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色婚禮(8)

第9章 血色婚禮(8)

「是胃受涼了吧,你們這些年輕人,最喜歡亂吃,到老了,就知道厲害了。」大媽關心地拍著我的肩膀。

「嗯,阿姨,您說的是。」大媽正想開口,我話鋒一轉,「對了,阿姨,我是第一次來這裡瞧病,這大夫行不行啊?他是不是就叫牛國青?」我朝正在問診的大夫伸了伸下巴。

大媽用眼睛瞟了一眼,說道:「他不叫牛國青,他是牛國青的兒子,叫牛博生,正規的醫科大學畢業,他可是我們市婦幼保健院的大夫,醫術好著呢。」

「婦幼保健院的大夫?」「對啊,這裡平時都是他父親在負責,有時候小牛在吃飯點替他一會兒。」果不其然,大媽話音剛落,一個將近六十歲的男子,穿著白大褂走到了問診桌里側,他和牛博生簡短地對話之後,牛博生起身讓了座位。我捂著肚子,一臉痛苦模樣,眼睛的餘光在牛博生的身上來回遊走。

「三十多歲,男性,習慣戴乳膠手套,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保健院醫生,全都對上了,難道這個長相憨厚的男子就是那個兇殘的殺人犯?」這些問題在我的心中縈繞。

男子走到門口,伸了個懶腰,隨口吐了一口唾沫。「好機會!」我目光如炬地盯著地面上還冒著泡沫的唾液,有些喜出望外。我慢慢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乾淨的面紙,小心地握在手中。也就在這時,男子重新折回了門診室,徑直朝二樓的手術室走去。我慌忙起身走出門外,將面巾紙蓋在了剛才的那口唾液之上,然後快速地撿起。我和胖磊沒有一絲停留,火速朝老賢的實驗室急駛而去。

十六

午夜十二點,老賢淡定地拿著一份報告,將我們幾個人喊醒。「比中了!」老賢把報告放在明哥的枕頭邊,因為過度勞累,他直接癱軟在床上。

「比中了?嫌疑人真的是那個醫生?」我閃著星星眼,對正在翻看報告的明哥問道。

「對,就是他。你給葉茜打電話,讓她通知刑警隊抓人。」知道了目標,抓人對幹練的偵查員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十二點通知抓人,十二點半,嫌疑人就被捆在了刑警隊的審訊椅上。別的地市我不清楚,在我們市有這樣的規定,凡是由我們刑事技術室參與的案件,這第一遍的審訊工作必須由我們來進行。因為我們的主要職責就是提取現場的物證,在技術員心中,哪些物證至關重要,哪些無關緊要,那都是一本清賬,所以我們可以結合現場物證的情況有針對性地去訊問,這樣不僅可以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還可以有效地防止嫌疑人在法院庭審期間出現翻供的情況。

當我們把第一遍口供拿下時,接下來的事情才會輪到刑警隊的偵查員們插手,雖然規定有些奇怪,但是經過多年的實踐,我們市的命案都被辦成鐵案。有人要問了,你們搞技術的怎麼還會審訊?其實這是一個誤區,不管什麼警種,他首先必須是執法者,審訊學是所有警察必須掌握的一門基礎學科。

一般第一次訊問,都是明哥主持,葉茜記錄,我們其他人有興趣的可以在一邊旁聽,當然,這種場合,每次都少不了我。

明哥在訊問之前有個習慣,他喜歡針對我們所掌握的物證,列出詳細的訊問計劃,這樣可以有效地開展訊問工作。

「牛博生跟死者王曉樂是同學?死者的前夫吳達不是說他的朋友里沒有醫生么?害我們兜那麼大的圈子!」明哥看了一眼徐大隊的調查結果,氣憤地拍著桌子。

「這麼大的案件,這個吳達還遮遮掩掩,小劉,你去把吳達給我帶過來,我要問問清楚。」徐大隊同樣氣憤地對身邊的一個偵查員下令道。

偵查員領命出門,明哥繼續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重點的問題,他會在標題的首行位置打上五角星的符號。

明哥的提綱列完沒多久,吳達有些狼狽地被兩名偵查員帶進了會議室。「牛博生你認不認識?」徐大隊沒有賣關子。「牛博生?哪個牛博生?」吳達皺著眉頭回憶。「哪個牛博生?現在還跟我裝糊塗?我們都調查過了,你們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個班,他目前在婦幼保健院工作,是一名婦產科醫生,你還給我裝?」徐大隊氣得把自己的筆記本使勁地往桌子上一摔,對著吳達吼道。

「我沒裝啊,你剛才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是有個同學叫牛博生沒錯,可那個人性格內向,我們上學的時候就不說話,這些年更是沒有見過面,他根本不是我們生活圈子裡面的人。」吳達一臉無辜。

「那王曉樂跟他的關係怎麼樣?」明哥的語氣稍微平靜了下來。

「樂樂跟他也不接觸。怎麼?難道他是兇手?」吳達瞪大眼睛,等著回答。

「小劉,你先把他帶出去吧。」明哥沒有說話,而是下了逐客令。

就在吳達剛走到門口的同時,另外一名偵查員一路小跑來到徐大隊面前,把三張畢業照遞到了他的手裡。

我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把頭歪了過去,這就是幾張普通的畢業照,但每張照片最醒目的地方也一目了然。三張照片之上都被人用紅色水彩筆畫上了桃心的符號,而桃心裡是兩個人的頭像,一個是牛博生,一個便是死者王曉樂。

徐大隊看了一眼,便將照片遞給了明哥。「冷主任,這是我們在嫌疑人的床頭搜到的他從小學到高中的畢業照。」

偵查員在一旁介紹道。「嗯,看來這個牛博生,一直都暗戀死者。」明哥看了一眼照片,把這一關鍵點記錄在了訊問提綱之上。「對了,你們有沒有在嫌疑人的家裡搜到毛髮?」明哥停下筆。「沒有。」偵查員搖了搖頭。「那行,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差不多了,小龍,你去喊葉茜,我們去會會這個牛博生。」明哥起身朝審訊室走去。

牛博生是在熟睡中被抓獲的,此時他正光著腳丫穿著單薄的襯衣褲,在冰冷的「老虎凳」上瑟瑟發抖。

「小龍,把空調的溫度再打高一些。」明哥抬頭看了一眼。「謝謝。」牛博生顯得很有禮貌。「我只對事,不對人,你知道我們今天找你是什麼事了吧?」明哥習慣性地點上了一支煙捲。一談到關鍵問題,這傢伙卻不再言語。

也許是室內氣溫升高了的原因,牛博生挺直了腰桿,正襟危坐,冷靜地看著我們。雖然他的年齡只有三十一歲,但給人的感覺,這個人城府很深。

「我們找到了你丟進水塘的血衣,在上面檢出了你和死者王曉樂的DNA,你跟我一樣都是學醫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明哥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口煙霧。

「那又怎麼樣?」牛博生滿不在乎。

「你是一名產科大夫,常年做手術,手指的指節曾多次拉傷,我們在你經常蹲點的樹榦上找到了你的指節紋,經過比對,是你留下的。」明哥開始羅列我們所掌握的證據。

「指節紋?」牛博生聽到這個名詞,有些緊張。除非是專業的痕檢員能知曉這其中的含義,普通人會很容易地把它理解成指紋。指紋具有唯一性,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作為嫌疑人,他哪裡會知道警方掌握了多少證據。

「指節紋和樹上的攀爬痕迹可以證明你經常窺視死者,樹下使用過的安全套也是出自你們家的診所,我們在水塘之中找到了你作案時所穿的衣物,東苑村附近的監控完整地記錄了你案發前後的行動軌跡,你覺得這件事你還能賴掉嗎?」明哥話說得不緊不慢。

冷汗,順著牛博生的額頭流了下來。「說說吧,我們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明哥掐滅了煙頭,有些不耐煩。坐在審訊椅上的牛博生忽然顫抖了起來。「你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醫務工作者,警察和醫生打交道的機會很多,你不會不知道拒供是什麼下場吧?」「人是我殺的,別的我無可奉告。」牛博生已經失去了耐心。

「確實,按照目前的證據來看,不需要你說一句話,我們就可以給你定罪,但是你不覺得很虧嗎?」

「虧?我虧什麼?」牛博生一時間沒有搞清楚明哥想表達的意思。「我這人喜歡開門說亮話,以你的作案手段,肯定是要判死刑的,你現在不說,難道要把它埋在心裡,帶進墓里?就算你不給自己一個交代,最起碼也要給你的父親一個交代吧?你們家是三代單傳,你父親一個人把你拉扯大,難道你還想讓你父親後半生都蒙在鼓裡,你覺得這樣對他公平嗎?」

明哥的話字字誅心,這也是訊問技巧之一,打其軟肋。我們事先調查過,這個牛博生母親去世得早,從小跟他父親長大,所以他跟父親之間的感情很深厚,因此在訊問中打親情牌,可以直擊要害。

雖然明哥是個法醫,說實在的,在我們市,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誰的訊問技巧比得上他,他的問話筆錄幾乎不需要後續的偵查員再做多少補充,這也是刑警隊那麼放心讓我們參與訊問的另一個原因。果然,牛博生聽明哥這麼一說,強勢的態度瞬間軟了許多。

十七

「當然,你如果真的想一直這樣保持沉默,我可以給你這個權利,我沒閑工夫浪費在你身上,這個案件百分之百可以零口供定案。」

牛博生輕嘆了一口氣,眼神裡帶著一些猶豫,他的餘光瞟向了在一旁記錄的葉茜,這一切沒有逃過明哥的眼睛。

「小龍,你接著記。葉茜,麻煩你先迴避一下。」明哥對葉茜一向很客氣。

葉茜心領神會,走出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鐵門被牢牢地關上,明哥接著走到牛博生面前,幫他點燃了一支煙。

顯然,這是他第一次吸煙,審訊室里回蕩著他劇烈的咳嗽聲。「說說吧。」明哥回到了審訊桌前幫他開了個頭。牛博生低頭冷靜了一會兒,他的內心彷彿在做著極大的鬥爭。「我已經給你留足了面子!我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明哥言辭犀利地用手指著和他隔著鐵欄杆的牛博生。這句話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牛博生緩緩地抬起頭,用正常的語速開口說道:「我和王曉樂是小學到高中的同學,如果不是我父親要我子承父業,或許我們大學也會是同學。」明哥坐在一旁認真地聆聽,絲毫沒有打攪的意思,我則是在鍵盤上飛快地記錄著牛博生所說的每一句話。

「樂樂在我的眼中就像是天使一樣,小學時她在班級里是班長、學習委員、生活委員,肩膀上扛著三道杠。她的學習成績很好,一直是我的榜樣。」牛博生提起這些往事,嘴角帶著笑容。

「後來到了初中,我們剛好又分到了一個班,整個初中三年,我一直坐在她的身後,我很喜歡靜靜地趴在桌子上看著她的一笑一顰,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我都可以如數家珍。」

說到這裡,牛博生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從初一那會兒,我就很迷戀她身上的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只屬於她的味道。我在夢裡無數次跟她牽手,無數次幻想著她跟我漫步在田野間,在我心裡,她就是我的女神,誰也無法替代。」

牛博生的臉上露出了痴迷的表情,而就在轉眼間,他的臉忽然陰沉了起來,語速也漸漸放慢。

「到了初二,我發現樂樂談戀愛了,對象是我們班裡的吳達。我很看不起吳達這個人,父母都是農民,自己的學習也一塌糊塗,整天油嘴滑舌哄女生開心,他除了有一張長得還算過得去的臉,沒有一點比得上我,我真不知道樂樂怎麼能看上這樣的男人。」

「你當年那麼喜歡她,為什麼不去追?」明哥問的這句看似是題外話,其實卻是引導審訊的點睛之筆。真正的審訊專家不光要注重嫌疑人的供詞,還要能把握住嫌疑人在整個供述過程中的態度轉變。很顯然,問話問到這裡,牛博生的情緒有些失控,嫌疑人在激憤情緒下的證詞會存在一些偏差,而明哥的這句話對牛博生其實是一個引導。

果然,聽明哥這麼問,牛博生的態度平和了很多:「我母親死得早,是父親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在我上初中那會兒,早戀是學校絕對不允許的,被抓到了肯定會被請家長,我不想讓父親傷心,而且當年我還有些自卑。」

「你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明哥點頭誇讚。牛博生微微一笑:「雖然我知道樂樂已經成了別人的女朋友,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她在我心裡,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就這樣,我默默地在她的身後,關注著她,喜歡著她,一直到高中畢業。」

「高考那會兒,我本想和樂樂選擇同一所大學,可我的父親堅持要讓我學醫,看著父親日漸憔悴的面龐,我帶著無奈選擇了咱們省的醫科大學。」

聽他這麼說,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我們的學校在省城,而樂樂的學校就在本市,我第一次離開她那麼遠,上學期間,我的心裡開始不安,我每天做夢都會夢到樂樂的影子,走到哪裡都似乎能聞到她的味道。」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簡直都要抓狂了,我開始出現幻覺,一種讓我失去自我的幻覺。這個幻覺是只屬於我和樂樂兩個人的世界,我們兩個赤身裸體地在只有我們的世界里瘋狂地做愛,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能感覺到她已經融入到了我的身體中,滲入進我的骨血。」

我沒有嘗試過談戀愛的滋味,無法去理解此刻牛博生所形容的那種場景,而明哥卻屏息凝視,生怕漏掉了一個字眼。

「再後來,每當我對樂樂的思念無法抑制時,我便開始一邊幻想著她的模樣,一邊手淫。久而久之,我養成了習慣。」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屍案調查科2:重案捕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屍案調查科2:重案捕手
上一章下一章

第9章 血色婚禮(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