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嫉妒·關愛（二）

郁採薇忍不住笑他們兩個痴傻，竟會有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結果只是自討苦吃。「我不相信，王一定有生命，有生命就會受傷和滅亡，我們不求把他打得多厲害，只消教訓他一下就可以了！」張守成說。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郁採薇質問道。

「你跟他一夥的，我不跟你說。」張守成繞過她就走，郁採薇憤憤的望著他的背影。

吃早飯時候，八個人圍成一桌，高浩斌胡亂吃了幾口就出門去，郁採薇也放下筷子追上去。「你站住！」郁採薇叫道。

高浩斌立住了，她走過來，瞪著他，令他窘的要命，因說：「我不餓，你不用在意我吃了多少，至於別的，你也管不著。」

郁採薇說：「你知道我只為了一件事才追你的。不過，我首先想關心你一下，你黎明才回來，一定沒有睡覺就起床了吧？這裡的飯菜又沒什麼營養，你才吃了幾口就不吃了，身體會來不了的。」

「好了。廢話少說，」高浩斌道，「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麼要針對王。」

「對，為什麼？」

「你再清楚不過了才對，他欲掐死我，我總得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我生來不是為受他欺負的。」

「但是。你打不過他的，就算勤奮練武也沒有用！」郁採薇勸道，「反而會給他傷害你的機會，六哥，我不想看見你受傷。」

「你太小看我了。」

「你怎麼不懂，我在為你著想，沒有小看的意思。」

「我寧願死，也不願做一個膽小鬼，懦夫！」高浩斌推開她徑直走開，她挽留不住，氣的直跺腳。

王在旁邊看著她，走近撫摸她的肩膀，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不曾察覺他的存在。

王——也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生活，甚或是自己的追隨者。他生活的地方是個黝黑的樹洞，他自身是其中的亮光。除他以外，還有一個紅色伴黃色的光影，那是個女人，美若天仙的女人，也就是王的妻子。

如果，郁採薇知道所鍾愛自己的王並不是孑然一身，定會覺得難以置信，在她眼裡，王純潔而傲然獨行，除了她自己，一定不會有另外一個女人靠的近他。如若發現一切與想象中的相反，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只是，王不喜歡自己的王后，思思念念只有郁採薇一人，久而久之，王后不甘靜默了。這天，她好容易等到王回來，急急地撲過去，抱住他的上身，眼淚連連的樣子，哭道：「別去找她了，她玩弄你，你為什麼還要苦苦守候？」

王推開她，那一向的笑容被嚴肅替代，從喉嚨里發出輕柔圓潤的嗓音：「因為愛。」

王后卿哭道：「又是這三個字，充滿罪惡的三個字，每次你這樣說，都是在用錐子刺我的心，你好像很喜歡看到我的心流血，你喝心血，就像喝酒一樣暢快！」

「你不能夠體會『愛』，所以你感到痛苦，我不一樣，我可以抓住『愛』的衣袂，看她在我面前翩翩起舞，演盡喜怒哀樂，感受幸福的蜜漿划入我的喉嚨，那是這世界上最美的感覺，也是最難被嘗試到的。」王說。

卿苦笑：「真的很佩服你，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別人的懷抱里打滾，你竟能感受到至上的幸福和快樂。王上，剛開始的時候，我對你興許也只有無盡的歡欣幸福，你的冷漠將我的這些美麗感覺一天一點的埋葬，如今那墳上開滿了血杜鵑，全部是被我的心血所染紅。你的漠視，讓我對你的愛變得只有苦痛。」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隨時可以離開這裡。去尋找自己的真愛。」

「我的真愛就在這裡，就在我身邊，我還能去哪裡？」

「那你的心血很快就會幹涸。」

「求求你，仁慈一點，以前沒有公主，我們時常坐在花藤上打鞦韆，那是多令人難忘的美好場面。」

「難忘，為何我不記得了？」

卿痛心的說不出一個字來，待王用細毛筆在宣紙上畫出自己的模樣，捲起來塞進袖子里離開后，她喚來了白薔薇染君女王。染君女王是郁採薇下一次會碰到的可愛活潑的女王，卿喚她來，有事吩咐：「孩子，她就快來了，你做好準備了嗎？」

染君女王笑道：「王後娘娘，我會傾盡自己所有的忠心去對待她，據王說，她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誰見了都會喜歡。」

「你可以再對她忠心了，傻孩子！」卿撫著她的臉頰說。

「為什麼呢？是王交代的。」

「有斯女這個前車之鑒，你不能再這麼笨了。」

「這話從何說起，娘娘？」

「斯女就像你說的，對她傾其所有，以為可以感動她。讓她歸到我們這邊來。結果呢，還不是得到猜疑和殘忍的對待。染君，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最愛的一個，就像我的女兒一樣，不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那該如何是好，王的命令，怎好違反。」染君女王沮喪道。

「王是要你竭盡全力的去感動她，既然她不識人間悲歡，我們就不能再白白的送命。」卿另有打算，嫉妒心可以讓人為平時所不敢為，「無論如何，染君，這次我們要維護自己的權利，活著的權利。」

「怎麼維護呢？我也想多感受一下可以走動和自在呼吸的快樂，但王和王後娘娘，就是我的父母，我的天地，你們說一個字，讓我去死，也義不容辭，更何況是去討好一個人，更沒有什麼好推辭的了。」染君女王喃喃的說。

「我告訴你，等他們去你那裡的時候。表面上，你就儘力的對他們好。但背地裡……」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

卻說王因多次聽見採薇說「你就像從畫裡面走出來的一樣，」便特地畫了一幅自己的像，拿過來準備送給她。他們準備明天才出發，今天就用作休息，高浩斌離開后，張守成慌裡慌張的吃了一碗飯也急忙跟去了。郁柳回等人都在房間里歇息，由不得想念郁有求和皇太后，花如夢非常記掛花酒爺，萬花樓關了門，鐵蛋兒年幼，不知他在過著什麼樣艱苦的日子，愈說就愈發難過了起來。司徒赫婭覺得，可以在採薇國尚未恢復之前，可以讓花酒爺去自己的國家蜜花國去住。她一說，花如夢激動道：「那麼遠的路，我爹又不知道路，怎麼去的了！」

赫婭笑道：「當然不用令尊自己去，我這就給皇阿瑪寫封信，把你爹和鐵蛋兒的姓名住址告訴我，讓皇阿瑪派人去接他。」

「赫婭公主，赫婭嫂子，你真是太好了！如此大恩大德，感激不盡！」花如夢興奮的不得了，一時忘了分寸，竟拿起赫婭的手來，使勁攥著。小蝶看了尤為生氣，赫婭也尷尬不已，郁採薇裝著「咳」了幾聲，當做提醒，被郁柳回看見就不好了。「自家人一樣，何必客氣。」赫婭一邊說一邊縮回了手，花如夢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道了歉。

郁採薇說：「我們離宮也半個月之久了，二哥，我們是不是應該寫封信回去，給皇阿瑪、皇奶奶報個平安，也把我們的功績告訴他們。」

「是的。我也正有此意。」郁柳回說。

接著，郁採薇決定自己去寫這封信，便回到自己屋裡，來到桌子前，還沒攤開筆墨紙硯，卻發現上面放著一張亦真亦幻的畫，「王！王怎麼會在這裡！」她訝異的拿起那張紙，喜悅盈目。看著畫上逼真的王，她又不禁大聲道，「真的是從畫裡面走出來的！我沒猜錯。」

王躍窗而進，那撫弄她頭髮的風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即是他的味道。「你是從畫里走出來的。」她笑道。

王變幻出字體：「喜歡嗎？你一直這樣說，我才畫了一張，如今把我的樣子送給你。」

「什麼，你畫的？」郁採薇望著紙上俊逸若仙的男子。欣喜道，「不管怎樣，以後，我想什麼時候看你就能什麼時候看到你，這樣就再好不過了！」王靜靜的看著她，默默地笑。

採薇拿著畫在屋裡踱了幾步，然後坐到床沿上，說：「我知道，你是有了靈性的薔薇花王。世間萬物亦是如此，享受天地日月之精華，長年累月，就會成精成仙。」過了一會兒，她發現他仍在注視著自己，便放下畫，走近他，道：「雖然，我不能擁抱你，甚至你就站在我的面前也感覺不到你的存在，可是一看到你，我的心就變得好溫暖。像那一束陽光，抓不住也摸不著，卻能感覺到它帶來的溫暖。」

這些話那麼感傷，王突然發現一種儼然存在的悲傷——她好像總在流淚，即使笑了，時間也非常短暫。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於是開始思索，便消失了。郁採薇忙四下里叫道：「告訴你一件事，高浩斌想要報復你，我知道你什麼都不怕，什麼都傷害不到你，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聽到了嗎！」王早已離開的遠了。他想去個不受紛擾的地方好好思索那個困惑他的問題。「為什麼每次都一聲招呼不打就消失了，只要再見兩個字就可以了嘛，我也不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郁採薇失落的喃喃著，目光又落在那幅畫上。

「起風了！」

「會不會是王來了！」

「來了正好，看赤龍刀這次會不會放他走。」高浩斌結實的暗紅的大手緊攥著自己的寶刀，雙腿叉開一段距離站在綠草茵茵的地面，埋在濃眉底下的深邃眼睛環顧四周，做好了拼殺的準備。張守成不安地立在他旁邊，不時地掃視著前後左右，生怕王會從任意一個方向攻擊過來，這種出其不意的打鬥最讓人心懸了，也是張守成最恐懼的。

王本想穿過這片樹林去往對面那僻靜的桑蔭下去，不想遇見了他們，他們兩個離郁採薇通常最近，是讓王最倒胃口的，今離百米遠就聽見他們宣戰的聲音。惡戰在所難免。只不過，高浩斌若跟風打鬥，恐怕不會站到什麼便宜反而會筋疲力盡。

王幻作人形出現在他們面前，恍惚了幾下，高浩斌說：「看吧，真的是個前所未有的美男子。」張守成才注意到他的出現，驚道：「當真如此！百聞不如一見，我還是第一次見著他這模樣！」

居然會聽到讚美，王很驚訝，幻字作：「謝謝你們的誇讚，我還以為會迎來當頭一刀，然後是你們死於非命的景象。綠油油的小草會被血腥污染，倒是值得注意的事。」

高浩斌道：「自高自大的妖精。」

張守成附和：「大言不慚！相貌和談吐一點都不配，他那種男不男女不女的美玉容顏，應該是個儒生才對。」

王：「我想，你們的死亡會給公主帶去巨大的創傷，因此，我要思量再三。」

高浩斌迫不及待想試試自己的刀，不相信如此鋒銳的利刃對他會不起一點作用，遂雙手把刀柄舉過高於頭頂的位置，用力朝王砍下去，張守成唬的往後退了三四步。一刀下去，迸出一股白煙，定睛一看，王消失的無影無蹤，正欲欣喜，他的不爭的實力應驗了，「他回來了！毫髮無損，還依然在笑！」張守成惶恐道。

高浩斌又砍了四五下，可他好像不死神一樣，消失后出現，出現后消失，如此周而復始，不斷重演，高浩斌疲累不堪。「經過我的慎重考慮，你們兩個的命暫且可以繼續在這土地上生存，不過，公主是純潔的，污泥流過她的玉體也會變成清澈的溫泉。從今以後，你們不許觸碰她，我會時刻守護著她。」王警告他們。

「愛上你是一樁罪過，沒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的了。」張守成替採薇著想，設身處地的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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