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門少年客1
「篤篤——篤篤——」
敲門聲很有規矩,扣兩下停一會兒,然後再扣兩下,總不見停,十分煩人。
一大清早誰會來碎玉宮了?
傅斯乾閉著眼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碎玉宮裡又住進一個人的事。
屋子裡黑乎乎的,傅斯乾皺了下眉頭,多虧他沒有起床氣,不然非得把風聽寒提溜到斷魂崖的鐵索上掛幾個時辰。
這個時辰還有些涼,他拿過外袍披在身上,然後打開門,懶懶散散地倚著門框,半眯著眸子看了風聽寒一眼:「什麼事?」
風聽寒一臉認真:「師尊,我餓了。」
「……」
你餓了不去吃飯,敲我房門幹什麼?
傅斯乾還沒睡清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師尊,我昨天就沒吃東西,實在是忍不住了,不是故意要打擾師尊休息的。」
昨天把風聽寒帶上無極山,好像是沒帶他吃過東西,他穿的這副殼子辟穀了,沒有飢餓感,經常忘記要吃飯。傅斯乾揉了揉眉心,盡量放緩了語氣:「吃東西得去無極山主殿那邊,再等一個時辰就是飯點了。」
「師尊你帶我去嗎?」風聽寒好奇道,「去主殿要經過斷崖,我自己過不去。」
「算了,帶你下山去吃。」現在不起,等會兒也得起,傅斯乾打了個哈欠,「等下,我換衣服。」
風聽寒歡天喜地地點點頭,轉過身就恢復了面無表情,哼,老子傷口疼得睡不著,你也別想睡。
傅斯乾邊穿衣服邊想,今天必須把吃飯的問題徹底解決了,什麼鍋碗瓢盆,米面糧油都買回來,碎玉宮大得很,隨便找個屋子讓風聽寒自個兒搗鼓去,省得天天去他房門口當人工鬧鐘。
離無極山最近的集鎮也得飛半個時辰,兩人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餛飩攤支起來了,熱騰騰的餛飩浮在碗里,乳白色的湯汁上撒了一把小蔥碎,香氣撲鼻。
傅斯乾買了兩碗,和風聽寒一塊坐在木桌旁,安安靜靜地吃起來。
傅斯乾吃著熱乎乎的小餛飩,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一個多月前還在家裡看書,現在就穿到書里了。
「師尊,你怎麼了?」
「沒怎麼。」傅斯乾拿著瓷勺碰了下他的碗沿,「挑食?」
許是餓極了,風聽寒連湯都喝了,只剩下一層蔥碎,在碗底格外明顯。
「不喜歡吃。」
傅斯乾不置可否,起身和小販說了句話,沒過兩分鐘,又一碗餛飩端上桌,他把餛飩推給風聽寒:「再吃一碗。」
風聽寒看著沒撒蔥花的餛飩愣了愣,接過碗,乖乖巧巧地吃起來,邊吃邊偷著瞧身旁的人。
傅斯乾注意到他的視線,曲指扣了扣桌子:「好好吃飯。
「師尊你不逼我吃蔥?」風聽寒咬著餛飩,含糊道,「說我挑食。」
「你不喜歡,我逼你幹什麼。」傅斯乾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喜歡蔥可以不吃,不喜歡葯不能不喝。」
風聽寒:「……」
吃完餛飩,兩人又去了集市,挑挑揀揀,一條街從頭買到尾,「朝思」正好派上用場。
「師尊,買這些東西幹嘛?」
傅斯乾把剛稱好的米和面遞給他:「今天回去,在碎玉宮給你尋個屋子做廚房,往後要吃什麼,你自己做。」
「……」風聽寒一臉錯愕,他是會做飯,但多少年沒做過了,早上只是尋了個借口去折騰人,沒想給自己找個廚子的活計,「師——」
「昭元仙尊!」
少年清秀俊逸,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明朗的氣息,眼睛亮晶晶的,正緊緊盯著傅斯乾,看起來既興奮又緊張。
傅斯乾被嚇了一跳,打量了一下少年,確定原主的記憶中沒有這人:「你是?」
「晚輩名叫江清如,是淮陰江家家主江文一的兒子,昔時家父設宴,清如曾有幸見過仙尊一面。」
江清如……傅斯乾點了點頭,他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哪裡熟悉。
「晚輩正要上無極山,未曾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仙尊。」江清如興緻勃勃地說,「應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晚輩來無極山也是為了仙尊,當年仙尊英姿……」
什麼天意,全拜風聽寒所賜。
傅斯乾朝身側瞥了一眼,天意先生正低著頭把米面往儲物鐲里放,察覺到他的視線,露出個乖巧的笑。
「仙尊可還要逛逛集市?我可以和仙尊一起嗎?」許是發現自己有些急迫,江清如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集市我熟,如果仙尊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盡一份力。」
傅斯乾被他炒得心煩,剛想回絕,就聽到旁邊風聽寒說:「師尊,帶上江小少爺吧,都要去無極山,一起也方便。」
江清如死死盯著風聽寒:「你叫仙尊什麼?師尊?仙尊什麼時候收徒了?」
修真界消息傳得快,再加上他身邊有個好嚼舌根的主兒,風聽寒聽了不少,比如淮陰江家小少爺一門心思想拜昭元仙尊為師。他看著江清如震驚的表情,又想起在聖賢殿聽到的話,若是希望落空,不知這位小少爺會不會哭出來。
傅斯乾眼睛一亮,他想起來了!
怪不得這名字聽起來有點熟悉,江清如,不是《至尊神主》里的惡毒男配嗎!
在原文中,男主拜昭元仙尊為師后,江清如處處給男主使絆子,不僅搶了昭元仙尊給男主的丹藥,還在比試大會上陷害男主。後來,江清如勾結魔教中人陰謀敗露,被男主揭穿,他整個人連同淮陰江家,全被暗戀男主的女魔修給煉成了傀儡。
江清如下線得太早,早到傅斯乾都記不清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了,他原本還疑惑,這男配為什麼莫名其妙要找男主的茬,現在看來,應當是與男主拜了昭元仙尊為師有關。
傅斯乾挑了挑眉,指著風聽寒,介紹道:「我昨天剛收的徒弟,風聽寒。」
賣鐵鍋的鋪子開了門,傅斯乾領著風聽寒過去,江清如反應過來后也跟了上去。
少年心思活絡,想著能拜師就好,他跟在風聽寒身後,準備先和未來師兄打好關係:「風師兄年歲幾何?喜歡吃什麼?修鍊到什麼層次了?」
風聽寒隨口道:「還未開始修鍊。」
「還沒開始?」江清如朝傅斯乾看了一眼,好奇道,「那仙尊為什麼收你為徒?」
風聽寒笑意盈盈:「這個你就要問師尊了。」
傅斯乾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他倆旁邊了,聞言道:「問我什麼」
江小少爺是出了名的囂張恣意,面對傅斯乾的時候卻跟換了個人似的,他摸了摸鼻子,沒好意思直接開口。
風聽寒睨他一眼,笑著解釋:「江小少爺問我,師尊為什麼收我為徒,我說這得問您。」
傅斯乾看向旁邊站得挺拔的少年,出乎意料地接了話茬:「想收就收了。」
「因為風師兄天賦高嗎?」
江清如是江家不是出的天才,還有整個江家保駕護航,一直過得順風順水,以至於少年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透。
傅斯乾把挑好的碗筷遞給風聽寒,平靜道:「天賦不重要,合我眼緣就行。」
能說出天賦不重要這種話,整個修真界怕是都找不到幾個。
江清如表情凝重,對著傅斯乾鞠了一躬:「從第一次見到仙尊起,清如便想拜您為師,為此,一築基我便來了無極山。原想著之後登門拜訪,卻提前遇見了仙尊,不知仙尊對清如印象如何?」
風聽寒默然不語,專心擺弄手裡的碗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有近乎暴虐的惡意,只需要一個出口就能掙脫。
「要辜負清如的一片心了,我只收一個徒弟。」
君無戲言,沒有出口,惡意歸籠。
江清如的心涼了大半,他驕傲了十多年,心心念念想拜昭元仙尊為師,如今突然得知人家只收一個徒弟,少年鮮衣怒馬,未待仗劍天涯便希望落空。
風聽寒如願以償看到了江清如這副表情,摧毀別人的希望,總是很有意思的:「傳聞江小少爺天縱奇才,我自愧弗如,承蒙師尊厚愛,也祝你日後能尋到如意的師尊。」
江清如眼圈通紅,眼裡滿是妒意,嫉妒像是扔進熱油里的火星,著得噼里啪啦,不受控制,將往日里的端正做派全燒了個乾淨:「仙尊,我……」
懶得繼續掰扯,傅斯乾搶先開口:「時辰差不多了,一塊吃頓飯再回無極山吧,你倆挑著買,我先去酒肆等著。」
他隨口扯了個理由便溜了,走到半路又覺得不妥,江清如現在用一隻手就能打殘風聽寒,他要不在,那傻白甜徒弟受欺負怎麼辦?
傅斯乾隱了身,悄悄回到鋪子里。
江清如酸溜溜地說:「你運氣真好,能拜仙尊為師。」
風聽寒溫和笑笑:「不值一提。」
江清如又氣又怒:「風聽寒,你根本就配不上仙尊!」
風聽寒:「……」
傅斯乾:我拿的是修真收徒劇本吧,為什麼會有豪門虐戀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