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背後的人

第19章 背後的人

在回快捷酒店的路上,陳方問道:「傅隊,您是故意讓董國銜打你的,對嗎?」

傅茗偉道:「對。」

陳方又問:「那您應該知道,他這一拳下來,後果是什麼?他怎麼說也是你的老下屬。」

「就因為他是我的老下屬,所以我才故意激怒他。」傅茗偉駐足停下,看著陳方,「董國銜很聰明,精力旺盛,但和一個剛上學的孩子一樣,有一個很大的毛病,那就是注意力無法集中在該集中的事情上,而且缺乏經驗。這次上面調他來,說到底,其實也是認為他適合待在我的身邊,讓他藉此機會積累經驗,找機會能回來重新跟我,可惜他僅僅認為這是讓自己展現實力的好機會。」

陳方點頭:「可是,您的方式是不是錯了?」

傅茗偉道:「要想快速破案,單憑一個人是不可能的。這麼多年來,我破獲的案子,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即便是局外人不清楚,會對你佩服,甚至是阿諛奉承,你都必須保持清醒。所以,我故意激怒他,讓他儘快退出,否則他的後果比現在還慘。」

陳方在那兒尋思許久,點頭道:「傅隊,我能理解。」

傅茗偉笑道:「真的能理解?」

陳方道:「真的,實不相瞞,我經歷過與董國銜類似的事情,但是當年我在某些方面還不如他。」

傅茗偉抬腳繼續向前走,一副對此事完全不感興趣的模樣,這讓陳方很疑惑,追上去問:「傅隊,你不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傅茗偉邊走邊說:「我遲早會知道的。」

陳方笑了:「也許,我下次就不說了。」

「不可能。」傅茗偉看著他,「你真的以為上面調你來,僅僅只是為了讓你在我到北京的這段時間輔助我工作嗎?其用意和調董國銜來一樣,上級很重視文物偵緝部,你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裡只是個鍋爐,我呢,只是個燒鍋爐的。」

陳方聽著傅茗偉的比喻忍不住笑,隨後表情一沉,認真地說:「報告,我以前是卧底。」

傅茗偉有些詫異:「我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沒有想到你還做過卧底。」

「邊防武警,緝毒大隊。」陳方壓低聲音,「新兵頭一年,就被抽調去卧底了,一待就是五年。前年案子告破,我也負了傷,在北京養傷,隨後被安排到特警隊學習了半年,接著就調到派出所待命,一直到昨天才接到輔助您工作的命令。」

傅茗偉點頭:「我知道做卧底是什麼滋味。」

「說句話您別不高興,」陳方的表情黯淡了下來,「您根本不知道在毒販那兒做卧底是什麼滋味,其實我所謂負傷在北京養傷,主要目的是為了戒毒。因為要在那個圈子一步步往上爬,必須先當馬仔。而在那裡,當馬仔的,幾乎沒有不吸毒的。」

傅茗偉嘆了口氣:「理解,我只能說理解。不過,你的觀察力很敏銳,也很敏感,這是好事。有時候干我們這行的,需要短暫放下自己警察的身份,但同時也得時刻銘記自己就是警察。走吧,回酒店吧,我估計上面很快就會有其他的命令下來。」

就在兩人回到快捷酒店門口的時候,迎面便遇到了連九棋和鄭蒼穹,可因為傅茗偉根本不知道連九棋長什麼模樣,他並沒有意識到跟前人是誰。雖然他在連九棋提供的資料上,以及自己的調查中,看到過鄭蒼穹的照片,但因為並不熟,那張臉在腦海中還有些模糊,所以,四個人就那樣平靜地擦肩而過。

連九棋和鄭蒼穹站在酒店門口等了不到十秒,一輛黑色的轎車便開來停住,隨後連九棋為鄭蒼穹開門,兩人上車離去。

酒店內,站在電梯口等待的傅茗偉,忽然間想起什麼,下意識扭頭看向門口。

陳方問:「傅隊,您認識剛才那兩個人?」

「不認識。」傅茗偉搖頭,「只是其中有一個人,我感覺有些面熟,但記不清楚到底是誰了,最近我看的資料太多,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徹底消化。」

陳方抬手看錶:「我現在去追,還跟得上。」

傅茗偉尋思了一下道:「算了,我們現在的注意力應該放在錢修業的綁架案上,先找到他再說。」

電梯門開了,兩人走進電梯。等門關上后,陳方問:「那個刑術,他會回來嗎?」

傅茗偉道:「會,因為馬菲還在這裡,他不會扔下自己的同伴不管。而且,他是個有人情味兒的人,我放他走,這個人情他一定會還我。」

電梯門再開的時候,陳方笑道:「傅隊,我覺得您的這些做法,反倒不像警察。」

傅茗偉看著他:「怎麼?覺得違反工作原則?」

「不。」陳方搖頭,「我們不是常規的部門,也不應該用常規的辦法來查案。」

傅茗偉走出電梯:「所以,上面才調你來。」

……

那輛行駛中的轎車在某個路口停下,司機隨後下車離開,連九棋坐到駕駛位上,看著後視鏡中的鄭蒼穹問:「師父,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

鄭蒼穹平靜地說:「幾十年前我錯了一次,我不想再錯,如果這次我躲起來,就會有更多的人因為那場事故而犧牲,我心甘情願當你的人質,希望能換取你停止殺戮。」

連九棋有些疑惑:「殺戮?是的,我可能喪心病狂到焚燒了萬清泉的屍體,但是他不是我殺的。」

鄭蒼穹臉色猛地一變:「你說什麼?萬清泉不是你殺的?」

「我連九棋做事,只要做了就會認。」連九棋冷冷道,「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把當年的真正主謀給逼出來。」

鄭蒼穹搖頭道:「不是你,那會是誰?」

連九棋道:「也許就是那個主謀,當年你們九個人當中,至少有一個人陷害了我,但到底是誰,我不知道。不過,現在我想多嘴問一句,當年你決定殺掉我的時候,害怕嗎?」

鄭蒼穹聽到「殺掉」這個詞的時候,渾身一震,捏緊了手中背包的肩帶,並未回答。

連九棋又問:「我換個問法吧,當你打暈我,把我活埋之後,你後悔嗎?」

鄭蒼穹淡淡道:「後悔,非常後悔。」

連九棋看著後視鏡中鄭蒼穹那張似乎瞬間又老了幾十歲的臉:「為什麼?是因為你心疼我這個弟子,還是你意識到自己做事不過腦子,不經思考?」

鄭蒼穹閉眼:「都有。」

連九棋笑了:「這個答案我喜歡。」

說著,連九棋掛擋踩下油門,汽車飛馳離開。

……

舊倉庫中,聽著錢修業和陳泰東敘述的刑術,大致整理出了當年事情的經過——20世紀70年代中期,在幽州王錢修業的提議下,全國九個地區最有名氣、最有實力的九名逐貨師齊聚哈爾濱,編寫了那本記載有九個古遺迹地點和坐標以及詳細情況的書籍,被命名為《九子圖》。

這九個分佈在華夏大地各處的遺迹,是這九名逐貨師各自率先找到,並未被他人涉足的地方,因為這九個地方涉及的秘密太多,不敢輕易披露。

如錢修業所說,編著《九子圖》的初衷其實僅僅是因為對他們職業生涯的一種肯定,同時也想為後世留下點兒什麼東西,但拿不準到底應該何時公之於眾,所以在編寫的同時,設計了一套特殊的解讀方式,等同於密碼。

為了公平起見,這套特殊的解讀方式,被故意拆開,分成九部分,九子各持一部分。

《九子圖》編寫完成之後,他們也做了一本假的,故意現世迷惑其他人。目的是為了讓其他人知難而退,同時也起一個「炫耀自我成就」的作用。但就因為這種古怪又詭異的虛榮心作祟,導致行當內外不少人都盯上了這本《九子圖》。

九名逐貨師不可能一輩子都聚在一起保護《九子圖》,所以,這本書最終放在誰那裡,成了一個問題。畢竟到那時候誰也不相信誰,但擔心有人會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解讀《九子圖》。所以,他們最終選擇了讓連九棋來守護《九子圖》,並且按照約定讓連九棋拜了九人為師,每人教連九棋一項所謂的絕技。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錢修業嘆氣道:「這就是我認為連九棋最可怕的一點。可以說,他是集眾家所長於一身,而且他原本就是鄭蒼穹的徒弟,天資聰明,底子又好,學東西很快,只是半年的時間,就基本上掌握了其他八名逐貨師教他的絕活。」

刑術問:「你教了他什麼?」

「瓷器方面的知識他底子已經很足了,所以,我教了他關於多年來破解一些邪術的法門。通俗地說,就是將我當年破除封建迷信的一些法子交給了他,這樣說還是不清楚,怎麼說呢?」錢修業半眯著眼睛思考著,「說玄乎點,就是所謂的『讀心術』『相人術』之類的,說到底就是與心理學相關,但全都是我自己積累的經驗。他學得很快,只用了一個月。」

刑術點頭,並未將驚訝表現在臉上,又問陳泰東:「陳師叔,你呢?」

陳泰東搖頭:「我是個半路出道的人,能教他的東西很少,我是少林寺出來的,又學了些木匠活,便贈了他一本當年我手抄的《地藏菩薩本願經》。人的一輩子業障深重,修行不易,成佛既然不可能,至少要避免自甘墮落,那多讀《地藏經》是不二選擇,藉此可以消除業障,多行善事,積累公德。」

刑術問:「僅此而已?」

「不,我還教了他一些木匠活,還有半吊子的魯班術。」陳泰東說到這兒,自己苦笑道,「半吊子就是半吊子,只是些在民俗民風中積累下來的知識,但即便這樣,他依然學得很認真。」

錢修業此時道:「青肚皮馬歸遠教他的是醫術,但可笑的是,馬歸遠最終是病死的,這就是所謂的醫者不自醫。而且馬歸遠死腦子,抗拒西醫,自己害死了自己。」

刑術點頭:「其他人呢,都教了什麼?」

陳泰東道:「扁長蟲萬清泉教他的是『地縛術』,這只是個好聽的名字,實際上就等於堪輿之術,換了個說法而已。畢竟堪輿會涉及陰宅,而逐貨師最大的禁忌就是觸碰死物。佛山雀葉素心教他的是偷竊之術,因為葉素心原本就是三隻手出身,而葉素心的丈夫開山豹蔡拿雲教連九棋的是洪拳。」

刑術此時回憶起在酒店走廊與連九棋打鬥的時候,他的確是用了洪拳,但只用了幾招。

「小青蓮唐思蓉教連九棋的是煉丹術。」錢修業回憶著,「這個煉丹術,一部分與醫術相同,但更多的是化學方面的知識,至於連九棋學得如何,我不太清楚。還有就是銅長城伍自安,他教的是硬氣功入門,也就是俗稱的鐵布衫,因為這種功夫需要時間,所以當時連九棋只是學了點兒皮毛。」

刑術邊聽邊記錄:「果然是集眾家之所長。不過真巧,從小到大,我師父訓練我的方式和你們當初教導連九棋的方式真是異曲同工。」

刑術一句靠事實分析出來的無心話,讓錢修業和陳泰東緊張不已。兩人小心翼翼地偷偷對視一眼,都心知肚明對方在想什麼。他們都在擔心,如果刑術知道自己就是連九棋的親生兒子,那會怎樣?這兩父子要是聯合起來,不要說九子了,就算是百子都會被他們兩人輕鬆拿下。

不過,錢修業和陳泰東也因為刑術那句話想到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鄭蒼穹為何要用訓練連九棋的辦法來訓練刑術。難道說,他推測到連九棋沒死,所以,故意訓練刑術,以備在將來對付連九棋?

就在此時,刑術也抬頭,看著兩人,問:「師伯師叔,你們說,我師父那樣訓練我,是不是因為他意識到什麼,推測到連九棋沒死呢?」

說完,刑術又搖頭:「不,不可能,他一直沒有回到事發地點看過,所以,不應該有任何推測才對。也許他那樣做,其中一方面僅僅只是出於愧疚?」

錢修業和陳泰東沒回答,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更不敢對此事做更多的推測,只是想著快點岔開話題,以免刑術察覺到什麼。

就在刑術重新整理頭緒、準備再看一遍記錄的時候,他的電話響起,是馬菲來的簡訊,只有很簡短的一句話——警察撤了。

刑術立即將這個消息告訴給錢修業和陳泰東,但兩人都只是搖頭,表示不能掉以輕心。

就在刑術也搞不懂警察到底想幹什麼的時候,電話再次響起。

刑術接通電話,沒想到竟然是傅茗偉打來的:「我的人撤走了,你應該收到消息了。」

刑術平靜地問:「出什麼事了?」

「怪事。」傅茗偉的語氣也充滿疑惑,「連九棋打電話來說,他取消了之前所說的一切。也就是說,他的威脅中止了,但是我們的追捕不會中止,我想知道為什麼。」

刑術道:「我無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傅茗偉道:「刑術,還是按照老辦法吧,咱們通過互相交流互相取捨的方式,來共同解決這件事。」

刑術道:「至少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不可能。」

傅茗偉沉默了一陣,又問:「那你得告訴我,錢修業是不是平安無事?」

「我不知道。」刑術拿著電話看著錢修業道,「我沒有找到我錢師伯。」

傅茗偉又沉默了一陣,道:「好吧,就這樣,再見。」

「再見。」刑術掛了電話,看著錢修業道,「錢師伯,你應該可以回去了。陳師叔,你也可以回到警方那邊繼續當顧問了,他們沒有任何實際證據證明錢師伯是在自導自演,而且,我也需要陳師叔在警方那邊幫助我拖住他們。」

陳泰東沉默了半天:「不,我不能回去。傅茗偉會想盡辦法從我這裡挖出他想知道的事情,他不是個普通的警察。刑術,你下一步想怎麼做?」

「被動變主動。」刑術看著跟前的記錄本,「這次來北京,因為連九棋的事情,主動被迫變被動。現在連九棋突然間取消之前的計劃,我認為應該與奇門有關係。凡孟帶著線索失蹤已久,現在人肯定在四川,說不定,連九棋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他爭取時間。」

錢修業皺眉:「這麼說,這算是聲東擊西?」

陳泰東道:「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這樣,也許他最終的目標就在奇門。」

刑術道:「這裡有一個我們大家都沒有預料到的巧合。」

錢修業立即問:「什麼巧合?」

「小青蓮唐思蓉。」刑術指著本子上自己寫下的那個名字,「她是西南鐵唐家的後人,對吧?雖然據我的打聽,傳言只是說,她知道西南鐵唐家的後人在何處,但實際上我推測,她應該就是唐家的後代。」

陳泰東看著錢修業:「這個我們真的不確定,不過唐思蓉的確很神秘,平日也不多話。」

「刑仁舉留下的線索就是指向西南鐵唐家,我原計劃是準備去廣東找到蔡拿雲之後,再去四川,現在來看,我必須改變計劃。」刑術合上手中的本子,「所以,如果這不是巧合的話,那唐思蓉就極有可能與當年《九子圖》失竊有著直接關係。」

陳泰東與錢修業對視一眼,刑術又道:「所以,我必須馬上去四川。」

陳泰東簡單分析后道:「警方那邊的警報既然解除了,我乾脆陪你去,有我同行的話,唐思蓉應該不會為難你。」

「好,事不宜遲。」刑術起身,「我們馬上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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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貨Ⅴ:九子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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