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山林迷蹤
(一)
ID團臨時指揮所里傳出一個不好的消息:四連九班失蹤了。
肖楊的臉色很難看,就在昨天短短的幾個小時里,先是師部撥給ID團的偵察連損失了幾名最好的戰士,之後,四連九班又在我方包圍圈內遭到敵滲透分隊的伏擊,八個人八條槍在毫無抵抗力的情況下,被幾枚煙霧煙和吝嗇的區區六發子彈奪走了四條命。據數日來掌握的線索表明,這支滲透進來的A國海豹突擊隊小分隊人數並不多,正是這區區幾個人竟能我方重兵包圍中遊刃有餘、肆無忌憚。完全可以想像,敵軍對這項滲透計劃狠下了血本,這絕非尋常的戰場偵察行動。
九班的最後一次聯絡是在昨天夜裡,即遭到伏擊之後不久。該班代理班長名叫陳誠,是個新兵,在一次反劫持行動中表現突出,立過個人二等功,故而提升為副班長。他在無線電里只說了一句話,「我看到他們啦看到啦!」隨後聯絡就中斷了。ID團通信股確認:九班當時的位置距ID團團部營地僅一公里,距團臨時指揮所長達十一公里。由此可以肯定,海豹改變了原有的突圍方式,半路上折回,直奔ID團團部營地。
肖楊並不擔心團部營地的安全,因為那裡有留守看押「雛鳥」的團直屬警偵連兩個排和師里加強的一個滿編坦克連,防衛與機動力量均遠遠強於海豹,何況還有經驗老道的方政委親自坐陣指揮。唯一令人費解且不禁擔憂的是,方政委從團部營地周邊兩公里範圍內布設的幾個暗哨都沒有發現九班和海豹的行蹤。
局長決定提前啟動行動預案。
「為什麼不再等等倉鼠,或者獨眼狐,」我心存余慮道,「海豹絕非等閑之輩,他們是百戰之師,分隊協同作戰素質一流,而我向來都是獨來獨往,從來都沒有指揮過此類的行動。」
「我何嘗不想特種兵分隊指揮官出身的獨眼狐在,何嘗不想慎密精明的倉鼠在。蠍子,人總有第一次。你就把這當作一次獨立的追殺行動好了,不需要太多的顧慮。」
「明白。那我只帶小芳行嗎,她自幼生長在山林里,擅長追蹤。我的任務是鎖定海豹的行蹤,絕不貿然出擊。」
「可以。」
局長同意了我的方案。肖楊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快,或許他心裡在想,故意讓兩個女人去做ID團沒能做好的事是看不起他。
(二)
去ID團團部營地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陳誠報告說看到了「他們」,此後為何又中斷了聯絡?難道他們發生了意外?不對,據司令玲玲對錄音內容的技術分析表明,對話者當時正處於興奮狀態,並沒有一絲的慌亂。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陳誠在刻意保持無線電靜默,即海豹一定攜有無線電偵測設備。
「要不要給九班發個電令,要求他們在指定位置待命?」小芳緊握著方向盤,建議道。她的父親是總裝某倉庫五級士官,一家三口長年深居大山中,她被特招進入軍校以前,是在父親的輔導下自學完成了從小學到高中的學業。
我否定了這個嘗試:ID團此前就已發出的電令要求九班就地等待支援,並沒有效果。一個小小的上等兵敢違抗團里的命令一定是有深層原因的,也許他們遇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輛四輪驅動的微型山地突擊車上,裝載著一挺12.7毫米口徑的通用機槍,彈藥充足,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用它——當一名偵察兵需要它的時候往往也意味著無路可退。車背箱里還有一支美製M110SASS半自動狙擊步槍,除了手腳和胸罩里的毒針,它是我入行以來最擅長的武器,記得四年前在湘江海濱山林……算了,又是阿武。
「前天上飛機前,你沒給家裡打電話?」我坐在後座上,摟著小芳的腰,心中突然想到:不知道將來會有哪個小子敢娶這位空降15軍的散打女冠軍。
小芳麻利地猛打兩下方向盤,躲開一灘容易導致車輛滑坡的爛泥,委屈地回答道:「最近倉庫里的物資進進出出,爸爸忙得不可開交,媽媽只說讓我好好訓練就掛了。唉,我要是能告訴他們我的目的地是前線就好了。」
我看過小芳參軍前的照片,皮膚很好,怎麼看都漂亮,可惜現在……其實呢,也只是黑了一些,略顯粗糙,等戰爭結束,我一定帶她去最好的護膚店。
「隊長,你有男朋友嗎?」小芳的臉帖在我耳邊,雖然聲音很小,但我聽見了。
「有。」嘴裡毫無徵兆地吐出了這個字,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意議。
小芳呢喃道:「好羨慕哦。」
我突然發現自己不再是從前的樣子,現在很愛說話,毫無心計的,不管快樂也好,痛苦也罷,想說就說,「他很帥,經常送花給我。」
「真的呀!嗯,隊長走到哪裡都有一堆男人偷偷地看著,他要是不帥,隊長才看不上眼呢。」小芳像一個整個抱著韓劇胡思亂思的小女生,別人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可是她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快樂過。
其實阿武真的很帥,雖然看第一眼時,沒有半點好感,也許是從他笑嬉嬉地打暈我還把我扔進廢棄豬圈裡的那時起,我才慢慢地發現,他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東西——很難解釋,那到底是什麼。反正……他就是很帥!
「隊長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是在跟我說話嗎?」
小芳好像喊過我很多次。
「別吵,」我挺生氣的,想都沒想就蹦出一句話,「沒見過老處女思春啊!」
小芳笑出聲來,我更生氣了,還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
我決定,這一路上再也不跟她說話了。
(三)
距ID團團部營地僅兩公里路程時,小芳突然停下來,叫醒我,抱著95式微聲型突擊步槍,向一堆草叢跑去。
我對著她的背影笑道:「去遠一點哦,我會偷看的。」
小芳蹲了下去,過一會兒,她倏地站起來,小聲地喊道:「隊長快過來!」
我預感到了什麼,靜靜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拿出手槍,一邊慢慢地走過去。
「有股尿躁味,」小芳嗅了嗅。
這裡的海撥高達三千米,氣溫很低,由於剛下過雨,空氣中帶著冰冷的潮濕氣息,當我走近時,果然聞到了一股雜食動物排泄物特有的味道。
「會不會是其它動物留下的?」我放眼望去,對面主峰頂上的積雪已不像昨天那麼厚,置身於雨後的山林中,隱隱能感覺到些許春天的生機。我很謹慎,因為此次偵察至關重要,任何一次誤判都有可能導致全局的混亂。
小芳想了想,有點拿不準了,「我只熟悉亞熱帶叢林里的動物」,她隨手撿起一根小樹枝撥弄著那些草。
我抓住她的手,拿過那根樹枝,仔細地觀察起來。
「是削斷的!我怎麼沒注意,」小芳想的和我一樣。樹枝確實是被某種鋒利的刃器削斷的,而且斷口很新。
那麼,是誰無意中削斷的呢?
四連九班?路過此地的團部巡邏隊?
「這裡沒有腳印,」小芳否定了我的看法,「如果是巡邏隊或者失蹤的四連九班,他們完全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行跡。」
我贊同她的看法,「不錯,這支樹枝確實是某人無意中留下的,他剛從這裡走過,但是很小心地隱藏了自己的行跡。他不會是自己人,因為那等於主動放棄友軍單位的支援。」
海豹突擊隊?不可能,就連ID團警偵連的老兵都知道:在執行隱蔽性任務時,要盡量避免主動性地破壞周邊環境,難怕是打死一隻蟑螂都有可能暴露行蹤。久負盛名的海豹突擊隊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難道是大象?也不對。他已經有好幾天沒留下暗號了,想必已經失去行動自由,身上又怎麼會有利器呢?
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