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母蠱下落6

長寧才幾個月大，但一路上乖得很，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窩在顧雲歌懷裡睡覺。

侍衛護送三人到了水鏡山莊，只是這次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任由他們獨自待在這裡，不說旁的，葉疏寒的身體需要有人照料，另外還要有侍衛在外保護帝后和太子的安全。

雖然這些人儘可能的隱身，不打擾一家三口的正常生活，但總歸是與之前不同的。

葉疏寒有些愧疚，倒是顧雲歌笑道；「這樣也好，若是他們不在，我一個人可做不來飯。」

葉疏寒知道她故意這般說，也是不想他再難過，伸手摸了摸顧雲歌的頭。與她一起進去。

水鏡山莊的門在兩人身後合上，他們又能過一段短暫的世外桃源的日子，興許也是兩人之間最後的回憶。

他們往裡走的時候，長寧忽然醒來了，轉頭看著周圍。

「長寧看看。咱們上次來這裡的時候，你還在娘的肚子里呢。」顧雲歌對長寧說道，「瞧瞧眼熟不？」

長寧聽不懂她的話，只是眨巴著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

水鏡山莊內有溫泉，溫度要比外面高些，對葉疏寒的身體有好處，對顧雲歌和長寧卻有些熱。

所以這次宮人事先做了準備，在卧房側室單獨隔出了個小房間，其中擺著冰盆消暑，當做顧雲歌和長寧晚上的住處。

推開卧房的門。一眼望去擺設跟之前來時的一樣，顧雲歌下意識的看向葉疏寒。

「公子，上次來的時候，您可是要威脅賣掉我的。」她眨了眨眼，「現在肚子里這個已經出來啦，請問公子還打算賣了奴婢嗎？」

這次歸來，他和她都抱著給對方留下美好回憶的想法，所以無論多擔心他的病情，顧雲歌都想讓氣氛輕鬆些。

至少在水鏡山莊的這幾天，她可以暫時忘掉心裡壓著的那座大山，假裝回到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

「記仇。」葉疏寒失笑著搖頭，「現在公子的兒子都在你手裡，如何還能賣了你？先一起養著吧，等孩子大些再說。」

長寧在顧雲歌懷裡眨巴著眼睛看著兩人。

顧雲歌不依不饒的問道：「那公子家中的夫人怎麼辦？您上次可是說過，她善妒的很，怎麼容得下我進門？」

「誰說讓你進門？」葉疏寒斜睨她，「還是好好當你的暖床丫鬟，以後就留在這水鏡山莊里，京城待著的只能是夫人。」

等回到京城，兩人身上都有宿命和責任，只能在水鏡山莊中，他們像是一對兒平凡的夫妻。

這裡可以是葉疏寒和顧雲歌，瑾王和依樓，公子和他的暖床丫鬟，兩人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就算只是幻想。

回京之後，他們只能是皇帝和皇后，即將面對生離死別，都在竭盡一切做最後的部署，想為對方做點什麼。

顧雲歌笑吟吟的福身：「謝公子恩典。那以後奴婢繼續給您暖床，讓京城的夫人獨守空房去吧。」

葉疏寒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想了想，也捏了一下長寧的。

長寧在一旁好端端的看著爹娘有說有笑，忽然就被捏了鼻子，頓時不太開心，沖著葉疏寒咿咿呀呀的，似乎在抗議。

奶凶奶凶的。

夫妻二人便一起笑了，誰也沒哄那抗議的小人兒，直到他自己累了，再次將臉轉回顧雲歌懷中。

天色已經不早了，顧雲歌與葉疏寒吃了飯，又陪他泡了許久的溫泉。

因為溫泉的緣故，葉疏寒身體舒服許多，回答房間沒多久便要睡去。卻忽然感覺床榻之上多了個人，睜眼一看是顧雲歌鑽了進來。

本來她與長寧住在隔壁有冰盆的室內的，那兒比此處舒服些，現在這屋子裡的溫度，堪比酷暑正午十分，尋常人都受不了，何況是體熱的顧雲歌。

於是葉疏寒不許她再往被窩裡鑽：「快回去，這裡太熱了。」

顧雲歌卻不肯：「剛說好我從此是暖床丫鬟，這就打算不認賬啦？」

這丫頭。

葉疏寒好氣又好笑，耐心的說道：「別鬧，這裡太熱了，你吃不消。」

顧雲歌早料到他會這麼說，飛快的回答道：「我剛才喝了兩碗冰鎮的酸梅湯，可解暑了，不覺得熱。」

話是這麼說。額頭上卻已有細密的汗珠。

她在這屋裡當然很不舒服，可還是不想與他分開。

葉疏寒又問道：「那長寧呢？只留他一人在屋裡？」

「當然不是，長寧身邊有乳娘啊。」顧雲歌說道，「以前都是我自己每夜帶著長寧的，也該休息休息了。」

因著特殊性，水鏡山莊的宮人都是置備全的，乳娘、御廚、御醫，只是這些人儘可能的隱身，不在兩人眼前出現。

顧雲歌這是打定主意不肯走，葉疏寒無奈的嘆了口氣。默許了她留下來。

顧雲歌開心的鑽進他懷裡，伸手將他抱住。

感受到顧雲歌身上的暖意，葉疏寒驀然想起顧雲思的那番話來。

兩人相遇之時，他就是被顧雲歌的體質吸引，才引發了後來的糾葛。

但兜兜轉轉一圈兒，他尋覓的母蠱竟然在她體內。

他想活下來，想陪她過完此生，但是他活下去就要犧牲她，老天跟他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他正想著，便聽懷中的顧雲歌問道：「怎麼不說話了，在想什麼呀？」

葉疏寒回過神，對她笑了下：「在想今生何其有幸才能遇到你。」

顧雲歌聽了他的話，心中抽疼，將臉埋在他懷裡：「有什麼幸運的，若是真的幸運。我們就不會這般了。」

生離死別，這對有情人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遇到你之前，我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幸運。」葉疏寒摸著她的頭髮，緩緩說道，「那時我心裡怨恨所有人。恨我父王母妃對我的冷漠，恨齊景帝的步步緊逼，恨葉明昭不顧手足之情，似乎我在這世上就是孤家寡人，生死都不為任何人。」

「所以我也越發的淡漠。不在意任何人，除了活下來不做它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顧雲歌費了很大力氣，才穩住自己的聲音，沒透出其中的哽咽：「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嗯。」葉疏寒點了點頭，「遇到你，你將我從黑暗中拉了出來，我們又有了長寧，其實這也算是另一種圓滿了。活著不單是為了活著，有你在身邊，哪怕只有一日，也能和一生一樣，想通了這點，便不像之前那般怨恨命運了。」

他之前不知自己為何而活，有了顧雲歌后卻極為清楚，他活下來，是為了陪她過完這一生。

若是不能完成，便竭盡一切的為她後半生鋪路，只要她跟長寧能平安健康，他對於死亡也沒那麼怨恨了。

顧雲歌沒有說話。將他抱得很緊很緊。

黑暗中的葉疏寒沉默許久，開口道：「歌兒，我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嗯。」顧雲歌應了下來。

「我曉得你的心，你說過碧落黃泉我們都要在一起，可我們不能留長寧一個人。」葉疏寒聲音很輕，又很沉，「待我死後，你要留在世上好好陪他。」

「你不要著急，我不會入輪迴的，就在那裡等你。也許你看不見我，但我會一直陪著你。」

「你在這裡與長寧一起好好的，等幾十年後，你又可以見到我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奈何橋，來生是公卿世家也好，平頭百姓也罷，我都會先找到你，再繼續今生的約定，一起白頭到老。」

「好不好？」

葉疏寒說完這些話時，顧雲歌早已壓抑不住悲嗆，淚流滿面。

他們之前從沒說過這些，今日是他第一次談論死亡，談論他們只剩下一個人的未來。

白頭到老這四個字是那麼平凡，可卻是這兩個坐擁世間的帝后永遠得不到的奢望。

「好。」顧雲歌強忍著淚水，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為了長寧，好好活著，幾十年後再相見。」

疏寒，你要記得今日的話，為了長寧好好活下去。

我也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陪著你，你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