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色婚禮(9)
聽牛博生說起這一段往事,我才知道明哥讓葉茜出去是多麼明智的選擇。我的心裡在開小差,可牛博生的話卻一直沒停過:「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學畢業,我放棄了省城優越的條件,選擇回到雲汐市婦幼保健院做一名婦產科醫生,為的就是能離樂樂近一些。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剖腹產,最多的一天要做十幾台手術,雖然很累,但是我很開心,因為每天晚上,我都會走到樂樂家的樓下,看著她關燈入睡,我覺得這對我來說真的是太幸福的事情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牛博生迷離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作為正常人的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舉動。
「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勇氣去追她,最終一個我不得不接受的殘酷現實還是出現了,樂樂結婚了,新郎是吳達。得知這個消息,我失眠了整整三天,也就是在這三天的時間裡,我也徹底想通了。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嗎,愛一個人不一定要佔有,能看到她快樂也是一種幸福。看到吳達對樂樂那麼貼心,那麼認真,我也算是認了。他比我更有資格擁有樂樂。」
牛博生咽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喉嚨:「吳達給樂樂在山城小區買了一套新房,那間房子的總價是三十萬,而吳達只花了二十萬。」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因為那套房子是我讓熟人低價轉給他的,我又私下裡給他們倆補了十萬元的差價。」
「你為什麼這麼做?」「這麼多年,我一直在關注著樂樂的一舉一動,我知道樂樂的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我就是想幫他們一把。」「王曉樂跟吳達不能在一起,你不正好可以追求她了?」明哥也問出了我的疑問。
十八
牛博生微笑著搖了搖頭:「你這麼說,因為你不了解樂樂,就算是他們兩個不能在一起,她也不會選擇我,因為我屬於偏內向的男人,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
「這點,你倒是看得很透!那後來呢?」「我朋友的那間房子,我以前經常去,我知道站在她的樓後面的一顆歪脖子松樹上,能看清楚整個房子的布局,所以從吳達和樂樂搬進去的那一天起,我幾乎隔兩天就會去那裡一趟。」
「去那裡幹什麼?」「之前我趁他們不在家的時候,在卧室和衛生間的窗帘上做了手腳,這樣我每天可以在樹上看到樂樂的生活起居。」「是不是還包括她洗澡和上廁所?」明哥插了一句。
牛博生絲毫沒有避諱:「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有性需求,為了樂樂,我這麼多年沒有接觸過任何的女性,我看著她洗澡,看著她跟吳達在床上翻雲覆雨,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然後你就在樹上面手淫?」「對!」牛博生回答得很爽快。「說說這方面的細節。」
牛博生點了點頭:「我父親開了一家社區醫院,每年計劃生育服務站都會送很多免費的安全套過來,但這種安全套質量太差,沒人敢用,送都送不掉,在我們家的診所堆了好幾千個。所以我乾脆拿來手淫,為的就是防止精液沾到褲子上。」
「你每次使用完的安全套都扔在了哪裡?」「我會把使用過的安全套打成結,裝在口袋裡帶回來,我是學醫的,有這方面的潔癖,不喜歡把這些東西亂扔,尤其是從我自己身上流出來的。」「你每次手淫之前,是不是都事先戴上乳膠手套?」「你們是怎麼知道的?」牛博生有些驚訝。奶奶的,我當然知道,處理一夜的安全套包裝袋,累得手都快得帕金森綜合征了,一枚指紋都沒有。我在心裡小聲暗罵了一句。「接著往下說吧。」明哥沒有正面回答。
「警官,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有這種習慣,因為我經常做手術,不管是接觸患者還是接觸自己的私密的地方,如果不戴乳膠手套,我會感覺很彆扭。」
「說說你每次的來迴路線。」「我起先幾次是直接從小區的鐵絲網上翻過去,可翻護欄的動靜太大,我怕時間長了會讓樂樂產生警覺,所以只能每天從後山爬過去。」「你有穿釘鞋的習慣?」
「算是吧,我平時不穿,只有晚上爬山的時候才穿,要不然腳底容易打滑。」
「你把案發當晚的情況給我仔細地說一遍。」牛博生聽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吳達跟樂樂結婚才一年就離婚了,樂樂的母親給她介紹了一個叫黃沖的傢伙。這傢伙的底子我查過,就是一個下三爛的坯子,嫖妓、亂搞男女關係,他還跟自己的下屬有一腿。我本以為樂樂會拒絕,沒想到她竟然同意跟這樣的男人交往,這個叫黃沖的還不止一次去過她的家。」
訊問進行到這裡,空氣中緊張的分子開始活躍起來。
「我一直默默地喜歡她這麼多年,她最後就是要找一個這樣的爛貨做老公?我為她付出多少,吳達為她付出多少?她這樣做,對得起吳達嗎?對得起我嗎?」
牛博生已經開始咬牙切齒。
「自從這件事後,我對她已經失望透頂。可最讓我氣憤的是,前幾天晚上,她竟然打電話給吳達,吳達剛進家門口,她就像一個婊子一樣沖了上去,跟吳達在家裡瘋狂地做愛幾個小時。難道她自己心裡不清楚,再過三天就要跟黃沖結婚了?」
「在我的眼裡,王曉樂就是一個滿足不了的蕩婦,吳達都已經跟她離婚了,她還戲弄他的感情用來滿足自己的私慾。她在我的心裡從小就被奉為高高在上的女神,我曾經都有為她去死的衝動,她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我三分之一的人生都被這個女人給毀了,被她給騙了。我要殺掉她,我一定要殺掉她!」
牛博生像一隻瘋狗一樣在審訊室內咆哮。站在門外的幾個偵查員一把將門推開,卻被明哥給擋了出去。
「我知道我忍不住了,我對她這麼多年純潔的愛,已經被她的舉動染成了徹底的黑色。那晚,我從口袋中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翻越陽台來到了她的屋裡,當時她正在沉睡,並沒有注意到我站在她的床頭。」
「我抓起她的頭髮,使勁地朝床頭櫃的尖角撞了過去。我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下,一直到她停止了心跳。」
「把她殺了以後,我依舊沒有解氣,我想到要奸屍,於是我把她的下半身衣服全部脫了下來,可後來一想,她這麼骯髒的身體不值得我去這麼做。」
「為了解氣,我開始用手術刀在她的大腿上使勁地划著刀口,一直到划累了才停手。」
「我在喘息的過程中,又聞到了那種久別的香味,只屬於王曉樂一個人的味道,香氣夾雜著血腥,我覺得是那麼噁心。於是我拿起手術刀,把她身上的所有體毛全部刮掉,扔進了馬桶里沖走。」
「做完這一切,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一想到這房子還有我的十萬塊錢在裡面,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到廚房裡找來一把菜刀,把她的整個頭切下來,擺在床的正中間,用她那骯髒的血在牆面上寫滿了污穢的詞語。一直到我的手沒了力氣,我的怒火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之後你又做了什麼?」「我在衛生間里把乳膠手套上的血跡沖洗乾淨,便離開了房間。」「你漏掉了一個細節,你再仔細想想。」明哥提醒道。
「細節?」牛博生皺起了眉頭,但也就在轉瞬間,他的眉頭舒展開來:「我在臨走之前又在廚房裡找了一些胡椒面,撒在了屋子裡。」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我經常看法制節目,因為我殺王曉樂的時候已經耗盡了體力,我怕我離開的時候,你們用警犬搜索我的氣味,然後找到我,所以我就想當然地在現場撒了一點胡椒面。」
「哼,你想得還挺周到,不過你多慮了。」明哥冷哼一聲。牛博生沒有說話。「說說你的逃跑路線,還有你穿的那雙釘鞋扔在哪裡了?」
「我殺完人,從大門直接離開了王曉樂的住處,等我出門我才發現,我的上衣上都是血,於是我想先把血跡洗一洗再跑,要不然街面上巡邏的警察肯定會抓到我。」
「我經常來這裡,知道小區外不遠有一處水塘,我趁著夜色跑到了那裡,由於我當時有些緊張,我蹲在池塘邊洗血跡時,一個趔趄掉進了水塘里。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來。既然帶血的上衣已經濕透,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衣服扔進了池塘里,為了不讓衣服漂浮在水面,我還在衣服里裹了塊磚頭。」
「做完這些,我準備一路小跑回家,可我全身濕透,晚上的氣溫又太低,實在凍得受不了,我就想著找點東西禦寒。我天天爬山路過這裡,知道在一個巷子里住著一個拾荒者,我從他手裡搶了一件棉衣,跑回了家裡。」「你的釘鞋、乳膠手套、作案用的手術刀都在哪裡?」「案發後全部被我銷毀了。」
按照牛博生的口供,現場的所有物證全部都得到了印證,這起影響十分惡劣、作案手段令人髮指的兇殺案件,只用了不到四天的時間,便成功告破。
十九
案件破獲當晚,距離雲汐市北兩千公里的地方,雪夜。「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一句詞,把北方冬天的雪景形容得是恰如其分。
咯吱,咯吱。深夜,一座從外表看來極為普通的農家小院外,傳來了一陣陣鞋底碾壓積雪的聲音。
借著皎潔的月光,一位身穿皮草的年輕女子輕盈盈地朝院子的鐵門走去。女子在緊鎖的紅色大門前停下了腳步。她從口袋中抽出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把擋住她清秀面龐的口罩掀開。女子的頭抬起四十五度角,仰望著院牆的上方,視線正好落在了圍牆頂部的紅外攝像頭上。
身份被確認,院子的紅色鐵門哐啷一聲被打開,女子重新戴上口罩,伴著刀割似的冷風,走進了院子當中的一間平房之內。房間內只是象徵性地擺著幾件傢具,從屋內落滿的厚厚塵土來看,這裡沒有任何生活起居的痕迹。
「嫂子!」女子剛一進門,兩名荷槍實彈的東北大漢恭敬地喊道。女子把身上厚重的皮草隨手脫掉,扔給了其中一名大漢。「火哥在哪裡?」
「在小型會議室。」女子走到衣櫃旁,用手使勁地轉動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擺件。伴著一陣嘎吱、嘎吱的齒輪聲,一個LED電子屏出現在了牆面上。她先將眼睛的瞳孔對準兩個圓形鏡面,在嘀的一聲之後,她又把雙手十指貼附在泛著藍光的屏幕上,在一切確認無誤后,一道隱藏在牆內的厚重金屬門緩緩地打開。女子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門的另一邊,是一個佔地幾千平方米的地下工廠,空氣中飄散著刺鼻的味道。
她微微地皺起眉頭,掏出一塊手帕按壓在那高挺的鼻樑上,然後加快了雙腳的頻率,走進了一間板房內。
屋裡已經坐了三個男人。「火哥。」她一進門,就沖著坐在會議桌主座上的男子喊道。「火哥」年紀四十五歲左右,圓臉、鷹鉤鼻,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嗯。」火哥應了一聲。
「嫂子。」「好,老三。」被她喚作「老三」的男人因為早年被仇家剁去四根手指,所以得了一個「六爪」的綽號,六爪三十多歲,體格健壯,脖子上有一處很驚悚的蠍子文身。
「知道有事,還來這麼晚。」房間內另外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從面相看,他比六爪大不了多少歲。
「老二,他媽說什麼呢?這是你嫂子,沒大沒小的。」從說話的語氣不難看出,火哥才是這裡的老大。
「就是,瘋子,你也太沒大沒小了。」六爪也跟著訓斥道。「你大爺,瘋子是你叫的?」說著他一巴掌拍到了六爪的肩膀上。「好了,不要鬧了,現在丹青也到了,我們談點正事。」火哥開了口。一提到正事,屋內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上次灣南省最大的銷售商『鮑黑』,看得起咱們,從咱們這裡拿了不少貨,他現在有件事需要咱們去辦,所以我才把你們幾個這麼晚召集過來。」「火哥,你是知道的,如果是談那方面的生意,我是不參與的。」丹青點了一支女士煙,深吸了一口。「你說得輕巧,不做這生意,我們上千號兄弟吃什麼喝什麼?」瘋子小聲地頂了一句。
「老二,你給我閉嘴,別以為咱三個以前是一個屯子出來的,我就不敢抽你,這是你嫂子,給我放尊敬點。」火哥有些怒了。
瘋子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老實了許多。「丹青,你別往心裡去啊。」火哥賠笑道。「沒有,火哥你多慮了。」丹青面無表情。「沒事就好,那咱們言歸正傳,這次鮑黑求我們的事情不是關於那個,而是一件小事,這件事必須要由丹青你去完成。」「難道他是想……」丹青好像明白了。
「對,就是這件事。如果這件事我們給辦好了,以後整個灣南省一半的貨,都是由我們來提供。」
「什麼,一半?這個鮑黑出手那麼大方?」瘋子興奮得手舞足蹈。「沒有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丹青沒有絲毫的猶豫。「鮑黑提出,要七套,有沒有難度?」很顯然這是行里的黑話。「七套?」丹青聽到這裡,有些蹙眉。「怎麼,有難度?」火哥有點擔心。
「沒有,我可以提供七套,但是在哪裡交接?」丹青似乎做了很大的妥協。
「灣南省,雲汐市,你的家鄉。」聽到這個地名,丹青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我知道……可是……」火哥看起來比丹青還要為難。屋內三雙眼睛盯著丹青,直到煙捲燃滅,她始終沒有出聲。「要不……」
「我去!」丹青打消了火哥的顧慮。「當真?」火哥激動地雙手抓住了丹青的手腕。「嗯!」丹青平靜地點了點頭。
火哥興奮地拍打著桌面,信誓旦旦地說:「你這麼多年沒有回去過,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回去一下,我讓瘋子和六爪陪你一起,這樣可以絕對保證你的安全。通過我的接觸,鮑黑這個人為人應該不錯,也不會為難咱們。」
「火哥放心,這件事既然交給了我,我就會給你辦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心就放肚子里了!」隨著火哥很有穿透力的笑聲在屋內響起,一個隱藏多年的秘密即將被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