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規則，就這樣改了？
沈煙眼睫低垂，對於這個結果，他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在成為祭司之前，沈煙曾疑惑，為什麼面容醜陋的人、身上有傷的人不能成為下任祭司候選人？
這不合常理，哪怕成功成為繼任者，這些人也有可能會在之後受傷，甚至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沈煙後來才知，面貌、身傷，這都不是硬性規則，只是因為祭司預感到下任祭司此時狀態完好，為避免候選人太多，因此才有的這種規則。
現如今，規則改變了，只能是祭司預感到了什麼。
老祭司是一位強大的祭司，不過他能夠看到的命軌終有限，他僅僅只能夠感覺到一些變化，卻也無法在千千萬萬的人中準確地找出下一任祭司。
沈煙聽那些來來往往的宮女說，因為老祭司新規則來得太突然，宮內一片混亂。
那些被刷下去的繼任者們在宮外排著隊等候，他們一批批被送入宮中，之後在下一輪測試失敗后，又被送出去。
雖井然有序，人多卻也顯得混亂。
聽說三公主跑去圍觀，卻被一位平民冒犯，這位平民當下被關入獄，眾人再不敢造次，安安靜靜等待測試。
一大批人被送走，又有更多的人被送進來。
沈煙聽景毓宮的宮女們說，這一日祭司一直在主神殿中祈福。
最開始，隨著一批批繼任者被刷下，祭司大人深感不安，他按照神啟，更改規則。可是，僅僅只是改掉規則還遠遠不夠，祭司仍舊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進神殿。
祭司雖是至高的存在，卻要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神明，總有人拒絕這樣的命運，在他們看來，神殿就好像一座巨大的牢籠，關押一位位神職者，將他們永遠束縛於一方天地間。
無法成婚，無法結緣，雖有許多神伺陪伴，卻也是孤老終生。
有些人想成為祭司，有些人卻對此避之唯恐不及。
就好像神殿不會強求普通人進入神殿成為神伺一般，最開始，老祭司也沒有強求所有繼任者必須前來進行甄選。許多不願入神殿的人，他們可以謊報自己的年齡，也能夠讓他人頂替自己，又或者假裝自己身不潔為由拒絕進行接下來的甄選。
然而，這一日與過去不同，在更改規則后不久，老祭司再一次下達了指令。
但凡記錄在冊的每一位候選者，都必須遵從要求，進行神殿測試。
所有人震驚。
在此之前，眾人是否願入神殿在於自身，然而在老祭司下達這一規則后，眾人終於意識到了事實，他們並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當老祭司認為他們需進入神殿，他們只能遵從。
鸞鳳國不能沒有祭司。
這一日，眾人對祭司有了新的認知。
有人認為，諸多候選者中獨獨缺了自己一人，祭司肯定不會知道，於是這些人想方設法藏匿起來。
面對這些人，老祭司精準地下達了一道道指令，那些或許躲藏在鄉間的少年少女，又或者讓他人代替自己入神殿的少年少女，包括……正在景毓宮看書的沈煙，均被一干護衛帶去神殿。
眾人驚嘆，傳言祭司大人能夠看透過去，望穿未來，這絕對是真的。
祭司大人無所不知。
還有一些人說，真沒想到，沈煙竟也再次獲取到了繼任資格。
有人道：「我總感覺，沈煙公子就是下任祭司。」
「怎講？」
「祭司大人數十年沒走出神殿，卻獨獨為見沈煙公子走出神殿。」
「而且，在沈煙公子毀容后，祭司大人又更改了候選人規則。」
「這一切看來，就彷彿是在告訴我們，沈煙就是下一任祭司。」
「但是，沈煙不是治癒師，歷任祭司都是治癒師，他不是治癒師，又怎會是下一任祭司？」
「話雖如此，這一任祭司候選人可沒有對能力方面的要求。」
「雖說已過了覺醒年齡，說不定沈煙幾年後會覺醒為治癒師呢？」
「又或者是畫本里經常出現的那種，下一任祭司其實早已是治癒師，不過他特意隱藏了自己，然後假裝自己是普通人，這也是有可能的。」
「誰人不希望自己是戰鬥師又或者是治癒師？故意隱藏自身？這說不通。」
「無論如何，反正我絕不信沈煙會是下一任祭司，他可是大字不識一個。」
「這種設定想想也挺有趣，例如一位美少年自小隱藏自身美貌，又隱藏自身天賦，被人無視、唾棄中長大，有朝一日他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無比的祭司！」
「這個故事好！過去的我你們看不上，未來的我你們高攀不起！」
「……所以，你以為你是在講故事嗎？」
…………
……
每一批進行神力測試的少年少女們是按照片區劃分的。
沈煙被護衛從景毓宮帶來時，見到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除他們外，在這一片區排著隊的少年少女均有些眼熟，或許過去有過幾面之緣。
沈煙被一眾護衛簇擁而來，他面上戴著精緻華麗的面具，衣著貴氣，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些人私下議論，那人是誰？
也有些人說，那少年的身影有些眼熟，不會是……
一位護衛對沈煙道：「沈煙公子，放寬心，在經過測試后，我們會送您回到景毓宮。」從他的言語中便能聽出，他並不認為沈煙是下一任祭司。
沈煙點頭。
眾人看到這一幕，這才確認沈煙的身份，有人心道，即便沈煙被秋淵殿下所喜，他也不會被眾人認可。
想想也是，哪怕傳聞中沈煙多麼漂亮，一個大字不識的人如何能成為鸞鳳國下一任祭司？
人群中第一個走向沈煙的是沈楚楚，她身著一席白衣，長發如瀑，唇紅齒白，容貌清純秀麗，她緩步走到沈煙面前，道：「煙哥哥。」
沈煙對沈楚楚點點頭。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沈煙對她的感情很特殊。
沈楚楚為成為下一任祭司，她不擇手段，最開始沈煙在神殿僅僅只是透明人，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針對月歸、柳青等人。
沈楚楚沒有害過沈煙，直到祭司宣布沈煙准祭司身份時，沈楚楚陷入半瘋癲，那時她的所作所為人盡皆知，身敗名裂。
沈楚楚對沈煙說，她想成為祭司，她想成為鸞鳳國最尊貴的存在，她想她的名字永遠刻印在歷史長河。她以為，只要那些最接近神明的人全部消失，那麼她就能成為下任祭司。然而，她沒想到的是，下一任祭司會是沈煙。
沈楚楚說，早知如此，在沈府時她就應該想方設法結束沈煙的生命。
沈煙看著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恍如隔世，很難想象，看似這般純良的少女竟會為了成為祭司而不擇手段。
沈楚楚以甜美的聲音喚了他一聲「哥哥」。
在過去，沈楚楚的所作所為被揭露之前，沈煙並不討厭她，甚至對她有好感，即便到了最後，他對她的感情仍舊很複雜。
沈煙陷入回憶中，沒有回應沈楚楚。
沈楚楚又喚了一聲「煙哥哥」，見沈煙不回，她又道：「自從你被帶入宮，楚楚便一直憂心您，楚楚曾派人詢問過您的消息，卻無果，今日見到煙哥哥，實在是太好了。」
沈煙仍舊沒有回應。
其他人見狀，紛紛道沈煙沒禮貌，如謫仙般的少女關懷他，他不感到受寵若驚就算了，竟還不回應？
與沈楚楚交好的幾位少女上前拉住她，讓她不要管沈煙，還有一位少女嘲諷道，不就是被三殿下所喜歡，現在就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沈煙回過神時，感覺到了眾少年少女對他滿滿的敵意。
沈煙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他看向沈楚楚，想要看透她的未來，卻被一片迷霧遮掩，什麼都看不到。
祭司並不能看透所有人的未來，尤其是跟自身有著血緣關係的人最是難以看透。
沈煙又深深看了沈楚楚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沒再看她。
與沈楚楚一起的少年少女見到沈煙冷漠的態度，感到生氣，認為他過於目中無人。
他們用指責的目光看向沈煙，一些與沈楚楚關係好的小姑娘紛紛罵沈煙狼心狗肺，在過去，沈煙在沈府備受冷落，唯獨沈楚楚將他這個哥哥放在眼中，如今他一朝得勢，就這樣對沈楚楚？
太過分了。
對於這些人的敵意，沈煙無動於衷。
前世，沈煙不會冷落沈楚楚，然而這一世，他卻不願與沈楚楚有更多的接觸。
一位愛慕沈楚楚的少年見不得她受委屈，他看向沈煙說道：「沈煙，你這樣不大好吧！」
沈煙回看少年。
少年道：「沈姑娘關心你，你卻無視她，你……」
不等少年說完，沈煙反問：「不可以嗎？」
少年：「你！」
在場眾人：「……」
在場眾人竊竊私語。
沈楚楚面色蒼白，看起來柔弱無依，脆弱又可憐。
沈煙看向沈楚楚：「他們認為我不可以無視你。」
沈楚楚一愣，她想過許多，卻唯獨沒有想過沈煙會這樣說。不是，正常來說，她表現出對沈煙的關懷，他難道不應該受寵若驚嗎？
沈煙道：「我不喜歡你，為何不可以無視你？」他頓了一下，目光一轉，看向眾人，又道：「我也不喜歡你們，所以希望你們不要與我說話，否則……」
沈楚楚：「……」
在場眾人：「……」
少年憤怒：「否則什麼？」
沈煙：「你們說，三殿下很喜歡我。」
沈楚楚：「……」
在場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