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威格利大叔在康乃狄克州

當我在看著塞林格老師所寫的《威格利大叔在康乃狄克州》的時候，猛地抬起頭，發現一個個熟悉的背影走過了拐角。雖然我知道我肯定是認錯人，但是我的眼球還是被吸引住，情不自禁地跟了過去。但是我卻發現轉彎處根本沒有人。或許只是我眼花吧。又或者是——。

在我唉聲嘆氣的時候，香月到了。

「在看什麼呢藤村」

「天空吧」

雖然這是我隨口說出的答案，可是或許這個答案就是正確的。

「啊啊，冬天的天空嗎嗎，還真是透明呢」

可能是因為光線減弱了很多的緣故，天空很藍很藍，僅僅只有一兩朵雲彩在上面漂浮。我知道自己無法觸及到這片藍色，不管怎麼伸長手臂，都無法觸摸到哪怕一丁點。藍天始終與我的手指的上面一點。

「季節可是在慢慢前進著的啊」

當我這麼說的時候，香月笑了。

「藤村你說的話好搞笑。季節在慢慢前進著，這樣的表達方式，我可是完全想不出來的啊。不過，你說的也對，的確季節確實是在慢慢地發生變化。記得我和藤村開始交往還是在去年的春夏交接之際呢。再過一段時間就夠一年了」

「我剛才就在想這件事呢。一周年很快就會到了啊」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呢。回想起來的話，這一年中還真是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呢」

真是的，在我剛開始的時候，哥哥便以幽靈的形式回來了。明明這兩件事就讓我夠心煩的了，之後卻又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我曾犯下過錯誤，曾有過美好的回憶，曾露出過非常荒唐的醜態，也曾發生過令我很害怕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所作出的選擇和度過的每天到底是否正確。產生這種想法的我大概很不妥吧。我們所度過的每一天，並沒有所謂的對錯之分，這只是時間在慢慢地在流逝而已。就和這片冬天的天空一樣。我們覺得它很美，或者覺得太過透徹都是我們自身的想法，但是那並不是其真正的屬性。這只是我們個人的見解而已。

「那個，香月」

「什麼啊」

「我很開心。去年我過得很開心。

「我也是啊」

我們相視而笑。

「和藤村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呢」

我感到了什麼東西在慢慢地蔓延著。香月和哥哥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會選擇了他。因為對我來說，哥哥的存在感實在是太過強大。對，就像是在冬天的夜空中閃閃發光的天狼星一樣。

和哥哥度過的日子，真的是非常的開心。雖然也有很多時候會很感覺很累，畢竟每天我都要發一兩次脾氣，還有抱怨他什麼的。

但是即便如此我們還能夠過得那麼開心，是因為我們是兄妹吧。

就在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香月說話了。

「你又想起了你哥哥了吧」

「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我嚇了一跳。我看了看香月，發現他正和藹地笑著。

「你的眼神有點迷離。好像在凝視遠方，之後表情又變得非常溫柔。最近我終於知道你這個樣子就是表明你在想你哥哥的事情了」

「原來是這樣，你知道了啊」

「是啊，我知道了啊。因為我喜歡藤村你嘛」

或許是受到了哥哥的影響，香月現在經常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了。但是我感覺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將他心中所想表達出來而已。他這個人本性很認真，而且也很老實，所以他說的這些話總是能闖入我的心扉。我不想被香月知道我臉紅，於是便低下了頭。我最近才知道，哥哥和香月好像私底下已經見過好幾次了。不僅是在我和香月吵架的時候，還有在我和香月幾乎沒有聯繫的時候，他和香月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喝酒，而且他們兩個男人竟然還一起去卡拉ok唱歌了呢。

「你在看什麼書啊」

「塞林格老師的《威格利大叔在康乃狄克州》」

「我也看過這本啊。雖然詳細的情節忘記了，但是我記得好像有幾個非常不錯的故事呢。你把書借我，呃，對，就是這個。我覺得《威格利大叔在康乃狄克州》這本書很有趣呢。啊，綠燈了，我們走吧」

香月用手推著我的後背催促著我前進。我感覺他比以前更加習慣與女生相處了。真是的，哥哥凈是教他一些沒用的東西。

「話說，哥哥有聯絡你嗎」

「沒有哦，別說打電話，就連信也沒一封呢」

哥哥告訴香月他要去加拿大留學了。老實說我並不相信哥哥說的這番話。但是我也不知道再見到他的話要對他說些什麼話。只是，我覺得總有一天我會和他說上話的。香月也說了，那天一定會到來的。

「不知道哥哥去了加拿大還會不會那麼受女生歡迎呢」

「這是肯定的啊，我估計他那金髮的女朋友啊，應該是一個接一個地吧」

我感覺香月的語氣有點羨慕，於是便瞪了他一眼。看到我怒了，香月便慌慌張張地說這只是開玩笑。要是以前的話我或許深信不疑，但是在他充分地受到了哥哥的影響后，情況則是變得有點微妙了。

「經常給我寫信的人只有我父親呢」

「他現在好像在海外吧」

「據說在德國。還真是有閑情雅緻呢」

父親和母親現在正在橫渡歐洲的東西兩邊。之前寄過來的信上面雖然胡扯了很多東西，但是最後寫著他們將會坐西伯利亞火車返回亞洲。

「哥哥在加拿大，父母這是在德國嗎。藤村你家還真有錢」

「才不是呢，我只是個悲哀的平民啊。我和你說啊，我的父親很早就退休了，所以得到了一大筆退休金啊。他們還說要將這筆錢全部花光，一分錢也不留給我這個女兒呢」

「那也不錯嘛，比起兒女，你的父母更珍惜夫妻間的感情」

我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也是呢」

要是以前的話，我立馬就會否定了吧。

但是現在我覺得我自己有點變了。老實說，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會那麼珍惜母親。為什麼父親會原諒母親。只是，我也察覺到自己這樣不明不白地就去責備他們是不對的。

或許父親和母親的這趟旅行是想取回一些什麼吧。

哥哥離開的那天，大雨滂沱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我和香月所知道的情況竟然完全不同。

「雪名不見了」

一拿起話筒就聽見哥哥很急躁地說了這句話，香月感到很迷惑。

「什麼不見了了啊」

「我也不清楚。只是雪名在消失之前，臉上的表情很沉重。香月，我有點不好的預感。你看，颱風就要到了吧。或許只是我擔心過度，要是雪名遇到什麼意外的話，你肯定會很後悔吧。我覺得她應該在小河的附近。不過那裡的水位快要上漲了，所以情況非常危險。我去河的下游找人，你就去幫我去上游找吧」

當時正待在家中的香月聽到哥哥的語氣那麼認真，以為我真的會發生意外，便急急忙忙地坐電車到了我家附近。然後，香月就按哥哥所說，走到了小河的上游。而他一直找了兩個小時之後才發現我，那時正是雨量突然變大的時候。

這個時間段非常不可思議，既奇妙，又詭異……。

按照香月所說，我那時候正傻傻地站在水壩邊上。上游的水壩已經決堤，雖然大量的河水涌了出來，但是卻沒有淹到我這邊。我正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但是我身邊沒有任何人。由頭到尾我都是一個人在這裡。

「那時候，我在想你會不會被河水吞噬呢」

香月後來這麼對我說。

「我的心可是很痛啊」

接下來，心痛著的香月跑到了我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了我。

要是他所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話，那我應該是和哥哥永別了吧。那時候我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被河水吞噬，絕對不可能逃得掉，所以我才將我的心裡話告訴了哥哥。我想哥哥也和我一樣吧。但是，香月他所知道的情況卻和我記得的完全不同。

繼續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電影院。進場之後，香月將一個適合觀看電影的位置讓給了我。

「謝謝你」

我向他說了謝謝。然後正準備坐下的時候，我發現大約在前五列的座位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又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但是不知什麼時候那個位置上的人影消失了。

「怎麼啦，藤村」

香月問我。而我只是慢慢地搖了搖頭。

「沒事」

過了一會兒，一位年長的男性坐在了那個位置上面。他頭髮蒼白，而且還很肥。一點都不像哥哥。

這陣子，我遇到了很多這種類似的事情。一天里甚至會發生幾次。

而告訴我答案的人則是鴫子小姐。

「或許禎文以那種方式消失了呢」

「誒，那是什麼方式？」

公園的夜晚非常的冷。從我口中呼出的空氣一瞬間就變成了白色。而鴫子小姐的身體也變白了。我再次認清她並不是個實實在在的人類這個事實。這棵樹嫩葉曾經是淡綠色的。在和鴫子小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葉子的顏色加深了很多。而哥哥離開的時候，葉子上面的顏色開始變得鮮艷。而現在，樹葉已經掉光了，整棵樹光禿禿的。

「我也當了那麼久的幽靈，所以我也算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消失形式了。有慢慢消失掉的人，有因為失去能量非常感慨地消失掉的人，還有與這個世界合為一體消失掉的人，不過這種人非常的少就是了。我覺得禎文他應該是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了呢」

「哥哥他還在嗎」

「就像修禪問答那樣呢。你哥哥啊，既不存在，但又無處不在。比如說當你感覺他在的時候，禎文就會出現，你看，就像是用天文望遠鏡對焦的感覺吧。但是這種現象不會維持很長時間，很快就會消失的」

「啊啊，我知道了」

「通過這樣的方式消失，真的很有你哥哥的特色呢」

「喂，禎文」，鴫子小姐對著天空喊道。冬天的綺羅星正在一閃一閃呢。我看到了天狼星，還看到了南河三，不過參宿四的顏色還是那麼紅呢。

「我交到了新男朋友，所以不用擔心我了」

「等等」

「誒，什麼事」

「你已經交到了新男朋友了嗎」

鴫子笑了。

「我覺得啊，想要再找一位像禎文這樣的男人，可是要花好多好多的時間。雖然我的新男朋友沒有禎文那麼帥，但是他身體很結實，被他抱住的時候非常的舒服。這種力度可是那位『優秀的男人』禎文所沒有的東西呢。話說，雪名和男朋友和好了嗎」

「嗯嗯，和好了。他很溫柔。不過他好像產生了是因為他和我吵架，才會把我逼上絕路的錯覺呢。所以他比以前更加珍惜我了」

「那不是很好嗎」

「但是我的心情有些微妙。我之所以會那樣，完全是因為哥哥的事情，單純是香月的話我是不會感到那麼痛苦的。總感覺我好像欺騙了他的感情似的」

女人的對話還真是不客氣啊。

別在意別再意，鴫子小姐笑著說。

「你們能夠順利發展下去的話，就沒問題了。這種事情要是說出來的話反而會給你們的關係添亂子吧「

「也對」

「請你盡量對他溫柔一點。不過，也請你好好地回應著對方的心情」

偶爾經過公園附近的時候，我都會發現鴫子小姐的身影。她總是坐在大猩猩的肩膀上，又或者追趕著在公園到處亂跑的孩子們。總有一天她的心愿也會完成的吧。不過，那是只有神知道的事情了。

或許哥哥早就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消失。我和香月吵架之前，大概那時候還是夏天吧。哥哥突然叫我到廚房裡來。他的樣子微妙地很有幹勁，而且還在舒展著雙臂。

「歡迎來到藤村禎文的料理教室」

「你在說什麼啊哥哥」

「你啊，不是很喜歡吃我做給你的西紅柿義大利面嗎。不是那種什麼都不加的，而是加了很多調味料的那種西紅柿義大利面」

「是啊，很喜歡啊」

「那可是我的獨門料理啊。要是我消失了的話，這個世界上從此就沒有人能夠做出這樣美味的料理了。所以，今天我想將這個獨門料理的烹飪方法傳授給你」

「你明明不打算消失的吧」

我眯著眼睛說道。啊啊，為什麼我會那麼淡定呢。為什麼我能夠自然地說出這樣的話呢。

我突然覺得，以前什麼情況都不了解的我是那麼的可悲，那麼的惹人憐愛。

「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消失咯。我只是先做好預防措施啦」

「不要啦，麻煩死了」

「別說廢話，給我牢牢記住這些話。要是你做這個料理給香月吃的話，他肯定會更加迷上你的。所謂的男人啊，十有八九都會被女孩子親手製作的料理給俘虜掉的啊。那，我們開始吧。首先是先用煮麵鍋煮開水。要煮多點哦」

「誒，我來煮嗎」

「廢話。僅僅看我做你是學不會的吧。所謂的烹飪料理，就是自己多練習才能掌握的技能啊。

快，煮麵鍋就放在那。鍋里有刻度線，加入的水量至少要超過五厘米的刻度線」

我按照哥哥所說，將水倒進鍋裡面，然後點火。

「這樣就可以了嗎」

哥哥點了點頭。

「在煮開水的這段期間，你要去製作調味汁。去把大蒜拿去來。就用粗的一頭的一點點就可以了」

為什麼我自己要去做料理呢。為什麼哥哥那麼盛氣凌人呢。我果然還是無法對此感到釋然。但是因為向他抱怨的話情況可能變得更加麻煩。算了，只是西紅柿義大利而已。我就試試看吧。我從冰箱中取出大蒜，然後用刀切開，用手握住粗的一頭。正當我想用手剝掉大蒜的皮的時候，哥哥說，stop！

「要是用手的話，可是會染上味道的」

「那怎麼辦呢」

「用這個」

哥哥指了指一個紅色的圓筒。我記得這個工具好像叫做大蒜剝皮器。之前，因為哥哥說，有了這個的話就方便多了，所以便買來給自己用了吧。

「把大蒜放到圓筒中，然後使勁用手搓圓筒」

「這樣嗎」

「要更加用力才行，對，就是那樣的感覺」

我不懂得訣竅，所以感到有點迷茫，但是圓筒轉了好幾圈之後，裡面掉出了漂亮地剝光皮的蒜肉。就連用手也很難剝掉的薄皮也被剝得一乾二淨。

「這個很厲害呢」

「我就放在這裡給你，你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吧。接下來你要去炒大蒜。喂喂，不是用菜刀切大蒜啊，而是要搗碎它啊。把菜刀橫放，然後用刀面壓下去」

我將大量的橄欖油倒進平板鍋中，然後將搗碎的大蒜加進去。而加熱好像是接下來我要做的事。

「大蒜的味道會慢慢地轉移到橄欖油上面去。或許火不應該開那麼大吧。你試試用鍋鏟將大蒜弄得更加碎一點吧。好好，就是那樣的感覺。把橄欖油加熱之後，開始發出一股好聞的味道了吧」

「是啊，好香呢」

然後哥哥這樣對我說。

「接下來就是我禎文式西紅柿義大利面的要點了。架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調味料吧。你去把豆蔻，迷迭香油，羅勒，麝香草，牛至，還有丁香都給我拿過來。不過，你適當點拿就好。少拿一兩個也沒事，多拿兩三個也可以」

「等等，我記不了那麼多啊」

「我不是叫你適當拿就好了嗎。總之你去把自己認為看起來美味的拿過來就好了」

那個，首先是迷迭香油，羅勒，還有麝香草和牛至。哥哥還說什麼了呢。好像還有豆蔻來著。不管了，一起拿走吧。我抱著瓶瓶罐罐回到廚房之後，哥哥打量了一下，說，雖然沒有丁香，嘛不過沒有也無所謂。

「因為吃的時候要注意不要吃到丁香，所以也有不加丁香的做法」

「是嗎。那，現在要怎麼做呢」

「將它們加到平板鍋中」

「就這樣嗎」

「啊啊，這樣就可以了，不過不能就這麼直接加進去，因為種類很多，所以每樣就加那麼一點兒進去，總量都會很大。你就每樣加五克左右吧」

我聽到哥哥說五克，於是便伸手去拿刻度勺子。但是卻惹哥哥發怒了。

「沒有向你那麼古板的吧。我不說了香料的量只要適當就好了嗎。這個料理的優點就是它的隨意性啊。每次做出來的味道都不相同。如果不嘗試一下，就不會知道這個料理到底是什麼味道」

「那個，我並不覺得這是優點」

「不嘗試一下就不知道味道什麼的，簡直就像是人生一樣不是嗎。每當做這個料理的時候，又或者是是吃著料理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這樣的事情。這真是太美妙了。因為這畢竟是個西紅柿義大利面，所以不管你加什麼香料進去，都能夠不同程度地讓它變得更美味。你看，這也不就是人生嗎」

我無視了哥哥所說的無聊的格言，將調味料加了進去。我聞到各種各樣的香味混淆在一起，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過了一小會，熱水終於煮好了。我將足量的鹽和兩份義大利面加了進去，並用湯勺攪拌了幾下之後，我重新回到製作調味醬的日程中。

「你還得更加小心地使用鍋鏟。就像在用橄欖油煮熟香料的感覺」

「好難啊」

「你得慢慢地轉動鍋鏟啊。得橄欖油和香料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好兄弟一樣」

狹窄的廚房中充滿了香料還有大蒜的味道。煮麵鍋已經燒開，裡面的義大利面正在不停的蠕動著。我現在的心情非常的高漲，沒想到做料理竟然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僅僅是各種各樣的味道還有沸騰的熱水都讓我嘗到了幸福的滋味。

「差不多要將土豆加進去了」

我打開蓋子，將紅色的果實放進了平板鍋中。於是土豆和香料還有橄欖油混在一起，然後很快就融掉了。在用鹽調味之後，我又去看了看義大利面的情況。我覺得麵條稍微有點硬，但是哥哥卻說這樣就可以了。

「還很硬呢」

「之後還要將麵條加到平板鍋上的。因為還要和調味醬一起加熱，所以這個時間段不能煮的太嫩的哦」

「原來如此」

之後，西紅柿義大利面總算是大功告成了。我和哥哥分別將面盛到自己的碟子上，然後端著碟子坐在餐桌上準備開吃。我們一起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之後，便開始用刀叉捲起麵條塞入口中。

「啊，好好吃」

「這股清涼的味道，是因為加了豆蔻吧」

「或者有點加多了」

「不，挺好吃的，能夠這樣調控料理的味道可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啊。即便每次做出來的味道都不同，但這樣品嘗也是一種樂趣啊。要是味道一直都不變那多無聊啊。雖然你是第一次做，但是還是做得挺好的嘛。做得很好吃哦」

「太好啦。我能夠做出這樣好吃的面」

我和哥哥一口氣就吃完了這鍋面。我們面前的碟子變得空空如也。

「多謝款待」

哥哥說。

「多謝款待」

我也說。

於是，我和哥哥相視而笑。我已經學會了禎文式的西紅柿義大利面的製作方法。而哥哥創造出來的這份料理將由我來繼承。雖然做的有點爛。但是我煮出了具有我的特點的義大利面。

電影結束之後，香月去了廁所，廁所好像很多人似的，香月遲遲都沒有回來。在那段時間內，我坐在大廳的長凳上，繼續閱讀《威格利大叔在康乃狄克州》這本書。這個故事很短，所以我很快就看完了。這本書講述了兩位大學女學友——話雖如此，但卻中途輟學了——喝酒的故事。這個故事的篇幅不大，也沒有什麼刺激的展開，也沒有死人之類的事，更沒有不可思議的騙人的把戲。對，這本書僅僅描述了兩個女人的聊天而已。或許有人吐槽這本書很無聊，但是這本書給我的感覺卻是非常有趣。這兩位女性的達觀，喜悅，還有人生都撼動了我的心弦。而且我很在意書中的一位叫做拉莫娜的少女。她有一個誰都看不見的朋友。但是她的母親和周圍的人都不知道那位朋友的存在。那位朋友只和拉莫娜說話，還能陪她一起玩。

這個拉莫娜不就是我嗎……。

察覺到這點的時候，我感到很迷茫。以幽靈的形式回來的哥哥在一開始的時候只有我能看見他。簡直就和拉莫娜的情況一樣。在偶爾看到的故事中，我發現了自己。我像是活在了偶爾所看的這本小說裡面。我就像是完全的人造之物。但是為什麼它會在這種絕妙的時機闖入我的心門呢。這件事非常不可思議，而且也非常的珍貴。於是，我緊緊地抱住了這本古老的書。

我不知道什麼才是真實的。

變成幽靈的哥哥是真實的存在嗎。還是說那是我為了贖罪而幻想出來的呢。我和哥哥分別的瞬間是真實的嗎。這一切都很曖昧，我越想搞清楚這些事，反而越來越感到迷茫。

現在的我，不相信所謂的世界，也不相信所謂的真實，更不相信我自己。

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只有我是這樣的呢。

或許那些理所當然地活著的人類也擁有著相同的想法也說不定。大家或許和我一樣，都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心理也或許有所扭曲。所謂的世界，還意外地是個隨意的，含糊不清的東西啊。

或許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這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對，就和它，禎文式西紅柿義大利面一樣呢。

每次做的時候味道都有所不同。

有時候會很好吃。

有時候會很難吃。

要是以前的我的話，是不會允許這種灰色地帶的吧。但是現在我倒是覺得不那麼在意了。無論是父親和母親的關係，還是哥哥的事情，又或是我所犯下的錯誤，還是世界模糊不清這些事。

「不嘗試一下就不知道味道什麼的，簡直就像是人生一樣不是嗎。每當做這個料理的時候，又或者是試吃著料理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這樣的事情。這真是太美妙了。因為這畢竟是個西紅柿義大利面，所以不管你加什麼香料進去，都能夠不同程度地讓它變得更美味。你看，這也不就是人生嗎」

啊啊，就和哥哥所說的一樣啊。

「已經是晚上了呢」

當我和香月走到大路上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霓虹燈就像被淋濕了似的閃閃發光，而大廈樓頂的紅燈也在一閃一閃的。迎面吹來的風的溫度變得很低，我和香月都覺得很冷。

「好冷呢」

我緊緊挽著了香月的胳膊。就在這時，我看見在馬路的對面出現了一個令人懷念的身影。雖然是個男人卻留著長發，體型很修長，樣子也很不錯——。但是當我眨了一下眼之後，那個身影便一下子消失了。雖然我感到有點寂寞，但是卻又覺得這樣子就好。我重新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啊啊，像這樣靠著愛人的話，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呢。自己有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也喜歡自己。雖然這非常的普通，但是卻又覺得這就像奇迹一樣美妙。

「藤村，你餓了嗎」

「啊，餓了」

我的食慾現在已經恢復了。我能用自己的手吃東西了。

「我們去吃點什麼吧」

香月問我。

我考慮了一會兒，我想起了某件事。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吶，來我家吧。我做好吃的西紅柿義大利面給你吃」

「藤村你做給我吃嗎」

「嗯，我很會做的哦。味道也很不錯」

香月很高興地點了點頭說，那就去你家好了，超期待你做的義大利啊，真的很期待。香月就這樣重複著這幾句話。

「請好好期待吧」

「超期待的」

我們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在之後，我們接吻了。香月的嘴唇很溫暖，而我嘴唇上相同的溫暖也傳達給他了吧。

「走吧」

「嗯」

我們大步向前走了出去。我們失去了很多東西，但也得到了很多東西。今後我們也會繼續這樣子活下去的吧。

哥哥就棲身在這個世界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