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子的爆料

六王子的爆料

文書雪片樣飛向五鸞部右侍郎的案頭,新官上任的白侍郎焦頭爛額。

合計十七家出事的書鋪,隸屬於三家書局:青藤、嘯風與逐日。若按羽律,都該罰款、並關門停業,將存書徹底清查一遍。務求查清來源,並拿人問責。

看似簡明易行,然而當真做起來卻困難重重。

今日司民劉大人過問一句,明日什麼王的王妃透過白侍郎夫人過問一句,後日恩師同窗也要問一句。

三家書局亦互相推諉攻訐,都說自家源頭並無不妥,此乃飛來橫禍,是受人栽贓陷害。因此九律司、秉燭司也不得不牽涉其中。

不算大的一個案子,越吵牽連越廣,竟連書局後頭的貴人也被拖下了水。

五鸞部從未有過如此多的顯貴造訪,每日門庭若市,個個焦頭爛額。

張猛誣陷的案子再度被翻了出來,永誠書鋪亦落入有心人眼中,更有甚者,竟連姬柳私印邪典的事也被舊事重提。

一潭水攪動得渾濁不堪,姬朝安反倒從中得到了更多情報——當年揭發此事的,原來是逐日書局的一名管事,而受理的五鸞部官員,如今已經辭官,轉而做了青藤書局的一名大管事。

正因有這樣的恩怨與動機,這二家書局便向九律司告狀,一味喊冤,自稱皆是被姬朝安栽贓陷害。

然而嘯風書局卻堅稱自家與永誠書鋪無怨無仇,必定是被青藤、嘯風其一拖下了水,一樣的連聲喊冤。

到得末了,此事終於吵到了朝堂之上。

鳳彌王本在興味索然聽著幾個老學究慷慨激昂痛斥禁||書害處的老調重彈,突然聽見了耳熟的名字,挑眉打斷了五鸞部尚書,「永誠書鋪?莫非是槐樹里那家?東家姓……姓鷹……不,姓姬?曾經因為私印邪典被查抄入獄?」

鬚髮花白的老尚書躬身行禮,慢吞吞回道:「啟稟陛下,正是此間書鋪。」

鳳彌王以玉白手指支頤,輕笑咋舌:「嘖,怎麼又是這家出了事?每次風口浪尖,都少不了它,究竟什麼來頭?」

老尚書咳嗽一聲,恭聲回道:「這……說來奇怪,不過是一家單獨的書鋪罷了。不過臣斗膽進言,如這等常生事端之人,倒不如下旨永久封店,命他轉行,方能永絕後患。」

鳳彌王狹長桃花眼往玉座下一掃,嗤笑道:「有羽最大的幾家書局接連出事,不內查原因、正本清源,反倒一口咬定,是被家無根無基的小書鋪陷害的。究竟是那書鋪東家手段通天,還是你這幾家書局全養的飯桶?」

鳳彌王說得直白,毫不留顏面,文武百官頓時噤若寒蟬,不敢應聲。

鳳彌王往玉座里一靠,交疊雙腿,坐得慵懶閑散,半眯眼思忖少傾,忽然又說道:「對了,澈兒也曾使了些手段,染指永誠書鋪……如今那三家書局硬要拖其下水,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寡人倒愈發好奇了,那書鋪莫非地下埋了寶貝?」

姬朝安若是在場,恐怕要摟著鳳彌王喊聲知音。

話說到此處,鳳彌王順勢道:「侯英,傳六王子,寡人有話問他,命他即刻上殿回話。」

大總管侯英尚未開口,范丞相便上前一步,說道:「陛下,六王子如今身染惡疾,太醫將其隔離在寢宮,正是唯恐惡疾擴散之故。陛下金尊玉貴,坐不垂堂,萬不可冒此奇險。」

鳳彌王的眸光被璀璨耀眼的冕旒割裂得細碎冰冷,難以琢磨。他伸出拇指,輕輕按了按嘴角,彷彿是為了笑得不那麼猖獗:「丞相言之有理,寡人身子可金貴著呢,斷不能染上惡疾。持國公,你和你的兵怕不怕?」

持國公高泰越眾而出,鬚髮黑中隱隱透紅,生得端嚴朗闊,一身璀璨華美的紫銅色錦緞袍服,披掛在高大魁梧的身軀上,只見其巍峨如參天古木。他沉聲應道:「陛下,臣與麾下兒郎為君效忠,南征北戰,殺胡虜斬疫鬼,從無分毫畏懼。」

鳳彌王笑道:「好,寡人就命你代替殿前侍衛,率領不懼惡疫的高氏親兵,將我那作惡多端的王兒接上殿來,寡人要親自審他。」

高泰拱手行禮,應道:「遵旨!」

他尚未轉身,就被幾個著朱衣紫的官員攔住了去路,有的說「國公稍住!」,有的喊「陛下萬萬使不得!」,繼而異口同聲道:「請陛下收回成命!」

持國公望向座上,鳳彌王垂目與他對視,只略略一點頭,持國公便沉聲道:「得罪了。」

他周身突然騰起一陣狂風,將文武百官吹得東倒西歪,連聲慘叫。風中一頭巨型金翅大鵬顯出原身,挾狂風飛出朝陽殿,在殿上方盤旋幾圈,忽然發出雄渾如震雷的鳴叫。

「好一隻金翅大鵬!神目如電,鐵羽金翅,佛前尊者,羽中武聖!大鵬展翅,整個梧桐里地動山搖,朝陽殿不過被翅尖輕掃過,便塌了兩個角!持國公與親兵三百所向披靡,自殿前侍衛的重重包圍中,將奄奄一息的六王子給救了出來。他去得及時,若遲了半步,六王子就被灌下毒藥了……」

崔復又拍桌又搖扇,說得眉飛色舞。

姬朝安撐著下顎嘆道:「崔先生若是去說書,定然比北川大俠賺得更多。」

崔復笑罵道:「我同你說正事!」

他續道:「你猜後續如何?」

姬朝安剝了顆松仁丟進嘴裡吃了,才作勢鼓了鼓掌,幽幽道:「我今日就是為問後續來的,崔先生卻只顧著說書賣關子,宛如親見,好不精彩。」

崔復伸手摩挲鼻翼,嘆道:「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姬朝安正色道:「誇,自然是誇。不過這是兩日前的事了,那位……倒也有心,哪怕掀了底牌,也要保住兒子性命。既然如此,楚澈的底牌只怕也拿出來了。」

崔復摸了摸下顎,嘆道:「小八郎果然又神機妙算,不如再算算,楚澈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姬朝安橫他一眼,「我若能事事都算出來,早就被天收了……莫非同書鋪有關?」

崔復啪地收起白紙扇子,遙遙點了點那小童,笑道:「瞧,這不是算出來皮毛了?」

姬朝安驚道:「果真有關?是什麼?」

崔復卻大馬金刀往圈椅里一靠,做出個撫須的動作,說道:「若想知道,就當個天真爛漫小兒童,好生求我。」

姬朝安眼珠一轉,單手放在桌上,沉著臉道:「崔先生若不肯好好同我說,我便去桐花里求見縣主。」

崔復一怔:「你、你去見她做什麼?」

姬朝安道:「你心心念念想做我父輩,我自然要去見見繼母什麼樣。」

崔復大驚失色。

謹寧縣主眼裡容不得砂子,性子強硬執拗,崔復偏偏就吃她那套,說是情根深種也不為過。

若是婚事中途殺出個十歲的「繼子」來,無論是真是假,必然給妻子留下心結。

有死對頭虎視眈眈,這門婚事自然非成不可,但往後的日子可就未必好過……

他啞然無語地瞪著姬朝安,扇子扇得沙沙作響,最後只得嘆道:「你這小子……一點便宜也占不到!」

姬朝安苦笑道:「崔先生又何必非占這點便宜。」

崔復道:「少爺高興!」

他被姬朝安唬住,到底不敢再節外生枝,便從袖中鄭重取出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絲帛。

那上頭以硃砂零零星星畫著些痕迹,角落還用簡單幾筆勾勒出一隻剪尾燕。

他又另取了份洛京城堪輿圖,將絲帛覆在堪輿圖上,剪尾燕頭部朝南。

姬朝安趴在桌邊,踮著腳看得困難,正想拖個椅子踩上去,就被崔復一把託了起來,那人還感嘆道:「生子當如姬八郎,我要同謹寧有個你這樣的兒子就好了。」

姬朝安板著臉不理他,只低頭仔細觀察那張圖,漸漸被吸引了去。

絲帛共有七處硃砂痕迹,有的畫著由內到外的圈,有的畫著三條線,有的畫著個形似三叉戟的圖樣。古拙而隨意,卻無端令人感受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威懾。其中一處畫著兩橫兩縱交錯紅線的位置,正是永城書鋪所在之地。

崔復說道:「這七處地址,有民宅、有商鋪,各不相同,除了永城書鋪外,其餘六處,全被范氏買下來了。」

姬朝安沉吟道:「那六處房子里,可曾發現了什麼?」

崔復用扇子點了點堪輿圖上,畫著一長兩短三條線的痕迹之處,其位置則是在桐花里富貴人家聚集的地方,笑道:「小八郎洞若觀火,在這處宅子里,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發現之後,朝廷震怒。」

姬朝安嘆道:「崔先生莫賣關子了,究竟發現了什麼?」

崔復收了戲謔神色,沉聲道:「屍首。年輕女子八、嬰兒三十九,合計四十七具屍首。」

「另有孕婦三人,產婦三人,以及被拐騙、監||禁的年輕女子十二人。」

話說到這裡,事件已經再明了不過。

姬朝安低聲道:「拜鬼母?」

崔復輕輕點了點頭,突然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們為了揭穿此事多方籌謀,誰知突然就曝光了。范嫄如今已經被禁足宮中,六王子也脫離危險,宮人全換過了。」

姬朝安自己也料不到,當初一句挑撥,竟引出這樣的軒然大波。

他頓了頓,卻皺眉道:「只此一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她父親是丞相,權傾朝野;兄長把持秉燭司,舅舅手握重兵、坐鎮西疆,子弟、門生數以千計,只要他肯保,就保得下來。」

崔復卻笑道:「可是范丞相要的,只是范氏女做王后,卻未必一定要范嫄,她這樣一意孤行,只怕並非范丞相所願。」

他點了點那張覆著絲帛的堪輿圖,說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姬朝安道:「偌大宮中,竟無人識得?」

崔復道:「鳳彌王約莫是知道的,他見到絲帛時神色詭異,最後卻什麼也不說。」

姬朝安的手指輕輕從那些鮮紅符號上滑過,「姑且等著看,范嫄不擇手段也要集合這七處地點,若是只為一己之私,必然丟掉王后之位;若是於整個范氏有利……范丞相必定會保她。」

崔復嘆道:「若是後者,能令范丞相動心的只怕與國運有關……你這書鋪,可要保不住了。」

姬朝安也揉著額角嘆氣,茫然道:「我也想不到,不過是想要保住父母留下的家業而已,區區一間小書鋪而已,怎麼就成了涉及國運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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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指……以後一定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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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把帝君養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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