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後宮,從來不缺心計
「什麼職責所在,我看你分明就是針對淑妃娘娘,這兩日里你查到了什麼嗎?你為什麼就只查淑妃,而不查謝昭儀,你分明就是有私心,我真是看錯你了。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淑妃娘娘是殺人兇手,你憑什麼將她一直關押於此。今天你不同意也好,同意也好,淑妃娘娘必須離開這裡。」上官涼麵色有些蒼白地看著雲茉,懊惱不已地哼了一聲。
雲茉身子一顫,聽著上官涼這樣的呵斥之語,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給扎了一下,抽抽地疼得厲害,眼角有些發澀,淚水凄凄地在眼眶裡打轉,有些憤恨惘然地看著上官涼,不屑地哼了一聲:「大人這樣緊張淑妃娘娘又是為了什麼?別忘了,她是皇上的妃子,皇上都沒有說過奴婢的不是,你……憑什麼?」
這輕微碎小的一句話語卻是激起了一陣波瀾,人淡如菊的纖纖少女泠然清冷地看著威武昂藏的少年將士,眉間有緩緩的哀愁散落開來。
他是自己滿心歡喜的男人,而此時此刻,這個男人一心想要維護的卻是另一個女子,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嬪妃。話一出口,雲茉便覺有些失言了。這樣的影射於後宮女子來說,卻是極大的侮辱,也是對宮廷侍衛的一種侵犯。
上官涼麵色一陣青黃不接,有些懊喪憋屈地看著雲茉,冷冷地咬了咬牙,寬厚的手掌緊握成拳,俊朗清疏的面容上隱隱可見斑駁的青筋,第一次,他覺得那個玉雪可人,靈秀跳脫的嬌小女子是那樣的不可理喻。
「皇上駕到。」眾人正在尷尬的僵持之際,便聽了榮貴尖細的嗓音響起,青紅衣袍的榮貴在前頭引路,另有幾名宮人小心謙卑地跟在君王的身側。
圍堵在暴室門口的一干人等紛紛跪拜,見禮起來。燁翰一身明黃蛟龍長袍,頎偉高闊的身姿愈顯帝王的瀟洒倜儻,星目微微地掃過面色有些青紫的上官涼:「發生什麼事情了,都杵在門口做什麼。」
上官涼麵色微微一變,咬了咬牙,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是。一來他的確沒有奉了皇上的口諭,二來自己這樣貿然跑來暴室要接淑妃娘娘出來,終究是招惹話柄,惹人嫌隙猜疑。
「回皇上,淑妃娘娘抱恙在身,太醫正在裡面診治。上官大人正在和奴婢商量是不是要將此事稟告皇上,奴婢因為奉了娘娘之命在此看守,不敢擅作主張。畢竟,淑妃娘娘現在還是嫌疑之身,宮中有規定,若非特殊情況,是不能離開暴室的。」雲茉裊裊而出,秋水微瀾的眸子里是一望無盡的冷幽,嬌顏淡然冷清,敘敘地看著燁翰。
上官涼怔忡了一下,有些愕然地看著雲茉。這樣的回答無疑是將他剛才關心則亂的表現撇得一乾二淨,不至於讓皇上認為自己對淑妃存了什麼念想。聽著雲茉這樣的回答,上官涼的心裡稍稍釋然,有些感激地看了雲茉一眼。
「淑妃生病了?」燁翰眉眼一挑,面上有焦慮漾起,冷厲地看著雲茉,「那還不讓她離開這裡,回她的漪瀾殿治病去。」
「這……」雲茉面色有些犯難,咬了咬唇,「奴婢認為,張美人的死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淑妃娘娘不能離開這裡。」
「那麼是死去的人重要,還是活著的人的命重要?淑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擔當得起么?朕命令你,趕快放人。」燁翰面色有些微微的著惱,語氣變得不友善起來。
雲茉卻是紋絲不動,目光越過燁翰身後的一名婢女,正是那漪瀾殿的宮女素落,看樣子她是求自己不成,只好去了皇上那裡求救了。一個小小的婢女,卻有這樣玲瓏的心思,還真是不簡單。
「愣著做什麼,當朕的話是耳邊風么?朕,讓你放人。淑妃要是有個好歹,朕摘了你的腦袋。」燁翰面上已經是抑制不住的怒氣,目光犀冷地看著雲茉。
上官涼麵色一陣發白,一邊沖著瑞姑姑使了個眼色,小聲道:「皇上的話沒聽見么,還不快些開門。」
瑞姑姑誠惶誠恐地看了皇上一眼,哦了一聲,轉了身子便要將暴室的門打開。墨荷一邊拉著雲茉的裙角,低低地道:「雲茉姐姐,咱們拗不過皇上的,開門吧。」
「原來所謂後宮規矩,到了皇上這邊,皆不過虛設。淑妃妹妹好大的面子啊,都要讓皇上親自來暴室這裡跑一趟了,皇上憐香惜玉之情,臣妾真是感動。」遠遠的,便聽了一聲嬌麗清音,軟軟綿綿,半嬌半嗔,卻是皇後過來了。衣裙娓娓,清影舞動,一派嬌花照月之態。
燁翰的唇角揚起一絲輕諷,哼哼一笑,劍眉斜飛:「怎麼,皇后這是在吃醋了么?可不是朕想要這麼寵著她,要如此憐香惜玉不可,是因為皇后不稀罕朕的寵幸,不想讓朕憐惜。」
「皇上是天子,您的話就是聖旨。皇上愛憐淑妃抱恙之身,又可曾憐惜過張美人這一年多來的宮門寂寥了。敢問皇上,您還記得張美人叫什麼名字么?」若爽柔媚一笑,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
少年帝王滿是輕佻邪魅的面色忽而間陰鬱了下來,沉沉地嘆了口氣,目光冷鷙地看向那雲淡風輕的女子。這一個問題,無疑是將他問住了。那個猝死的張美人,甚至連她的模樣也記不清了,何談她的姓名。後宮紅顏麗粉無數,於他而言,他們皆不過是帝王之家門面的美麗裝飾罷了。他不在乎的人,何必要那般刻骨銘心。
「她名桃夭,張桃夭。原以為皇上恩准她安葬在桃花嶺,是因為名字之故,如此來看,也不過是皇上的順口之言罷了。」若爽涔涔一聲嘆息,冷涼凄婉地看著這個年少天縱的男子,對他的無情薄涼心寒到了極點。幸好,自己從未有過與君偕老的想法,否則的話,那該是如何的諷刺可笑。
「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進了後宮,前塵過往都不重要,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朕的女人。」燁翰傲氣地昂著頭,維繫著天子君威,他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下不了台,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顯露他內心的彷徨和無助。
這話也是說給若爽聽的,他要讓她明白,她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這世間不會再有新的身份給她,她是他的皇后,除此之外,絕無其他。
「朕剛才的話還要再說一遍么?還不開門。」燁翰酷冷地看向凝滯不動的瑞姑姑,再次命令起來。瑞姑姑有些犯難地看了若爽一眼,咬了咬唇。
「開門吧。」若爽會意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瑞姑姑這才開了門,上官涼急急地領了幾名宮人進了暴室,觸及雲茉有些凄冷妒忌的目光,心裡有些悶悶的不是滋味起來,想要開口解釋什麼,卻終究沉默了下去。
不時,已有宮人攙扶了弱柳扶風的淑妃出來。兩日的暴室生活,淑妃卻是比之平常更顯瘦弱清憐了,唇角有些微微的發白,孱弱的身子彷彿一陣風就能颳倒一般。
見著燁翰的時候,淑妃無力地行了個禮,身子一偏,便向著燁翰的懷裡靠了過來。燁翰有些緊張惶恐地抱著淑妃,語氣關切:「愛妃,愛妃,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這兩天,委屈你了,都是朕的疏忽,讓你在這種地方遭罪。」一面說著,燁翰的眼角微微地斜向一旁的若爽。
若爽依舊是一副漠不關心,不以為意的樣子,平靜清冷地看著他們的情深意重,沒有任何的反應。燁翰的心裡有些微微的沮喪,在她的眼裡,他對她的愛就這樣不值得信任,這樣廉價么?她的心裡,就不能有一個小小的角落是屬於他的么?
「臣妾,臣妾無事,臣妾不委屈,臣妾說不出所以然來,皇後娘娘也是秉公辦事,皇上千萬不要怪罪皇后。」淑妃嬌柔地笑了笑,目光楚楚如水。
「瞧你,自己都成這樣了,還一心想著別人,你呀,心腸真好。」燁翰嘆了口氣,滿目愛憐地看著淑妃,輕輕地颳了刮鼻子,一面將淑妃橫抱了起來,「朕領你回漪瀾殿去,好好養病,放心,一切有朕,不會有事的。」
若爽懶懶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微微地捏了捏拳。她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這個男人和其他女人的親親我我,可是為什麼此時此刻看著他們眼裡的柔情蜜意,聽著他們的你儂我儂,她的心裡會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惆悵了?不是不在乎的么?為什麼會覺得這樣恩愛的畫面有些刺眼,讓她有些添堵?
「皇上,如果淑妃娘娘就是殺害張美人的真兇,她還能離開這裡么?」清寂肅冷的女音淡淡地響起,一如這冬日的蕭寒。雲茉素素而立,冷艷的面龐上是決絕的傲漠之色。
燁翰的身子怔了一下,目光冷冽地望向雲茉:「你說這話可有證據?誣陷後宮妃嬪,可是死罪。」
「淑妃娘娘說不出自己的衣物去了哪裡,司制房那邊也查不到淑妃娘娘有退還衣物的記錄,這還不夠么?而且,張美人出事的那天,有人看到淑妃娘娘和張美人在蓮池邊發生了爭執,淑妃娘娘還把張美人推翻在了地上。」雲茉唇角揚著微微的淺笑,目光如炬地看著燁翰和他懷裡的淑妃。
淑妃的面色有一絲不自在,隱隱的發白起來。燁翰的面色也略顯凝重,目光狐疑地看向了淑妃,淡淡地問道:「她說的,是事實么?」
「臣妾,臣妾……」淑妃一臉寥落悵惘地看著燁翰,絕美的容顏上是蕭索迷離的哀傷,眉睫輕輕顫動了一下,緩緩地吐了口氣,嗯了一聲,有些生澀無奈地道:「那一天,臣妾的確是和張美人發生過口角,可是……可是臣妾還不至於要到殺害她的地步呀。」
「到沒有到那個地步只有娘娘心裡自個兒清楚。」雲茉輕哧了一聲,看著一臉無辜哀憐的淑妃,心裡生出一股惡寒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謝昭儀不也和張美人發生過爭執么?何以你要一口斷定淑妃娘娘就是殺害張美人的真兇,張美人是死在謝昭儀的宮殿附近的,謝昭儀的嫌疑應該更大才是,而且她的衣服剛好少了一粒藍田玉扣。」上官涼不解地蹙了蹙眉頭,一臉正色地看向雲茉,提出了心中的質疑。
「本昭儀已經說過了,是有人栽贓陷害於我,那粒扣子是突然失蹤的。」謝昭儀輕輕畇畇地從暴室里走了出來,倨傲如霜地看著上官涼,聖潔不可侵犯。
「娘娘要怎麼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了?扣子何時失蹤的,只有娘娘自己清楚,空口無憑。」上官涼淡漠地看著謝昭儀,冷冷相問。
「奴婢可以證明娘娘的清白。」雲茉悠然而立,冰艷的面龐上帶著一種篤定,瞳孔里是纖纖的輕柔,「張美人失蹤的次日下午,奴婢和蘭晴去過雪紡殿,當時昭儀娘娘穿的就是那一件帶有藍田玉扣的衣服。而張美人在第二天才被發現,仵作也說過了,張美人死了有兩天,很顯然的,張美人手中的那粒藍田玉扣絕對不是昭儀娘娘的。而昭儀娘娘的藍田玉扣突然不見了,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她。」
上官涼有些困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愕然起來,緊緊地捏了捏拳頭,看著眼前這個偏執冷清的妙齡少女。
謝昭儀亦是一臉不可思議地凝望著雲茉,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會在自己百口莫辯的時候伸出援手來。她一直以為,雲茉只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一把利劍,皇后看誰不順眼,這把利劍就會刺向誰。如今看來,是自己錯了。那個深得太后信任恩寵的一國之母,也並非那般絕情殘毒之人。
「如此一來,謝昭儀自然不會是謀害張美人的兇手了。淑妃,你說你的衣物給了司制房,除了你的丫鬟之外,可還有其他人證?」若爽宛然一笑,恬然落落地看向淑妃。
淑妃悵悵地吁了口氣,面上是一派無辜委屈之色,嚶嚀著搖了搖頭。燁翰的神色也顯得陰翳冷冽起來,有些困惑地看著淑妃。
「皇上,皇後娘娘,奴婢可以為淑妃娘娘作證,淑妃娘娘的衣服在奴婢這裡。」一聲淡軟清寧的女音隨風而來,卻見了一身水綠衣裳的女子行色匆匆而來,手中拿了一件名貴衣物,淡藍色的水晶扣子煥發出熠熠的柔光。
若爽神色一變,目光疑然地看向那名清麗素雅的女子,卻是蘇太妃身邊的侍女柳黛音,亦是司制房的前任掌制。
「對,娘娘的衣服,這是娘娘的衣服,就是這一件。」一旁的素落歡天喜地地喊了起來,一臉興奮地看著柳黛音手中的那一件衣服。淑妃亦是咬了咬唇,激動得落淚下來。
「淑妃娘娘的衣服怎麼會在你手上?本宮記得,你已經不在尚宮局當值了,現在是伺候太妃的才是。」若爽素眉輕輕一挑,淡淡地問著。
「回皇後娘娘的話,這件衣服是司制房的小鶴托於奴婢改換修整的。小鶴當天接了淑妃娘娘的衣物,還沒有來得及向周司制稟告,因為家裡有事,便託了奴婢向易尚宮告了假,還將這件衣服交給了奴婢修改。奴婢一時疏忽,沒有將此事上稟周司制。奴婢也沒有想到,會給淑妃娘娘帶來這樣的委屈,是奴婢的過失,請淑妃娘娘,皇后和皇上責罰奴婢。」柳黛音緩緩地跪了下來,不卑不亢地看著若爽,娓娓地將事情的始末都說與了大伙兒聽。
「柳女官可真是個好人啦,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還真是活菩薩下凡了。」若爽吁了口氣,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對於這個柳黛音,她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可是她剛才的所言又毫無紕漏,於情於理。
「奴婢只是說出事實,但求問心無愧,皇後娘娘謬讚了。」柳黛音目光謙和純正,凜凜地回復著若爽的輕嘲冷諷。
「你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本宮說話,救本宮於危難之中,本宮又有何理由怪罪於你了,快些起來吧。」淑妃深深地吸了口氣,感激涕零地看著柳黛音,一邊上前,扶了柳黛音起來。
「好了,真相總算是大白了,如此看來,謝昭儀和淑妃都不是殺害張美人的真兇了,他們兩個現下都可以離開暴室了吧。」燁翰洒洒地笑了笑,抖了抖明黃闊袖,目光卿然地看向了若爽。
「衣物雖然找到了,並不代表淑妃娘娘就沒有了殺人動機,淑妃娘娘可以解釋一下那天你為什麼會和張美人發生口角,還把她推翻在地上了么?」雲茉沉沉地磕了磕眼,緊咬不放地看著淑妃。
淑妃面上露出一絲犯難之色,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上官涼一眼,吁了口氣道:「非要本宮說出來了,你才能罷休么?沒錯,本宮是推了她,若非她出言不遜,極盡侮辱之詞,本宮也不會那般做的。」
「張美人何故要對娘娘出言不遜了?」雲茉微微地撇了撇嘴角,饒有興緻地問道。
「本宮不想說。」淑妃冷冷地看了雲茉一眼,甩了甩雲袖,一臉哀戚地看向燁翰,「皇上,您相信臣妾是那樣惡毒心狠的人么?」
「朕當然是不相信了。」燁翰笑意融融地看著淑妃,喝了口氣,「不過朕也想知道,張美人為什麼要對你出口不遜,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的品級可是比你低呀,怎麼這般沒大沒小。」
「臣妾……」淑妃哽咽了一聲,滿目凄凄荒涼之色,小聲地嚶嚀起來,卻不肯開口說話,似有什麼難言隱衷。
「回皇上,是因為張美人侮辱淑妃娘娘與微臣不清不白,有苟合之嫌,淑妃娘娘所以才動手推張美人的。都是微臣的錯,微臣不該在蓮池教淑妃娘娘舞劍的。」上官涼緩步上前,面色凝然疏離,一臉正氣地看著燁翰。
「上官大人,你……」淑妃面露訝異難過之色,身子簌簌地發抖。
「你教淑妃舞劍?」燁翰聳了聳眉毛,一臉探究地看著上官涼。雲茉的面色由紅轉白,緊緊地咬了咬唇,清麗的眸子里有熠熠的瑩光閃爍迷離,輕輕地扣緊了十指,凄愁落寞地看著上官涼,再也掩不住心中的醋意橫生。
「是的,微臣在蓮池教淑妃舞劍,是早前微臣答應過淑妃娘娘的。不想被張美人撞見,就成了她口中的不清不白,淑妃娘娘是氣不過,所以才與張美人發生了爭執。」上官涼一字一句地道,有些歉疚地看著燁翰,「臣也知道,身為臣子,不該與娘娘走得太近。可是微臣感念娘娘對皇上的一片深情,所以才答應的。娘娘說,記得皇上跟她說過,皇上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再世,有霸王之勇,也有霸王沒有的謀略。娘娘願為霸王身邊的虞姬,舞劍助興,常伴皇上身側。」
「原來是這樣。」燁翰釋然一笑,清憐愛惜地看著淑妃,「真是委屈你了,漪瀾。這又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為什麼不早說了?」
「臣妾,臣妾也是不想讓上官大人惹上閑言碎語。最重要的,是臣妾想給皇上一個驚喜。」李漪瀾羞赧地低著頭,如水的眸子里是少女心動的嬌怯與惶亂,楚楚地依偎在了燁翰的懷裡,滿足地笑了笑。
若爽心中有些微微的忿然,漠漠地轉了身過去,故作鎮靜坦然地道:「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至於到底誰才是殺害張美人的真兇,本宮一定會追究到底的。各歸各位,大家散了吧。」
雲茉一臉煩悶地看了上官涼一眼,面上的不快與酸楚顯而易見,裊裊地轉了身,與皇后打道回宮了。主僕二人未走幾步,便見了小容玉一臉慌亂之色地奔了過來,急急地道:「不好了,不好了,皇後娘娘,雲茉姐姐,蘭晴姐姐在雪紡殿上吊自盡了。」
「什麼?」雲茉一臉驚詫地看著容玉,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跟在後頭的墨荷卻是有些緩不過勁來,彷彿想起了什麼一般,急促地向著雪紡殿的方向奔了過去。
眾人面面相覷,心頭甚是疑惑,一行人等全都趕往了雪紡殿。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事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毫無疑問的,蘭晴的死卻是為張美人之死劃上了一個句號。蘭晴才是殺害張美人真正的兇手,在她上吊自殺的房間里,留有她的遺書,所有的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因為張美人性子急燥,動輒便對下人拳打腳踢,蘭晴沒少受張美人的氣。適逢家中弟弟重病,急需錢來救治,蘭晴從敬事房那邊提前支取了一些銀兩,想要托公公稍出宮去,不料被張美人發現,張美人非說是她手腳不幹凈,偷了她的月供,將所有的銀兩全都沒收,並用這些銀兩在宮外置辦了一些漂亮首飾。
蘭晴的弟弟因為耽誤了病情,最終也沒有見上姐姐一面,撒手歸西了。蘭晴將所有的怨恨歸咎於張美人,對張美人起了殺意。
那天沐浴完畢,蘭晴在澡池裡偷偷下了軟經散,張美人出去散心之後,蘭晴偷偷地跟了出去,待得藥效發作,蘭晴走了偏門扶了張美人回來,並將張美人藏在了房間的地下暗道里。
為了推卸責任,蘭晴將張美人從司制房那邊討要過來的一顆多餘的藍田玉扣塞到了張美人的手裡,造成了她死前與人發生了揪斗的假象,並趁夜將張美人投到了蘭芷殿附近的井中。
她知道張美人與謝昭儀錶面上看起來和睦非常,實際上是彼此都不服氣誰。偏巧那天上午張美人與謝昭儀又在御花園吵了一架,張美人一旦死了,大家最先懷疑的自然是與她走得最近的謝昭儀了。
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把淑妃娘娘也給牽扯進來了,隨著雲茉的逐步深入調查,蘭晴越來越擔心自己的事情敗露,而且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張美人向她索命,強大的精神壓力已經將她逼到了崩潰的境地。
最終還是過不了良心這一關,蘭晴選擇了畏罪自殺,並將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了。張美人的事情也算是告了一段落,燁翰也下了旨意,有關張美人的事情到此為止,不得再有異議。
雲茉心中雖是滿腹疑惑,但礙於天子的威嚴,也只好作罷。不管蘭晴是真兇,還是被陷害,於皇上而言,這些都不重要了。
張美人對他來說無關痛癢,至於蘭晴,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婢,就算是有人讓她背這個黑鍋,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後宮,從來就是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地方,雖然沒有戰場上的烽火連天,卻遠比沙場來得血腥恐怖。如花似玉的女子相聚於宮闈,或艷麗,或冷清,或妖嬈,或毒辣。後宮,從來就不缺美人,缺的是美人心計與置人於死地的殺伐決斷。
漪瀾殿。
沉香裊裊,香衣雲影,艷麗無雙的女子悠然卧笑美人榻上,鳳眸輕輕盈盈地撇向緩緩進得屋內的水綠衣裙的女子,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慵懶隨性地揚了揚纖纖蔥指。
綠衣女子淡淡如水地看著美人榻上的李漪瀾,翩翩玉立的身姿帶著幾分清傲和絕冷,施施然地行了個禮:「奴婢參見淑妃娘娘。」
「這皇宮裡,有你這樣心思玲瓏,韜光養晦的奴婢還真是不多見了。」李漪瀾輕笑了一聲,目光剪剪如風。
「娘娘謬讚了。」柳黛音謙謙一笑,聲音婉婉。
「為何要幫本宮?」李漪瀾目光斜飛,犀利地挑量著。「娘娘如今是皇上身邊的愛妃,恩寵正濃,奴婢幫娘娘,也是在幫皇上,不想皇上失去一個心愛的女人。」柳黛音宛然一笑,娓娓地回道。
「說得真是好聽啊,本宮要是一般女子,也便信了你。以你的手段,想要接近皇上,何須要從本宮這裡入手。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的目的是什麼?」李漪瀾懶懶地哼了一聲,有些好笑地看著柳黛音。
「娘娘真是聰明爽快人,奴婢什麼也瞞不過你。難怪京兆尹大人會認了你做女兒,有你相助,何愁大業不成了?」柳黛音輕抿朱唇,緩緩地吁了口氣,一臉溫軟地看著李漪瀾。
李漪瀾面色一變,目光變得冷厲無比,一旁候著的素落身姿矯捷地一轉,素手一翻,一把匕首已經架在了柳黛音的玉頸上,一雙清眸里是咄咄的殺意。
「怎麼,娘娘這是要殺人滅口么?過河拆橋也太快了吧。娘娘都說了,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如今奴婢說了明話,娘娘反倒又藏著掖著起來了,真好笑啊。」柳黛音花容淡定安然,坦然無懼地看著李漪瀾。
「你好像知道得太多了。」李漪瀾秀眉輕蹙,目光審視地望著柳黛音,「而本宮,卻對你的根底是一點也不清楚了,本宮太吃虧了。」
「奴婢是什麼根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婢可以幫助娘娘達成心愿。奴婢可以成為娘娘的好幫手。」柳黛音笑不露齒,輕軟綿綿地看著李漪瀾,身子微微一斜,撥開了擱在她脖頸前的匕首,眉目盈盈。
「你就這麼篤定本宮會相信你么?說實在的,本宮不想和身份不清不楚的人扯上任何關係。」李漪瀾抖了抖纖長的玉指,目光涔冷地掃視著柳黛音,輕狂地揚起唇角,哼了一聲,「不過嘛,本宮倒是想冒冒險,可以同你合作,就不知你要怎樣表達你的誠意了?本宮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選擇同本宮合作?」
「各取所需。」柳黛音緩緩一笑,凝然嬌媚地看著李漪瀾,「相信娘娘已經見識到了皇后的厲害了吧。」
「你的目標是皇后?你跟皇後有仇?」李漪瀾哦了一聲,意興闌珊地看著柳黛音。
「不錯,她於我有不共戴天之恨。我想讓她死,而娘娘你要完成你的宏圖大業,她將會是最大的威脅。於情於理,娘娘都應該選擇和奴婢合作,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柳黛音清麗的面容忽而變得冷厲酷絕起來,目光里有洶洶的恨意來襲。
這個擁有了天下女子最為渴望的權力的女人,享受著她的尊榮富貴之時,還要剝奪原本屬於自己的那一點點的美好憧憬。惠王,皇上,當世兩個天縱英才的男人,都為了她而奔波流轉。她不甘心,所有美麗的光環都籠罩在了這個女人的身上,自己唯一追求的那一絲光亮也要被這個女人汲取而去。
李漪瀾看著眼前這個清姿孑然的淡漠女子,望著她眼中的那一抹凌厲的決絕,心中一陣緋然。她和自己竟然是那麼的相似,他們都是那種狠厲酷漠的女子,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凌傲世間萬物的犀利鋒芒。同她合作,也是一種惺惺相惜吧。
「本宮願意相信你。」李漪瀾悠悠地從美人榻上坐起,蓮步趨趨地向著柳黛音走了過來,美艷無雙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淺笑,「那麼,你預備怎樣對付她了?本宮要如何配合你。」
「要想扳倒一個人,就得將她身邊的枝椏全都修理乾淨,這樣對付起來,也容易些,娘娘你認為了?」柳黛音敘敘一笑,輕聳黛眉。
「是啊,那個叫雲茉的丫頭真是厲害得很了,步步緊逼咬著本宮不放,非要將本宮置於死地不可,本宮還真是小瞧了她。本宮知道,她還是不死心,又去了尚宮局調查。」李漪瀾神色顯得肅穆凝重起來,嗯了一聲,語氣中依舊是掩不住的擔憂與惶然。
「娘娘儘管放心,縱算她去了尚宮局,也查不出什麼來,別忘了,奴婢可是在尚宮局呆過的。」柳黛音嫣然一笑,胸有成竹地看著李漪瀾,續道,「娘娘與上官大人既有交情,相信娘娘知道應該怎麼對付那個小丫頭了吧。」
「看樣子你比本宮還要心狠,人啊,果然不可貌相,看你嬌嬌弱弱,面善心和的樣子,誰要是得罪了你,日子還真是不好過。」李漪瀾已然明了柳黛音的用意,呵了口氣。
「娘娘難道甘心被一個小丫頭這樣欺負么?相信不勞奴婢提醒,娘娘很快也會動手的吧。」柳黛音巧笑嫣然,落落有禮地回道。
「是啊,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了,何況本宮還不是一隻兔子。看樣子,這一次只能當一回蛇蠍美人了。」李漪瀾神色疏倦,傲傲地抬了頭,美目里閃過一絲狡黠。
「那麼奴婢就等著看娘娘唱好戲了。」柳黛音目光謙和柔軟地看著李漪瀾,秀麗清淡的面容上浮起一絲陰狠冷鷙。
晴好了幾日的天氣忽而間又陰霾凄冷起來,巍巍宮闕籠罩在一片壓抑的蒼涼里。漪瀾殿外,斜風細雨,霏霏流長。殿內兩個各懷心思的深沉女子因為同一個目標達成了暫時的共識,她們的合作,昭示著淡水年華里,後宮又將迎來一場新的狂風驟雨。
再過五天便是小年夜了,皇宮裡已經張燈結綵,洋溢著新年的喜氣。
近來朝堂上也是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左相提拔的朝臣一個個被太后和皇上以各種理由卸任,也未見左相大人有任何不滿。近幾日,更是推託生病之故,連早朝也不來上了。燁翰派了人監視左相府的動靜,也沒有什麼發現,每日里郎中進出,傅雷照舊尋花問柳,醉生夢死。
左相對於大權削弱的事情表現得格外的輕鬆,也不鬧著要覲見太后了。削權一事,就這樣涔涔的淡冷了下去。
如今吳中,南北兩門的將領,都是燁翰的親信,算起來大半的兵權燁翰已經牢握在手了。左權只剩了西門將軍可以調任差遣,另有遠在漠北傅雲統領的二十萬關寧鐵騎。即便如此,燁翰還是得小心謹慎,步步防範。
看著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一步步實現了他心中的籌謀,若爽的心也漸顯釋然。如今的自己,留在宮中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即便沒有了自己相助,以張燁翰那般城府之深,心機厚重之人,要徹底地掌權執位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隆冬蕭索,寒意襲人。這一日又是一場簌簌的鵝毛大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臘梅在這料峭的寒光里愈開愈烈,亭亭玉立,清幽雅人。隱約間梅香翩然入殿,沁人心脾,孤苦清寂的心情也因了這淡雅芳香,變得寧和靜軟起來。
及至傍晚,白雪緩停,淡雲薄霧間,湉湉月華穿過疏雲,怡然漏進亭台水榭之間,照進硃砂窗內,燭影燁燁,風搖簾動,拂著室內的茗香渙渙。
少頃,水靈明艷的嬌小女子拂動簾幔,步履緩緩地入得殿內,目光柔和清寧地看著錦衣素服,菱紗雪肩的白衣麗影。
「娘娘,時辰到了。長門那邊的侍衛已經撤下了。」雲茉低低地道。
「哦!」若爽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目光清和地看著雲茉,「宮中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兩個時辰后我就回來。」
「娘娘放心去吧,奴婢會小心妥當應付的。娘娘大可以晚些回,不必太過擔心。」雲茉纖纖一笑,悠悠落落地說著。
若爽目光靜如沉水,裊裊地出了內屋,彼時容玉和墨荷已經各自睡下,外殿無人看守。輕輕地邁了步子,遙遙看向這傾月雪夜,心中多了一絲希冀與渴盼,足尖一點,素色的身影已經融入了這瀟瀟雪夜之中,清婉纖長,可可怡人。
惠王府。
橘紅的燈籠掛於迴廊之上,映艷了滿地的白雪皚皚,在這明麗的光華的照射下,更顯幾分清憐雅緻。紫木砌成的圍欄邊,白衣玉帶,溫潤清明的少年憑欄而立,手執一根清笛,神情落寞蕭然地看著那一彎殘月,眉眼間沁出一絲緩緩的悲傷來。
皎皎的月華泄在他頎長的身姿上,更顯溫玉奪人,纖纖似雪,一如冬日的憂鬱清冷。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心中的那個如花美眷離自己越來越疏遠,他幾次的悄悄造訪,都被她婉冷地拒於宮門之外。他已經不知道,那個出塵脫俗的女子,她的心扉是否還為自己敞開著。
情人怨遙夜,她是否也在那榮耀孤獨的風宮裡,體味著和自己一樣的相思了。又或者,她已經是美人羞卧君王懷,從此蕭郎是路人了。那段山中依偎取暖,攜手並看夕陽的美好時光是否已經被她遺棄在了平淡的流年裡,那個蕭肅清幽的白衣少年郎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吧。她的人生,她的幸福,她的追求,都是在那個紅牆綠瓦的宮廷里吧。
憂思至此,燁澤已經吹起了笛子,凄婉幽怨,如泣如訴,在這冰涼寂寥的子夜裡,更添了幾分無奈的蕭索與淡薄的蒼涼來。冷月浸潤著他孤寂悵惘的身子,夜風在他藹藹清涼的笛聲中幽幽伴唱,聞者心傷,看者傷悲。
身後,一雙如玉的纖纖素手惶惶地環上他的腰,帶著幾分悸動和顫慄,如花容顏上是無法言喻的悲涼與迷茫。
燁澤身子一顫,笛音驟歇,清俊秀雅的面龐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興奮光澤,微微地扣緊了拳頭,有些不敢確信地開口:「小爽,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熟悉的女人香氣,熟悉的蔥蔥玉指,熟悉的寧和氣質,那一刻,惠王恍若夢中,這樣希冀過的畫面原來竟會出現在現實里。她出宮了,她在自己最凄苦清寥的時候出現了。
「嗯,是我,真的是我。燁澤,我好想你。」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氣,嬌軟的身子緊緊地貼著他寬厚的背脊,心神安寧地閉著眼睛。這樣溫軟的依靠,這樣踏實的感覺,是那個深沉腹黑的少年君王永遠也給不了她的。因為他的懷抱,今生今世,只自己一人,而那個所謂的天子,那個懷抱里又沉溺了多少女人香。
燁澤猛地轉過身來,柔情似水的明眸里漾起一絲激蕩的漣漪來,清菱嘴角蠕蠕抖動,看著眼前的翩翩佳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萌動,深情柔軟地印上了她的嬌唇,細膩而又溫情,一如雪夜幽幽淡淡,卻帶著一股動人的魅惑。
良辰雪景,皎月清輝,投射著迴廊下的佳人才子,橘色的燈光映襯著一雙璧人,玉影成雙,閑適安然,風情旖旎。在這迴風舞雪的幽寂子夜中,顯得格外的情意綿綿,靜謐安好。
許久,燁澤方是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嬌柔的身子,滿是詫異愛憐地看著若爽:「怎麼會,怎麼會,你怎麼會出來的,你怎麼會捨得出來的?我還以為,這一輩子我們都見不到了,見不到了,沒想到你會來找我,真好,真好,我這是在做夢嗎?天啊,是不是在做夢。」燁澤眉飛色舞地說著,顯得激動萬分。
「你沒有做夢,我也沒有做夢,我來了,我真的來了,燁澤,以後這樣的日子還會很多的,只要你不嫌我煩,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若爽溫婉一笑,寧媚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以後的日子,你……」燁澤有些恍然地看著若爽,喃喃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什麼也不管了,要和我離開這是非之地么?」
「怎麼,你不願意么?」若爽淡軟而笑,挑眉看向惠王,悠悠地道,「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我總要隨了你的。妾身鄭氏,願隨惠王歸隱山林,王爺可願帶著妾身隱居世外桃源,從此不離不棄,相知相守。」
惠王鎖眉不語,有些悵悵地看著若爽,不解地道:「怎麼這麼突然?」
「你反悔我們當初的誓言了,是不是。是我自作多情了,原來王爺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我歸隱世外,算我沒提。」若爽甜膩的面色忽而間冷清了下來,幽幽地看了惠王一眼,一邊放開了他的手,轉了身就要走。
「我怎麼會反悔了,我天天想,夜夜想,只怕這會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如今聽你親口說出來,我的心裡不知道有多快活。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你山林作隱,夕陽到老。」燁澤唉了一聲,慌措地拉住了若爽的素手,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燁澤,帶我走吧,離得越遠越好,我想和你過恬淡安寧的日子,不想在皇宮裡繼續糾纏下去了。我想通了,想了很久,沒有什麼比和你在一起更加幸福快樂。」若爽窩心地貼在他的胸膛里,頗有感觸地說著。
「那你的師命了,你不想完成了嗎?還有皇兄,你捨得他?怎麼突然決定得這樣倉促,發生什麼事情了?」燁澤目光憐惜地看著若爽,潤潤地說道。
「我已經竭盡所能了,我想師父會明白我的。」若爽寧然一笑,落落地看向燁澤,一邊颳了刮他的鼻樑,「至於皇上,你很希望我會愛上他嗎?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我現在就回宮去,從此再也不提以前的事情。」
「好好好,不提了,是我錯了還不行么?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說了。」燁澤清涼一笑,一邊捉住了她如玉小手,唇角彎起一絲梨花般的淺笑,「知道么,今晚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終於聽到了你的決定,我很開心。」
若爽嬌怯地低了頭,臉上浮起一絲淺淺的紅暈,在橘色燈光的籠罩下,更添了幾分朦朧的媚態,盈盈如水地看向惠王:「燁澤,你真的願意和我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從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嗎?你捨得放下你的親王之位,放得下你的燦爛前程?」
皎月澹澹,夜雪霏霏,晚風寂寂,橘色的柔光下,一雙素人比肩而立,清玉襲人,那素素的雪白,看得讓人沉醉,令人疼惜。
「什麼親王之位,燦爛前程,那些對我來說都是虛的。我的性子你也知道,榮華富貴再好,哪裡比得上與心愛之人攜手並看夕陽快活逍遙了。小爽,你可以放棄你的皇后之位,為什麼我就不能放棄自己的功名利祿了。沒有什麼比和你在一起更加重要了。」惠王目光深沉婉約如一泓清波,落落洒然地看著若爽,溫良如玉的身子在這沉謐靜幽的靡靡夜色里更顯落拓不凡,瀟洒闊達。
「是嗎?為了我,你真的什麼都可以捨得,你就不怕背上勾引兄嫂,惑亂宮廷的罵名么?你就不怕史官將你寫成一個十惡不赦,淫亂不堪的親王么?」聽到燁澤這樣鏗鏘有力的答覆,若爽的心裡稍稍平靜了些,一臉滿足地看著燁澤,羞赧地搓了搓手。
「既然選擇了和你在一起,我又何必在乎那些了。倒是你,這史官要怎麼寫你這個皇后了,紅杏出牆,不守婦道么?」燁澤笑靨如花地看著若爽,一邊抬了右手,小心地拂過她頭頂的白色絹花,溫柔而恬淡。
若爽宛然一笑,聳了聳肩膀道:「看樣子,我們要成為史官筆下的姦夫淫婦了。你說得對,沒有什麼比我們在一起更加幸福重要了。」
涼風淡月之下,佳偶天成,珠聯璧合,恬淡美好,才子佳人,憧憬著屬於他們的那一段風花雪月。
「對了,如果我們一走了之的話,太妃娘娘要怎麼辦?」若爽恍然間想起了什麼一般,抬頭看著燁澤,臉上蒙了一絲惆悵。那個閑淡清雅的太妃,一直以來都是與世無爭的,她能容忍了自己拐帶她的兒子遠走天涯,為皇室蒙上這樣羞辱的一筆么?
想起賞冬晚宴上雅閣里她苦苦的哀求,想起那個潔身自好的太妃娘娘為了她心愛的兒子不惜給自己下跪,想起她那幽怨彷徨的無助眼神,若爽的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起來。她曾經答應過太妃娘娘,從此之後不會再與惠王有任何的牽扯了。
而如今,自己已然食言,並且還要帶了惠王遠離宮廷,如若讓太妃知道了,那是一種怎樣的打擊啊。若爽的心裡滿是不安和愧疚,太妃那一關過不了的話,以後的日子要怎麼安心啊。
她深知惠王的孝順,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不能再在那個爾虞我詐的宮廷里繼續生活下去了。那些錦衣玉食的生活看上去那麼光鮮艷麗,可是誰又能體會到其中的悲酸和無奈了。更多的,她是想逃開那個男人強取豪奪的佔有與侵略,她害怕那個少年天子反覆無常琢磨不透的感情糾纏。
「你放心,適當的時候,我會跟母妃說清楚的。回京也有一年了,我會向母妃說,想回滄州看看。等到事情穩定下來,我再向母妃解釋。」惠王的面色有些沉鬱起來,似乎這一個問題也觸及到了他的難處。
「也只有這樣了,這幾天,我都會把宮裡的事情安排妥當。小年夜那天,我會和雲茉在宮外的信陽門等著你,咱們走得遠遠的,越快越好。」若爽淡婉地望著燁澤,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好,後天我就向太后和皇兄請辭回滄州一趟,咱們錯開了時間,這樣也不至於讓別人懷疑。我會留在京外的,小年夜晚上一更天後,我在信陽門接你。」燁澤吁了口氣,暖暖融融地看著若爽,閑適一笑。
彎月西移,沉沉如蜜,流光眨眼飛逝而過。兩人雖然情意綿綿,依依不捨,但是也不得不在二更天的時候分離了。眼前短暫的離別也是為了以後的長相廝守,這樣想著,兩人也不覺有什麼遺憾了。
軟軟素白,在月色的照耀下更顯迷離靜好,一蓑淡白菱紗的若爽煢煢地行走在雅潔淡輕的雪地中,一邊回味著迴廊里那相依相偎的傾心相許,感受著來自那個瓊姿玉立的少年帶給她的舒適與安穩。
沒有什麼比相守在一起更加重要了,九重宮闕,水晶珠簾的後宮華靡生活,終究要遠離而去了。小年夜之後,她的生活將是另一番驚天動地,洗盡鉛華,退卻榮光,所擁有的,不過是平凡夫妻間最溫馨的感動與扶持。
須臾間,有凜凜的冷風撲面而過,夾雜著一股血腥的殺氣。
若爽眉頭一蹙,警覺性地遙看周圍,月光依舊迷離黯淡,牆垣連亘,屋落綿綿,萬籟俱靜,只剩一地雪白寥落空然。前方拐角的一處巷道里,倉皇地奔出一道暗影來,右手捂著肩膀,似乎是受了傷。緊接著,身後有六個凶神惡煞的身影緊追而出,團團地將那一道暗影圍在了垓心。
刀光劍影,衣袂亂飛,錚錚的劍擊聲在這凄沉的雪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刺耳。
「是傅雷的人。」若爽目光微沉,腳步輕輕地立了一側,看著那六個身影左臂上紋著的老虎頭,輕吁了口氣。
那被圍困的黑衣男子武功看起來不弱,但是因為長時間鏖戰的緣故,已經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一劍迴環,已經解決了兩名虎衛軍。另有一名虎衛軍從他的身側繞了過去,斜里一挑,刺中了他的右手腕,卻是將他手中的劍挑飛了,那男子臉上盛滿了怒意,身子往左一偏,左手猛地朝著那虎衛軍的胸口一拍,將他擊飛了出去,氣力之大,卻是讓人刮目。
另外三名虎衛軍自然是不肯罷休,見得他手中沒有了武器,逼得更緊,兩劍齊齊朝他刺來,高偉玉立的男子雙手一掄,竟然抵住了他們襲來的劍鋒,暴喝一聲,劍身斷成了兩截,劍尖反彈了回去,正中兩名虎衛軍的胸口,當即斃了他們的性命。
高偉男子身子一個踉蹌,斜斜地有些站立不住了,最後一名虎衛軍從後面直搗黃龍,向他背心刺了過來,速度已經快得高偉英姿的男子沒有了回身抵擋的餘地。
情急之下,若爽已經取了頭上的蝴蝶尾翼發簪下來,隔空射了過去,正中了那虎衛軍的咽喉,立馬見紅歸了黃泉。
高偉英姿的男子有一瞬間的猶疑,獃獃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虎衛軍,側目看著出手相助的白衣女子。兩人隔得不是很遠,恬淡的月光照在若爽的身上,襯得她宛若九天凡塵而下的素衣仙子,亭亭玉立,皎皎如月。
「多謝姑娘仗義相助。」高偉頎長的男子彬彬有禮地道,語氣渾厚,目光里閃過一絲砰然的悸動,看著眼前雪為膚來月是顏的清姿麗影。
「不必。」若爽淡淡地斜了那高偉頎長的男子一眼,眉眼開闊,稜角分明,身上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威武,不知為何,竟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之感。
若爽不想多做逗留,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之後,身子翩翩一轉,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在了清朗的雪空中。
「姑娘,姑娘。」高偉頎長的男子有些失神地看著翩翩而去的佳人,那曼妙清瑩的如玉身姿,宛若一縷和和的春風拂進了他的心窩裡。
男子有些悵惘地吁了口氣,一邊捂著胸口,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目光落在了那插進虎衛軍咽喉的蝴蝶尾翼發簪,小心地蹲下身來,將那發簪拔了出來,如珍似寶地握在手心裡,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大梁還有這樣的如花美眷,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鳳儀宮,寂寂無聲,蕭雪如被。
內殿里,一身素紫衣衫的雲茉清清玉立,惻惻地對了鏤空雕花銅鏡發獃,美目里含了一絲淡淡的愁緒。
幽風入耳,窗戶簌簌而動,一襲雪白的若爽已經盎然地閃身進了內殿,翩翩地立了窗戶旁,目光惑然地看著渾然不覺的雲茉,緩步走了過去,低低地喚了一聲:「雲茉,雲茉!」
雲茉面上一派遊離之色,良久方是回過了神來,哦了一聲,有些驚詫地看著旁側的若爽:「娘娘,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好一會了,你怎麼了,好像有事?」若爽寧淡一笑,溫媚輕柔地看著她,「平時一點聲響,你都是警覺性極強的。我回來了,你怎麼一點察覺也沒有了。」
「可能,可能是剛剛有些倦了,在打瞌睡了,沒事。」雲茉舒展笑顏,若無其事地看著若爽,聳了聳肩膀,低低地道,「和王爺商量妥當了?什麼時候走?」
「小年夜晚上的一更天,他會在信陽門等我們。」若爽有些歡悅欣喜地看著雲茉,一邊握住了雲茉的手,「總算,總算是要解脫了,真好。你守了一晚上了,趕緊回房睡覺吧,辛苦你了,我也回房睡了。」
雲茉怔怔出神地看著那神采飛揚的素衣女子,抿了抿唇角,瞳眸里閃過一絲難言的凄然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沉默無言地退了下去。
兩日之後,惠王向皇上和太后請奏,想回滄州一趟。皇上和太后自然是無異議的,允了他的請辭。當日下午,惠王便輕車簡裝地離開了京都。
那一天的雪后,連著幾日都是晴好溫暖的天氣,冰雪消融,空氣中瀰漫著淡涼的冷寒之氣。
眨眼間已是小年了,宮中的迴廊里四處都掛滿了彩虹色的絲帶,燈籠成群地在屋檐下搖曳晃蕩,多姿多彩。
忙碌的宮人臉上亦是帶了一絲喜悅的笑意,奔走相送,互祝新年。皇上因為心情甚好,讓內務府賞了宮人各一兩銀子,贏得了宮人的一片讚譽和忠心。
若爽已經將宮中的事情都辦理妥當,早晨依舊去太后那邊請安,噓寒問暖。太后的氣色較之先前也好了許多,能在殿中走動,只是不宜吹風。
而雲茉這兩天來心情卻是顯得有些低落,整日里悶悶地不出聲,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彷彿藏了什麼心事一般,又不在若爽的面前表露出來。
龍霄殿附近,雲茉玉步蓮蓮地徘徊在假山周圍,不時地注意著殿中的動靜,清麗的明眸裡帶著一絲焦慮的渴盼。門前那個威武昂揚的少年將領已然不見了身影,換上的是不相識的內殿守衛。從四天前開始,那個疏漠冷峻的少年將領彷彿在這深宮裡消失了一般。
「雲茉,你在這裡做什麼?」身後,一名桃色的清秀宮女端端地看著雲茉,臉上有一絲淡淡的訝異,卻是那御書房的值夜女官桃枝。
雲茉怔了一下,面上淡淡如水,搖了搖頭,淺淺一笑:「沒什麼,就是四處走走罷了。怎麼,你要去龍霄殿啊。」
「是啊,皇上急著要用筆墨,我正送過去了。」桃枝嗯了一聲,吁了口氣,婉婉地道,「馬上就新春了,皇上想要親自寫對聯了,這筆墨定然是不能疏忽的。」
「對了,守殿的侍衛換了人么?平時這個時辰都是上官大人當值的,怎麼好幾天沒有見他了。」雲茉神色清瀾地看著桃枝,語氣中帶了一絲好奇。
「你……似乎很注意上官大人?」桃枝面上浮起一絲曖昧的笑,掩了嘴道。
「哪有,你別胡說八道。只是平時看他都是出入皇上左右的,突然不見了人影,有些好奇罷了。」雲茉面色有些窘迫,唉了一聲,小臉憋得有些通紅,搪塞地解釋起來。
「好了,不拿你開玩笑了,瞧你急得,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也是,上官大人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卻是招你們這些小宮女的喜歡了,先前就有好幾個宮女問過我了。其實我也不是特別的清楚,我只知道,四天前在御書房的時候,皇上好像說有什麼任務要交給他,讓他去和什麼魔窟的江湖人談什麼東西,讓他去卧底來著的,聽說很危險。上官大人好像也是顧慮重重的,皇上說他是最合適的人選,讓他先考慮幾天再給他答覆。」桃枝神色凝重地看著雲茉,娓娓地將自己聽到的一些東西說了出來。
雲茉身子有些輕微的戰慄,面色略顯蒼白,哦了一聲,似乎有些緩不過勁來。
「不和你說了,皇上等著用筆墨了。小年快樂。」桃枝唉了一聲,巧笑嫣然地看了雲茉一眼,已經沿著石階小路,步履輕盈地往龍霄殿那邊過去了。
「他,他真的要去魔窟了?怎麼辦,魔窟的人一個個心狠手辣,殘忍非常,如果被發現了,他一定會……」雲茉貝齒輕咬,清麗無雙的面容上覆了一絲厚重的彷徨和憂愁,緩緩地轉了身子,茫然失神地回了鳳儀宮。
小年晚上,歌舞昇平,衣香鬢影,裊裊的歡歌穿過廣袤的宮廷內院,唱醉了王公貴族的風流,唱醒了冷宮深處妃嬪的哀怨,唱痴了得意君王的迷戀。
筵席散后,一切又歸於安寧平靜,大紅的燈籠張揚懸挂,宮中的長明燈冉冉不息,映艷了整個宮廷內院。鶯歌燕舞之後的歡愉氣息仍然靡靡地流蕩在淡青的夜色里,經久不散。
月轉朱閣,涼風悻悻,吹亂了鳳儀宮中淺黛素裝的女子的發梢。鳳宮的奴婢皆已經安枕入睡,只有沉沉良夜投下的暉墨如霜和淅淅瀝瀝的晚風凄凄。
石階上,若爽脈脈回頭,看著鳳儀宮三個金燦燦的大字,這個渡過了一年大好韶華的地方,心中生出幾分寥落與悵然來。多少女子,夢寐以求地想要住進這繁華榮耀的鳳宮裡母儀天下,接受天下女子的朝拜與欣羨。
這裡有她的新婚之夜,有她的榮光萬丈,亦有她的喜怒哀樂。過了今晚,她將不再是這裡的主人,不久之後,將會有新的皇后住進這氣派堂皇的風宮裡,接受世人的膜拜。
「再見了。」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氣,一邊整理了肩上的包袱,抬頭看了看有些清冷的月色,微微地聳了聳肩膀。
彼時,已有一名素紫衣裳的少女施施而來,婉約娉婷地在若爽的身邊立定,低低地道:「師姐,可以了,長門那邊的侍衛已經撤下了。」
「嗯,咱們走吧。」若爽悠悠點頭,翩翩地抬了步子,迅步地向著長門的方向奔了過去。雲茉面色有些淡淡的蒼白,緩緩地吁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跟在了若爽的後頭,巡視著周遭的動靜。
皓月清光之下,一雙玉人翩翩地縱出了宮牆,飛出了這巍峨森嚴的皇家大院。透過那一條冷清悠然的甬道,便是宮門之外了。姐妹二人疾步匆匆,細碎的腳步聲在青石板上發出寂寂的迴響。
身後的皇宮漸漸縮成了清黑月夜下斑駁的光影,疏離而蕭冷,長街上,更夫的一更聲空空落落地響了起來。雲茉的身子怔了怔,目光有些惶憂地看了那縮成一點的瓊樓玉宇,微微地捏了捏拳頭,咬了咬牙,終究還是追了上去。
信陽門。
滿心歡喜的身影奔至信陽門前,卻只有一輛輕裝簡便的馬車靠在了一旁的古槐下,拉車的駿馬慵懶閑適地轉悠著身子。
「王爺人呢?」雲茉輕蹙眉頭,面上閃過一絲惑然來。
若爽的神色有些緊張,又細細地看了一下四周,檢查了一下馬車,都沒有瞧見燁澤的人,不禁吁了口氣,淡淡地笑了笑:「也許是有什麼事吧,不急,應該就快來了,咱們先上馬車裡等等吧。」
「嗯!」雲茉點了點頭,提了腳就要上車,身子忽而往前一伏,右手捂了心口,面色有些虛白,額頭上已經是冷汗涔涔了,微微地喘著氣。
「怎麼了,雲茉,心痛病又發了。」若爽一臉緊張地看著雲茉,連地扶住了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葯放在哪裡了?」
「在,在包袱里。」雲茉眯了眯眼,虛弱地說道。若爽一邊將她的包袱取了下來,翻找了一會,卻沒有發現藥丸之內的東西。
「找不到。」若爽吁了口氣,有些憂心地看著雲茉。
「糟了,可能是剛才收拾東西的時候放床上了。我,我回去找。師姐,你,你和王爺先走吧,不用等我。」雲茉面上閃過一絲迷離的凄郁來,緩緩地說著,一邊轉了身子,便要折身而返。
「我去吧,你這個樣子怎麼成?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回。」若爽按住了雲茉的肩膀,嫣然一笑,搖了搖頭,如玉的身影已經翩翩地轉過古槐,腳步輕點,踽踽而去。
雲茉蒼白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淡淡的凝郁,目光幽幽地看著師姐遠去的身影,唇角浮起一絲欣慰的感動。即便是天荒地老,他們之間這份珍貴的姐妹情誼也永不改變。至少,在她有了自己的歸宿之後,她的心裡,依然為她這個妹妹保留了一份純凈的位置。
而自己了,自己現在又在做什麼了,雲茉心裡的愧疚之情洶洶而出,看著這輛馬車,原本只需那麼一步的,師姐就可以和她心愛的男人奔向幸福的國度。念及至此,雲茉咬了咬唇,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奔了過去。
重華門外,假山堆疊,寂寂的冷月投于山上,變得光影斑駁起來。假山之中,清清昂昂地立了兩個身影,女的體態曼妙輕盈,月光泄在她的身上,更顯幾分清冷高潔。男的身姿挺拔魁梧,渾厚磊然。
「現在宮裡的情勢如何?若是咱們出兵的話,可有勝算?」高偉昂揚的男子悠悠地開口,語氣沉厚雄渾。
「左相和太后這陣子似乎對不上頭了,好像有了分歧,兵權也被削了大半。現在大半的兵權已經落在了小皇帝的手裡,他的心思可深著了,太后也被他擺了一道。臣妹以為,現在還不是出兵的時候,咱們還欠東風。」綠衣女子緩緩開口,將宮裡的局勢都一一說與了男子聽。
「東風?你指的是……」高偉英岸的男子劍眉斜挑,神色端然地看著青黛衣裙的玲瓏女子。
「前朝皇甫一族。」青黛女子目光泫然,神色飛揚地道,「小皇帝和傅天幹起來是遲早的事情。無論他們哪一方贏了,對我們來說直取中原都是很費難的事情。小皇帝韜光養晦了這麼久,定然是不會任由了我們從中分一杯羹的。至於傅天,飛將軍傅雲的關寧鐵騎我們不得不憚。倘若皇甫一族的人再插手進來的話,他們三方相爭,必然是元氣大傷,到時候咱們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豈不更加穩妥。阿哥,你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