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最終的人造人

一座座巨大的方尖塔拔地而起，密密麻麻，匯成鋼鐵的叢林。

明明外面已是愁雲慘淡的夜晚，這裡卻是陽光普照、風和日麗，金黃色的光芒從高高的塔尖上流泄下來，映照出五光十色的恢宏塔身。

除了那些高高聳立的鋼鐵建築外，無數外形彷佛蘑菇一般的低矮建築，散布在方尖塔的叢林中，高低起伏、色彩斑斕。

無數仙女彩帶般的環形浮空軌道將各個方尖塔、蘑菇形建築及地面聯結起來。

從高空俯瞰下去，彷佛螞蟻一般的車流、人群涌動在這些軌道上，就像是血管中不可或缺的鮮血。

極高與極低的對立，陰影與光明的融合，讓這座傳說中的城市「伊甸」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秦燁他們跨進水色光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而他們立足的地方，赫然便是一座方尖塔的塔頂！

對蒂亞博特、雪莉斯愛莉絲等人來說，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但對秦燁一行來說，卻是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錯位感。

在沒有進入伊甸之前，秦燁從來沒有想過，伊甸竟然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這是一座完全別於南明市的城市。

劉一三兄弟和李甄寧的保鏢，開始竊竊私語。而林雨、秦無雙和李甄寧也是一臉驚異地左右張望。

就連向來處變不驚的文宗行、克里斯廷娜也是頗為意動，而科茲洛夫，這個本來就是創世會的人，也顯得有些驚訝。

白虎似乎看出眾人的詫異，笑著解釋道：「伊甸處於一個巨大的扭曲空間內，平時的出入口很大，進來的話，還是在地面，但最近因為封閉出入口的關係，只開了一個很小的門，所以，你們進來已經是站在這裡了……」

他正說著，斜下方一條雪白的軌道突然慢慢伸了上來，末端牢牢地咬住塔頂基座，形成一條寬敞的走道。

一艘彷佛飛魚一般的黑色交通工具悄無聲息地翻了上來，靜靜地停在眾人身前。

「我們坐這輛車去創世會，會長已經在總部等候各位了。」

飛魚一樣的車身滑開一道大門，眾人魚貫而入。

待所有人進車后，車門關閉，流線型的車身輕輕一抖，竟連方向也不調換，沿著雪白的軌道，風馳電掣地駛向地面。

飛魚車使用了磁懸浮的驅動系統，而且這條軌道似乎專為其所設，沒有其餘的交通工具存在，所以行駛起來，速度快得讓外面的人只能看見一連串黑色虛影。

很快，飛魚車便駛離了縱橫交錯、彷佛人體經絡一般的主體空中軌道網路，沿著筆直的軌道極速賓士，周遭的建築漸漸稀少。

半小時后，前方出現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型建築。軌道終點沒入了金字塔的底部，眼看就要撞上的剎那，一道漆黑的暗門打開，將飛魚車吞沒。

創世會的總部終於到了。

創世會的會長是一個矍鑠的老人，滿頭怒發盡皆花白，古銅色的臉孔上鑲嵌著兩隻深邃的碧藍色瞳子，剛硬的下巴上長滿了白色的鬍渣，一身強健的肌肉，與他外表的年紀完全不相稱。

白虎帶著秦燁等人進門的時候，老人正負手站立在一堵巨大的屏幕下，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屏幕上正有一群人在開闊的土地上做著無聲的交談，領頭的那人赫然便是銀髮飛揚的艾琳瑪利亞。

老人背著屏幕，雙目開闔，射出冷電般的光芒，在秦燁等人身上淡淡掃過，最終停在雪莉斯愛莉絲身上，不怒自威，隱隱有一種迫人的壓力。

向來神情淡漠的雪莉斯愛莉絲面對這樣的目光，終於漸漸變了顏色，嘴唇蠕動，囁嚅道：「會長大人……」

「你果然已經擺脫了晶元的控制。」

老人嘆了一聲，語氣中隱隱有著一絲遺憾的味道。

他又看著蒂亞博特，冰冷的眼神似乎不含任何感情，半晌之後才點點頭道，「不錯，蒂亞博特，這次你做得很好。」

最後，他的視線移到了秦燁身上，眼角微微抽*動，眼神竟突然變得慈祥起來，似乎完全換了個人一般，帶著一團的和氣。

「你便是秦燁？」老人微笑道。

或許是因為對方長居高位的緣故，秦燁竟隱隱地生出一種面對阿迪洛特·加龍省的感覺，神情有些拘謹，恭聲道：「是的，會長大人。」

老人滿意地點點頭，對白虎道：「客人們旅途勞頓，索瑪，你帶大家下去休息吧。」

秦燁有些傻眼，他本以為對方會和他們商討一下怎麼應對艾琳瑪利亞，沒想到這就讓他們下去。

老人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右手隨意地指了指身後的屏幕，「不用擔心，他們一直都在我們的監控下。」

蒂亞博特終於忍不住道：「不是聽說衛星已經被艾琳瑪利亞毀了嗎？」

老人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他似乎有些疲倦，也不再繼續解釋，揉了揉太陽穴，揮手示意白虎安排眾人，轉身慢慢從右角的一堵暗門離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白虎出聲將眾人引了下去。

在走廊里，林雨悄悄地靠近秦燁，將他拉出人群，小聲道：「先知又出現了，她要你甩掉所有尾巴，去一個地方。」

秦燁好奇道：「什麼地方？」

林雨和先知交流了一番，道：「在這個金字塔內部的一個房間。」

秦燁回頭瞟了一眼，白虎仍舊在和眾人交談，皺了皺眉道：「如果不急的話，我們先安頓下來，我再悄悄地過去，現在不便甩掉白虎。」

林雨道：「先知說不急。」

秦燁鬆了口氣。

不急就好，如果讓他現在就去那個地方的話，他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心中隱隱有些興奮，更有些緊張，之前先知就說他進入伊甸會有一場奇遇，想來待會要去的地方，很可能給他帶來絕大的好處。

不過現在並非激動的時刻，秦燁的表情依舊，漸漸地退回眾人當中。

眾人的住宿問題，在白虎的安排下很快便解決了，而白虎告退後，眾人各自歇息。

房間里，秦燁一個人躺在在床上，全身放鬆，看起來似乎正閉目養神的樣子，但其實他的全部心思都沉浸在和艾兒西絲的交流中。

「這個房間有沒有監視器？」秦燁問道。

「四面八方都是……」艾兒西絲苦笑道。

「看樣子，需要克里斯廷娜幫忙了。」秦燁無奈地嘆氣道。

他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彈起來，出門將他自己的人馬全都叫進這間屋子。當然，在路上，他便吩咐了克里斯廷娜一些注意事項。

一群人在這間屋子裡隨意地聊天，劉一三兄弟還將放在秦燁「世界」里的牌桌抬了出來，熱火朝天的開始打牌。

秦燁眾人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但其實秦燁和林雨卻留在了「世界」里。

至於外面屋子的兩人，不過是克里斯廷娜施展的幻象而已。以假亂真的幻象要欺騙那些監視器，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在空蕩蕩的「世界」里，秦燁有些發愁地看著林雨道：「創世會裡高手如雲，哪怕我施展隱形的能力，也有可能被人看破行蹤，若是再帶上你，就更沒把握潛入目的地了。」

林雨道：「沒有關係，你不用帶著我，先知已經為你考慮好了。」說著，她從旁邊的角落拿起一支筆和一迭紙，蹲在地上，開始寫寫畫畫。

秦燁有些莫名其妙地湊了過去，只見林雨下筆非常遲疑，似乎正和先知討論什麼，口中念念有詞，揮筆在紙上勾畫，沒幾筆便停了下來，將紙片揉成一團扔在一邊，換了新紙繼續描畫。

大約過了五分鐘，林雨畫得越來越熟練，秦燁也逐漸看出門道，這竟然是金字塔建築的結構分布圖。

這下秦燁明白了，有了這張圖，就用不著林雨來引路，他一個人前往，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又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林雨終於將完整的地圖畫好，標註目標后，遞給秦燁，香汗淋漓地道：「先知說，那個房間里的人，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軀體。」

這話說得奇怪，林雨不解其意，只是原話照搬，秦燁卻聽得面色大變，又是驚訝又是興奮。

他一面驚詫於先知的全知全能，一方面又為艾兒西絲終於可以有一具身體而感動興奮。

「秦燁，幫我問清楚，是要我馬上進入那具軀體嗎？是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艾兒西絲也是大為激動，連聲發問。

秦燁組織了一下語言，對林雨道：「先知的意思是讓她馬上進入嗎？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林雨奇怪地看了秦燁一眼，不過還是向先知複述了一遍。

這次先知非常有耐性，有問必答，通過林雨的口告訴秦燁，讓他立即動手，至於成功率，儘管放心，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次秦燁心中大定。但為了防止意外，他並沒有離開「世界」，而是打算利用戒指的空間轉移功能進那個房間。

將紙上的地圖烙入腦海，秦燁發動了戒指的空間轉移功能。

在明亮的燈光下，房間里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一臉木然地盯著房間中央那具水晶棺。

水晶棺里，一個美艷少女正蜷縮在透明的液體里，一頭墨綠色長發像是海草般浮在水面上，將她赤裸的身軀覆蓋起來。

「可以安插控制晶元了。」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道。

另一個男人側頭看了看儀器屏幕上的數據，道：「不妥，她的大腦剛剛長成，還沒有受到極限能量的衝擊，如果現在就安插控制晶元的話，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影響她能力的發揮。」

「如果在給她調製能量的途中，這具身體突然覺醒了，誰來負這個責任？」黑框眼鏡的男人皺眉道。

「她的意識一片空白，即便覺醒也是一個嬰兒的心智，有什麼可擔心的？會長要的是最強的人造人，是可以全面超越艾琳瑪利亞的人造人，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讓她的實力不盡如人意。」

黑框眼鏡的男人沉默了一陣，道：「你說得有道理，我去能量調製組看看，他們應該快要完全破譯莫斯特地下遺迹的技術了。」

另外那個男人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那個遺迹被毀得太徹底，我們早應完全超越天誅教了。現在缺的就是時間，但願在艾琳瑪利亞進入伊甸前，潔茜娜烏卡能夠完成吧……」

兩人一起走到門前，一道紅光掃過兩人的身體，銀灰色的房門緩緩旋開，外面一個英武的中年人正筆直地站在那裡，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

「拉曼達斯，今天怎麼換你守在外面？」黑框眼鏡的男人詫異道。

英武的中年人露出一個生硬的笑容，沙啞道：「來了一群厲害的客人，會長擔心發生意外，從今天開始由我來守護這裡。」

兩人對視一眼，隨即同聲笑道：「會長真是大材小用了。」

英武的中年人但笑不語。

兩人離開房間，銀灰色的房門瞬息合閉。

在光亮的房間里，除了儀器嗡嗡的聲響，就只有水晶棺中美艷的少女無意識呼吸的微弱聲音。

即便是拉曼達斯也沒有想到，在房門合上后不久，這個屋子裡憑空多出一個人來。

這人自然是秦燁。

他一直利用戒指觀察著這間屋子，從那兩人開始談話到走出門，然後拉曼達斯出現，他一直都關注著。

雖然不認識這些人，但他出於謹慎還是沒有貿然闖入，一直到確定門口的那人只是守衛，而不會進門后，他這才轉移進來。

雖然施展了隱形能力，但在進屋的瞬間，他還是有些擔心被外面守衛的人發現，直到在水晶棺旁邊停留了約半分鐘，屋子裡沒有變化，這才放下心來。

看著水晶棺里美艷的少女，秦燁心中感慨萬千。

「艾兒西絲，你滿意這具軀體嗎？」

「她沒有任何意識，身體也完美無瑕，非常完美。」

艾兒西絲接連讚歎，不過，語氣卻漸漸變得有些遲疑起來，「你真的讓我現在就奪舍嗎？你考慮過之後怎麼向創世會解釋嗎？我離開你后，沒有精神力的共享，你的實力會下降很多，我很擔心你……」

「沒事的，艾兒西絲。」

秦燁笑道，「創世會那邊沒有任何問題，只要你得到了軀體，我們可以立即遠走高飛，創世會也奈何不了我。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只剩艾琳瑪利亞。

「至於我的實力，我的精神力已經足以支撐我的各項能力，除了精神控制會無法使用以外，其餘都不會有問題。你放心吧，先知既然讓你立即進入這具軀體，自然有她的道理，這想必就是我們這次最大的奇遇了。」

「好吧……那我準備進去了。我檢查過了，這裡沒有監視器，你讓戒指和她的身體接觸五秒鐘，然後就不用管其它的了。」艾兒西絲道。

「知道了。」

秦燁仔細研究一下水晶棺，沒有發現棺蓋和外面有些管道連接，這才伸出手緊張地將棺蓋掀開。

一股濃郁的麝香撲入他的鼻尖，讓秦燁精神為之一振，而周圍也沒有任何異狀，諸如突然警鈴大作這類驚險的場景並沒有發生，他不禁舒了口氣。

「艾兒西絲，再見。」

秦燁的心裡有著濃濃的不舍，但想到很快就能見到獨立的艾兒西絲，他的心情又輕鬆了起來。

「別擔心，相信我。」艾兒西絲柔聲道，然後便沒了聲息。

將戒指取下投入透明液體中，秦燁緊張地看著它緩緩落在棺中少女雪白的小腹上，眼珠子眨也不眨，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靜靜地等待五秒鐘。

但棺中少女沒有任何變化，秦燁的眉頭緊蹙起來。

又等了半分鐘，棺中少女還是沒有變化，秦燁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他一直盯著棺中少女，盯了起碼五分鐘，沒有見到任何異狀，終於忍不住將戒指取了出來，戴回自己手上。

「艾兒西絲，怎麼回事？你進不去嗎？」秦燁試探著在心中問道。

哪怕答案如他所言，他也希望艾兒西絲能回答他一聲。

但他的腦海里沒有任何迴音，一連問了好幾聲，他差點沒叫出聲來，這才確定艾兒西絲已經離開戒指了。

艾兒西絲離開戒指，那她肯定就在水晶棺里的那具軀體里，但為什麼那具軀體沒有任何變化呢？

如果艾兒西絲奪舍成功，她現在已經睜開眼，從水晶棺中坐起，向他甜甜微笑啊！

難道說……

秦燁突然想到了馬神機的下場，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強制不去聯想那不好的結果。

就在他焦急得恨不得仰天長嘯的時候，棺中少女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她的身體開始輕微抖動起來，眼皮不斷顫動，似乎就要睜開眼。

秦燁心中大喜，以為艾兒西絲馬上就會以全新的身分蘇醒，但直到棺中少女重新恢復原狀，他還是沒等到自己最期望的結果。

秦燁急得團團亂轉，艾兒西絲是他最重要的人，容不得對方有半點閃失。

好半晌之後，他終於冷靜下來，輕輕地將棺蓋合上，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的神色，隨手劃開一道空間裂縫，進入自己的「世界」。

回到「世界」后，秦燁解除隱形，拚命壓抑住心中的火氣，對著發獃的林雨大聲道：「先知呢？」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對林雨發火，但艾兒西絲的事還是讓他方寸大失。

林雨顯然被秦燁嚇著了，她是頭一次見到秦燁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怯怯地道：「先知、先知讓你不用擔心，也不要將她移動，三天後，她自然會蘇醒。」

「三天後？」秦燁的表情猛地一滯，「為什麼是三天後？」

林雨一臉擔憂地看著秦燁，搖了搖頭，擔憂道：「這是剛才你離開后，先知讓我之後告訴你的，她現在已經不在了。秦燁，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該死的先知！」秦燁恨得咬牙切齒。

他本來還想將那個水晶棺移到「世界」里來，放在外面他實在擔心，但先知這一席話讓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林雨走過來拉了拉秦燁的衣袖，一臉關心的問道。

秦燁心中涌動過一種暖流，沒有遲疑，將艾兒西絲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后，林雨安慰道：「沒事的，既然先知說了沒事，艾兒西絲姐姐三天後肯定會醒來的。」

秦燁嘆了口氣，道：「我們回去吧，希望先知說的都能實現吧。」

「一定不會有問題的。」林雨信心十足。

秦燁搖搖頭，將意識沉入戒指。

既然要讓艾兒西絲在那裡待三天，秦燁自然不能露出任何破綻，繼續利用戒指的空間轉移功能才是最保險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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