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進是退

是進是退

他啞然低聲:「問題是,在幕後調動御林軍的那個人是想要做什麼?」

孝嚴笑:「恩澤,目的只可能是一個,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梁恩澤是長子,日後是要接梁國公的爵位,所以實際上是個將軍,只要是將軍就要講一個知己知彼:「如果只是宮中的后妃追求長生不老,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私心雜念重了一些而已,可是能調動御林軍的,不可能是后妃,難道是…掌印的太監?」

本朝掌印太監官職不小,玉璽在手,相當於分得了皇權的一部分,對御林軍和禁軍有一定的協領權。

而本朝的蘇暨公公,本來就是陪伴著誠德皇帝長大的「大伴」,陛下對其極其信任,寵信有加,只有他能調動御林軍,可他想長生不老,想做什麼?

孝嚴伸手握住梁恩澤的手,十指交握:「澤,你也看到了,那個山洞子里鬼常在的小身子都保留了下來,說明已經延續了二十多年了,也就是說,那位可能研究長生不老,已經研究二十多年了。」

想到蘇公公平日紅潤的面容,以及確實六十來歲沒有怎麼改變過的容顏,看著如同四十許人,梁恩澤覺得心中發冷:「他研究了二十來年長生不老,陛下還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人性之惡不可想象,追求幾兩銀子尚且可以殺人越貨,何況是皇家的尊貴和財富?

孝嚴:「我希望他只是想一直享受榮華富貴,狐假虎威的多活幾年而已。」

梁恩澤抓到他語氣中一絲不確定的氣息:「什麼是只是想?」

孝嚴:「澤,背後議上肯定是不行的,我們兩個是關起門來說,不過你想想看,當今天子身體一般,據說常年咳血,已經不惑之年了,可子嗣並不多,太子也才十來歲,每個月上朝的時候越來越少,經常口諭和聖旨是通過掌印的太監發出來的,摺子也是通過蘇公公遞進去的,如果你是蘇公公,會怎麼想?」

雖然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不可能有別人,不過梁恩澤還是四顧的掃了一掃,免得隔牆有耳:「陛下在一日,蘇公公就能富貴一日,他當然巴不得陛下春秋鼎盛,萬萬年。」

孝嚴:「宦官嘛,無根之人,沒有後代,所以就沒那麼多野心,陪著皇帝們一起長大,也最聽話最得聖心,歷朝歷代,皇帝都不願意離開宦官,可我總覺得,蘇公公的手插得太長了,御林軍都聽他的了,那控制皇宮大內,還不是彈指之間?」

梁恩澤坐直了身子,覺得脊樑柱發涼,低聲說道:「孝嚴,掌印太監已經是至高的榮寵,蘇公公聯合軍方做什麼?」

孝嚴打小見過太多的小鬼在眼前爭奪,為了蠅頭小利尚且你死我活頭破血流,何況是無尚的權威:「澤,你倒不如問我,蘇公公現在看起來就至少能活個七八十歲,卻研究旁門左道延年益壽做什麼?陛下身體不好,可蘇公公如果萬萬年的話?」

孝嚴彷彿看到了險惡的人心在地獄中爭奪:「你想想,我是說如果陛下真的千秋之後,蘇公公還身體硬朗,太子登基,會怎麼做?」

眼前熟讀的經史子集在梁恩澤眼前掠過,一摸震驚浮上了他的眼前來:「我,託孤的重臣,可能還有些人能保全,但是託孤的宦官?…你的意思是?一旦陛下身故,新登基的小皇帝未必容得下蘇公公?再放任他一手遮天?」

孝嚴重重點頭:「你也想到了?自古以來,史冊上,新登記的皇帝沒有能和前朝的宦官相安無事的,能和平相處的也得是和自己培養的宦官;除非已經被宦官把持朝政無力回天的,否則對曾經先帝的大伴,全是一句話——先忍,后殺。」

梁恩澤頭痛欲裂,一瞬間無數種想法浮上心頭,一朝天子一朝臣,雖然誠德皇帝寵信宦官,不過對內外局勢的把控也還可以,他當然盼望著誠德皇帝能多活幾年,可是朝堂看似平穩,已經有耐不住的力量開始為以後打算了。

如果已經插手到了御林軍,則茲事體大,梁恩澤覺得不知道怎麼做:「孝嚴,你打算怎麼做?」

和平日端方如玉的樣子不同,孝嚴已經被地獄里的煞氣包圍了,他歪著嘴角邪笑:

「澤,我暫時也想不出好辦法,所以靜觀其變,此事可大可小,可背後險惡的用心還是看得到的,我才一個大理寺卿,還是代理的,怎麼可能是掌印太監的對手?如果查的太深,必然會受打擊;可現在已經抓到了端倪,如果只是將抓到的人放了,也是暴露了自己知情的事,還是要被忌憚,所以…」

和梁恩澤想到一塊去了,梁恩澤介面道:「所以還是要有所應對,不能別人在暗,你在明處繼續下去了,可問題是,你怎麼才能夠不引起蘇公公的記恨,卻又能將此事提醒給陛下呢?」

孝嚴單手撫著額頭,他看到朝堂上和稀泥無數,可也平生第一次面對如此難題——如果蘇公公不那麼得陛下信任,他直接說宮中有人想長生不老一直掌印就行了,可現在聖旨進入大內,還要先被蘇公公過一道,這不是告狀告到對手手裡去嗎?

而且想要告狀一個準,必須證據確鑿,但是又涉及到御林軍,御林軍是死活不會承認和蘇公公勾結的,只會說是野外演習水操;憑他們在雲夢大橋山洞子里抓住那幾個蝦兵蟹將,誰能說明白是為了長生不老怎麼煉丹的?

總之一團亂麻,貿然行動死路一條,看來這事今晚是想不明白了,他的手把額頭都揉紅了,眼睛也有些煩躁的冒水氣:

「澤,照我看來,我們沒有將天補上的本事,現在貿然而動,只會引人耳目,還把自己折進去,我只有初步的打算,突然停手也是告訴別人自己已經發現大毛病了,我們明天還是先照常查案,走一步看一步,相機而動。」

梁恩澤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了,現在冒進肯定是不對的:「心亂如麻,你也不要全瞞著,要和父兄商量,聽到沒?」

孝嚴從案子中抽神出來,嘻嘻一笑,兩個肩膀嘚嘚瑟瑟的東搖西晃,伸手扶恩澤皺起的眉心:「澤,月光不錯,別在屋裡憋著了,走,我們去郊外月色下走走。」

好像無論什麼情況下,孝嚴總能研究出點樂子來。

待到第二天孝嚴帶著岳九回到了大理寺,看到休養了兩天恢復的不錯的幾個階下囚。

包括在雲夢大橋山洞子里抓到的女刺客,也被手銬腳鐐的控制在審訊室里,這幾天已經被差役們連續過了幾次堂,等到孝嚴到了再提審的時候,筆錄和預測的差不多了。

孝嚴坐得筆直,一身暗紅色的官袍板板正正的套在身上,更顯得身長威嚴:「你叫什麼名字?」

堂下跪著的女子全身散發著清冷的氣場,面色凄慌,可聲音卻大致平靜,語句中的破音也像是裝的:「小女子已經因為犯罪落到了官爺手中,我打小就已經飄零江湖了,做的全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沒有家人了,名字說也無妨,我叫做柳清風。」

孝嚴看到她這樣子,就知道是見過大場面的,骨子裡的印記,裝害怕倒是裝的也挺像:「你身手為什麼這麼好?」

問的也是廢話,來自皇宮大內,身手能不好嗎?

柳清風:「慚愧,打小在江湖上學藝,女人難以服眾,所以拳頭要更硬才行。」

孝嚴冷笑,陡然大喝:「身手如此了得,你別告訴我是大街上打把勢賣藝的人交給你的?!」

柳清風好像對官爺突然變臉也有心理準備:「我在小時候,無家可歸,就住在雲夢大橋的山洞中,偶爾得到了洞中的秘籍,早晚修鍊,得此身功夫。」

岳九樂了:「哎呦,柳姑娘,我小時候哪裡人少往哪鑽,怎麼這好事我沒趕上呢?」

柳清風咬住下唇:「…」

孝嚴也不再多問:「你當日為什麼在雲夢大橋的山洞中?」

柳清風這一番話已經說了幾遍了:「我當日新得了一具屍體,去雲夢大橋里保存起來。」

孝嚴:「你保存屍體做什麼?」

女刺客嘆了一口氣:「我是江湖人,自小孤苦,可總要活著,和男人不同,我又不能去拉車抗包,也不願意賣身為娼,所以就尋了一個不要本錢的買賣,選擇雲夢大橋的橋洞里是因為那裡小孩比較多。」

孝嚴:「你所說的不要本錢的買賣就是拐小孩賣小孩嗎?」

柳清風一副楚楚動人的愧疚樣子:「買賣小孩,小的容易出手一些,有一些小孩大一點不好賣,就打殘廢了去乞討。」

孝嚴將一條長腿支在了凳子上,拍桌子道:「妖女,既然是買賣小孩,留著那麼多屍體作甚?」

柳清風還敢抬頭,哭哭啼啼:「我本是女子,不得已做了殺人越貨的勾當,最開始於心不忍,就把錯手殺了的孩子屍體留了下來,做法想辦法超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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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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