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荒野白骨(5)

第15章 荒野白骨(5)

像他這種人我們平時接觸得很多,別看一個個金錶金鏈子穿得人五人六,但他們一見到警察比孫子都,因為這種人活得沒底氣,不敢抬起頭來做人。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余有才的人?禿頂,還染著黃毛。」明哥開門見山地問。

「三禿子?」方起航試探性地問道。「對,就是他。」

「他犯事了?」明哥沒有吱聲。

方起航以為自己猜中了,手擺得跟犯了羊角風似的解釋道:「警官,我可是跟他有好幾年沒見了,他犯事了你找他去,找我幹什麼呀。」

「問你什麼說什麼,哪兒那麼多廢話。」明哥有些不耐煩。「沒錯,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錯,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們這兩年都沒接觸過,連電話都沒通過一次,不信你們可以去查啊!」方起航直接來了招「王母娘娘划銀河」,這關係撇得是一清二楚。

二十八

「方老闆,你估計也經常跟我們公安局打交道,有些事咱還是不要挑明了說比較好,你要是不給我面子,那咱今天這梁子算是結下了。」明哥的語氣中帶有威脅的味道。

干「耗子」勾當的人最怕有「貓」天天盯著,方起航哪裡聽不出來明哥的弦外之音。

「警官,我明白,你問吧,我什麼都說。」他的態度也變得誠懇了許多。

「標準的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你是什麼時候跟余有才接觸上的?」明哥切入了正題。方起航回憶了一會兒:「我跟他認識大概是在五年前,當時我們都開計程車,經常在一起趴檯子(等活的意思),這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而且我們兩個都喜歡玩牌,有共同語言,後來這關係就處得相當不錯。」

「這計程車是余有才自己的?」「怎麼可能?一輛計程車多少錢?那時候誰能買得起?我們都是給老闆幹活。」方起航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包軟中華。各行各業都有壟斷,當然計程車行業也不例外,在我們市就有很多有錢人專門投資計程車。有些人可能會簡單地認為干計程車生意還不簡單,買輛車不就成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市區里的計程車還不亂套?現實情況中,只有配備營運證的計程車才能在路上拉客載人。

計程車不值錢,值錢的是證。我記得十年前,我們市的計程車營運證花個千把塊錢就能辦下來,而現在一張計程車營運證的轉讓價格最少需要四十萬,如果是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估計都要上百萬,而且是供不應求。

所以很多有錢的大老闆就看中了這個商機,大量地購車辦理計程車營運證,等著坐地起價。每個城市的計程車總量是固定的,只要市場飽和,政府就不會再批,這個政策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便形成了壟斷,那價格自然是噌噌地往上漲。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在雲汐市有一個叫康橋的男子,他手底下的計程車竟多達一百多輛。

計程車買來了必須要營運,否則營運證會被吊銷,因此擁有大量計程車的老闆就會把自己手中的計程車租給駕駛員跑活,雲汐市的行情是除去加油、維修這些成本,駕駛員和老闆四六開。從方起航的嘴裡,我們不難得知,死者余有才就是一個被車老闆雇傭的的哥。

「接著說。」明哥點燃了煙捲。「雖然同行對三禿子的評價都不怎麼樣,但是我個人覺得他還是挺仗義的一個人。我有一次賭牌借了『爪子錢』(高利貸)還不上來,差點被債主砍了手,要不是三禿子把自己身上的錢拿給我,我肯定躲不過那一劫。」「哦?還有這事?」

「對別人不知道,這三禿子對我絕對是交心交底。」方起航拍著胸脯說道。

「三禿子身邊是不是有個男孩?」明哥吐了一口煙霧。「有,他兒子丁雨,說是他死去的老婆帶過來的,我們剛認識那會兒小孩都十三四歲了,有時候我跟三禿子去打牌,他就讓他兒子給他頂班。」「沒有駕照能開計程車,而且還是個小孩?」我覺著有些不可思議。「三禿子的那兒子長得顯老,別看當時只有十來歲,但看面相絕對有二十齣頭。而且開車簡單得很,個把星期就能學會。再說交警也不經常查計程車,沒多大事。」方起航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明哥懶得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趕忙催促道:「抓緊時間,接著往下說。」

方起航掐滅了煙頭:「再後來我就不幹計程車了,因為這行太辛苦,尤其是在晚上,年紀稍大一點根本熬不住。當年我從朋友那裡摸了一條路子,給人介紹對象,我覺得這活能來錢,就跟他合夥開了一家婚介所。這活既能賺錢,又能積德,一舉兩得的事情,所以我就一直干到了現在。」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你乾的什麼勾當我們心裡是一清二楚。」明哥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打斷道。

「是是是,抽煙,抽煙。」方起航被明哥這麼一頂,羞愧地低著頭從口袋中掏出煙捲遞了過來。

「不要耽誤時間。」明哥看著方起航舉在半空中的煙捲,沒有絲毫要去接的意思。

方起航有些尷尬地把煙捲又重新放回煙盒中,開口說道:「我當時雖然離開了計程車這一行,但是我平時跟三禿子都有聯繫。我也是場面人,受人滴水之恩,定是湧泉相報。我看三禿子自己一個光漢條帶個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就琢磨著給他找一個女人好能照顧這爺倆的生活起居。可三禿子長得確實難看了點,而且還禿頂,很多人一看他這長相連面都不願意見。實在沒辦法,最後我托熟人,從外面給他找了一個。」「從哪裡?說清楚一點。」「越、越、越南。」「哦,你本事蠻大的嘛。」明哥冷哼了一聲。

方起航明知道明哥在譏諷他,但依舊是臉上掛著笑容。「這越南新娘是自願嫁給三禿子的?」明哥用手敲了敲桌子問道。「那絕對是自願的,我們可不敢幹那拐騙婦女的事,當年三禿子還親自去了一趟越南邊境線,對方家裡人都見了面,而且新娘的家人可都是收了彩禮的。我們一切都是按照正規程序走的。」

「新娘的基本情況你給我說說。」「她來這邊是我親自給她辦的戶口什麼的,她的中文名字還是我給起的,跟三禿子一姓,叫余玫瑰。」「余玫瑰的其他信息你說說。」

「她當時嫁過來的時候十六歲,跟三禿子的兒子差不多大。」明哥把這一信息畫上了一個圈,表示重點關注。「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媳婦娶回家的時候,他還請了我一頓酒。後來日子就像以前一樣過,我跟三禿子平時沒事就出來喝喝酒,有時候他兒子也參與參與,不過因為我平時業務太多,我們見面的次數是越來越少。」

「他跟越南小媳婦結婚還沒半年時間,就有了種,我見著的時候,那肚子已經挺不小了,不過這三禿子也怪不夠意思的,說好了要請我喝滿月酒的,可自打見了那次之後,連個人影我都摸不著了,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應該是前年的『六一』,我當時帶我們家老二在公園玩,看到他和他挺著大肚子的媳婦在散步,自打那次就再也沒見過。我後來還去他租的房子那裡找過,可聽房東說,他們一家子都搬走了。」

「反正我該還的情都已經還了,我倆兩不相欠,他既然走都不說一聲,我也沒必要覥著臉再去找,警官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方起航的語氣里多少透著一些遺憾,看來他還是比較看重余有才這個朋友的。「行,今天的問話就到這裡吧,有什麼事情我再打電話通知你。」明哥停止了記錄。

「只要我能幫上忙,一個電話就行,這是我的名片。」方起航起身把一張印著「聚喜堂婚介」的紅色卡片雙手遞到了明哥的面前。明哥這次並沒有駁他的面子,伸手接過來,裝在了口袋之中。

我們幹警察的,肯定要接觸形形色色的人,像這種專門靠走夜路發家的人,你要是對他們太客氣,他們就蹬鼻子上臉,甚至把你拉下水;但你要對這種人過於嚴厲,他以後見到你都躲得遠遠的,指望他們提供什麼線索想都別想。所以要學會把握好與他們之間的微妙關係,才能為自己所用,很顯然,明哥這一點做得相當到位。

二十九

通過詢問方起航,我們又掌握了死者的生活圈裡另外一個重要的關係人——余玫瑰。而且余玫瑰還懷上了死者的孩子,這就表明死者是有家室的,可死者失蹤了這麼長時間,這個余玫瑰為什麼沒有報案?這裡面定有蹊蹺。

消息也在第一時間反饋給了刑警隊。也就在第二天,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結果,擺在了我們的面前。

刑警隊的偵查員在廣州找到了死者的兒子丁雨,還有死者的老婆余玫瑰以及一個快兩歲的小男孩。而丁雨跟余玫瑰現在的關係竟然是夫妻,這個結果讓我們參與調查的所有人都傻了眼,這一家還真是什麼奇葩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當葉茜把調查結果告訴我之後,我第一時間衝進了明哥的辦公室:「難道咱們真的分析對了?這個丁雨愛上了自己的后媽,然後把自己的后爸給殺掉了?」

「只是有這種可能,我們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萬一這個越南媳婦是三禿子自願讓給丁雨的呢?要知道對於死者這樣的家庭,想正兒八經地給丁雨討個老婆很不容易。」明哥總是能想出多種假設。

「這……」「他們一家三口已經被偵查員帶回來了,估計再過三四個小時就到了,一會兒冷主任挨個問不就清楚了?」葉茜在一旁補充道。

明哥捏著下巴沉默不語,眉頭稍稍隆起,又很快地舒展,很顯然他又在分析這其中可能出現的其他情況。過了幾分鐘,明哥再次開口:「小龍,一會兒他們人到了,給他們一家三口全部採集一下血液樣本,讓國賢化驗一下。」

「明白。」丁雨一家三口趕到時,我們剛吃完晚飯,時間在晚上六點四十分,明哥拿出早已經列好的問話提綱,把丁雨喊進了詢問室。按照丁雨身份證上的信息,他今年才十九周歲,可看他那長滿鬍鬚的臉,活脫脫的三十四五歲老男人的模樣。丁雨長相併不出眾,和死者余有才有幾分神似,身高頂天了一米七,全身上下唯一的亮點就是那健碩的身材,雖然隔著厚厚的冬衣,我依舊能感覺到他板實的體格。

「你認不認識余有才?」明哥點了一支煙,問道。「我后爸。」丁雨回答得簡單明了。「那他現在人呢?」

「不知道。」「哦?他是你后爸,你竟然不知道他在哪裡?這不符合邏輯啊!」「警官,你也知道,他是我后爸,不是我爸,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我怎麼會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丁雨想都沒想就說出了嘴。「余玫瑰是你什麼人?」

「我老婆。」「她是哪裡人?」「越南人。」「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是余有才托熟人從越南娶回來的。」「給你娶的嗎?」「不是,是給他自己娶的。」「那她現在怎麼是你的老婆了?」

「我后爸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她的家還在越南,而且她跟我之間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們兩個就湊合在一起過了。」

「小孩子是誰的?」明哥問出了一個特別犀利的問題。「是余有才的。」丁雨對於這個問題好像早有準備一樣,脫口而出。「余有才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離開的時候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連在一旁旁聽的我都能感覺出來這個丁雨有問題,可明哥好像很有耐心,依舊在慢條斯理地提問。

「我不知道,他經常在外面賭博,要不是因為他賭博,我媽也不會死。」丁雨有些怨恨地說道。

「怎麼回事?」明哥換了一種問話的語氣。「我親爸死得早,我媽是在打工的時候認識的余有才。我當時雖然還小,但是我能感覺到余有才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可我媽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硬是要跟他回村過日子,可到頭來呢?余有才在家裡就知道賭錢、喝酒,連我媽生病都沒錢治,說來都是笑話,我媽竟然是得破傷風死的。」丁雨自嘲地笑了笑。

「難道你不恨余有才?」「恨?我為什麼要恨?就因為他不給我媽治病?」丁雨的語氣很冰冷。「難道不是?」明哥眉毛一挑。

「她雖然是我的親媽,但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媽,整天當著我的面跟一群男人鬼混,別以為我小就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她死不死我沒有一點感覺,一個人而已。」丁雨顯得十分冷血,而且從他說話的神態上看,不像是在說謊。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是在六年前跟余有才離開的村子,之後你們兩個以什麼為生?」

「余有才以前在廣州考過駕照,所以找了一份開計程車的活。我當年雖然只有十來歲,可也被他硬逼著學了駕駛,其實為的就是能給他頂班,好讓他去賭錢。到後來計程車幾乎就是我一個人在開,他去領工資。」丁雨再怎麼也不到二十歲,雖然表面上假裝鎮定,但是說到某些地方,表情動作還會表露無遺。

「你最後一次見余有才是什麼時候?」「前年六月十號。」「記得這麼清楚?」

「他、他、他不回家,我記得當然清楚。」丁雨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不是說余有才天天在外賭博?按正常人理解,他不回家你應該不會太在意才是。」明哥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記得那麼清楚,反正就是記住了。」丁雨通紅著臉,狡辯道。

「行,你先回去吧,這兩天暫時不要回廣州,我有事還會再找你。」話音剛落,丁雨就被偵查員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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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案調查科2:重案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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