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沈煙從不認為自己是心善之人。
按照規則，鸞鳳國每一任祭司都擁有一顆至純至善之心，就好像他所熟知的老祭司一般，是好人。
老祭司說，他是命定的鸞鳳國第十九任祭司。
老祭司說，他是神域唯一的生機。
傳聞，祭司能夠看破前塵，望穿未來。
直到沈煙前世死亡，他仍舊沒看出自己是神域的生機，他看到的只有毀滅。
他不知道老祭司看到了什麼，可是他想，他並不是老祭司所認為的神域未來的生機。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嚴格說來，他並不具備繼任祭司的資格，甚至可以說，比起他，司瑤更適合這個位置。
他沒有一顆善心，司瑤有。
想要繼任祭司職位有許多規則，也是默認規則。
最簡單的，容貌醜陋者，不適合繼任祭司職位，身上帶傷、身體不潔、品行不良，都不具備繼任資格。
一般來說，這些初步條件達不到要求的人甚至無法進入神殿，即便進入神殿的神伺也有可能被驅逐出神殿。就好像前世的司瑤，因為聽雪亭事件，被公認的最有可能成為準祭司的她，也是第一個被判出局的人。
這一世，許多事看似與上一世相同，又改變了許多。
這一世司瑤並沒有失去繼任祭司的資格。
沈煙意外與秋淵提前相遇，還認識了對他充滿了惡意的柳逐月、柳行兩兄弟。
前世沈煙只聽說過這對兄弟的名字，卻並未見過他們。
因為他在聽雪亭所做的事情，柳逐月、柳行或許會做出許多惡事。
事情的起因是他，他將承受惡果。
與前世不一樣，這一世他或許惡果纏身，他將不再具備繼任祭司資格。沈煙認為，這才應是正常的走向。
他沒有純然善心，這樣的他哪裡有資格成為下任祭司？
哪怕現在，他聽柳行說他不出現，他將收割沈府一條條生命，沈煙也無動於衷。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前提是，清沐不在這裡。
偌大的沈府，沈煙真正在意的只有兩個人，清沐，他對這個孩子有著深厚的感情，以及他血緣上的父親，哪怕這個人對他再冷漠，生他養他，這是事實。
一直圍繞著沈煙的神力消散，在他邁步走向廳堂的這一段路，環繞他周身的迷霧被重重剝開，將他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這片白雪皚皚的天地間。
毫無疑問，沈煙是好看的，哪怕他穿著樸素，卻仍舊無法遮掩他天生的好容貌。
一路前行，他見到了秋淵和柳行帶來的護衛隊。
這些護衛看到沈煙，先是被他好看的容貌驚艷了一下，之後兩個隊伍的首領立刻加快腳步朝著廳堂走去，向各自的主人稟報，他們所要找的人似乎出現了。
沈煙步伐不急不緩，一路前行。
路上他看到了許多沈府僕從，沈府廳堂空間有限，無法容納所有人，這些僕從只能在外面等待傳喚。
人心惶惶，被迫等候在外的眾僕從得知事情的嚴重性，他們神情焦慮，其中有一位僕從憂心道：「那個小少年，不會真的打算每一刻鐘殺一人吧？」
為什麼三殿下會與那小少年同行？他身為殿下，難道不應該制止他的暴行嗎？
那小少年的所作所為明明是三殿下放任的。
他們為什麼找沈煙少爺？
聽說，那小少年對沈煙少爺很是喜歡，他說只要有人說出相關沈煙少爺的事情，他聽得高興了，就饒恕誰不死。
喜歡沈煙少爺？
沈煙少爺有什麼值得他人喜歡的地方嗎？
其實沈煙少爺有沒有什麼地方值得被人喜歡，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需要想，仔細地想，認真地想，回憶出所有相關沈煙的事情。
…………
……
在眾僕從仔細回憶時，他們看到了向廳堂走去的沈煙。
那一刻，他們雙瞳瞠大，開啟的雙唇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一雙雙眼睛彷彿粘在沈煙身上，怎麼也挪不開了。
沒見過美人嗎？
不，見過的。
他們看著沈楚楚長大。
沈楚楚從小美到大，他們一直看著她成長，沈府甚至有許多人認為她是美的極致。
他們認為沈楚楚是鸞鳳國第一美人，不這麼認為的人肯定是因為沒見過她本人。然而這一刻，當他們看到沈煙時，腦海中第一念頭是將二人進行比較。
不需要猶豫，也不需要思考，沈楚楚完敗。
沒有可比性。
兩人之間的對比，彷彿雲泥，向他們走來的少年是雲，沈楚楚是泥。
他們心中猜測，這少年是誰？
這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沈府？
少年生得當真好看，以前怎就沒聽說過主城有這樣一個人？
他是誰？
在沈府眾僕從為沈煙的外貌而驚艷時，一位小少年蹦蹦跳跳從正廳走出，他目光一轉，一眼便看到了沈煙，他是所有人的目之所在。
小少年加快腳步，小跑向沈煙，以歡快的語氣說道：「小哥哥，我終於見到你了！」
小少年前腳從廳堂走出，秋淵後腳跟出。
秋淵不急不緩走向沈煙，與此同時，柳行與沈煙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在柳行伸出手要握住沈煙的手時，灰色沙塵從兩人之間凝聚，之後洶湧攻擊向柳行。
柳行立刻後退，與灰色沙塵拉開一段距離，也被迫與沈煙拉開距離。
小少年雙瞳微眯，他喜歡笑，眉眼時常彎彎，他自小被兄長寵溺，極少有不如意的事，而秋淵的行為讓他感到憤怒。
他臉上虛假的笑容難得消失了。
柳行目光冰冷地看向秋淵。
兩人目光相對，灰色沙塵圍繞秋淵旋轉，場面一觸即發——
這時，一道哭哭啼啼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驚悚的場面。
眾人向聲源處看去，入眼的是穿著沈家僕從服侍的十二三歲的少年，是清沐。
清沐吸了吸鼻子，他一路小跑，撲進了沈煙懷裡。
沈煙身體有些僵硬，秋淵最討厭他與任何人擁有身體接觸，強忍住推開清沐的衝動，他在心裡安慰自己，現在的秋淵並不是前世的他，他對他的佔有慾還沒到病態的地步。
沈煙一隻手輕放在清沐的肩上，另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柔聲詢問：「哭什麼？」他的聲音本就溫柔，再加上刻意放柔的動作，顯得他對懷中小少年溫柔至極。
秋淵和柳行看著清沐的目光彷彿滲了毒的冰冷刀刃，如果眼神可以實質化，清沐大概已死千萬次。
清沐哽咽道：「少爺，三殿下還有不知誰家的少爺找你，府里的人說您在外面可能出了事……」他說著抽噎了幾聲：「我好擔心你。」
在場眾人：「……」？
在場眾人：「…………」？
清沐，在場許多人都認識。
但是，他叫那位美人什麼？
少爺？哪裡來的少爺？
秋淵、柳行以及他們帶來的護衛一開始就知道眼前人是沈煙。
沈府眾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緊隨在柳行、秋淵的身後出來時，他們第一眼便看到了沈煙，當時他們驚詫他好看的外貌，心中暗暗猜測他的身份，直到清沐開口之前，沈府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秋淵、柳行來得時間還算巧，除了沈家主不在，其他人都齊了。
沈府婢女僕從都被叫到了正廳，除了他們外，沈夫人以及沈府眾妾侍通房，包括三位少爺，以及唯一一位小姐沈楚楚在聽到消息后，都聚齊了。
生活在同一個府邸，無論是刻意又或者是無意，他們經常會見到沈煙。
清沐是沈煙的侍從，清沐口中的少爺，也只能是沈煙，他們記憶中的沈煙。
只是，怎麼可能？
沈煙，是這個模樣嗎？
眾人只覺大腦一片空白，沈煙真的長這個模樣嗎？
似乎並不是，他們試著從回憶片段里思考，沈煙是什麼模樣？然而，當他們認真回憶后，他們發現，他們竟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們能夠回憶到的只有他的身形，他的聲音，除了不認識的臉外，其他的與他們印象中的沈煙並無差別。
哪怕不敢置信，眼前的少年確實是他們記憶中的少年，這是事實。
同時，他們也確認，身份尊貴的三殿下，和年紀小小實力卻恐怖的小少年，他們都是來找沈煙的。
沈煙輕拍清沐的背，安慰道：「我很好，我沒事。」
清沐抽噎著「嗯」了好幾聲，他又說：「少爺，你答應我，以後你不能再這樣一聲不說就跑不見了。」
沈煙輕聲回應，他看了眼秋淵，最終看向柳行。
這兩人，沈煙打算一個個解決，他詢問：「從昨日開始，你便一直找我。」他說的是肯定句。
柳行面上再次展露天真可愛的笑容，他歪頭看向沈煙：「是呀。」他聲音彷彿沾了糖的粘膩，月牙一般彎起的雙瞳不經意間瞥了眼清沐，當二人目光相對時，眼中閃過森寒殺機。
清沐瑟縮了下，他重新將頭埋在了沈煙懷裡瑟瑟發抖，可憐弱小還無助。
柳行臉上的笑容越發甜膩，目光卻越發冰冷。
沈煙：「然後呢？」
柳行：「嗯？」
沈煙：「現在你找到我了，然後呢？」
柳行笑容燦爛，語氣充滿了理所當然，他道：「當然是提親啊，我的美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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