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兔的園會

第43章 白兔的園會

這是某種緣分。

我單手拿著剪貼板在校內奔跑。正要從生協前的人海縫中穿過的時候,腳下卻突然一滑摔了個大跟斗。夾在雙腋下的紙卷,銜在口裡的五個哨子,還有夾在兩隻耳朵上的十二色馬克筆就像煙花一樣撒落一地。

我嗚嗚地起身。到底是被什麼滑到了啊,認真一看卻發現鞋子底部的塑料有一半垂下來了。明明靴子還沒穿夠一年的卻已然是末期狀態了。雖然原因不用說明也能知道肯定是繁忙的自治會活動,特別是最近兩周猶如世紀末的慘狀似乎讓鞋子的預定運動量一口氣超標了。

三月。

是珠山大學自治會在一年之中第二繁忙的時期。

第一繁忙的不必說當然是秋天的學園祭季節。隨後穩坐月間工作量number2之位的便是三月,前輩們是這麼告訴我的。而且實際上就如他們所言,我和鞋子在這二周間便已經徹骨還有徹塑料地體會到了。

三月之所以會很忙的原因實際上多種多樣。不過大致上主要有兩個。

第一,準備迎接新生。

四月里大一新生便會浩浩蕩蕩地進軍大學。而為了迎擊學校側也不得不做好某種準備。教員的各位為了獲得學生會在自己的講義上費盡心思。而生協的人則為了吸納所有新生成為生協組織一員(會費6000円)而玩弄謀術。接著數目超過二百的社團一等為了增加部員甚至不惜動用非人道的陷阱。換言之這段時期,大學側乃是團結一致給新生設套的一家子。

在這之中自治會的工作就是新環境的準備、各項活動的幫忙、組織迎新合宿的事宜、設套的指導、警告過度的陷阱、撤走過分的陷阱和獨佔售賣過激陷阱之類的一旦數起來簡直沒完沒了。但是自治會不好好管理的話一個不留神傷患便會暴增所以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而超忙的第二個要因,便是第一個的相反。

送行。

三月是離別的季節。畢業生的各位,從社團引退的前輩,離職的老師們,我們都得飲淚揮別。然後又不得不趕緊收拾好以空出迎接新人的地方。為了對付那些糾纏不休賴著不走的老頑固們,只得揮淚斬馬謖的情景也屢屢上演。為此準備好快刀,免得馬謖秋後算賬也是自治會在三月里的重要工作之一。

嘛綜上所述,實際上所謂的年末時候不只是自治會就連大學全體都有如臨陣般忙碌。不分老少總而言之就是東奔西跑結果大家的鞋子都先後陣亡,這時期的生協便會擴充運動鞋的市場。不過生協的鞋子雖然便宜卻很容易壞掉。但無比遺憾的是,學生們腦袋都不怎麼靈光,被眼前的利益迷惑而穿著生協的便宜鞋子奔跑。購買,穿壞,再購買,這樣的負面連鎖把生協的大嬸都養肥了。這個軍產聯合體(通稱:COOP)堪稱珠大的暗部。(註:因為可能有人忘了所以補充下,這個通稱便是生協的英文縮寫)

雖說如此我也已經是在這裡生活了兩年的中堅珠大生了。可不會做出鞋底掉了一半就慌慌張張地去生協買鞋子的愚行。掉了五成的話就修修補補繼續穿,掉到八成之前就到校外去買耐穿的鞋子。這種最具經濟效率的做法早就從諸位前輩那裡聽聞過了。然而就在我認為今天這時候應該先回自治會修理鞋子才是正解的瞬間,飛奔而過的女人盛大滑倒撞了過來把我也卷了進去。鞋底全部都掉下來了。

「什麼啊是裕加理君嗎。抱歉。」

翻身道歉的,乃是熟悉的自治會三年生,茅彌學姐。

「是故意的對吧。是明知道還撞過來的對吧。想著正好來了個墊子不是么。」

學姐維持著翻身的姿勢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茅彌學姐是和西院學姐同期的前輩。在我剛進入自治會的時候,茅彌學姐就曾仔細地教導我各種各樣的工作。過了五天就膩了之後就對我撒手不管了。茅彌學姐是那種不管什麼都喜歡湊一腳但馬上就會膩,忽熱忽冷,經常會讓周圍困擾的人。

因此平時的話很少能在自治會室里看到,不過這種祭典似的時期則是能經常看到她精神滿滿地在校內奔跑。要只是遠遠圍觀的話倒也沒什麼問題。然而她就是匹野生動物因此偶爾也會發生這種衝突事故。

「啊啊真是的,不是完全掉下來了嗎。」我拎起一分為二的鞋子的鞋尖來回搖晃。

「讓我看看。」

茅彌學姐說著便拿過了從我鞋底掉下來的塑料。然後颯爽地從口袋裡拿出來強力雙面膠,麻利地貼在鞋底然後粗暴地將塑料貼上去再使勁敲地,一瞬間便完成了應急處理。不愧是老油條珠大生。我還遠未達到這種境界啊。

「真是的。這種東西就讓女朋友來弄啊。」

「那是指紐扣之類的。我覺得普通的女朋友是不曉得怎麼修鞋子的。」

「不要把人家說得不普通似的。西院也是會修的。」

把西院學姐一併而論就已經不普通了。

順便一提,茅彌學姐和西院學姐似乎從高中時期起就已經是朋友了。雖然西院學姐有著無數的部下和信徒,但朋友倒是沒多少,在學校裡面能直呼西院學姐姓名的搞不好就只有這個人也說不定。

「不如說有女朋友來著么,裕加理君。」

茅彌學姐一邊修著自己那掉了九成的鞋底一邊說道。

「雖然沒有就是了。」

「畢竟都是大學生了啊。再饑渴些怎麼樣。」

「反正就算饑渴了也絕對交不到就是了……」

「為什麼會斷言啊。不也有可能交到么。」

但是很可惜我能斷言肯定交不到。太可悲了。

「戀愛就是命運哦。」茅彌學姐展示演技說道。「偶然間在道路上相撞的兩人之間也會盛開大朵的鮮花哦。」

「相撞的人嗎。」

我和茅彌學姐面面相覷。

兩人嘆了口氣。沒有盛開呢。

「嘛也不是跟裕加理打鬧的場合了。得回去房間了呢。好忙好忙。」

學姐穿上了修好的鞋子,把自己那些因為衝撞而散落一地的東西收拾起來。收拾的時候好像還若無其事地把一部分東西混到我那裡去。雖然是和剛才一樣的不正當行為,但因為這欺詐實在是利索過頭了所以沒法當場捉住。這就是老頭條的實力嗎。

「回見——」

因為行李變少茅彌學姐踏著輕快的步子離去了。

「啊,稍等一下。」

我從後面叫住茅彌學姐。

有一件,比較在意的事。

「怎麼?」

「那個,是怎麼來的?」

「啊啊,這頂帽子嗎?是俄羅斯研做的東西,便宜出讓給我了。超暖和的喲。不愧是毛皮。」

說著茅彌學姐翻了翻白色帽子的耳帶便離去了。

三月,乃是離別的季節。

回過神來真是須臾之間呢。這麼短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麻煩而又困擾的事情。但實際上,也有同等多的樂事,然而我卻在再也無法遇到后才初次察覺到。

仰望天空。

碧空之中,飄浮著懷念的白毛。

「怎麼哭了。」

精神十足的兔子在我腳邊說道。

這個冬天,我和會說人話的兔子相識了。

身為兔子的兔子先生,好像是司掌人之緣的神明大人之類的存在,受其影響就連我也變得可以視認到〝緣之繩〞了。在此之上,我因為自己的緣之繩被手誤切斷,在那以來便為了讓兔子先生重新結上而情非所願地跟兔子先生一起生活。

兔子先生從我的衣服上攀上去擅自鑽到了兜帽裡面。雖然樂事感覺也有很多,不過想起來果然還是麻煩事更加多啊。

雖說如此兔子先生姑且還是通曉人話智能比較高的兔子,所以在動物飼養上的煩惱意外的少。也可以一個人擅自去散步,畢竟日常生活上互相都有各自的自由。所以才想到是不是散步的時候終於被學生捉住作成帽子了。

「怎麼能讓毛帽子的傢伙們發現。」

兔子在兜帽里說道。是說俄羅斯文化研究會的事吧。

「也不能讓野外生活愛好會發現。」

「再來就是請不要被打獵同好會和狩獵犬育成部還有鷹狩獵愛好會發現。」

「太奇怪了吧,你的學校太奇怪了吧。」

「因為學生很多……所以興趣也多種多樣。」

兔子先生在兜帽里捲成一團顫抖起來。因為覺得實在太可憐所以就把它帶到學校內唯一的安全之地了。

來到自治會大樓,西院學姐正在給背面的花壇澆水。明明還是深寒之際花壇卻盛開著各種美麗的鮮花。

雖然這個花壇在名目上乃是自治會的花壇,但實際上是由西院學姐一個人全權管理的。雖然我曾幫忙土壤的入貨這種力氣活,但完全沒有碰過那些花,茅彌學姐之於植物不是愛玩派而是食用派因此也是無緣。所以會照顧這些美麗的花朵的實際上就只有西院學姐一個人而已。明明她的勞動量有我的十倍到底是怎樣抽出這種空閑的。雖然想過實際上會不會是雙子詭計,不過果然雙子也不大夠所以肯定是十子詭計吧。我在頭腦中想象出十個西院學姐。但是卻無法想象每個西院學姐只有一人份的能力,於是腦袋中的十個西院學姐便做著每人十倍的工作結果是百倍的勞動量。只能說是驚悚片了。

用噴壺澆著水的西院學姐眺望遠方。

突然,我想起了上上個月的事。

一月和兔子先生相識的時候,我讓美術研的貝澤同學和傘屋學長結緣了。那時候,西院學姐的緣微微呈現出結緣的〝徵兆〞。

那個時候的我想著要為貝澤同學的緣做些什麼,於是拚命地支援她。嘛西院學姐這種才女的話肯定馬上就出現新對象的,如此想著的我擅自安下了心來。

然而那之後過了兩個月。

西院學姐的緣完全沒有再度出現徵兆的氣息。雖然覺得即使是她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時期所以一直沒有在意,不過罪惡感還是會與日俱增。

難道說是我毀掉了她人生中貴重的一段緣了嗎。實際上傘屋學長是西院學姐命運中的對象,將來他們二人理應會構築起溫暖的家庭才對。這麼想著,就不由得感受到責任了。

不不,我搖了搖頭。想過頭了可不好。兔子先生之前也說過。緣是自然而結自然而斷的東西所以一旦開始感覺有責任可就沒完沒了了。實際上對於她來說我根本就沒什麼好負責任的。

負責任……

這麼一想的瞬間遠處的西院學姐便回過頭來發現了我。之間距離五十米左右。到底是察覺到什麼啊。龍珠嗎。

我從超長的距離下卑屈行禮,和西院學姐一起回到自治會室。經過花壇旁邊時,我看到了可愛的白花還有給兔子先生種的紅蘿蔔。

「茅彌學姐剛才來過了嗎?」

「雖然又跑到哪裡去就是了。」

因為把一半以上的行李推給我了所以還是精力有餘的樣子。

相對的我因為途中還多了只小動物所以超累的。兔子先生從兜帽爬了出來。雖然西院學姐隨即擺出了「來,飛奔過來吧」的姿勢,不過兔子先生卻登上了設置在自治會室窗邊的兔子塔(西院學姐購入),進到頂上的安眠兔子屋裡。

「發生什麼了。」

「大概是不相信人類了。」

「為什麼?」

「嘛……大概是被射擊部盯上了什麼的。」

「…………」

「我是開玩笑的。拜託請住手。」

「是嗎。」

好危險一個有實績的社團差點就消失了。關係到兔子先生的話就連玩笑也不能隨便開啊。

「對了,裕加理君。」

西院學姐站了身在房間一角的工具架上翻找起來。

「鞋子,應該壞掉了吧。」

她從架子上拿出來的乃是管狀的鞋子修補劑還有用來塗劑的抹刀。

「還有這種東西呢,這個房間。」

「因為鞋底得馬上修好。」

「啊,我自己來。」

「你沒有弄過吧。」

弄不好的話就只能撐上三天,被這麼一說我只好乖乖接受交出了鞋子。這個人的未來預測已經等同於預言了,既然她說了三天那麼毫無疑問再穿三天就會壞掉。

西院學姐把粘著雙面膠的鞋底剝了出來。

「這種粗暴的修理是茅彌呢。」

「是的……啊咧?我的鞋子壞掉的事,是從茅彌學姐那聽回來的嗎?」

「不。只是覺得今天是時候壞掉了。」

神諭還是絕佳狀態中。將來是會當救世主還是去氣象廳呢。不過雖說是萬能的西院學姐但天氣預報的大姐姐大概當不了呢。畢竟是個需要和藹態度的工作。

西院學姐靈巧地使用抹刀給鞋子內側塗著修補劑。同時鞋底減少的部分也一併用修補劑添上了。而且動作非常嫻熟。

「真的什麼都做得到呢。」

「只是習慣了而已。去年也做過。今年托裕加理君的福鞋子沒怎麼受損幫大忙了呢。」

那就是說,去年的西院學姐也磨穿了鞋子嗎。西院學姐會作為勞動力東奔西跑的身影實在有點難以想象。我還以為她打從出生起就是使喚他人的人類了。

「只有一雙呢。」

西院學姐一邊修著鞋一邊說道。

她露出了有點懷念似的微笑。

「茅彌和大月君都壞掉了三雙,全部都讓我來修呢。交給他們的話就會用雙面膠來修,之後又會掉下來,鞋底的雙面膠便會黏在地板上然後摔倒了。」

「是上面的前輩嗎?」

「嗯?」

「大月前輩是。」

「啊啊。」

跟我同學年,西院學姐這麼答道。

三年生的話今年也會在職才對。但是自治會的人數還蠻多的,也有些零零碎碎的在途中入會或是退會,所以還有相當一部分不認識的人在。況且還有忙到壞掉三雙鞋的經歷,即使說會不幹也可以理解呢。

西院學姐拿著我的鞋咚咚地敲著地板。

「好了。」

「啊,非常感謝。」

「得放置一天才行。今天就先穿著鞋架上剩下來的鞋吧。」

說完她站了起來,敲了敲兔子塔的門。慢慢吞吞爬出來的兔子先生跳到了西院學姐的膝上,暫且乖乖地讓學姐刷毛了。

洗好晚飯的餐具后已經是二十二點。雖然要睡的話還有點早,不過要處理帶回來的自治會工作的話總感覺很辛苦,於是我便出去附近的舊書店了。

我把說要一起去的兔子先生放到了我的愛車·波多野美津的籃子上。

三月的夜裡還相當寒冷。之前也平安無事地取到駕駛證了,要是有車的話我想出行就樂得輕鬆了。不過要是有買車的錢還是希望先要雙鞋子啊。再來還想要面紙巾和廁紙還有過濾網。回去的時候去藥店買吧,我一邊踏著自行車一邊想著。

從大學走五分鐘,從公寓則要走三分鐘的地方,便是連鎖舊書店『書林佐佐木』。

最為靠近大學的舊書店『佐佐木』,是間即使說所有珠大生都會出入的珠大圖書館也不為過的書店。建有三層的建築里塞滿了往昔的前輩們一代代流傳下來的古書。特別是珠大教科書專櫃,其充實程度讓人瞠目結舌,要是去生協郵購教科書的話大嬸甚至會嫌麻煩說「去佐佐木買」。

我把兔子先生塞到了肩包裡面。五成漫畫,二成雜誌,二成一般書籍,一成成人書籍,還有少量零食的店內構成代表了大部分珠大生的腦袋。入口一旁吃著零食的就是我校的學生所以我明白。

我走上二樓的一般書籍專櫃。兔子先生說要蹭書所以就在走廊把它放下來了。雖然有可能會惹店裡生氣,嘛不過以前店裡也曾看見過犬貓狸所以大概沒問題吧。

就在我在店內物色著有什麼價廉物美可以打發時間的書的時候,被人拍了拍肩膀。

「又偶遇了呢,裕加理君。」

「茅彌學姐。」

「在做什麼。我懂了。是太閑了吧。」

「學姐呢。」

「很閑。」

會來佐佐木的珠大生全員都很閑。

我們交換著情報一起物色舊書。茅彌學姐不知道為什麼把那些收買價格比販賣價格貴二十円的書告訴了我。她說光是在佐佐木買入然後在佐佐木出售就能每次賺二十円,在月末可是非常的有用。接著還忠告說連續三次以上就會被發覺所以要小心些。不愧是老油條的智慧。

「啊,這個。西院好像會喜歡。」

學姐拿起了某本看上去蠻厚的美術書。后封面翻頁的地方用鉛筆寫著價格。4800円。是本蠻貴的書。

「要不要買呢。」

「不貴嗎?」

要是買給朋友的話感覺有點太貴了。而且茅彌學姐剛才還教我賺取60円的方法,更何況是毫不猶豫地拿4800円出來了。

雖然之前我也稍微想過了。茅彌學姐怎麼說呢,感覺有點對西院學姐喜歡過頭了。只是發現了西院學姐好像會喜歡的腌菜她就會買下來,要是西院隨便說了有隻貓在就會強行把工作中的西院學姐拉出去。那個嘛雖然高中時代開始就是朋友了。但是這樣的,感覺稍微超過了朋友的那條線了……是那個嗎。最近流行的那個女生同志嗎。

「不對啊。」

「嘛也是呢。」

「嘛,雖然我也很窮,難得這種時候還是得拿出這種價值左右的東西啦。畢竟馬上就是那個孩子的生日了。」

「哎。什麼時候?」

「三月二十一日。」

糟糕。完全不知道。不就是下周嗎。真的是馬上了。

生日的話當然我也得準備些什麼。畢竟這一年裡受了她不少關照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因此必須在生日那天給她送上什麼特別的東西以表一年份的謝意啊。啊啊能在事前聽說真是太幸運了。

但是……要贈送什麼好呢。

雖然從進入自治會後剛好認識了一年,但我還是不大清楚那個人的喜好。雖然西院學姐不管什麼都知道,不過到底喜歡什麼倒是完全沒透露過。順便一說茅彌學姐選的是「好像喜歡」的東西感覺不上不下的,所以實在靠不住。說來會種植花壇的話應該相當喜歡植物吧……

而且實際上還有一個,關係到給西院學姐送禮物的非常之重要且私人性的問題。

我至今為止都沒有試過給女孩子送禮物。

西院學姐的生日。這個搞不好是個門檻超高的課題也說不定……

「啊,那。」我注意到后問道。「慶祝什麼也會搞的對吧。」

「慶祝?」

「哎哎。派對什麼的。」

「派對……」

茅彌學姐不知道為什麼愣住了。

怎麼了呢。我說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學姐低頭眯細了眼,就這樣開始思考什麼。

「是嗎,派對……派對嗎。嗯,這個可以有呢……不錯啊裕加理君,nice呀……」

「是指什麼。」

「派對喲。」

茅彌學姐抬頭說道。

然後就從店裡跑著回去了。

雖然不大明白,看來是會舉行西院學姐的生日派對呢。

第二天,一如既往地為了自治會工作東奔西跑的時候,我一直思考著要給西院學姐送什麼禮物。

飾品什麼嗎……總感覺,太貴重了。似乎努力過頭了。而且要交給學姐的話也相當的讓人害羞。再說也沒見過西院學姐戴過這種裝飾品。

她似乎是喜歡更加實用的東西,比如說鏟子什麼的。鏟子嗎……總感覺是情趣全無的禮物。不,雖說本來就不需要情趣。但就算說不需要但完全是0的話。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等下。稍微冷靜一下。贈送方的我的滿足度怎樣都好。畢竟主角是西院學姐,所以該選擇西院學姐最喜歡的東西才對。

想著我便望向了肩包裡面。毛球正露出肚子睡覺。雖然最討學姐歡心的大概是這個。不過這玩意已經讓我養了兩個月,所以也拭不去那有點半新不舊的印象了。

「噗咻。」半新不舊的兔子醒來了。「剛才有誰,想了些對老朽來說很失禮的事來著。」

「是錯覺。肯定是那邊的女生在說你胖胖的很可愛吧。」

「老朽的人氣也升上來了吶。」

事實上兔子先生在學校內的知名度與日俱增了。因為放養它四處遊盪的關係,似乎在一部分學生當中很有人氣。其結果就是兔子先生四處得到了餵食於是最近舌頭挑剔起來了。身體也變肥了。也是時候從野味變成養殖兔子了。

因為想到兔子先生的事,不對是飯菜的事,於是我的肚子也餓了。正好是中午。

「要玉藻御膳。」

兔子先生要求吃食堂樓四層『和風餐館玉藻』的日間套餐玉藻御膳(530円)。玉藻是比起學生更多是教員的食堂,比起生協飯堂平均要貴150円。(註:玉藻御膳,たまもごぜん,正確的寫法應該是玉藻御前,即白面金毛九尾妖狐,這裡的菜色名是採取了同音異字的neta)

「中午去生協。」

「玉藻御膳。玉藻御膳。」

「那麼讓你選擇好了。①生協食堂②一枝黃花。」(註:加拿大一枝黃花,雖然這學名看起來蠻詭異不過的確就叫這名字……另外這花是有名的生物入侵品種)

「生協就好了。」

要了豬肉拌飯(320円)。

尋找位置的時候看到了正在吃午飯的西院學姐。

「可以坐這裡嗎。」

「請便。」

我坐到了對面的位置開始就食豬肉蓋飯。還得留些部分給兔子先生。

西院學姐選的是雞蛋蕎麥麵。說起來我記得之前學姐說過喜歡這個來著。不過生日禮物不能選雞蛋蕎麥麵吧。真是派不上用場的西院學姐豆知識。

但,這時候我察覺到了。一個革命性的idea在腦中閃耀起來。

沒什麼好想的。直接問本人想要什麼不就好了么。

「那個西院學姐啊,現在有什麼想……」

正要說「要」的時候,停住了。

啊,糟了。我想起了昨天在舊書店的事。說起來茅彌學姐在那個時候好像有什麼考慮來著。

看她的模樣,或許是在企劃著給西院學姐舉行個驚喜派對也說不定。感覺十分有可能。這樣的話可不能給西院學姐多餘的情報。

「什麼也沒有。」

我把已經說出的話收了回去。

「什麼事?」

「不沒什麼。」

我無視西院學姐的追問。移開視線放到豬肉上。

但是西院學姐以冰一樣的視線看著這邊。

自治會的人不管是誰都知道,西院學姐最討厭被人瞞著什麼事。還有隻要是為了將隱藏的事曝光甚至會毫不猶豫地讓一兩個學生消失掉。已經不是說驚喜什麼的時候了。我已經感覺到了性命危險。

「我只問最後一次。」

嗚哇啊。最後通牒來得超快的。

「什麼事?」

「由我來代替裕加理君回答!」

突如其來的雄叫讓我們回過了頭去。

從生協食堂的入口處發出超大聲音的乃是茅彌學姐。明明距離桌子還蠻遠的還真虧她能聽見我們的談話。還有大家都在看著。雖然是得救了不過在食堂里被叫到自己名字還真是非常羞恥。

茅彌學姐來到了我們這邊,伴著用口說出的嗙的效果音,將手上拿著的大紙張展開來。

「要舉行西院的生日派對!」

那似乎是。

西院學姐的生日派對的宣傳海報。

啥啊這個……

「這是茅彌學姐弄的嗎……」

「沒錯。因為要搞得盛大點嘛。」

學姐的挎包里還塞著好幾卷海報。就像在電車裡換宣傳海報的大叔似的。滿滿都是在學校到處張貼的幹勁。所謂的盛大到底是預定要多大的規模啊。

「時間當然是三月二十一日。場所是自治會室。到場者多的話也會開放自治會大樓前面的停車場。入場免費,歡迎自理,歡迎禮物。時間是七點開始。西院,夜晚沒關係吧。」

茅彌學姐喋喋不休地順了一遍壯大的計劃。真是必要以上的驚喜。

我望向在桌上展開的海報。明明昨天才說起今天就已經印刷好了海報。大概動用了新聞部還有DTP研的大型印刷機了吧。這個人是認真的……(註:DTP,desktoppublishing,指通過電腦等電子手段進行報紙書籍等紙張媒體編輯出版的總稱)

「那個,我也是昨天聽說了西院學姐的生日……」

我小聲的自白道。這麼一來隱瞞起來的事就再也沒有了。

「所以剛才也是,想要打聽下西院學姐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因為受了不少關照所以想要送份禮物……」

我一邊解釋一邊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西院學姐肯定是會以看到個無可奈何的笨蛋似的眼神看著我吧,我一邊想著一邊確認了一下她的臉。

然後愣住了。

西院學姐她。

一臉蒼白地看著海報。

她用彷彿氣色一口氣盡失似的,生氣消失不見似的表情看著海報。西院學姐那本來就相當凈白的臉,看起來真的就像是雪一樣白。即使不用觸碰也能明白溫度很低似的,如此冰冷的表情。

而且在那之上。

她的眼睛,也非常冰冷。

並不是發怒。西院學姐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感情。她以彷如沒有混入任何不純物的寒冰般透明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張自己生日派對的海報。

西院學姐她,露出了機械似的笑容朝向茅彌學姐。

微微搖頭。

「西院。」

彷如沒有聽到茅彌學姐的聲音似的,她拿著托盤站了起來。

離去之際,西院學姐頓了頓。

「裕加理。」

「在、在。」

西院學姐對我也,露出了機械一樣的笑容。

「想要的東西並沒有哦。」

如此說完。

她便離開了。

留在桌旁的我只能陷入呆然。

我曾經見過生氣的西院學姐。也見過發獃的西院學姐。然而那樣的,那樣的西院學姐還是第一次看見。

「剛剛的是……」

我望向茅彌學姐尋求說明。

茅彌學姐一臉微妙地把海報卷了起來,坐到了西院學姐剛才所坐的椅子上。

「那個……學院學姐,到底怎麼了。」

茅彌學姐一臉嚴峻,沉默不語。

然而我,無法抑止住在意的心情。

「請告訴我。」

茅彌學姐,緊緊地捲起了海報。

「那是剛進入高校的時候。」

「我是個跟現在沒太大區別的笨孩子,正為剛入學的學校興奮不已。雖然因為是在田舍地區所以有不少從中學升上來的朋友,不過當然也有別的中學的孩子。想著很高興能交到新朋友,於是見到不認識的孩子的話就像野豬一樣橫衝直撞了。」

「西院跟我在同一個班上。那個時候的西院比起現在要尖銳一些。倒沒有特地搗亂,也沒有擾亂班級氛圍就是了。只是頭腦拔群,只是拔群到什麼都能做到,西院的存在超越了同年的同班同學,一直帶著銳利的氛圍端坐在課室的角落裡。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但是那不依賴任何人,一個人挺起胸膛行走的步姿真的是非常漂亮。我一瞬間迷上了那個就像利刃似的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栽了上去。雖然西院的眼神看起來很迷惑,但我無論如何都想要接近那個高嶺之花似的孩子,便不顧一切地一頭撞著懸崖絕壁。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什麼,我真的就只是那個孩子的fan而已。」

「那個時候,隔壁班也有一個,和我一樣是西院的fan。」

「大月君是個感覺不怎麼可靠的男生。帶著眼鏡,身型修長,不擅長運動,很容易感冒。興趣是園藝,特技是盆栽,明明是個男生卻進了園藝部,就像是文靜男生的代表似的孩子。但他實際上是西院的隱藏fan,我聽說這個傳聞之後便去到他那裡。然後馬上就因為fantalk而意氣相投,我們成為了追逐西院的朋友哦。那之後我和大月君兩個人一直圍著西院轉。交換西院的照片,交流西院中午吃什麼的情報,每次都被西院打斷。然後為今天被打斷而自豪。」

「就這麼一年間那個孩子周圍都一直有兩人在打轉。硬是三個人在一起。西院最初的生日到來的時候,那個孩子稍微有點笑了。結果撐不住的是西院那邊。我們這個fanteam終於取得了勝利和西院成為朋友了。最初的生日就是舉辦了成為朋友的紀念派對哦。雖然西院的眼神還很冰冷,不過還是稍微笑了。那之後我們就一直在一起了。一起度過了三年時間,生日每年都會盛大慶祝。」

「雖然不管是我還是大月君學習都一般般,不過還是無論如何都想跟西院上同一間大學,所以三年級的時候拚命地學習。西院雖然一臉厭煩但還是教我們學習。於是我們一起來到了這所大學,一起進入了自治會。」

「西院即使來到這裡還是依舊聰敏,我則是幹了很多傻事,大月君也一如既往的喜歡育花。自治會背後的花壇就是大月君弄的。西院也有一起打理就是了,我則是沒敢幫忙。因為那兩個人真的讓人急死了。明明看起來感覺氣氛挺好的可就像是個蠢蛋一樣死板。結果兩人在大一結束的時候才開始交往。明明大月君一直喜歡西院,西院也絕對是喜歡大月君的來著,真的就像是笨蛋一樣浪費時間呢。花了四年總算有著落的時候真的感覺就像是肩上的擔子都卸下來了一樣。因為馬上就到西院的生日,於是就在煩惱怎麼辦個fan史以來最盛大的慶祝祭了。大月君拚命地思考著開始交往之後最初的禮物該送什麼。」

「三月二十一日那天下雨。」

「大學前面的坡道上,大月君的自行車因為下雨打滑跟貨車撞上了。那真的就只是個不幸的事故。只是偶然因為不幸重疊在一起而沒法迴避的事故。那時候他只是剛好不走運,那時候只是因為下雨所以車很容易打滑而已,只是不好的偶然重疊在一起而已,完完全全只是不幸的事故。這點我很明白。但是,西院卻不一樣。」

「那個時候,大月君他,去拿蛋糕了。」

「吶。那種事不就是偶然么。那種事怎麼會有關係。怎麼可能因為買蛋糕回來所以就發生事故了啊!大家都明白沒有關係,我這種笨蛋也明白。所以頭腦很好的西院明明不可能不明白的,明明其實應該是明白的!」

「……那天之後西院就停止了。大月君不在之後,那個孩子的時間停止了。就像是切斷了發條似的一動不動了。但是那個孩子偏偏這麼優秀,聰明,厲害,即使是停止的自己也能靠自己藏起來。簡直就像是收拾工作一樣粉飾表面,就像至今為止那樣行動,就像什麼都沒變過似的繼續工作。這兩年間,西院和事故之前沒有任何改變。簡直就像是事故前買回來的人偶一樣紋絲不動。我已經看不下去了。現在的西院也是。」

「在那個生日之後一直停止至今。」

回去自治會的途中,掛著肩上的肩包動了起來。兔子先生從裡面探出頭來。

「剛剛的事情能說通了。」

「哎?」我反問道。「怎麼回事?」

「以前,澄子的緣出現過徵兆來著吧。雖然那時候老朽等著徵兆孕育出來,但總感覺速度還真夠慢。徵兆就像是很難增強似的。那個原因終於明白了。」

「那個,跟剛才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唔。」

回到自治會室,西院學姐就站在洗碗盤旁邊。她正背對著我們洗東西。西院學姐她,彷彿完全不在意剛才食堂發生過的事似的,如同平時那樣對我說「歡迎回來」。

然而那個背影,猶如立起了沒有入口的障壁一樣,看上去就像是在強烈地抗拒他人踏入一般。

「裕加理啊。」

兔子先生從包裡面呼喚道。

「現在的你也能看見吧。」

聽它一說,我便凝神注視。

中途,眼中流竄過強烈的痛楚。

「咕。」

怎麼回事這是。眼睛似乎被什麼狠狠地熏到了。就像是衝進了火災的濃煙中一樣。眼淚呼啦呼啦地流出來。但是即使被淚水滲透眼睛的痛楚也依然沒有停止。彷彿某種毒穿透了眼淚直接侵蝕著眼球。

「之前,曾說過家族之緣很強來著吧。」

兔子先生探出頭來。雙耳作出屋檐狀以護著自己的眼睛。

「血緣非常之強烈。但是這個世上,有時會存在著凌駕於家族之緣的,堅固得,太甚的緣。」

我忍耐著痛楚,艱難地微微睜眼望過去。

從西院學姐背後伸出來的。

是纏繞著瘮人的黑霧,尤為讓人忌諱而不詳的緣之繩。

「死人之緣啊。」

我在公寓的廚房切著蔬菜。眼睛很痛。不是洋蔥的緣故,而是數小時前看到的那個黑霧所殘留下來的影響。

我把草草做好的晚飯放到了桌上。

「死人之緣多是壞影響。」

兔子先生一邊吃著炒蔬菜一邊說道。

「那之前西院學姐的徵兆不再出現就是……」

「壞影響之一吶。因為緣結得強過頭了,導致周圍的緣很容易切斷,但卻難以結上新緣。特別是今天看見的澄子的緣還是稀有的〝阻〞吶。有那個在的話就不可能孕育出新的緣。因此死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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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真的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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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白兔的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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