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松間沙路凈無泥 下

第10章 松間沙路凈無泥 下

「我怎麼了?什麼東西污穢不堪?」王意如不以為意:「我只是順著她說的往下說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

「沒,沒什麼,只是這樣的話,以後都別說了,被母親知道了,會以為……」王意璞吞吞吐吐。

「哈哈,哥哥你想多了,母親就算知道我說過這些話,也不會懷疑是你教的,你忘了嗎?我說的,哥哥你是連學舌都學不會的大笨蛋!若是方才我不在,白茶私底下求你,你會不會一心軟就答應留她了?」王意如反問道。

「我,我自然不會。如果不是祖母相召,我才不會主動去榮春堂呢!父親耳提面命,讓我離她遠點,我豈敢?」王意璞擺擺手:「這次,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留她了。」王意璞斬釘截鐵地地說。

王意如心中搖頭:哥哥太懦弱了,沒出事只想相安無事,出了事只想脫身了事,這樣麵糰性子的人,會為了給自己復仇而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這改變的過程,讓人不敢去想。

「哥哥你放心吧,把她交給我,有我在,定把她的事收拾得妥妥帖帖,半點不會麻煩到哥哥。」王意如保證道。

「不行,這事太過複雜你不要插手,等父親回來,稟明了父親由父親處置便是。」王意璞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就在這時,綉珠領著余媽媽進來彙報說白茶的確是處子,只是她的背上,有許多鞭痕,有新傷也有老傷,據她所說,最老的傷在三年前,最新的傷是一周前,都是花媽媽打的。

三年前?王意如眼神詢問夏梔,夏梔忙上前低聲道:「奴婢知道,三年前,白茶的弟弟落井死了,就是雜役房背後的那口井,現在已經封死,拿磚砌了根柱子。」

「這和白茶有什麼關係,三年前,白茶已經在榮春堂了。」余媽媽嘖嘖感嘆,平日里完全瞧不出她是那樣的人,好好的小姑娘,背後沒有一塊好肉,嘖嘖嘖,真是可憐哪!親生的都能下這樣的手,這要不是親生的……」

「不可能,白茶肯定是花媽媽親生的,看長相就知道了。」夏梔一口咬定:「她也太可憐了,被親娘這樣虐打,又被賀瘌子那個老無賴盯上,若換做是我,一早去死了,哪能讓人欺負到現在?」

「可她偏偏耐受到現在,外表根本看不出有異常。」王意如額眼神變了,這個白茶,真是讓人太意外了。

「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聽哥哥的,等爹回來再處理她。」王意如裝模做樣打了個哈欠:「哥哥我累了,我們明天再練琴吧。」

「也好,你還病著,是要多注意休息,這是你喜歡的香,讓人每日點上,最是安神平氣的。」

王意璞拿出一個盒子交給綉珠:「我回去了,明日再來陪你。」

送走了哥哥,王意如坐在床上獃獃地望著幔帳,琢磨著白茶的事,怎麼想怎麼奇怪。

賀瘌子為什麼偏偏挑了她威脅?還有她背上經年累月的鞭痕,現在她口口聲聲說不想害少爺,可後來,就是她害得哥哥毀容。

不對,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信息遺漏了!

「小姐……該喝葯粥了。」綉珠走過來:「您是在為白茶的事煩惱嗎?依奴婢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她放到打發到大奶奶陪嫁的莊子上去。這樣,老太太也就管不著了。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她的奴籍。」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總覺得她怪怪的,就像夏梔說的,普通人被虐待早就想盡辦法逃跑或尋求幫助了,可白茶被虐待了這麼久,怎麼能隱瞞這麼久?如果不是今天被扒光了檢查,根本沒人知道這些。還有那個賀瘌子,這麼卑劣的人,怎麼還留在王家?哪怕只是個看門人也太奇怪了。」

「奴婢聽說,那賀瘌子是家裡的老人了,原不是看門的,是犯了錯罰到那裡去的,平日里吃喝嫖賭沒有不愛的,不過,後門隱蔽,所以他的事,老人們都是知道的,但年紀小點兒的就都不怎麼熟悉了。」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經不起打聽,也是用不著去打聽的,就算真出了事,大不了打他一頓,活著扔出去是不能的,弄死,大約也是不能的吧?」王意如悶笑了一聲:「這個家裡,竟還有這樣一個「人物」,倒是令人嘆為觀止了。」

「小姐,今日您這般折騰那白茶,只怕老太太那邊,已經得到消息了。」綉珠皺眉道。

「這麼一個渾身上下都是麻煩的婢女,我今日動手打殺了她,祖母也不能說什麼,何況我什麼都沒做。」王意如一派輕鬆:「不用去管旁的事,只盯緊了白茶,我總覺得她還有問題。」

「二少爺身邊,除了富貴和吉祥以外只有一個梁媽媽,那白茶,在旁人看來太惹眼了。」綉珠嘆了一聲。

「你都覺得太惹眼了,哥哥卻還留著她。哎,等娘回來,看來我得說服哥哥陪我去外祖家,讓他們早點認識了。」王意如陷入回憶中。

「他們?誰?」綉珠一頭霧水。

「啊,我想給哥哥安排兩個新丫鬟,得用的。白茶……再看幾天,若是祖母那邊沒有動作,那我就主動去說,讓他到我屋裡服侍吧。」王意如一個回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二少爺的事,老爺一向是親自處理的,就算是大奶奶也從不過問……」綉珠好心提醒。

「今時不同往日,往日我們沒有那麼受歡迎,往日……」王意如撫額:「往日誰也不知那白茶有什麼古怪。」

然而,只隔了一天,王意璞就受到了老太太的召喚。只是這回客氣多了,問了他白茶侍候得好不好?用不用換個丫鬟之類的,還說白茶的年紀大了什麼的。

王意璞被妹妹灌輸了一通在爹娘回來之前,白茶動不得的認識,但也沒有明說拒絕換丫頭,只說了一堆白茶安靜懂事,平時也很盡心的話。

老太太破天荒沒有責罵他,只平平淡淡放他走了。

王意如知道后,越發覺得白茶有問題,只是老太太已經明著過問了,她倒不好開口要人了,只得將對白茶的疑慮先放一邊,耐心等待父母回來再做道理。但這期間,對白茶的監視也不敢放鬆。她始終覺得,白茶和她口中的賀瘌子的關係,並不是像她說的那樣。

這天,王意如正在練琴,叮叮咚咚的煞有其事,綉珠端了一個盤子進來:「小姐,奴婢聽說了,大爺和大奶奶至多還有兩個月就回來啦!」

「是嗎?那太好了!哥哥知道了嗎?」王意如聞言一喜。要回來了?終於有消息了!天知道她有多想爹娘。

「已經知道了,這消息本就是吉祥告訴奴婢的。等二少爺下學了,應該會親口告訴您這個好消息的。」綉珠也是滿臉的喜氣。

這些日子小姐的變化太大,讓綉珠深感欣慰,巴不得老爺太太早些回來,瞧瞧如今的小姐。

「眼瞅著天越來越涼了,爹娘是該回來了呀!總不能在外頭過年。」王意如感嘆道。

「大奶奶心裡指不定多著急想見到小姐呢!」綉珠笑嘻嘻地接茬:「您瞧著吧,大奶奶一準給您帶了許多禮物!」

「禮物……北方……年關……」王意如的腦子彷彿過了一道驚雷,她想起來了!爹娘這次是去了關外,尋得了一片極好的黑土地!而且,還在那裡,結識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後來做到丞相的周文敏,周文敏正是齊明軒的岳父!當然,現在周家只是關外的一個落魄官宦之家,雖然落魄了,但在關外還有幾十畝黑土地,周文敏目前只是個農場主。誰也想不到,這個農場主後來做到了一國的宰相!

眼下正是周文敏想要賣掉關外的農場進中原為祖上鳴冤,為自己再展宏圖的時刻,而接他跳板的人,正是身為平城第一糧商的王家!

父親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手促成了一代宰輔的崛起,也順便送了女兒一程,不是送往富貴榮華,是送往冰冷的地府,開啟了千萬年的幽魂之旅。

眼下,父母已經踏上回程,生意已經談成了,周家也已經拖家帶口地回中原了,周玉嬌,我們就快要見面了,這一回,已知你將來是宰輔的千金,我自然是你想要什麼便給你什麼,齊明軒什麼的,你要你就拿去吧!

想到這裡,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哥哥說,北方的風物與南方大不同,不知道爹爹和娘會給我帶什麼好東西,吃的?玩的?」

「不管是什麼,總是您喜歡的,大奶奶最知道您的喜好了。」綉珠笑著接茬。

「那是!娘最喜歡我了!」王意如頗為得意地說。

「對了,三嬸嬸送的月朧紗,其中有一匹蔥綠色綉金絲牡丹的,特別華貴,給娘親做一條裙子一定好看!你去找出來,我畫個樣子給你,拿去讓沉魚找裁雲閣的師傅做出來,等娘回來了送給她一個驚喜。」

「小姐,沉魚自己就是裁衣的好手,何必拿去外面做?」綉珠不解。

「裁雲閣是娘親的陪嫁鋪子,你只需記得,將樣子拿給沉魚,讓她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王意如吩咐道。

「可是小姐,您不知道大奶奶的尺寸啊!」綉珠仍然不理解。

「裁雲閣如果連東家的尺寸都找不到,那它的掌柜這次就該換掉。」王意如沒好氣道:「所以我才讓你找沉魚。哎,綉珠,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啊!」綉珠懵懵地看著小姐熟練地爬到凳子上,鋪開畫紙開始畫各種線條。

「笨死的啊!」王意如哼了一句:「站一邊兒自己琢磨去!別礙著本小姐作畫。」

綉珠頓時滿臉通紅地退了幾步,仔細一琢磨,她恨不能抽自己,怪就怪在這幾天她沒事就跑良辰閣,一會兒拿個筆墨紙硯,一會兒拿個茶具一會兒又拿個眉粉口紅紙,總之小姐一句話,去良辰閣拿個什麼,她顛顛兒就去了,都忘了良辰閣是大奶奶的住處了!

沉魚是良辰閣的丫鬟,是大奶奶身邊的人,又精通裁剪,她肯定熟悉大奶奶的尺寸啊!小姐說得沒錯,真的是笨死了!

王意如可不管綉珠的糾結,她腦子裡此時正在過電影,作為一隻有千萬年閱歷的老水鬼,她看過的服飾版型從古到今到未來,那簡直多如天上繁星。想要給娘親做一條有特色的裙子簡直不要太容易!用不了半柱香的時間,一條精心改良的仕女裙躍然紙上。

綉珠拿到手粗一看,和平時見過的貴太太們的裙子沒什麼兩樣,可是細一看,這裙子的腰線,袖口,雲肩,裙擺各處又都不一樣,甚至什麼地方穿珠子,什麼地方訂扣子,小姐都做了特別標註,就連扣子,都有特別的造型,簡直就是花樣百出。

怪不得之前三房給她送衣服,她只是過一眼就壓箱底了,也沒見穿過,雖說不出門也是理由,但今天看來,是嫌棄人家的衣服沒有新意不好看才不穿的。

綉珠又發現新大陸了,忙不迭將圖稿疊好藏在袖中,到外面叫了一個婆子捧著料子去良辰閣找沉魚去了。

王意如望著窗外的落葉,心裡想的卻是來年開春,各種花會茶會詩會甚至酒會,娘親帶著她到處玩兒的場景。到那時,她和娘親各自打扮得美美的,在平城的貴太太圈子裡一圈一圈地轉,很快,裁雲閣的名氣就會越來越響亮,娘親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三房那邊,又該來獻第二波殷勤了。

父親對米糧生意雖然好做,畢竟是動了皇家蛋糕,不是長久之計,如今已經發展得太快,還買下了前朝犯官的家財,隱患已經埋下,不能再往前走了。

此時發展新的副業,給自己積累一點資本,就算將來又遇到了非分家不可的狀況,他們能走得瀟洒一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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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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