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緣物語
緣,能切斷的話最好就切斷吶……」
「那就切斷啊。」
我探出身說道。
「那種讓人困擾的東西就麻煩你去切斷啊兔子先生。就像我的緣那時候一樣爽快地切掉啊。」
「能切斷的話,這麼說了吧。死人之緣是很強的。」
「切不斷嗎?」
「不知道。」
兔子先生停止了進食,抬起了純白的頭來。
鮮紅的兩隻眼睛看著我。
「為什麼死人之緣會這麼強,你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
兔子先生彎曲耳朵,讓雙耳的前端相交。
「所謂緣乃是結在兩者之間的存在。就你這陣子的所見所聞也能明白吧。不湊齊兩側的話就無法結上,同樣切斷也很困難。」
我點了點頭。透過這兩個月的經驗,我也感覺多少可以理解緣是怎麼回事。
緣並非一人之物。
緣乃是二人之物。
「死人之緣沒有其中一側。」
兔子先生說道。
「所以才牢固,因為不會產生變化吶。澄子的死人之緣從背後伸出伸延至某處。但那根緣到底伸延至哪裡無從得知。死人之緣會伸延到哪裡,就連老朽也不知道。或許是彼岸。有時也連接著非人之物。但唯有一點可以確定。」
兔子先生把耳朵貼到一塊。
「即使現在去剪,也沒法切斷那根緣吶。」
兔子先生不再說話,繼續開始吃飯了。
我一邊晃著頭,一邊揉著依舊疼痛的眼睛。
第二天。
我就像往常一樣在自治會室工作。
旁邊的西院學姐早早就收拾著工作了。我也同樣的因為忙著年度末的事務作業而抽不出手。沖好咖啡。普通地對話。自治會室跟昨天沒有任何區別。這麼一來,總會覺得昨天從茅彌學姐那聽到的事會不會只是大家的一場夢而已。
但,其實反過來。
西院學姐會和平時一樣,就等於跟平時不一樣。
昨天食堂里的事西院學姐應該已經預想到了才對。西院學姐當然會想到我聽說了她以前的事,從而完全看透我的煩惱。西院學姐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現在的西院學姐,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雖然僅僅相處了一年但我很明白。西院學姐的為人是很討厭猶豫不決的,是那種會儘快解決問題的人,絕對不是那種,會將眼前的案件擱置下來的人。
那個西院學姐移開了視線。
從自己生日的話題上移開了視線。
那是比起一切都要來得嚴重的異常事態。
明明知道。如今的我,卻沒有切入西院學姐自己逃避的話題的勇氣,還有覺悟。
即便普通地對話便覺得這個空間無比難受。
發現了複印的工作后,便逃離似的走出了自治會室。
怎麼辦才好啊。
昨天的我,還在煩惱著禮物該怎麼辦才好。
今天的我,卻煩惱著西院學姐的生日要怎麼辦才好。
聽了茅彌學姐說的話后,感覺已經沒法普通地慶祝了。知道了大月學長的事故,卻還要慶祝什麼的,不覺得實在是太過殘酷了嗎。
雖然如此,但說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輕巧地送出禮物后順其自然便好了,那也感覺完全不對。
西院學姐的生日,不管怎麼說都是西院學姐自身的問題。
總感覺僅僅只是後輩的我不作深思就隨意踏入或許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什麼都不做才是正解嗎。不準備禮物,也不慶祝,一副不知道生日這回事的樣子,如同什麼事都沒有的平日那樣度過才是正確的嗎。
什麼也做不了嗎。
思緒紛亂的我,來到了學生會館。複印機那邊有個人在跟生協的大嬸激烈地爭吵著。
「二十五円,拜託了大嬸就二十五円。」
正在砍著彩色複印的價錢的正是茅彌學姐。我出聲搭話后茅彌學姐深深地嘆了口氣,說了句「暫時休息一下吧……互相,都得稍微冷靜一下」。大嬸則是說了句別再過來了。
之後我們坐到了學生會館的桌旁休息。
「學姐你在做什麼呢。」
「削減經費啊。」
茅彌學姐一副工作受挫的商人臉說道。不過彩色複印只給二十五円也實在是太勉強了。一般可是四十円。不如說在那之前要砍生協複印的價本身就夠亂來的了。那可是前所未聞。
「要印刷傳單啊。」
說著茅彌學姐把A4大小的傳單拿給我看。
那是用全彩馬克筆描繪而成的。
西院學姐生日會的傳單。
「雖然感覺黑白也可以。不過來到彩色複印機面前就突然冒生這個念頭於是塗上去了。」
「生日會……」我的眉頭皺成了八字,問道。「……要辦嗎?」
茅彌學姐用力地斷言道。
「吶,裕加理君。今天跟西院見面了?」
「啊啊。」
「怎麼樣?」
「西院學姐她……」我如實回答。「就跟平時一樣沒變。」
「那樣是不行的啊。」
茅彌學姐露出苦澀的表情說道。
「必須要改變了啊。是時候必須要改變了啊。不好好地慶祝生日,不好好地長大是不行的啊。下次生日西院就是二十一歲了。那之後生日每年都會來臨。隨之年齡也會一年年的增長。不一步一步前進是不行的啊。高中的時候每年都有慶祝。但是因為前年發生了那種事,去年什麼都沒辦成。我一直很後悔。慶祝,不辦是不行的啊。一直停滯不前是不行的啊。十九歲的生日之後就一直賴著不動什麼的絕對不能允許。就算本人願意,我也絕對不允許。」
茅彌學姐說出了強勢的話來。
這個人。真是對西院學姐。
「我要砍到二十三円。」
茅彌學姐站了起來。
「那個、」
我。
懷著彷彿胸中的鬱悶一掃而空似的心情叫住了學姐。
「我也來幫忙。」
「好來吧。」
中場休息結束之後和大嬸之間的條件鬥爭便再開了。二十三円這麼過分的價格當然是不會被接受,大嬸就像是趕野貓似的揮手。
但是茅彌學姐說了句「是西院的生日會傳單」后,大嬸便突然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稍微考慮過後,大嬸說二十円也可以。老實說吃了一驚。這對生協而言可是特例的價格崩壞。
茅彌學姐哼了一下鼻子。
「我可不會允許,這麼受疼愛的西院生日會不幸福什麼的喲。」
那之後我和茅彌學姐一起推進著生日會的準備。
最初曾為能做到哪種地步而不安過。不管是我還是茅彌學姐都有年末的自治會作業所以準備派對的時間其實相當有限。我曾煩惱著趁著間隙到底能準備多少呢。
但那純粹是杞人憂天。
在校內張貼好海報后,來自學生的打聽便蜂擁而至。負責聯絡的我和茅彌學姐的手機一整天都響個不停。準備的幫忙要怎麼辦,禮物要送到哪裡去,會有前夕祭嗎,把家人帶過來也可以嗎,諸如此類關於生日會的質問可謂絡繹不絕。
茅彌學姐很快的聚集了一群志願者,組織了〝西院同學生日會實行委員會〞。明明這個時期的學生大多都為了新歡準備而忙碌不已,可是委員會還是召集到了超過五十人。其成員有各社團的代表,一般學生,大學職員,就連教授也混在其中。
無需多言。
在這所大學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必定受過西院學姐的關照。
而且大家,都很喜歡西院學姐。
召集到這麼多的人手,生日會的準備得以迅速開展。新聞部將增產的海報貼到校內,她的生日會漸漸呈現出一副不合時令的祭典的模樣。如此一來喜歡祭典的人也進一步聚集起來,生日會的規模便以要將整所大學都卷進來的勢頭擴展著。
在這之中。
就只有西院學姐一個人,未曾改變。
真的就像平時那樣,只是淡然地處理著自己的工作。
準備的途中,我曾在校內和她不期而遇。
那時候的西院學姐面對著貼在揭示板上的自己的生日會海報。
用不帶感情的目光,冷冷地凝視著。
我獨自一人,在自治會裡調整著計劃。社團的各位又想載歌載舞又想搞各種活動於是生日會的預定也隨之緊湊起來。雖然生物研準備的瓢蟲桑巴感覺是跟結婚禮搞錯了就是了。不過比起無線部的壞掉的radio感覺要好些所以也沒空注意了。(註:壊れかけのRadio是一首歌的名字,歌和歌詞都可以百度)
生日會近在明天。
自治會室內部已經裝飾好了摺紙彩帶還有紙巾花。明明慶生的本人也會進出還真是夠光明正大的。嘛畢竟是在學校範圍內準備所以事到如今就算藏起來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
正好整理完行程表的時候,茅彌學姐回到了房間里。
「預定好了?」
「大致上完成了了。」
「很好很好。」
「禮物也收集好了。」
我翻開了目錄。
「美術研是肖像畫,柔道部是受身練慣用的墊子,汽車部是汽車的免費修理券,馬術部是騎馬體驗券,鐵路研究會是附近鐵路的限回車券,伴侶動物是貓毛皮。焊接研是旋轉燒烤爐。」
「旋轉燒烤爐是什麼。」
「就是用根鐵棒插著轉啊轉的那個。」
「想要只豬呢。」
「那是畜產研的禮物。」
茅彌學姐唔唔地點著頭。
「不說真的今年能搞得這麼盛大真是超高興的呢。你看不是說過高中的時候也搞過慶祝么。不過那個可是超麻煩的。因為那孩子的直覺好得一塌糊塗啊……就算大月君想要給她個驚喜可事前就全部露餡了。即使努力隱瞞禮物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事前被發現。可是要她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來慶祝的話,又感覺很鬱悶。於是下年就繼續拚命隱瞞了,不過結果還是瞞不過去呢……所以今年能公開準備真是超爽快的啊。那麼大體上都準備好了吧。」
「是呢。再來就是……」
「再來?」
「再來……」
我有點欲言又止地說出了。
「就是西院學姐。」
說出了一直在意著的事情。
「西院學姐本人,會好好的出席嗎。」
「那點不用擔心。」
茅彌學姐斷言道。
「那個孩子會好好出席的啦。毫無疑問會出席。這點裕加理君也懂的吧?因為西院可不是會背叛那麼多人的好意的孩子啦。坦白說,正因為是這麼想的才敢搞得這麼大啊。雖然是很卑鄙。不過要是讓她逃掉可就困擾了。」
茅彌學姐一臉不好意思地笑著。
「而且我昨天也從本人那裡聽說過了。真沒辦法我會出席的了,笑著說了哦。」
「那就沒問題了呢。」
「不過啊。」
茅彌學姐垂下了眼瞼。
「與其露出那麼蒼白的笑容,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哭出來更好呢。」
我語塞了。
學姐看著自己的行李。
「我剛剛也去買禮物了。是化妝品套裝哦。西院她除非是工作需要不然是不會化妝的。真是的對於女大學生來說可不敢恭維呢。」
「那個,是不喜歡嗎。」
「喜歡喲。雖然因為覺得麻煩才不化妝不過並不是討厭。都已經交往了五年了。西院的事都理解過頭了所以我很明白。所以在送出去之前我就明白了喲。明白了啊。我的話語肯定是傳達不到的。」
茅彌學姐她。
「但是。必須做啊。」
帶著堅強的眼神說道。
「那我回家補上包裝去了。裕加理君,明天拜託了。」
我目送茅彌學姐回去。
房間里再度只剩一人。
我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包上。裡面裝著我買回來的禮物。考慮了很多的最後,買了支稍微有點貴的鋼筆。有支牢固的筆,工作的時候就能長時間書寫了,我想西院學姐應該會高興地收下的。
但是。
我的話語肯定也無法傳達到她那裡。
「如果。」
聲音從上面傳來。
我抬頭望去。兔子塔上,只能看見冒出來的兩隻耳朵。
「澄子的心產生了劇烈的變化的話,或許也能切斷死人之緣。哪怕只是單側的變化,只要動搖幅度足夠大的話緣也會出現動搖。」
「心產生了變化的話……」
「但從目前所見來說,並不容易吶。」
兔子先生收回了耳朵,回到兔子屋裡面去了。
就如兔子先生說的那樣,我認為並不簡單。
即使希望西院學姐能改變。
即使大聲叫喚希望能切斷那段黑色之緣,再次踏出一步。
肯定也傳達不到。
不管是我的話語。
亦或是茅彌學姐的話語。
西院學姐最想聽到的話語
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早上從公寓出來后發現空中布滿了灰色的陰雲。雖然不覺得會下雨,但因為陽光被遮住所以空氣很是寒冷。
明明是春假的正中,大學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去往自治會室的時候,發現摺紙彩帶從房間裡面伸延而出,就像是爬壁虎一樣繁殖把整個自治會大樓都包圍住了。這模樣與其說是派對還不如說是生化恐怖襲擊了。
進到自治會室,裡面的混沌程度比起昨天果然要更勝一籌。特別是佔據在房間中央大放異彩的,等人高的某座巨型蠟燭。繞到後面的話還能看到其表面上浮現出一張人臉。好像是以決定預算的時候提交上來的佛像為芯材做出來的韓·索羅。看來生日會之後的救助會很辛苦。(註:韓·索羅,星球大戰的人物)
我混到了大家裡面幫忙最後的準備工作。
大致收拾完分配下來的工作時已經到中午了。突然就閑下來了。
「再來還有什麼事嗎?」
我向站在摺梯上面一字一字地貼著『生日快樂』的茅彌學姐問道。
「沒有——」
閑下來了。雖說作業還有一堆,但這麼多的人數果然還是有點多餘了。趁著空閑的時候去吃飯好了,想著我便出去買了。
從正門前的斜坡下去的途中,看見了一個向前步行的人。
出聲搭話后,西院學姐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稍微過來拿點東西。」
這麼說著的西院學姐舉起了手拿的方便袋。裡面放著好幾支沾著土的花。那是在自治會背後的花壇里看見過的白花。
我看了看她的裝扮。衣服跟平時稍微有些不一樣。西院學姐平時穿的是比較隨意的裝束,不過今天穿著修長的灰色外套。
衣襟之下,能窺視到黑色的衣服。
「沒什麼問題吧?」
西院學姐一副事務性的表情問道。
「沒問題。很順利。」
我把浮現在腦袋裡的幾個問題隱瞞起來。佛像的救出方法在結束之後在找學姐相談就好了。現在擔多餘的心也沒有意義。
西院學姐說了句是么,便回過頭去。
然後仰望著,坡道之上的,立在大門對面的大學建築物。
遠處傳來的準備的喧鬧聲清晰可聞。
「真熱鬧呢。」
這麼說道的她不知道怎麼的看起來非常的無依無靠,非常的百無聊賴。
我終於察覺到了。
至今為止我所見到的西院學姐,幾乎凈是在自治會工作時候的樣子。不並不是幾乎。西院學姐真的是一直在工作。不舍晝夜,不管是多麼麻煩的事也不會說出一句抱怨,甚至無視難易程度只是按照順序來處理。自從和西院學姐初次見面起她就一直在工作著。一直只是在工作著。
工作這件事本身,彷彿就如同是自動性地運作一樣。
今天第一次見到的離開了自治會工作的西院學姐,就像從花壇中挖出來的花一樣無依無靠,彷如馬上就會消失的幻影一般。
面對理應熟悉了三年的大學為自己的生日會做準備的聲音,西院學姐簡直就像是,在看著玻璃對面的事情一樣。
「我有個地方要去一趟。晚上就會回來了。」
裕加理君請多關照了,說完西院學姐邁出了步子。
披著外套的後背順著坡道而下。
「那個。」
我很自然的叫住了她。
西院學姐回過了頭來。
叫住她並不是因為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為什麼呢。
總感覺不可以就這樣放任西院學姐一個人離開。
「車,要搭嗎。」
透過汽車前窗看到的陰雲比起早上更加厚了。明明還只是午後,光線不足的小鎮變得昏暗起來。
因為只能用自治會的車所以我開的是熟悉的麵包車。雖然是為了不讓西院學姐的正裝弄亂而打算用車載她一程,不過重新思考之後感覺讓她坐在破車的助手席反而才會弄髒吧。
當然的車裡並沒有導航系統,所以我要一邊聽著西院學姐的指路一邊開車。駕駛途中,西院學姐除了指路之後就幾乎沒有說話了。我也什麼都沒說。車內一片安靜。
途中後座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前潛伏在包里的兔子先生爬了出來。兔子先生慢慢吞吞地爬到了西院學姐的膝上。看到撫摸兔子先生的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我不由得心想把它帶上真是太好了。
過了三十分鐘,車子到達了目的地。
公園似的入口之後道路一直伸延至屬地深處。汽車還可以進到裡面去。車子在落葉紛紛的林間道路上前進。在西院學姐指示的地方停下后,我們便下車了。
她邁著緩慢的步子向屬地內部前進。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絲迷惑,就這樣一直跟著她走好嗎。我已經明白這裡到底什麼地方。我很明白,只是後輩的我,完全就只是外人的我並不應該如此輕巧地跟上去。
然而,就算明白。都跟到來這裡了,不可能事到如今才讓西院學姐一個人走,我下定決心后踏出了腳步。
兩人走在鋪滿碎石的道路上。稍微往前走一段路,便來到了一個等人高的樹木所圍成的草地廣場。
廣場上並立著高至膝蓋附近的四角石碑。
我們穿梭在靜謐的石碑之間。
她停在了,比起兩側僅僅要稍微新一些的,灰色的石碑前。
那塊連五十厘米都沒有的石碑,不管是顏色,還是形狀,都與其他並立在周圍的無數石碑別無二致。
單純地雕刻那上面的名字便是,我素未謀面的學長的,僅有的唯一痕迹。
站在墓碑前面的西院學姐她。
並沒有合起雙手,也沒有閉上眼睛。
只是俯視著那塊冰冷的石碑。
什麼都沒有說,僅僅是看著石碑。
「是個經常笑的人。」
西院學姐的口中,悄悄地漏出了話語。
「雖然不會大聲笑出來,只是笑眯眯的,一直在微笑著的人。初次見面的時候總覺得有點不快,不怎麼喜歡呢。那樣的肯定就只是處世之道吧,只是個憑著諂笑為生的人吧,這麼想著就覺得討厭起來了。可是,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看到了只是對著花朵微笑的他,就覺得考慮那種事的自己真的很可恥。」
「是個很不中用的人。經常不得要領,學習也不擅長。不過是個會連同笨拙的份,一起加倍努力的人。耐心地積累經驗,愚直地完成事情。是個明明靠不住,但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放棄的人。從初次見面起就一心一意地前進,四年間都費盡口舌了,結果是我這邊折服了呢。」
「喜歡我挺腰行走的步姿,他曾這麼說過。」
「就連說著那種事的時候,那個人也一直在微笑著。」
「所以,還以為會一直微笑下去。」
西院學姐從袋子里拿出來帶過來的花。
她拂去了些微沾上的泥土,供上了白花。
「我明白的。」
彎下腰來的她說道。
「我明白不可以一直這樣下去。我也明白茅彌是在擔心我。已經兩年了。即使我繼續一個人思念著他活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我真的很明白。可是,不行啊。我,踏不出去。」
「西院學姐。」
「即使被茅彌說了也踏不出去。無論被誰說了也踏不出去。明明,明明我自己也很明白但還是踏不出一步。從他曾經存在的世界,從一成不變封閉住的世界,我連一步也踏不出去。很痛苦。非常的痛苦。可是。」
無言。
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法對她說。我這種,沒有任何力量的後輩的話語,絕對無法傳達到西院學姐那裡。
甚至茅彌學姐的話語也無法傳達。
甚至西院學姐自身的話語也無法傳達。
「一句話就好了。」
西院學姐她。
「僅僅一句話就好了。我想要聽那個人說話。」
以微弱而顫抖的聲音。
「我想見他。」
低語著。
「我想見他啊……」
我。
我,很無力。
明明西院學姐的思念就在眼前滿溢而出。明明西院學姐這麼大聲的尋求著救贖。
我無法幫她。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
我,沒有任何力量……
力量……
我把手伸到包裡面,把兔子先生揪了出來。
「(怎麼。)」
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凝目注視西院學姐的背後。
強烈的痛楚隨即襲來。
「咕、嗚。」
「(喂。)」
眼淚溢出。就像是被熏到似的的痛楚讓眼睛閉上,但我還是強行往眼瞼注入力量張開眼睛。我直直的凝視西院學姐背後的,渦狀的死人之緣。
「(切斷這根緣。)」
「(你到底,在說什麼。)」
「(現在的話就能跟著這根緣走了。找到緣的一端,再做些什麼。我要切斷這根束縛著西院學姐的緣。兔子先生,麻煩幫一下忙。)」
「(蠢貨!你沒聽到老朽說的話么!死人之緣會連接到哪裡是完全不知道的吶。或許是空中。或許是地底。最終又或許是彼岸喲。要是能簡單找到就不用辛苦了。好了趕快別開視線!會壞掉的!)」
「(就算這樣。)」
我一意孤行地睜著眼。
「(就算這樣也必須切斷。)」
「(大蠢貨!)」
兔子先生一下子用耳朵敲在我的臉上。兩隻耳朵不停地敲打著眼瞼。
與此同時,眼睛的痛楚突然便減輕了一半。
「(兔子先生。)」
「(應急而已。撐不了多久的。到了晚上還找不到另一端的話就給老朽放棄。不然眼睛真的會壞掉。)」
我點了點頭。用衣袖拭去溢出來的眼淚后抬起了頭來。
呈現出黑霧狀的緣之繩伸向了墓地外面。
「西院學姐!」
大叫她的名字。
然後用力地拉住,驚訝地回過頭來的西院學姐的手。
「請乘上車去!」
兔子先生乘在我的肩上用耳朵護著我的眼。那個就像是遮陽帽似的舉動,讓黑霧帶來的痛楚又緩和了一些。
我開著車。正想著西院學姐的緣之繩正好沿著寬闊的馬路伸延的時候卻突然進去了小路,沒法直接追上去。要是跟丟的話兔子先生便會哼起鼻子來,彷如雷達一樣尋找繩。
「(因為徵兆就是有這麼強烈吶。靠近的話很容易就能識別了。)」
「(能追蹤嗎。)」
「(只是按照活人之緣那樣走而已。畢竟老朽也是第一次跟蹤死人之緣吶。也說不準前頭會有什麼。左邊裕加理。)」
我按照兔子先生的指示轉動駕駛盤。當煙霧似的緣再次出到寬闊的馬路后便直直的跟著它前進。
「要去哪裡。」
助手席上的西院學姐訝異似的問道。
「不知道。」
「不知道是……」
我誠實地回答。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說明得了。看到了緣之繩什麼的,為了切斷西院學姐背後伸出來的死人之緣而追著跑什麼的,這可是連我自己都尚未堅信的事。雖然想著要做些什麼,不過追上去之後到底要做些什麼也還是未知之數。
但是。
「必須要去。」
「裕加理君……」
踩下油門切換馬路線。
在兔子先生的魔法失效之前哪怕儘早一刻也好。
我穿梭在一次都未曾來過的街道之間。
然而每每沿著緣前進,西院學姐望向窗外的機會便會漸漸增加。
「這裡是……」
停下了車。
到達的地方,是在郊外的大型遊樂場。
在停車場下車后我們便去確認了一下緣之繩的前端。繩從遊樂場的白色鐵柵間穿過伸延至場內。
「(在那裡面嗎?)」
「(並不是確信……只是,感覺到某種強烈的東西。裡面確實有什麼東西。)」
「西院學姐。」
我拉著她的手跑向了大門。西院學姐睜圓了眼。買了兩人份的入門券后我們便進去了。
平日午後的遊樂場里遊人相當的少。黑霧狀的緣沿著場內的地面伸延著。我就這樣拉著西院學姐的手,奔跑著追上去。
來到了圍繞遊樂場行駛的迷你巴士的停車場。
那裡並排著幾輛像是幼兒園的送迎巴士似的,加上了小孩子風格裝飾的巴士。那車身上描繪著許多的花朵,親子一起坐上去的話感覺會挺愉快的。
緣之繩伸向了其中一台巴士。我順著它跑了過去。
「裕加理君,為什麼……」
身後的西院學姐喃喃細語起來。
「這裡,以前曾經來過……他想要坐那部巴士,但是我因為覺得害羞最後還是沒有坐上去……回去之後,說過很多次還要再來……」
「(老朽明白了,裕加理。)」
兔子先生用耳朵指著巴士的一邊。
那裡的緣之繩,被尖細的木棒似的東西釘在了車身之上。
「(是樁。)」(註:注音為悔,日文里樁和懊悔發音同為くい)
「(くい?)」
「(故人的懊悔,遺憾,生前未能達成的,一直牽挂著的殘留思念,會以樁的形式釘在緣上面。雖然知道但老朽也是第一次看見。但是那個會存在的意思就是說……」
兔子先生抬起了頭來。
被樁釘住的緣,以之為起點拐彎,再次伸延向別的方向。
「(或許那根緣的盡頭,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也說不定。)」
「(真的嗎。)」
我自然地站了起來。往雙腳註入力量。
或許有希望也說不定。
拐彎的緣似乎再一次伸延出遊樂場之外。我再度拉起西院學姐的手跑向了出口。
西院學姐的緣之繩左彎右拐地伸延著,但我依舊不顧一切地開車追趕。
途中釘在了並設在大型公園裡的溫室裡面。
途中釘在了神社中綁住神簽的樹上。
途中釘在了新興住宅區的新建街邊樹上。
我們沿著緣的前端,追蹤著大月學長這短短十九年的時間裡所走過的路。
接著。
是他和西院學姐,一起走過的路。
太陽已經完全沉落了。
我們行駛在點亮了街燈的道路上。彷如黑霧似的緣之繩融入了黑暗的夜中,必須靠著車頭燈來追蹤。
我慌忙踩下了剎車。是紅燈。突然就剎車了。我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揉著眼。
「(裕加理。)」
乘在肩膀上的兔子先生在我耳邊低語道。
「(沒問題的。暫時還。)」
「(別逞強。也是時候到極限了吶。)」
就如兔子先生說的那樣。眼淚流過頭甚至已經乾涸了。眼睛的痛楚升級為陣陣發熱。頭也痛得很厲害。一直看著緣是件比想象中還要花費集中力的作業。
沒問題的。我明白的,雖然說不清楚但我明白。
我順著緣的引導操縱駕駛盤。
車子駛進的是距離大學很近的地方。『書林佐佐木』的停車場。不知何時我們的車回到了大學附近。
下車后我和西院學姐一起走到停車場的一角。那裡有棵小樹突破了瀝青長了出來,樁就釘在其根部。緣就在那裡呈V字形拐彎,再度回到了道路上。
我點了點頭。有種近乎是確信的感觸。這跟緣的前方肯定會從便利店的角落拐彎,然後登上熟悉的坡道才對。
其前方是大月學長,西院學姐,還有我生活的場所。
馬上就到緣的盡頭了。
「(終點很近了。)」
兔子先生似乎也感覺到同一件事。
「(堅持住,裕加理。)」
我用力地點點頭抓住了西院學姐的手。
然後我們,奔向了正在等待著主賓到來的珠山大學。
離生日會開始,還有十分鐘。
響起了愉快的歌聲。聽見了樂器的演奏。以生日會為由,校內所到之處皆召開了酒會。
有如祭典的氛圍之間,我拉著西院學姐的手奔跑著。
「裕加理君。」
西院學姐一直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那是當然的了。至今為止我一個接一個地去到有著大月學姐和西院學姐共同回憶的地方。明明一次都未曾從本人那聽說過。按照常識來思考的話實在是難以解釋過頭的行動了吧。
但,已經是最後了。
緣之繩從黑霧中現身,毫無迷惘地伸延著。其前進的方向,和我想象中的場所別無二致。
他和西院學姐一起共度過最長時間的地方。
珠山大學·自治會大樓。
帶著西院學姐靠近過去的時候漸漸聽到了喧鬧聲。生日會的主會場自治會大樓似乎已經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了。遠遠望去便是一片燈火輝煌。建筑前面立著好幾支野外用的照明燈,停車場里則是並排著許多的圓桌還有燒烤爐。
跑過來的我們讓人們回過了頭來。
「啊——!」
叫起來的乃是茅彌學姐。
「太慢了啊你們!超懸的啊!不是說了七點么!現在幾點了?嗚哇兩分鐘前!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稍微,等一下!」
我大聲叫喊制止了茅彌學姐。
但因為呼吸凌亂而無法繼續下去。只好哈哈地調整呼吸。
「抱歉、首先——」
「哎,什麼?」
「很重要、的事——」
我四處張望。
緣呢,緣之繩呢。
「(那邊,在那邊吶。)」
肩上的兔子先生告訴了我。繩就在人群之中左穿右拐,在自治會大樓的周圍繞了個圈。我拉著西院學姐的手就那樣走了過去。雖然茅彌學姐還有召集過來的人群從後面跟了上來,但我已經沒有在意這種事的餘裕了。
繞過自治會大樓的外側。野外照明燈無法觸及而漸行漸暗。
緣就這樣伸延至建築物的背側。
其盡頭,很自然地便浮現在腦袋中了。
故人有所留戀的地方會殘留著樁的話。
沒錯,自治會大樓的背側就是。
他所製作的花壇。
拐過彎角,來到建築的背側。
我用跑的靠近了,沒有燈光的純粹黑暗之中。
一直追蹤著的,西院學姐的死人之緣。
一直線地伸向了花壇。
在那花壇的土壤之上
變得稀薄
消失了。
雙膝跪地。
那裡已經沒有樁了。
至今為止都會一直伸延到某處的緣之繩,最終到達了自治會的花壇。
但是,消失了。
「怎麼會。」
我呆然看著盛開著花朵的花壇。
「裕加理,君。」
被這麼呼喚,我才終於察覺到了。西院學姐不安地看著我。茅彌學姐看著我。聚集起來的人群訝異地看著我。
我鬆開了一直握住的西院學姐的手。
低頭。
苦著臉。
為什麼。
為什麼是這樣。
為什麼最後,會這樣!
怒氣上涌。為什麼,為什麼會消失掉!大月學長明明喜歡西院學姐,明明留下西院學姐一個人,可最後想著的,最後在意的居然是花壇什麼的,那種事!那種事怎麼可能啊!
我握緊了拳頭。很懊悔。懊悔到想死。理應乾涸的眼淚又滲了出來。我啊。真的很懊悔。
對於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真的很懊悔。
即使有這種能力。
即使可以看見緣。
卻連西院學姐的一根惡緣都無法切斷的我。
懊悔得難以忍受。
「(裕加理。)」
兔子先生在我的腳邊呼喚道。
我懷著無可奈何的抱歉心情,望向兔子先生。
「(有了,有了啊。)」
「哎?」
「(這裡啊這裡)」
兔子先生用手拍著花壇的土。黑霧之緣就消失在其上。
靈機一動。
我,慌忙挖掘花壇。
「裕加理君,你……」
聽到了西院學姐的聲音。但現在不是理會的場合。我雙手用力地挖開土。大家都是一副訝異的表情看著。但我不以為意地繼續挖著。
我一邊挖著土,回憶起了茅彌學姐說過的話。
『於是下年就繼續拚命隱瞞了,不過結果還是瞞不過去呢……』
挖掘。努力挖掘。兔子先生也用腳來幫忙。我們無視人群的視線一心一意地繼續挖掘花壇。
挖到差不多能埋下整隻手臂深的地方。
發現了那個。
我慎重地將用塑料袋包裹著的那個拿起來。緣之繩就伸延至那裡。不會錯的。
打開塑料袋。
裡面出現了一個三十厘米左右長的盒子。
我將它,遞給了西院學姐。
「這是……」
「是來自大月學長的禮物。」
西院學姐,睜大了眼。
「大月學長留下來的話語。」
我毫無迷惘地說道。
沒有任何的證據。
然而,我深信不疑。正是沿著深信不疑的道路我們才會來到這裡。
西院學姐接過了盒子。
她以冰冷而獃滯的目光,看著那個盒子。
然後緩緩地,打開了蓋子。
裡面。
是一雙鞋。
兩年前埋下的禮物,是一雙為了代替因為自治會工作而變得破破爛爛的鞋、似乎非常耐穿的、彷彿不管哪裡都可以走到去、可愛的運動鞋。
盒子里還有一張卡片。
西院學姐用顫抖的手將它拿起。她看著卡片。我和兔子先生,從反側看著那張卡片。
『我喜歡你的步姿。』
「啊…………」
西院學姐的聲音漏了出來。
「大月君……」
西院學姐的眼中積滿了淚水。
「大月君……!」
西院學姐的時間,再一次流動了。
這時候一股猛烈的風吹過,彷如是要黑霧切裂似的將其吹散。一直纏繞著緣的黑霧消散了,繩綻放出刺眼的光芒。因為過於炫目我眯細了眼。但那強烈得可怕的光芒卻完全沒有帶來痛苦,而是猶如眼藥一般,溫柔地渲染著我的眼瞳。
「那麼。」
耳朵,聽到了兔子先生的聲音。
「來切斷緣吧。」
兔子先生的雙耳作成剪刀狀。
一分為二的緣,伴隨著光芒解開,消散在夜色之中了。
生日會一直持續到通宵達旦。大家都開懷暢飲,像個笨蛋似的在寒冷的野外喧鬧。罐子堆得猶如山頭一般。畢竟酒可是相當的好喝呢。
抬頭望去,一直沉積著的雲層不知何時便散去了,澄澈的夜空中浮現出一輪炫目的明月。
宴會的途中,西院學姐遞來了一罐罐裝啤酒。
對於今天所發生的無數不可思議之事,西院並沒有詢問,惟獨說了一句。
「謝謝。」
說著,然後露出了非常美麗的微笑。
我繼續登上通往大學的坡道。
路上的櫻花已然盛開。真是漂亮的光景呢,不過學生的賞花管理還有善後超麻煩的吶,我懷著兩種二八之比的心情眺望著。看了一會兒后我便踏著自行車腳踏,超過穿著西裝步行的新生人潮向大學進發了。
來到自治會大樓后發現西院學姐正在給花壇澆水。
雖說入學儀式可謂是大學的一個大事日子,不過西院學姐還是平時那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愧是四年生,定力就是不一樣。雖然已經成為三年生的我斌哥沒覺得再過一年就會變成那樣就是了。
無意之間,我望向了西院學姐的後背。
那段黑色之緣,已經看不見了。
切斷死人之緣的那天起,西院學姐好像有什麼改變,但又沒什麼改變。西院學姐還是一如以往的優秀,一如以往的凜然,一如以往的才女。
所以,肯定馬上。
就會綻放出新緣的徵兆吧。
「可是,你的還真是完全不發光吶。」
從肩包里探出頭的兔子先生來說道。
兔子先生用一隻耳朵拿起了我那被切斷的緣。
「是已經死掉了么,這根緣。」
「哎,等一下。緣是會死的嗎。」
「鬼知道。」
「雖然以前就覺得了兔子先生實際上並沒有那麼精通的對吧……死人之緣的時候也是感覺超隨意的。實際上根本不是專家吧。」
「失禮的傢伙吶。老朽以外怎麼會有別的專家。老朽可是professional吶。專家兔子吶。至少不肯定是比你傢伙更懂緣的知識么。」
「好可疑……」
「好吧。那就告訴你些豆知識好了。跟過來。」
說著兔子先生便從包里跳了出去。它蹦蹦跳跳的走著而我則一直跟在後面。我們來到了有著無數新生通過的大學路上。
「看吧。」
說著,我便凝神注視了。
然後吃了一驚。
那邊的新生的後背上,緣正在明滅發光。是緣的徵兆。仔細看看的這邊的孩子也是。對面的還在也在發光。數百人的新生背後,隨處都能看到緣之繩正在發光。
「春臨之際徵兆便會胡亂增加。就是這麼個季節吶。」兔子先生若無其事地說道。
「那個。難不成這些全部都要結上嗎?兔子先生你?」
「當然你也得幫忙。」
「不要。絕對不要。我今年可是三年生了。又要上講座又要開始就職活動又要將活動重心放在自治會可是超忙的。才沒有幫人結緣的空閑。明明我自己的也還是切斷中來著!」
「這樣么。」
兔子先生,突然在空中交叉耳朵。
我大驚失色地往後跳開。
確認一下。沒切斷。沒問題,沒切斷。
「耳朵滑了。」
「太卑鄙了。」
「嘛別這麼說。徵兆出現了的話馬上就會幫你結上的了。但是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一邊幫老朽的忙順便準備膳食順便把女裝搭配2買回來一邊靜心等候就行了。」
我嘆出了至今人生為止最大的一口氣。
明明跟兔子先生相遇之後才過了三個月,這期間卻一直過著手忙腳亂的日子。一想到這種忙碌生活還得繼續下去頭痛就止不住了。肩膀也很痛。眼睛疲勞是毫無疑問的了。
「為什麼會這樣啊。」
「怎麼想知道嗎。」
我。
感覺某種非常討厭的預感,然後凝目注視。
我和兔子先生之間,有一根就像是正月的注連繩似的盛大裝飾著的,粗得似乎一下子還切不斷的,特別的緣之繩。(註:注連繩,就是日本祭典里那種很粗、掛著裝飾的繩子,具體還是wiki吧)
「這也是。」
兔子先生眯細了鮮紅的眼睛。
「某種緣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