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彷彿在雲端里
她的一顰一笑,都優韻萬分,高浩斌仔細想了一會兒,便拱手道:「應該是心動吧。」染君女王的笑隨即消失了,緩緩地說:「但凡是男人,都會是這樣,只是一時的心動,而不是永久的動心。」
「女王的樣貌自然是讓人看了怦然心動,若說動心,一般人又怎配得上呢?」高浩斌拱著手,恭恭敬敬的說。
有生以來,染君女王第一次看見高浩斌這樣英俊瀟洒的男子,言行舉止都透露著他獨有的和正派的氣質,說是心動,不如說動心,她當真對高浩斌動了凡心。因總對他痴笑,高浩斌一不小心便就陷入她的漩渦里,又及時逃出來,理智是不贊成自己對她痴迷的。他接到了一朵嬌小玲瓏的薔薇花,染君問他可否喜歡,他說當然,染君又說:「這馥郁的芳香是我對你的濃濃情意。」說罷便含羞低頭走了。
高浩斌怔住了,望著指尖那白色薔薇花,不覺動心,想真是「你儂我儂,君有情,汝有意。」忽然聽見背後有人笑:「高浩斌喜歡上女王了!」他猛地回身,見說話的是花如夢,後面站著二位哥哥,他臉漲得飛紅,薔薇花被攥在手心裡,感覺濕濕軟軟的,忙低下頭道:「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郁柳回郁得歡各自露著奇怪的笑,既高興又高興不起來的意外,郁柳回說:「好一會兒了,看女王走後。你望著定情之物獨自發怔,本不想過來的,花如夢非吵著捉弄你。」
郁得歡接道:「我看他們倆是天生一對,真真的對上眼了,只可惜……」不等說完,高浩斌早已意會全句,遂丟了花兒,匆促道:「誰說的,你們盡胡侃!」
花如夢正經道:「白薔薇女王陛下,的確魅力無限,誰也不可否認這一點。三皇子說的只可惜,後半句應該是這個意思吧……只可惜她不能在人世久留。若這段感情發展下去,怕結局不可收拾,茫茫乾坤,除了悲傷什麼也留不住。」
高浩斌何嘗不明白這個理兒,所以不願發展下去也絕不承認,因說道:「你們別誤會,我絕沒有那個意思。我當然清楚現在這局勢,你們也清楚我的為人,不會隨便動心的。」
接著,他們回了殿外,吃了早餐,然後又來殿內,郁採薇她們俱已起來,便都進去,關候她昨夜睡眠如何。有染君女王在的場合,高浩斌總覺拘謹,便來到沒人的陽台上,依著欄杆想入非非。不想,染君一直注意著他,便也悄悄地跟來了,剩下郁採薇幾個在大殿,他們正好討論討論事情如何。「白薔薇在哪裡呢?進來這麼久,連它的影子還沒見著。」花如夢急不可待的問道。
郁柳回接著問:「你不是說,就算它生長在石頭底下。石頭也會被撐破的嗎?現在怎麼回事,難不成根本沒有白薔薇不成。」
郁採薇沒有探聽出線索,免不得也有些懷疑,不過又說:「只要有女王在,就一定會有宿命花,女王也說了,她是有宿命花的。不過我問她白薔薇在哪裡的時候,她故意避開這個問題,她好像知道我們的用意。」
赫婭嘆了口氣,說:「依我看,她早就知道我們的用意,這根本也不奇怪,薇女王和斯女娘娘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說的是,王說過,他一共有七個孩子,而染君女王正是第三個。」郁採薇手指摸著眉心,閉著眼,低著頭,略顯傷感。
諸位都說:「想辦法套出白薔薇的所在。」
小蝶道:「昨天晚上,公主就想這麼做了著,誰想女王陛下精明的很,哪肯告訴我門。」
「明知道我們要殺她,卻還向我們吐露白薔薇的信息,那才是笨蛋呢!」赫婭道。
這時,花如夢捂嘴笑道:「她當真死在我們手裡,說不定六皇子會傷心至何種地步,最怕就是他因此而跟我們不和就糟了。」
小蝶道:「什麼意思?小花兒,你說什麼呢?」
「沒看見嗎,六皇子和那女王陛下都不見了,這說明什麼,稍微比你聰明一點的人都會知道。」花如夢道。
「你說我笨!」小蝶撲將過去使勁捶他,花如夢顧前心顧不著後背,笑嚷不斷。
郁採薇很驚異的樣子,郁得歡怕她對高浩斌情尤未了,要緊時刻,萬不可為此事神傷,遂解釋道:「剛才郁珏來找你,在門前撿著一朵薔薇花,湊巧陛下出來,花如夢那傢伙便認為他們暗嵌情意。事實上,那是何曾有的事?純屬瞎猜罷了。」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郁採薇倒認為真有其事,因笑道:「他們倆郎才女貌,就算是一天時間,只要能夠在一起就會心滿意足。這再正常不過的事,三哥何必特別說明一番。」
「不是!是那個……」郁得歡窘道,「以前,你聽到這種事都會變得非常暴躁,不論青紅皂白,一定會衝過去將女的趕走。」
郁採薇冷笑:「現在是現在,不是以前,如果我會因此而大發脾氣,那你現在告訴我,不就是故意想惹我不高興嗎?」一邊如此說,一邊暗想:愛他的時候,他是塊掌管自己天空陰晴的寶;不愛的時候,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一下子從天空跌到地上,他的淚水不再是自己的雨,他的快樂不再是自己的太陽;愛情,這就是愛情嗎?高低隨意,想冷就冷,想熱就熱。
郁得歡直發窘,想真不該多這一句嘴,郁柳回過來解勸,郁得歡方才退了。之後,郁採薇走去高浩斌和染君女王所在的地方,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有情有義。只見他們相互之間隔著很近的距離,高浩斌直盯著她的笑靨,她那笑起來的眼睛也不離他的臉龐。說的什麼,聽不甚清楚,但可以確定他們的確產生了感情,情濃濃意綿綿的表情就在證實一切。
染君離開后,高浩斌也欲走,郁採薇上前阻住,高浩斌驚訝她會出現在這裡,「採薇,什麼事找我!」他惶恐道。
郁採薇笑道:「怎麼了,跟陛下私會被人發現,不好意思啦?」
「什麼私會!你是不是在偷聽?」
「確切的說,是偷看,我看見六哥臉上蕩漾著從未有過的幸福,陛下也笑著從未有過的笑。」
「我看你很清楚我們彼此的心意。」
「表現的這樣明顯,讓看到的人,想不清楚都難。」
「可是你好像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很快活的樣子。」
「真可笑,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從前……」
郁採薇掩嘴笑道:「怎麼又是從前,剛剛三哥就是這麼說的,原來你們都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小公主呀!從前是我一廂情願,妄想和自己的親哥哥成婚,得到的唯有無盡苦楚,如今我好容易從那苦海里解脫出來了,你們卻幾次三番的提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哼,你們就這麼見不得我好,非得我成天吵吵嚷嚷鬧個不休、自暴自棄,你們才開心是吧!」
高浩斌不禁問:「往事真的讓你不堪回首嗎?你現在真的好嗎?」
「往事自然是我不想再提的,很荒唐也很可悲。且說現在,我當然好!除開張守成,除開那張畫,一切都好。」郁採薇憧憬道。
「因為他弄壞了王送給你的東西,所以才認出惱恨他,哪怕他不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尤其是張守成,他絲毫見不得我好。嘿,我的氣剛消了,再別提他。」
「不知他上哪兒去了。希望能夠在那戶人家裡找到他。」
「即使找不到他,也不必擔心,你忘了,他之前在京城時,失蹤了好幾個月,後來還不是好端端的出現了。」郁採薇心安理得的說。
「彼時不比此時,京城裡是他從小生活的,這裡卻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來不是跟你討論他的!」郁採薇大聲道,「六皇子,還是說說你比較好。」
高浩斌就怕說自己,故意道:「我好端端的站在這兒,有什麼好說的。」
「你是沒什麼好說的,可是如今你跟染君女王有關係,你們兩個人加在一塊,就不得不說說了。」郁採薇一本正經的道,「你喜歡她,她也不見得不喜歡你,畢竟嘛,像你這麼玉樹臨風的,是女人都會喜歡。」
高浩斌欲走:「那是不可能的,你別說了。」
「你以為,我單來誇你們倆多般配的!」郁採薇大聲道,高浩斌立柱,她繼續說,「才沒有那麼無聊。」
高浩斌忽然回過身問道:「那你到底想說什麼,乾脆點說,磨磨蹭蹭可不是你的性格。」
「好吧,閑言少敘。」郁採薇上前道,湊近高浩斌的耳朵,小聲說,「你趁機向她打聽白薔薇,除了她才有機會離開這裡,不然我還真擔心你被她勾引走了。」語畢掩嘴偷笑。
高浩斌綳著臉,好不訝異,半晌道:「我……我不可以的。」
採薇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當初對斯女。我就像現在的你對染君女王一樣,很不舍,但非做不可。其實許多你認為不可以的事,一旦做了,也沒什麼不可以的,那個人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難忘。」
高浩斌心煩意亂,難下抉擇,染君女王那麼可愛漂亮,且善解人意,怎麼可以欺騙她,殺害她!「你去探聽吧,我再不會跟她有來往了,既然不可以,不如趁早了斷。採薇,你懂我的感受?不要逼我!」高浩斌轉身離開。
郁採薇喃喃道:「第一次見你動情如此之深,對我,好像都沒這般過。」
來至大殿,高浩斌聲明:「我提早離開比較好。」
眾人訝異,一向沉穩的高浩斌竟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他又說:「我擔心張守成,想去找他。」
不等眾人說話,染君女王就過來道:「六皇子,你不是說會再留幾日嗎?怎麼再就要走?」高浩斌抽出被她摸著的手臂,說:「我只是說可能。那就會有兩種可能性。現在我必須及早離開,陛下多保重。」
「是不是公主又氣你了,六皇子?」小蝶勸道,「公主就是那臭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幹嘛賭氣!」
染君女王不知郁採薇什麼時候去的,因問此,眾人正自愁悶如何辯解,只見郁採薇從陽台那邊過來了,染君女王轉向她,她笑道:「剛才我去找六皇子,正巧你過來了,跟我擦肩而過,我還招呼你了呢,你竟沒看見我?哈哈,當真是出了神!問六皇子都跟你說了什麼,他竟不向我透露,哪有這樣的哥哥,幹什麼事還刻意躲著妹妹。」
染君女王當然知道她欺騙自己,但依然附和:「真是這樣的,六皇子怎連採薇姐姐也瞞著?在我心目中,哥哥和妹妹是可以共同分享秘密的。正說呢,採薇姐姐,你快勸勸,六皇子這就要走,敢情是我的招待不周,惹了他生氣。」
郁採薇看向高浩斌,道:「女王陛下盛情留你,你好歹給個臉,別任性了,六哥可從來都是以大局為重的,這回怎麼了?」
高浩斌望著她們兩個,果然有非同尋常的相似感,與其說喜歡染君女王,不如說終於找到了個可以喜歡的郁採薇。但一想起郁採薇在陽台上說的那些話,就不禁氣憤和無奈。想留而不敢留,想走而流連忘返。
終究,高浩斌應了郁採薇的請求,接近染君女王,實行自己的目的。染君女王總笑語盈盈的圍著他翩躚起舞,那身姿輕如羽毛,美若梅花,不停的誘惑他的眼球。有好幾次,他都衝動的想將她撲到在花叢中,像制住一隻小貓一樣摩挲她;可那只是想象而已,在他心中,那也只能是想象罷了。
第三天。郁採薇獨自漫步在草叢之上,穿過一個又一個被花藤附滿的拱形門,聞到風就會想起王。「是你嗎?」郁採薇激動卻內疚道,「你知道你送給我的禮物被守成給毀了,你一定很生氣,我也生氣的很。不過,我已經懲罰他了,連他慪氣沒有來我都沒理他,他現在一定非常痛苦吧。」
王出現了,以文字的形式出現在他眼前:「他是苦不可言,但他不能彌補我對你的心意,這真是莫大的罪過。」
郁採薇忙道:「你知道。他是我的丈夫,自然會想盡辦法跟你作對,站在他的立場想,還是有諒可原的。那張畫的確令我十分的惋惜,王,對不起,希望你平息盛怒,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公主,我以為你根本就不喜歡他,因為你從沒在情真意切的情況下吻過他,今天看來,好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王不禁哀嘆。
「這話怎麼說呢!你想象中的是什麼樣,現實中的我很讓你失望對嗎?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別七拐八彎的,王,你從不吞吞吐吐的。」郁採薇啜泣道。
「你哭了,為什麼要哭?我發誓會讓你的淚水全都從那泉眼裡流回去,不讓灼熱的眼淚在腐蝕你白嫩的肌膚。我如此小心翼翼的面對你,你怎麼還是哭了?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哭?只要是我的原因,我一定將你討厭的部分全部刪減,為此,我願意用心血一點一滴侵透那墳上的杜鵑花。」
「幾時變得這麼感傷,我印象中的你只會笑,但此刻我好像看見你的眉毛往下低垂,眉心凝聚著一股解不開的憂愁。你這個樣子,是因為看見我的眼淚嗎?我也不明白自己因何落淚,只是情不自禁的。或許,若你的像沒有被損毀,我就不會如此悲愁,自從那畫上的你消失后,我就無時無刻不感到悵然若失,好像那張畫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失去它心臟都猶豫了跳動一樣。」郁採薇揉著胸前的衣服,臉色如同雨後濕漉漉的石頭似的,眉頭蹙成了一團,只希望王不會因此而對張守成不利。
王輕風般溫柔的衣袖撫弄在她一側的臉頰上,心疼道:「怎麼樣才能夠讓你好過?怎麼樣才能讓你每天一副燦爛的笑靨?」
「縱然是,你不要生氣,不要悲傷,我也習慣每次都看到微笑著的王。」郁採薇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淚痕,扯起嘴角,露出一排貝齒。
王笑了笑,又作:「你的笑便是我的笑。一開始,無論你是喜是悲,我都笑著對你,因不能切身體會你的感受,還以為我的笑也會給你帶去快樂。最近我發現並不是那樣。一看到你流淚心傷,我就想幫你排憂解難亦或是跟你一樣形狀。你難過我就哭,你快樂我就笑。這會兒聽你說都是為了畫像被損毀才這樣的,大不了我回去就作一張,再送給你,如何?」
郁採薇咬唇笑道:「你真的是無所不能,就因畫的太逼真,我才會總想著。你能這樣說,我的心就一下子開朗了起來!王,謝謝你,憂我所憂者,樂我所樂者,非你莫屬。」
王陪著她笑,她問:「認識你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家住何處。」
王頓了頓,回答:「薔薇花王的樹心。」
「你在樹心裡住?」
「是的。」
「一定是個非常奇幻的地方,王,能不能帶我去瞧瞧?」
王遲疑了,說:「不行,公主,望你不會因此而生氣。」
「為什麼不行呢!」郁採薇追求答案。
「你不能去,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若是別的事,我一定不假思索的應從你,唯獨這個。原諒我。」
「為什麼你就能去,而我不可以!」郁採薇嘟著嘴轉過臉去。
王又繞到她的面前,道:「因為你是人,我是魂,人不能去往魂住的地方。」
「那憑什麼你就可以來人住的地方?哼,分明哄我呢!」郁採薇氣呼呼的扭過臉去。王只好再來到她的面前,道:「真的,你不可以去,也許你去了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那樣的,你可能不會快樂,所以我不能自私的帶你去。」
郁採薇聽的稀里糊塗,擰眉道:「什麼?我去了怎麼會不快樂?」
王搖搖頭,嘆息道:「你不會明白的,即使我說了,只會讓你覺得恐懼而已。我當然知道,你身邊有許多人,都是你丟舍不下的,即使你愛我,也不可能做出那麼大犧牲。」
「什麼,難道我去一次就再回不來了?」郁採薇惶恐道。
他們所在的是一片榛子樹的樹蔭下,在粗壯的樹身後面,躲藏著王后卿派來跟蹤王的小精靈,是個身著草色衣衫戴荷葉帽的小男孩,名叫寒簫。王跟郁採薇說的每句話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只見王又說:「除非你死了,變成一個靈魂,才能夠出入那個地方。」
郁採薇驚嚇的雙手捂住了嘴,久久做不出任何回應,王遂說:「我不喜歡提到死這個字,尤其是關係到你。」
郁採薇好容易反應過來,吃吃的道:「原來如此!只有靈魂才能出入你的居住地,我要想去看一看情郎住的是怎樣環境,就必須以死作為代價!多麼可怕的事。」
「等到你對我的愛更深之時,等到你心甘情願為我而死去另一個世界獲得永生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王說。
真的會有一天,拋棄人間所有而跟她在一塊?她不知道自己願不願意為他做出如此犧牲,不禁咽了口冷氣,王笑道:「我想那一天遲早會到來的,那時候你就可以聽見我的聲音,和我擁抱在一起,感受我的體溫。」
郁採薇笑道:「你的年齡沒有限制,可以永遠活下去,就像現在這樣,對嗎?」
「是的。」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已,等到我壽終正寢,靈魂就隨你而去,好不好?」
王勉強笑道:「你高興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我會每天守候在你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