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足情深要取和 下
幾天後,白茶無故失蹤,最終在賀瘌子的屋裡被找到,被找到時的畫面不可描述,老太太開恩,將白茶許給了賀瘌子。
只是這場尋人的風波鬧得太大,王家幾乎所有的下人都出動了,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也為了儘早翻篇兒,賀瘌子和白茶被安排到了最偏遠鄉下的莊子上。
王意璞此時方才徹底對妹妹服氣了,他身邊的富貴,竟然暗戀白茶!
王意如知道這個消息后,一口茶噴出來,問繪聲繪色的夏梔:「然後呢?當他看到心愛的人那種慘狀,他什麼表示?」
「自然是撕了賀瘌子的心都有了!可惜他沒那個膽子!奴婢雖然沒瞧見,可她親娘花媽媽瞧見了呀!花媽媽那嗓門您知道的,一叫嚷,整個家裡就都知道了!然後賀瘌子出來,扔給花媽媽一個……一個肚兜兒……然後花媽媽就沒聲音了,富貴還想上去,卻是被花媽媽攔住,說她女兒還要做人什麼什麼的,照我說,這還做什麼人,直接一頭撞死了。」夏梔一邊說著一邊呸了一聲:「分明就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的場景嘛!」
王意如鬆了一口氣,總算把白茶這顆明的定時炸彈和富貴這個隱藏毒瘤全給扒出來了,哥哥的臉保住了!
倚梅園裡,王意璞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富貴一臉的難以置信:「你,你竟喜歡她?這府中的婢女,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比她乾淨?不比她簡單純粹?你怎麼偏偏看上了她?如今好了,你的一番表現,讓瞧見的人都以為我棒打了鴛鴦,讓賀瘌子鑽了空子。」
「少爺!白茶是無辜的,一定是那老鬼逼迫她的,一定是的!」富貴直著嗓子還在為白茶辯解,氣得王意璞眼冒金星:「你還這麼想,那就是蠢!我,我怎麼早沒發現呢?來人!把他關起來!等父親回來發落!」
富貴哭天搶地地給拖走了,吉祥在邊上看得心驚膽戰。王意璞橫了他一眼,忽然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心裡沒有像他一樣的想法吧?」
「小的不敢!那白茶不管怎麼看都是和賀瘌子情投意合。況且此事已經板上釘釘,富貴是一時糊塗,想明白了就會好的。」吉祥是個機靈的,此刻立即表明立場。
他的回答讓王意璞長出一口氣,他真怕身邊兩個人都被白茶勾了魂,那就太可怕了!
想到此間,王意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多虧了妹妹堅持,讓夏梔盯著白茶,他才能第一時間發現人不見了,隨後敲鑼打鼓地尋找白茶,鬧得整個王家都來看熱鬧,才能借眾人的眼睛和嘴巴,給祖母施壓,萬萬沒想到的是,事情鬧得這麼大,祖母居然只是成全了他們把他們挪到莊子上了事,這讓王意璞意識到了危險,這太反常了!
越想越害怕的王意璞處置了富貴之後立刻來找妹妹,可走到門口才想起來,我為什麼來找她?她還是個孩子,懂得什麼?
然而,潛意識騙不了人,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幾乎是不過腦子,抬腿就往絳雪居來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與妹妹的關係變得那麼親近了?
正在他猶豫不決要不要進去的時候,門邊正在掃地的婆子瞧見他,隨即就嚷嚷開了:「二少爺來了?小姐正在裡頭呢!」
王意璞不知道,自打上回因為沒及時通報而挨打之後,絳雪居的下人們都成了千里眼和順風耳。
被下人一打岔,王意璞來不及想太多,快步往裡走去。屋裡,聽見二少爺來了,綉珠忙過來打帘子,瞧見王意璞便上前迎了幾步:「奴婢見過二少爺,小姐正等著您呢!」
裡面,王意如又在練琴,也不知怎麼回事,她用了各種辦法,就是摸不準五個音在琴弦上的位置,十次找能有兩次找對都謝天謝地。
然而琴棋書畫是這個年代少爺小姐們的基本才藝,無論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只要是能夠得上條件的,基本都會這麼一兩首曲目,可她就是個音樂絕緣體。
王意璞見她糾結,一時忘了找她幹嘛來了,直接上前抓住她的手放在琴弦上:「手張開,你看,你的手雖然小,但是十指纖細筆直,五個手指頭,只需管住自己控制的琴弦,另一個手也是一樣的。」
「可是,我就是找不準,總是搞錯。」王意如扁扁嘴:「明明是同一個爹爹,為什麼我沒有遺傳到?」
「……」王意璞心裡一嘆:萬一我遺傳的是我娘的音樂細胞呢?我也從來沒見過父親撫琴。
「如果真的太為難自己了,不學也罷。」王意璞握著她的手在琴上看似隨意地彈撥了幾下。
「那怎麼行!我要學一定要學好,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放棄了?如果我這樣放棄了學琴,你也不會教我其他的了。總是這樣半途而廢,將來出門都不好意思承認我是你妹妹,哪兒有哥哥是大文豪,妹妹是大文盲的?」王意如鬱悶。
「我……你……你哪裡文盲了?」王意璞被她的歪理逗樂了:「好吧,你想學就學吧。等母親回來了,給你請個琴師,手把手地教你,相信很快就能學會的。」
「……」王意如想說要什麼琴師,你教我不行嗎?再一想,大約是自己資質太差了,他教不會吧,一時間臉色非常難看。
「別愁眉苦臉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白茶已經背遣走了,這輩子都回不來了,還有,你的猜測是對的,富貴暗戀白茶,已經被我關起來了,等父親回來便打發了他。」王意璞故意嘆了一口氣:「你瞧你雖然不善音律,可你看人的本事卻是天生的,實在是讓我佩服之至!」
王意璞是真心誇讚,沒曾想王意如聽后臉蹭的一下就紅了出來:「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看人不準,一點兒都不準……哥哥看人才是真的准,我如果,如果能早點聽你的話,就不會被騙,不會走那麼多彎路,不會……哥哥,以後,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我會告訴娘,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讓她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
「小如,祖母不是故意的,或者,這麼說,你把她當成是無意的,你的心情會好一點嗎?我知道祖母的話讓你受到了傷害,但,你一直把它放在心裡,反覆惦記,也是在擴大傷害啊!
畢竟她是你的親祖母,有許多事情,就算她錯,你也不能較真,我們在一個家裡,家裡的事,很多時候是沒有對錯,掙不出對錯的……我不是在為祖母說話,我只想你開心一點……」王意璞勸得磕磕絆絆,可王意如卻從聽到哥哥喚她「小如」開始,就紅了眼眶。
「哥哥……」王意如一下撲到王意璞身上,緊緊抱住他:「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好?明明我以前,以前那樣害你……」
「小如……你……」王意璞驚住了,第一個「小如」出口,第二第三個就順溜了許多。只是他好半天沒回過神來,一隻手想拍她的背,卻又猶豫,停在半空。
邊上丫鬟也驚了,小姐和二少爺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從沒看過小姐痛哭流涕的樣子,今天這是怎麼了?一時間房間只剩下王意如一個人的啜泣聲。
她此時心裡翻騰的傷感一浪高過一浪,那一世活著的時候少不更事,經常坑哥哥,因為誤會父親的愛全給了哥哥而分外嫉妒他,再加上祖母的挑唆以及自己內心幸災樂禍的心態,凡此種種,總得弄得哥哥灰頭土臉才開心。
然而她以為哥哥是逆來順受,是沒用的受氣包,越發變本加厲。結果卻是在哥哥心裡,妹妹終究是一家人,即便不同母,父親卻是同一個,況且繼母並沒有為難過他,被自己妹妹欺負,總不能上綱上線,畢竟是妹妹,畢竟小他十幾歲。
是啊,哥哥曾經提過齊明軒華而不實,表裡不一。是她腦子被漿糊塞住了聽不進良言。即便是這樣,在自己出事之後,哥哥仍然願意挺身而出,為自己報仇。
祖母一直苛待哥哥,並不把他當成自己的孫兒。哥哥心裡一定是介意的,可他不恨,因為在他心裡,祖母是祖母,是父親的親娘,恨了又能如何?父親同樣不受祖母待見,還不是一樣兢兢業業做自己的事嗎?
許多事,恨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讓人變得盲目而失去章法。更何況,哥哥當時要恨的,都是親人,教他怎麼恨得起來?他一直是個心腸柔軟的好人啊!
王意如在哥哥懷裡哭得不能自已,心上如刀割一般疼得厲害,嘴裡不停嚷著:「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王意璞卻懵了個圈:「小如,你怎麼了?你做什麼了?」
「我,我害哥哥被祖母罰,我不相信哥哥的話,錯把歹人作良人。」王意如抽抽嗒嗒地說。
「好啦!沒事的,那事早已經過去了。我說了,祖母怎會不疼你,只不過她更疼其他人,疼你稍微少了那麼一點兒,不是歹人!」王意璞非常順手地在她背上拍撫:「更何況,你的嘴那麼伶俐,祖母哪能真欺負你?別難過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好不好?眼瞅著就快過年了,父母親雖然沒回來,可他們從北方帶來的年禮,過幾天就要到了,你不期待嗎?」
「最好的東西,爹爹才不會放在年禮里運回來,自是他們親自帶回來的,公中的那些,有什麼好看的!」王意如噘嘴:「我才不稀罕!」作為一隻千萬年不死不滅的老鬼,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怎會期待那些!
「我的小祖宗,我知道你眼界高竟不知道你眼界這麼高!」王意璞笑道:「去年那個時候,祖母讓大家去選禮物的時候,你可開心極了!」
「哥哥快別說了,你越說就顯得我越傻。祖母忽悠我說金光燦燦的多好看呀!拿回來才知道,就是個沒人要的湯婆子,祖母送不出去了才勻給我的。」王意如恨聲道:「哥哥,你能做到宰相肚裡能撐船,我可做不到!這次選禮物,祖母不欺負我便罷了,若她還像去年一樣……不,不對,這回她可騙不了我了。」
「你能這樣想也不錯,這次,我會陪你一起去。」王意璞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等你再大點兒,能跟母親出門了,很快就會忘記這宅子里的不愉快了。」
「等娘回來了,我帶你去外祖家,讓你見識一下外祖的酒窖。滿牆都是詩作呢!」王意如看著哥哥,滿眼都是笑意:「外祖家後邊,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林子,可好玩了!」
「我……好!我陪你去!」王意璞嘴上應著,心裡想的卻是到時候只怕你早就忘了。
「哥哥,教我練琴,如果你能早點教會我,就能早點取回你的琴了!」王意如把他拉到琴桌前:「你小時候學琴是誰教的?」
「是老師,我四歲啟蒙,七歲拜師,琴是十歲才開始學的。所以,你不急。」王意璞帶著她的手撥弄琴弦,一邊還在寬慰她。
「所以,你只學了四年?」王意如驚愕道:「我覺得我學四十年都不一定能學會!」
「怎麼可能!」王意璞橫了她一眼:「專心點,把它當成是你的課業,從今天起,我每日給你布置任務,每十天測驗一次,若通過則繼續往下學,若一直通不過……」
「那我就不學了,不浪費哥哥的時間。以後再也不提跟哥哥學習的事兒,也不提去見你的老師了,如果連琴都學不好,大約也是沒那個資質讓他收我的。」
「小如,你讓母親給你尋一名女西席也好啊!她也可以教你詩詞歌賦,同時還能教你社交禮儀什麼的。」王意璞勸道。
「我不要學大姐姐學的那些,那些大姐姐會了也沒什麼用,照樣被三姐姐牽著鼻子走,禮儀舉止什麼的,只會束縛她的手腳,讓她扮善解人意的同時失了氣度。一般的女西席能有娘厲害嗎?我跟娘學禮儀就夠了!」王意如哼了一聲:「大姐姐如今通身都是禮儀,人被綁得像個粽子,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