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婚禮(5)

第6章 血色婚禮(5)

吧嗒!晃動的火苗點燃了煙捲,一口白色煙霧被他帶入肺中,頃刻間又從鼻腔中吐出。這一次次的循環,就是男人排解苦悶的一種方式。

待煙捲抽到一半時,吳達又開了口:「跟樂樂領證以後,她就私自從家裡搬了出來跟我住在一起,但她母親從我們這裡偷偷地配了幾把房門鑰匙,三天兩頭跑過來鬧,每次都把我轟出家門,說我騙了她的女兒,說我是豺狼虎豹。」

「你有沒有怨恨過樂樂的母親?」吳達搖頭苦笑了一聲:「說不恨是假,其實我真的搞不明白,我有一顆對樂樂的真心,有一雙能給她帶來幸福的手,為什麼她老人家還要咄咄逼人?」「你們兩個是怎麼走到離婚的地步的?」明哥問出了關鍵所在。「結婚一年,樂樂母親鬧了一年,也許是因為樂樂根本不吃她這一套,沒想到有一天她放出狠話,如果我們不離婚,就死在我們面前,要變成厲鬼纏死我,讓我不得好死。」

「她真這麼做了?」「對,在我們家喝農藥了,要不是搶救及時,真的就沒命了。」「也就是因為這件事,王曉樂才跟你離婚的?」吳達搖了搖頭:「不是樂樂跟我離的,是我自己要離的,我不想因為我沒用,弄得樂樂跟她的媽媽生死相別。我退出是最好的選擇。最終我以死相逼,樂樂才答應了我的懇求。」

「你家裡的鑰匙,你還有嗎?」我插了一句嘴。「有。」「拿給我看看。」我走到他面前,伸出了右手。吳達聽了,從腰帶上解下鑰匙串遞給我。

我拿起鑰匙,仔細地觀察著每一個鑰匙,在確定有案發現場房門的鑰匙后,又將它還了回去。

明哥見我已經閃到了一邊,接著開口問道:「你昨天晚上有沒有去過山城小區,你的家中?」

「去過。」吳達回答得很爽快。「什麼時間去的,什麼時間離開的?」「晚上九點多去的,十二點多離開的。」

「去幹什麼?」「是樂樂喊我過去的,沒、沒、沒幹什麼。」吳達對於這個問題回答得有些躲躲閃閃。

也就在明哥剛想接著往下問時,老賢的電話很湊巧地打了過來。

我站在明哥旁邊,隱約地聽到老賢很有磁性的嗓音:「血液樣本比中了,死者體內的精液是吳達的。」明哥掛掉電話來了底氣:「是男人,做了就做了,沒做就沒做,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你們兩個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

「現在人都死了,你還不想如實地交代?還要瞞到什麼時候?你們兩個有沒有發生性關係?」明哥直截了當。

「發、發、發生了。」吳達漲紅著臉,瞥了一眼正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葉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們不是離婚了么?還有來往?」明哥眯著眼睛問道。「我……」

明哥見他如此拖拖拉拉,一巴掌甩在了桌面之上,大聲喊道:「把當晚的事情給我仔細地說一遍!」

吳達被這一舉動嚇得著實不輕,慌忙張口回答:

「昨天晚上九點多,我接到樂樂的電話,她說身體不舒服,讓我去看看她。我當時很擔心,就跑了回去。可沒想到我一推門進屋,樂樂就一把將我抱住,不停地吻我的嘴巴。我是個正常男人,面對我深愛的女人如此主動,我就一時沒控制住,和她在屋裡發生了關係。」

「發生了幾次關係?」

「兩……兩次。」「接著說。」

「發生關係后,我們先是洗了個澡,接著又像以前一樣把屋子打掃了一遍,忙活完之後,樂樂說出了這次喊我過去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她說我們雖然離婚了,但是她的心永遠在我這裡,昨天晚上正好是她的排卵期,她要給我生一個孩子,等孩子瓜熟蒂落,那個叫黃沖的男人自然會離開她,她的母親也不會忍心看著孩子沒有爸爸,就再也不會拆散我們兩個。」

「我知道樂樂的一片良苦用心,可我是個男人,到頭來需要自己最愛的人用如此手段去挽回這段感情,我真的感到自己活得很卑微。聽她這麼說,我沒有在家裡過多地逗留,因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幾點鐘從家裡走的?」「大概是十二點鐘。」「離開家后你去了哪裡?」「我在小賣部買了兩瓶白酒,去了泗水河邊。」「你一晚上都在那裡?」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在河邊的木椅上睡著了,一直睡到早上十一點多,警察就找到我,把我帶到了這裡。」

明哥聽完,起身說道:「那好,今天我們就談到這裡。」「小龍,你去喊徐大隊,把吳達帶到偵查員辦公室先看管一段時間,等國賢的結果分析結束后,再做決定。」「知道了,明哥。」

「葉茜,你把問話材料列印兩份,一份交給徐大隊,另外一份我們帶走。」

「好的,冷主任。」

做完這一切,已是中午一點半,我們三人在刑警隊簡單地扒拉了兩口午飯,便馬不停蹄地往我們科室趕去。

明哥剛下車,就一頭鑽進了老賢的實驗室。「國賢,怎麼樣了?現場檢材都分析完了沒有?」「好了!」老賢的印表機在飛速地運轉,一張張空白的A4紙被印上了許多標有數據的圖案和文字。「我在會議室等你。」

幾分鐘后,我們科室的所有成員全部落座。明哥示意葉茜將吳達的問話材料遞給胖磊和老賢。等他們兩人閱讀完畢之後,他翻開了筆記本。

「下面我們都來分析一下這個吳達能不能排除嫌疑,小龍先說。」

按照現場勘查的順序,我是第一個進入現場的技術員,所以通常情況下,明哥都喜歡讓我先介紹痕迹檢驗的情況,我稍微捋了一下思路,然後開口道:

「我先說說現場的指紋情況,當時我在室內也做了大量的分析,嫌疑人是帶著乳膠手套進行作案,而我的確在案發現場的房門上找到了吳達的指紋,說明他在進入室內時並沒有戴手套。」

「其次便是鞋印,嫌疑人所穿的為釘鞋,我上網仔細地比對了一番,由於釘鞋的鞋釘並沒有固定的安裝方式,所以暫時無法確定釘鞋的種類。在詢問吳達時,他的腳上穿的是運動鞋,我在案發現場外的走廊中發現了和他鞋底花紋一樣的鞋印,這就說明吳達很有可能就是穿著腳上的運動鞋到達現場的,而不是釘鞋,這一點有很大的說服力。」

「還有,就是室內的門鎖鎖芯,並沒有撬別痕迹,吳達手中有室內的鑰匙,但是嫌疑人是攀爬窗戶入室,這一點不符合常理。所以我個人感覺,吳達應該不是兇手。」

「嗯。」明哥點了點頭。「焦磊,你那兒有沒有什麼線索?現場周圍有監控設備么?」胖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山城小區就是一個無人居住的鬼區,案發的五號樓只住了三家,其中有兩家還常年不見人回來,小區幾乎沒有任何配套的基礎設施,更別說監控了。」

「那國賢,你說說看吧。」

老賢聽到明哥喊他的名字,把手中的問話材料放在桌面上:「我同意小龍的說法,根據我化驗的結果來看,吳達應該不是嫌疑人。」

「哦?」我豎起了耳朵。「雖然死者體內的精液是吳達所留,但是根據檢驗結果,我能分析出死者是自願跟其發生性關係,當晚兩個人應該相處得很融洽。」「這都能分析出來?」胖磊瞪大了眼睛如同看怪物一樣地盯著老賢。「別打岔。」明哥教訓道。老賢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片:「根據吳達的材料來看,他跟死者是在卧室的床上發生了關係,但我在衛生間的馬桶蓋、淋浴區都提取到了吳達的精液樣本。這說明他們兩個在發生關係后,應該是洗過澡,而且我在屍表的擦拭樣本上,檢出了沐浴露的成分,這一點跟吳的口供吻合。」

「還有,我在卧室的床下提取到了一條嶄新的白色女士內褲,上面檢測出了吳達的精液,接著我又在衛生間的洗衣機里,找到了一條沾滿污漬的紅色女士內褲,在這條內褲上,我只檢出了死者的DNA。整個屋子只有這一條臟內褲,我分析應該是死者當晚換下來的。」

「試想,如果是吳達強迫死者和他發生性關係,死者怎麼可能在自己被強姦之後還悠閑地洗了個澡換了一條幹凈的內褲?所以我判斷,死者跟吳達發生關係,極有可能是自願的。」

「賢哥,你的意思是說,吳達沒有殺人的動機?」我反問道。「如果按照問話材料上所說,那他真的沒有任何殺人的動機。」明哥的手指很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通過我的觀察,我也覺得吳達並沒有撒謊,他在刑警隊院子中那種痛苦的表情,不可能是裝出來的,這是其一。其二,吳達的口供基本上都有一些現場物證可以佐證,他根本不知道我們的現場勘查是什麼情況,但是他的口供卻跟我們現場勘查的一些情況吻合,那足以說明他的話有可能真的是實話。我覺得,吳達暫時可以排除嫌疑,大家有沒有別的意見?」

「其實,還有一點我忘了說。」我剛想說「沒有」,老賢慌忙插了一句。「哪一點?」

「我們當時剛進現場時,是不是聞到了一股嗆人的味道?」「是,有這麼回事。」這股味道我記憶深刻,於是趕忙回道。「經過我的檢驗,是胡椒粉。胡椒粉就出自死者家中。」「你的意思是說,嫌疑人將廚房翻得如此凌亂,就是為了找胡椒粉?」我很詫異。

「應該是這樣。」老賢點頭回答。「在現場找胡椒粉,這就說明嫌疑人對死者家中的情況不了解,那以前就是吳達的家,他如果要找胡椒粉,應該不會把廚房弄得一片狼藉才是,所以從這一點也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我順著老賢的思路得出了觀點。

「對,我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老賢說完用夾子夾住了手中的鑒定報告。

十一

「可問題又來了,嫌疑人在案發現場撒胡椒粉幹什麼?難道是殺菌消毒?」說著,我把目光投到了明哥的臉上。

明哥跟我交換了一下眼神,雙手一攤。

在許多案件中,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也是千奇百怪,有的看似琢磨不透的行為,有可能只是嫌疑人畫蛇添足的附加動作,既然考慮不通,那也只能放一放。

「國賢,你還有沒有其他什麼發現?」「是這樣的,我在釘鞋鞋印的周圍採集到了大量的植物細胞組織,你們分析分析,對破案有沒有什麼幫助。」老賢說著又抽出一份報告。「植物細胞組織?會不會是釘鞋帶出的木屑?畢竟現場鋪設的是強化木地板,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強化木地板上的木屑都是經過高溫高壓的產物,不可能有細胞組織液。而我在現場提取到的植物細胞有的有組織液。」

「新鮮植物細胞?」「嗯。」

「那也不奇怪,案發現場樓後面就是大片的樹林,一陣風刮進來一些植物種子啥的,也屬正常啊。」我沒覺得這對破案有什麼用。

「不正常。」老賢沉思道。「賢哥,你能不能不要賣關子?」我催促著。

「這些植物細胞碎屑有一大部分都是嵌在釘鞋鞋印的凹陷里,換句話說,碎屑是嫌疑人鞋子帶進來的,而非偶然刮進室內。而在這些植物碎屑里,我一共發現了兩種細胞層,最外層的死細胞和最裡層的活細胞。」

「這能說明什麼?」「如果想理解得更透徹,這裡要解釋一些關於植物學的知識。」老賢清了清嗓子,我們幾個人也很識趣地沒有插話。「在樹木的表面,我們會發現一種現象,其實樹皮都是防水的。」他剛說完,胖磊突然笑出了聲,我歪頭看了他一眼,也跟著笑了起來。在科室里,我跟胖磊的關係最鐵,他不張嘴我都知道他肯定是在腦補小狗尿尿的場景。

「你們兩個,聽國賢把話說完,笑什麼笑。」明哥用筆敲打著桌面示意我們安靜。

我和胖磊收斂笑容,一副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模樣。老賢接著解釋:「樹皮之所以防水,是因為樹木的嫩枝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長出了木質部,隨著木質部的分裂,細胞一層層地往外加厚,樹枝也慢慢地變粗,最外層的細胞開始分裂,產生一種『木栓』細胞,這種細胞裡面有一種不透水的物質,它們變得硬了、厚了,就形成了樹皮。其實樹皮外面的細胞都是死的。」

聽到最後,我忽然知道了老賢想表達的意思。「你是說,嫌疑人在進入室內之前,曾經攀爬過某種樹木,所以才會在現場留下這種表層是死細胞,內層是活細胞的植物組織?」「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時,明哥開了口:「如果嫌疑人是在案發現場以外攀爬的樹榦,經過長時間的行走,粘連在鞋底的植物組織會脫落,不會大量地留在案發現場。這說明嫌疑人攀爬的這棵樹距離案發現場很近。」

「難道是單元樓後面的樹林?」葉茜搶答道。「對,只有那裡符合條件。」「也就是說嫌疑人事先趴在樹林里踩點,準備伺機作案?」我茅塞頓開。明哥合上筆記本:「現在是一天之中光線最好的時候,抓緊時間去辦公室拿工具,今天一定要找到嫌疑人踩點的那棵樹,說不定在那裡,嫌疑人給我們留下了至關重要的線索!」

幾分鐘后,我們整裝出發,直奔山城小區的山腳下。小區沒有保安,更沒有大門阻攔,勘查車一路閃著警燈長驅直入。

小區內沿著山腳下建有九棟樓房,以案發現場五號樓為中點,東西各四棟。樓宇和山體之間有一排高約三米的綠色鐵絲網阻隔,鐵絲網分段相連,靠近小區的一面有數根傾斜的金屬管支撐,造型很像大學校園的網球場護欄。

鐵絲網的網眼很密集,經過測量,直徑超過三厘米的碎石絕對可以阻攔,但這薄薄的一層細鐵絲,估計很難攔住大塊的山石,從一些被山石撞彎的地方不難看出這一點。

由於小區人口稀少,平時又無人管理,所以整排鐵絲網都落著厚厚的浮灰。

「還好天氣給力,沒有積雪,否則還真給我出難題了。」我邊說邊將摺疊梯從裝備箱里取出來。

「焦磊、國賢,你倆去幫小龍扶一下。」明哥關心地說道。我會心一笑,算是對他的感謝,看到明哥沖我點了點頭,我笑嘻嘻地抽出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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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案調查科2:重案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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