的絕響之音。那一瞬間,若爽感覺周圍所有的目光像是銀亮亮的飛刃,齊刷刷地朝著她射了過來,偌大的靜心閣里,她只聽得到自己噗噗的心跳聲,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混沌起來。

宮闈深深,終不是江湖裡的刀劍相交便能決出勝負,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不可進,亦無力退。

太后的眸光陰颯颯地閃過一絲冷冽,神情變得深不可測起來。皇上一臉瀟然地凝視著若爽,唇角有些輕微的抽搐,眸子里有略微的憐惜,但更多的是一種篤定與淡然,似乎她的真實身份,於他而言並無多大的意義。

「草民鄭萌拜見太后,皇上,皇後娘娘。」靜心閣外,簾幔微微挑起,一身青色宮裙的雲茉漫步而進,身後跟了一個頭戴方巾的中年儒士,二人一齊跪拜於地,溫軟清寧的聲音融融響起,一如秋日的明光,卻是鄭萌。

「鄭萌?」太后的表情有些欣喜,更多的是詫異,馥馥起身,徐步向他而來,「快平身吧,別跪著了,你腿腳本不好。」

「草民有罪,不敢起身。」鄭萌低低地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與自責,窗外漏進的日光寫意地灑在他淡褐色的衣袍上,更顯得儒雅非凡,氣質出眾。

「哦?何罪之有了?」太后眉頭輕輕一蹙,一臉探究地看向鄭萌,目光落在鄭磊和若爽的身上。

「微臣教子無方,害得太后不得安寧,此為一罪。微臣不請自來,卻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此為二罪。微臣枉顧太后旨意,以長女若爽替次女妍兒進宮為後,是為欺君,此是大罪。」鄭萌一一說來,言辭懇切,短短數語,便解釋了眼前糾纏一團的亂麻。

「你說的都是真的?皇后是你的親生女兒?那何以他們姐弟會這般生疏,童言無忌,鄭磊說皇后並非其親姐,難道他是信口雌黃么?」太後面色中帶著幾分蕭漠,涔涔地問道。

「小孩子從來就不會說假話,既然鄭老爺也認小磊是你的兒子,卻編出這樣的謊言,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莫不是鄭老爺擔心東窗事發,故胡謅了這麼一段出來吧。」紀冉溪哼哼一聲輕笑,連嘲帶諷起來。

「草民若有半句虛言,必然不得好死。」鄭萌緩緩抬頭,一臉正色地看著太后,而立之年的他更顯成熟氣韻,魅力倜儻不減,目光哀哀地看著太后,「草民惶恐,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次女妍兒精神失常,瘋癲月余也不見好。若以此身份進宮貴為國母,豈非是讓天下人笑話。太后對草民恩同再造,草民亦不想讓太后失望,故讓長女進宮取而代之。吾兒不識長女,是因為長女自幼多病,當年賤內生她之時,太后可還記得那個出生不足三斤的女嬰。」

太后的目光有些恍惚起來,嚴厲的面容覆上了一層輕淺的哀傷,喃喃地吁了口氣道:「當然記得,宮中所有的太醫都認為她活不成了,卻還是給你自己救回來了。鄭卿家的妙手回春之術,哀家是一直放在心頭的。說起來,她會早產,多半也是因為熏春救哀家之故。」

熏春是太后的陪嫁婢女,也便是鄭萌的結髮之妻。當年太后血崩催生,母子二人幾乎性命不保,全憑了鄭萌的精湛醫術,救了太後母子一命。太后對他感恩在心,為了拉攏他,將自己最貼心的婢女熏春許配給了他。

適逢太后與紀賢妃爭寵,後宮不寧,賢妃在皇上賞賜太后的貢品里偷偷做了手腳,結果卻給熏春誤食了,從而提前早產三個多月。也因此熏春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幸得鄭萌是當世難得一見的醫學奇才,油盡燈枯的熏春也與他度過了七年的夫妻生活,為他生有兩女一兒。

「長女若爽自幼多病,草民與賤內回了濟州之後,並沒有帶在身邊撫養,而是將她交給了草民的師兄撫育,是以才能活到今日,否則單憑草民一己之力,是絕對辦不到的。但是草民沒有想到,次女會和賤內一樣,犯有同樣的遺傳病,草民實在是不想讓她……」說到這裡,鄭萌的聲音有些發抖,清潤的眸子里有洶湧的霧氣擴散開來。

「不用說了,哀家信你便是,是哀家對不住你們夫妻兩,對不起你們一家人。」太后搖頭擺手,亦是勾起了無限的傷懷過往,喟然地嘆息了起來,潸然若失地扶了他起來。

一旁的鄭磊卻是搖著頭,稚氣昂揚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一邊掙脫了花嬤嬤的懷抱,大聲地嚷嚷:「爹你騙我,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你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大姐還活在世上,嗚嗚嗚,我討厭你,討厭你。」

「這不可能的,簡直是在編故事,說謊,這是一個天大的謊言,太后明鑒,千萬不要上了他們的當。」紀冉溪惶恐無助地看著太后,聽得整個心都涼了起來。

「你是什麼身份,敢在這靜心閣里大吼大叫,是不是謊言,哀家會不清楚么?你個挑撥離間的小賤人。」太后怒氣衝天地瞪了紀冉溪一眼,揚手就是一巴掌甩上了紀冉溪的臉,打得紀冉溪一個踉蹌,摔倒在了紀靈溪的腳下。

紀冉溪卻是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地看著靈溪,一邊拉扯著她的裙角:「姐,姐,你說句話啊,我沒有挑撥離間,我真的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是他們在說謊。」

「住口,我沒有你這樣厲害的妹妹,這個姐姐,我真是擔當不起。你害得我沒有了孩子,我已經不跟你計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竟然沒有想到,你又算計到皇後頭上來了,我們紀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紀靈溪無比漠視地掃了紀冉溪一眼,奮力地甩開了她的手,目光決然而清冷,卻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無奈表情。

「姐夫,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說謊。你說過,無論冉溪說什麼,你都相信的,你說話啊,你告訴太后,皇后是假的,她是假的。」紀冉溪嬌花弱柳地凝望著燁翰,此時此刻,這個皇宮裡主宰著女人一生幸福的男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明黃的龍蟒蛟袍,清俊疏離的淡漠神色,眉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嘲諷之意。燁翰輕輕地吁了口氣,有些好笑地看著太后:「懷疑皇後身份不實的是太后,相信皇后的又是太后。太后這是唱的什麼戲了,朕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很累很乏。國丈大人,單憑你這樣的說辭,朕,信服不了,誠如冉溪所言,朕怎麼知道這其中的真假,太后又何以這般篤定國丈大人沒有說謊了?」

「這……」太後有些犯難地看了皇上一眼,目光中亦是有些隱憂,漓漓地吁了口氣。

「血濃於水,總歸是不會錯的,草民願意滴血認親,以證皇後娘娘的清白。」鄭萌一臉肅正地看著皇上,說得卻是言之鑿鑿,目光誠摯坦然。

「好,就依你的意思。」燁翰洒洒一笑,目光咄咄地看著鄭萌,凌厲如一道純華的閃電。

若爽的身子一顫,有些憤懣委屈地看向燁翰,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浮起一絲輕諷悠然的笑意,這個她一心一意要保護的少年天子,也是一心一意要置她於絕路的男人。即便她是師命難為,她亦有自己的堅持與驕傲。

彼時,太后令了宮人端了銀盆過來,鄭萌領著皇后,鄭磊在銀盆前站定。閣中目光惶惶,卻不知道這一滴血下去會是一個怎樣的情形。鄭萌與鄭磊的血融合在一起自是無疑,只剩了皇后一人徜徜而立,目光糾結地看著銀盆中凝合了一起的血團。

「皇后,請滴血。」鄭萌慈憐地看著若爽,淡淡地道,眸光清澈純明,帶著一股暖暖的舒心。

若爽咬了咬牙,用小刀在無名指上劃了一道口子,刺目的血紅滴入水中,盪起微微的漣漪,猶若她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樣波瀾起伏,目光緊緊地凝視著那一滴嫣紅。

她的血,與鄭萌父子的血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了一起,匯聚一團,再也不曾分離。

太后的面色豁然開朗,釋懷地一笑,一邊藹藹地看向若爽:「哀家委屈你了。」

「只要太后相信臣妾便好,不過是一滴血罷了,何來委屈之說了。畢竟,是臣妾和父親大人欺瞞了太后在先的,太後有所疑慮,也是應當的。」看著自己的血與鄭萌的融合在了一起,若爽自己的心情都是複雜萬千,強忍住內心的困惑與太后閑話如常,回答得甚是輕巧翩然。

午後的日光安逸閑適,煦煦地漏入靜心閣里,那一襲明黃的身影浸潤在一片淡柔的金輝之中,偉影纖姿,像是神話故事裡的天神一般,壯闊昂揚,氣宇軒昂。燁翰的眼眸眯成細細一線,唇角閃過的腹黑笑意轉瞬間湮沒在若爽投來的目光里。

「那麼皇上了,可認同臣妾的國母身份?」若爽目光寂冷地看著燁翰,玉影闌珊,秀顏上斂了一絲淡淡的忿然。

「朕的認同,並不重要。雖然你是國丈的女兒,但終究不是鄭妍。不過太后既然都不追究了,朕再糾纏這些也沒有什麼意思。太后,你認為兒臣說得對嗎?」燁翰的表情帶著一絲倦怠的隨意,語氣有些譏諷,雲淡風輕地看向了太后。

「方才鄭愛卿也與皇上解釋了,妍兒得了她母親的遺傳病,倘若貴為國母的話,卻是有失體統的。鄭愛卿也是為了皇室臉面考慮,其情可憫。再說了,皇後進宮的這大半年,統領六宮,協助哀家打理後宮之事,盡心盡責,堪為後妃表率,論姿色,論能力,敢問後宮還有誰可與皇后比肩。」太后詞嚴厲色,依舊不改高貴雍容的氣度。即使面對皇上的冷槍暗箭,總是泰然而處。

「娘娘高貴無雙,以德服人,雨露均沾於後宮,卻是當得起母儀天下這四個字的,臣妾折服。」紀靈溪漫漫起身,秀手纖纖,朝著若爽叩拜,溫言襄贊,臉上浮起一絲痛惜之意,「臣妾失德,沒有看管好舍妹,驚擾了皇後娘娘,臣妾甘願受罰,請皇後娘娘降罪。」

「妹妹言重了,此事你方才也說了,卻是全不知情的,縱算要降罪,也是降到有心人身上才是。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妹妹不但沒有受有心人蠱惑,還能這般高抬本宮,卻是本宮的好姐妹,也是後宮的祥和之兆,亦是皇上的福氣。」若爽淡若幽蘭地一笑,一邊將她扶起,輕軟溫和地凝望著她。

貴妃既然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自己說話,想來已然明了真相,卻是對紀冉溪的所作所為痛恨不已,定然是不會再留她身側,養虎為患了,自己要對付紀冉溪,也是朝夕之事。這個看似單純驕橫的女子,沒有想到心機卻是如此深沉。

「不,不,這不可能,不會的。姐姐,姐姐,你別拋棄我,不要拋棄我,你說過要照顧冉溪一輩子的,你求求皇后好不好,求求她。冉溪,冉溪以後再也不敢了。」紀冉溪噗通一聲跪在紀靈溪的身側,哭得梨花帶雨,哀哀地懇求起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跟你說過的,人各有命,做人要安守本分,存了妄想貪戀,只會害人害己的。」紀靈溪閉了閉眼,語氣宛然而酸楚。

就是這個口口聲聲喊著姐姐的親妹妹,竟然想要謀害自己。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她一直認為冉溪只是個驕縱跋扈的女子,沒有後宮女子這麼多的心思,可是她想錯了,冉溪再也不是那個闖了禍事往家裡跑,要自己和大哥收尾的淘氣妹妹了,她變得圓滑,變得世故,變得深沉。

流年寂寂,歲月靜好,姐妹情深終究只是兒時夢回的一段斑斕剪影。冉溪在成長,靈巧秀麗的丫頭已不再單純莽撞,而自己,沉婉恬淡的性子也在這惶惶的深宮裡變得內斂陰鷙起來。看著身側怡然自得的少年帝王,靈溪的心裡泛起一絲難言的酸楚。若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她還會義無反顧地踏進這寂寥虛偽的後宮嗎?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填補他心裡的那一絲傷痕,卻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和可笑。

即便他有一天傷痕不再,治好他的良藥也不會是自己。冉溪為命運奮鬥,自己屈從了命運,殊途同歸,她們都是命運擺弄操縱的一顆棋子罷了,完成了各自的使命,自有終結之日。而冉溪的使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皇後娘娘,請開恩,皇後娘娘,您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了。」比起榮華富貴,冉溪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如花似玉的豆蔻生命。

「還有以後么?這後宮里的女人,最忌諱的就是以後。以後,這個詞語太寬泛了,本宮不喜歡。輸了就要認命,接受懲罰,方才你言之咄咄質問本宮的勇氣哪裡去了,你不是說過,所言有虛的話,天打五雷轟的么?你既然走了這一步,就該為自己的一言一行承擔責任。皇宮不是相府,本宮也不是相府的使喚丫頭,可以由著你的小姐性子來。」若爽目光凌厲如鷹,一臉蕭蕭地看著紀冉溪,語氣帶著一種不可違拗的冷漠傲然。

紀冉溪瑟瑟發抖地看著若爽,目光清憐地轉向了一旁的燁翰,柔柔地抽泣著:「姐夫,姐夫,你說過的,無論冉溪做錯什麼,都不罰我的,你是皇上,你不可以……」

「這次你犯的錯實在是太大了,朕也幫不到你。你只能自求多福,看看皇后的心到底有多仁慈了。皇后既然是一國之母,就算要降罪於你,總該會看著右相和你大哥的一點面子。後宮之事,朕不宜插手。」燁翰目光清和寧靜,一副置身事外的沖淡表情,寫意輕佻地看向若爽。

若爽淡淡而笑,緩緩地吐了口氣:「皇上說得對,本宮貴為國母,自有母儀天下的風度。本宮不會對紀冉溪做什麼處置,這件事情,就交由刑部尚書紀廣漠來處理好了,他既然掌管了司法之位,相信他一定會秉公處理,絕不會讓人落了口舌去。這件事情他要是能處理好,也不枉皇上對他的一番苦心提拔了,皇上認為臣妾這樣做,可行么?」

「皇后既然都決定了,又何必來問朕了,這件事情的主動權在皇后的手上,皇后想要怎麼處置,朕沒有任何異議。朕提拔起來的人,自然也是擔當得起朕對他的厚望的。」皇上清雋的面容閃過一絲怏怏之色,淡漠無雙地回答著。

太后一臉讚許地看著皇后,會心地笑了笑,卻是對若爽這樣的做法甚是滿意,心裡那原有的一些疑慮也消失了,卻是沒有了任何的顧忌。花嬤嬤目光狐疑地掃視著若爽,霜漠的面容上沒有任何的悲喜,兀自靜默一側,彷彿在盤算什麼。

自此,有關皇後身份不明,並非正統之事也算是告了一段落,後宮里的一場疾風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紀冉溪被冠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押入大牢,等候刑部尚書的最終處置。

紀廣漠雖然是紀冉溪的親哥哥,卻也不能徇私的。若爽又派了雲茉前去向紀廣漠傳達自己的心意,希望紀廣漠秉公處理,莫要壞了刑部的名聲,自己的聲譽,亦不是一個毫無身份的丫頭說毀就能毀的。既然走了一步,就該知道此事的後果。

紀廣漠無奈,翻閱了史書後宮處置的一些案情,最終判了紀冉溪剃度出家,削髮為尼,終身監禁感業寺,靜思己過,算是絕了紀冉溪的紅塵念想,一入空門,從此世事茫茫。

若爽也不想太過為難了紀冉溪,這樣的判決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她並非冷血無情之人,對於一個已然沒有了任何威脅的女子,她亦不用趕盡殺絕。

太后因為心有愧疚,對若爽的態度也是一日千里,比之平日更加親厚,又另賜了京中府邸與鄭萌,加派太醫協助鄭萌,希望能夠治好鄭妍的遺傳病。

此番刀尖上的獨舞卻是叫若爽心有餘悸,如若不是鄭萌的及時出現,恐怕所有的一切都毀於一旦了。而這樣的僥倖,當世又有幾人有之?

而更讓若爽抑鬱不安的卻是自己與鄭萌的血親關係,滴血認親自然是不會有錯的,什麼時候,自己成了鄭萌的長女,對於這個新出的身份,若爽一時半會卻是緩不過勁來。

雲茉能夠及時帶著鄭老爺出現在靜心閣,也全賴了吳中的幫忙。若非他日夜兼程從濟州將鄭老爺請了過來,這一場身份混淆之爭卻是不會如此輕鬆了結的。翌日晌午,若爽在鳳儀宮親自接見吳中,聊表自己的感激之意。

天光雲影,曉風澹澹,雖是深秋,但是鳳儀宮並不顯得頹廢寥落。院前栽種的秋海棠姿妍秀麗,團團如簇,馥郁芳菲,暖暖的香味融合在熏風醉氣里,映襯著此間的衣香鬢影。

若爽錦衣素服,頭上帶著淡銀色的金步搖,挽著流雲髮髻,粉色的花鈿清雅別緻地圍簇額間,即便是這樣平常的打扮,亦是將若爽襯托得嬌花照月,天香秀色,比之海棠,更添了幾分清韻淑雅。

雲茉上身是鵝黃小緞,系了一條桃紅水紋裙,玲瓏可人,玉秀清婉,雲淡風輕地立了一側,目光嫻雅地看著吳中,為他斟酒滿杯。

英雄,美人,佳釀,原是世間最動人的風雅情致,此刻在吳中的眼裡,卻是無關風月。他有些悵然若失地看著眼前一雙玉人,舉杯品茗起來。這樣閑情雅意的生活,如花紅顏的相伴,不正是天下男子最為寫意的追求么?

眼前的寧和唯美讓吳中有些沉溺,只是一會便好,這一世能夠有上一段這樣美好流光,終究是無憾了吧。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只是她坐下的朝臣,他的功成名就,亦是她的提拔。他們之間的身份,就像天與地的距離,他不敢想,亦不能想,因為她是那個萬人之上的人心裡的一滴硃砂淚。

「本宮這次能夠安然無險,全仗吳將軍的忠勇相助,這份恩德,本宮敏記在心。」若爽姍姍而語,「本宮敬將軍一杯。」說著拂了雲袖,碰杯而飲。

如花麗影,嬌笑媚態,千軍萬馬的烽火廝殺,亦抵不過眼前女子的嫣然一笑吧。吳中跟著相干為敬,好想就此醉了。美景佳肴,亦如眼前美眷秀色可餐。

「為皇後娘娘分憂解難,是微臣的福氣,皇後娘娘厚賜,微臣擔當不起。」吳中一臉正色地看著若爽,自謙而語。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若爽笑道,面色有些狐疑起來,「本宮也不與將軍虛話了,你我共同交心,榮辱與共。本宮對於此事還有很多不明了的地方,想聽聽將軍的解釋。本宮從未派人讓你去濟州,本宮的難處,亦未與人說起,何以將軍的動作會如此迅速,出現得這般恰到好處。將軍何以這般篤定父親大人會跟你來京,替本宮解圍,要是本宮真如外間傳言一般,並非正統,父親大人進京不是來幫助本宮的,而是要除掉本宮的,將軍有想過這些么?」

寥寥數語,卻是精簡威嚴。若爽目光煦煦,閑散地吁了口氣,似笑非笑地看著吳將軍,靜靜等待著他的解釋。

吳中身子一怔,目光變得糾葛迷離起來,眼前的這個女子,果然是心細如塵,細膩如發。迎上若爽有些探究的目光,吳中抿唇一笑:「事出緊急,微臣也是聽了坊間的傳言才會這麼做的,微臣不想娘娘水深火熱,娘娘過得不好,微臣也會過得不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微臣只想著幫助娘娘解脫困局,其他的,想不了那麼深遠。」

「你倒是對本宮挺忠心的。」若爽姍姍地笑了笑,纖纖素指在琉璃杯上輕輕扣動,「將軍既不想與本宮坦白,本宮也不勉強。來,咱們再干,本宮剛才的疑問,就當將軍沒有聽過。」

吳中舉了酒杯,目光有些泫然悵惘,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邊說道:「無論怎樣,只要娘娘相信微臣便好。娘娘請記住,不管什麼時候,如若有需要微臣效勞的地方,微臣絕對不會推辭半句的。娘娘今日的困局,就跟當初與天算先生的那盤棋局一樣。」

若爽釋然一笑,有些感慨地看著吳中:「是么,看來得揀個好時日,本宮要再與先生對弈一盤了。」

吳中一臉沖淡地看著若爽,自失地笑了笑,心中暗自惆悵:「娘娘,請放心,不管何時,微臣都會在你身邊為娘娘劈波斬浪,這是微臣的使命與責任,也是微臣的心甘情願。微臣不能說太多,娘娘知道太多的話,對娘娘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就這樣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微臣的難處,也會知道那個一直用另一種方式守護著你的人。」

一番對飲,幾番交心,在鳳儀宮呆了一個時辰之後,吳中方是起身告辭,繼續守衛著皇城的安寧。

若爽目光湝湝,渙然若失,秋日的融光暖和地照在身上,溫暖舒心。院前海棠正盛,嬌花美人,寫意風情。若爽輕輕地摘了一朵海棠,置於鼻尖,細細輕嗅,裊裊花香,卻是這個秋日裡最快樂的慰藉。

「這兩次都是先生暗地裡相助,之前先生投效太后,我還甚是不恥,沒有想到,先生卻有自己的心思。」雲茉朱唇喃喃,臉上有寬慰的笑意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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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品皇后:暴君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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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英雄,美人,佳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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