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情在不能醒
雲兒隨宮女斂聲屏氣走進內室,見上首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一時間也沒看清面容,按照宮廷禮儀,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民女雲兒,參見娘娘。」許久沒聽見對方出聲,又不敢抬頭,只得直挺挺跪著,惴惴不安,心想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找自己麻煩。
王皇後手里正看著一本佛經,對雲兒的參拜仿若未聞,直到翻完一頁這才合上書,看了眼地上低頭跪著的人,淡淡說:「你便是皇兒心心念念的女子?你叫雲兒?」說的雲兒額頭冷汗直流,垂著頭不敢吱聲。王皇后似乎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神情若有所思,過了會兒反倒招手說:「你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雲兒只得上前,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仔細端詳。王皇后就著燭火往她臉上一瞧,漆黑的瞳孔驀地一閃,臉上露出驚疑之色,沉吟良久,像是想起了什麼,頓了頓才說:「你小名叫雲兒?姓什麼,名什麼,哪裡人,家裡還有誰?」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字斟句酌像是在問什麼極其重要的大事。雲兒想到自己年幼無知時犯下的滔天大罪,心中害怕,身體不由自主顫抖,不斷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又不敢撒謊,自己的身世只要一查便能查出,艱澀地回答:「我,我叫……雲羅……」
王皇后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計較她無禮地自稱「我」,不是很在意她的回答,又問了一遍:「你姓雲?」不等她回答又說:「模樣倒是長得標緻,怪不得皇兒心裡喜歡。你且坐下,我有話問你。」雲兒舒了一口氣,側著身戰戰兢兢在她身邊坐下,如坐針氈,也不知接下來是福是禍。王皇后直直盯著她的臉看,過了會兒笑道:「說說,你跟皇兒是怎麼認識的?」
雲兒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硬著頭皮說:「我跟他……跟他……打架認識的……」滿腦子糨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王皇后秀眉一挑,「哦,這倒像是皇兒干出來的事。你贏了還是他贏了?」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雲兒不知她對自己為何這般親切,竟問起這些兒女私情的事來,咽了咽口水,有些扭捏地說:「一開始他贏,我不服氣;後來我贏,他不服氣……」兩人還在臨安的「落花別院」時,明槍暗箭你來我往,斗得不亦樂乎,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此刻再想起,卻恍若隔世。
王皇后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聽皇兒說,你不顧自己危險,救過他好幾次?」臉上神情一直很溫和。雲兒忙道:「民女不敢居功,都是殿下他……他福大命大,上天庇佑。」磕頭如搗蒜。她對這位皇后不知何故,不由自主心生畏懼。王皇后看著她點頭說:「你很懂事。」低頭喝茶,沒有再說話。
雲兒一開始誠惶誠恐,此刻見她神情溫柔,平易近人,不像要為難自己的樣子,身心稍微鬆懈下來,也低頭喝了一口茶。房裡一時靜悄悄的,連對方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雲兒緊張得後背都濕了,一心只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王皇后靜默許久,輕聲說:「聽說昨晚你住在東宮?」雲兒臉立馬紅了,支支吾吾不說話。王皇后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說:「這畢竟於禮不合。宮裡上下人多嘴雜,萬一傳到外面去,不但對皇兒不利,你一個姑娘家的名聲也不好聽。不如這樣,你搬來我缺月宮如何?」
雲兒心頭一震,抬頭看她,隨即垂下眼睛說:「民女乃江湖中人,性子粗野散漫,恐怕會擾了娘娘清凈。」宮裡這麼多的空房間,隨便住哪裡也比缺月宮強啊,她又不一定非得住東宮。王皇后微笑說:「哀家瞧你細皮嫩肉的,磕頭行禮分毫不差,哪像是江湖中人,一舉一動反倒像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進退有度,心裡著實喜歡。你便留下來陪哀家說說話,解解悶如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雲兒不得不答應下來,說:「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便來。」心想,得趕緊派人把燕蘇找來救駕,誰知道這皇後娘娘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呢。哪知王皇后說:「不必了,我這缺月宮靜是靜了點,不過用的東西倒還齊全。你有什麼要拿的,跟綠袖說一聲便是。」雲兒無奈地應了一聲,跟著皇后的貼身侍女綠袖來到缺月宮東北角的一座小院里。
綠袖笑說:「雲姑娘,這個院子雖然小,只有兩間房,娘娘平日沒事的時候卻是經常來坐一坐的。後面有一池子蓮花,全是粉紅色的,開得可好看了,是宮裡最好的。娘娘如今叫你住這裡,姑娘當真福氣不小。」雲兒很有幾分吃驚,忙說:「不敢,不敢,還請綠袖姐姐多多照應。」皇后的態度遠遠超乎她的意料,照理說,她不折磨自己已是萬幸,居然奉若上賓。表面上好像不冷不淡,卻又極力敷衍,這般客氣,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安慰自己,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晚上燕蘇回宮聞得雲兒在皇后這裡,連忙趕過來看她。雲兒雙手抱膝正坐在燈下發獃,見他來了,忙搖著他的手說:「我不想住這裡,明天我就出宮,好不好?」燕蘇先是一怔,見她雙眉緊蹙,抑鬱不樂,便問:「怎麼了,宮裡不好嗎?少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又或者伺候的人不盡心?」說的雲兒笑了一笑,緩緩搖頭,輕輕吁了口氣說:「不是,我住不慣,一到晚上,這麼大一個地方,半個人影都沒有。加上又是這時候,還是別在你跟前添亂了。」
燕蘇擁著她在床上坐下,右手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她烏黑順滑的長發,默然半晌說:「你昏睡了八年,死裡逃生,落下一身的病,跟重新投胎也差不多了,我就當你是另外一個人,以前那些事就當是上輩子的記憶,一切煙消雲散。你且在這裡安心住下,如今外面亂得很,全京城都已經戒嚴了,就連我住的東宮,如今也不大安全。那些犯上作亂的逆黨,蠢蠢欲動,正恨不得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呢。母后這裡,環境清幽,守衛森嚴,平常又沒有外人出入,你住這裡,正好少了我一樁心事。離開的話,不要再提了。你既然來了,難不成還想走嗎?」說到這裡,燕蘇眼睛一眯,握住雲兒腰的手力道不由得加大。他以為她想到九年前那些事……因此說了這番話寬慰她。兩人既然打算從頭開始,以前的事就當一場噩夢,醒來就算過去了。
雲兒低頭雙手玩弄自己的衣帶,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好半晌說:「好,那我先住這裡。天這麼晚了,明兒還有許多事要忙,你也早點回去睡吧。」她什麼都做不了,可是,讓他無後顧之憂總是可以的,儘管她對這個噩夢般的地方恐懼得猶如龍潭虎穴。對上他的眼睛,輕輕說了一句:「你不要擔心,我哪兒也不去。」頓了頓,轉開話題問:「事情籌備怎麼樣了?累不累?」
燕蘇一臉疲憊之色,親了親她的鼻子,說:「沒事,應付得過來。不外乎就是逆賊內外勾結,企圖謀反這些事。魏司空率領驍騎營的人保護皇宮的安全,郭敬之鎮守京城,白會的數萬騎兵在城外駐紮著呢,逆賊進不來的,你放心。便是死,我也一定攔在你前面。」
雲兒聽他語氣這般自信,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微微一笑說:「我可不願你因為我而死。比起死,我更願意你這麼君臨天下地活著。」
燕蘇輕聲說:「比起君臨天下,稱孤道寡,我更願意你待在我身邊。想到時時刻刻可以看見你,想和你說話就說話,我很高興,好像,好像全天下都在我手裡似的那般高興。」
雲兒臉上一熱,咳了一聲,低頭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燕蘇不滿道:「哪裡,我不是故意說好話討你歡心,我真是這麼想的。不然,不然——」不然也不會不顧一切、千里迢迢跑去潮音塢,就只為有可能碰見她。
雲兒輕輕推了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說:「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這麼晚了,你走吧,這可是缺月宮,被人瞧見不好。」這麼個冷冰冰的人一旦說起情話來,還真叫她有些吃不消。
燕蘇整了整衣衫站起來,「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等這些事過去了,我再好好陪陪你。」出了門,吩咐身後跟著的白雙喜和黑從憂:「從今天起,你們便跟著雲姑娘。她是女兒家,脾氣要是不好,盡量讓著她,她以前對你們可能有些誤會,只怕言語上會有所刁難,你們不理她就是。還有,你們要寸步不離跟著她,不讓她出宮便可,其他的都隨便她。」
白雙喜和黑從憂接了這麼一個燙手山芋,只得無奈地說:「殿下放心,雲姑娘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我們哥倆兒提頭來見。」心想,這個雲姑娘,又刁蠻又難纏,長得也不怎麼傾國傾城,也不知殿下看上她哪裡,這麼慎之又慎地交代他們,唯恐丟了似的,深宮大院,能走到哪兒去?
燕蘇出了雲兒住的小院,見主殿燈火通明,順路來到王皇后的住處,對伺候的宮女擺擺手,走了進去,「母后,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王皇後手里拿著一幅畫,正對著一盞玻璃燈坐在那裡發獃,見他來了,招了招手說:「過來。下午睡了一覺,晚上便睡不著了。」細細摩挲他的手問:「應對逆賊謀反一事進行得怎麼樣了?」燕蘇一改在雲兒面前的鎮定自若、滿不在乎,大罵道:「燕平這老賊,等我抓到他,看我不抽他筋剝他皮,剁成肉醬丟出去喂野狗。」
王皇后淡淡說:「你想怎麼樣對他是以後的事,首先得想辦法掐住他的咽喉,讓他不得動彈才是。」燕蘇恨聲說:「這老賊,到處散播本宮的謠言,說什麼晉南王燕齊才是大周朝血脈正宗的皇子,打著「清君側,誅佞臣」的旗號討伐本宮,引起朝野上下軒然大波,原本就猶豫不定的一些人立即倒戈加入他的陣營,弄的連舅父也特意來問兒臣這事。」
他氣得喝了口茶,將茶杯重重頓在桌上,「晉南王燕齊只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他懂什麼,還不是任由燕平這老賊把持朝政,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燕平,本宮念在他腿腳不便、鬍子都白了的份上,特意讓他去鄉下種田享清福,沒想到居然敢跟本宮對著干,好好好,我就讓他看看誰才是大周朝的真命天子!」
王皇後點頭說:「你明白就好。不過這事不可操之過急,燕平那老賊老奸巨猾,不過卻有一個大毛病,沉不住氣,年紀大了非但沒改,反倒更加糊塗。你只要按兵不動,先發制人,便可平息這場禍事。哎,代價自然也是要付的。」她似乎不想多談這個話題,頓了頓問:「你去看過你父皇沒有?」
燕蘇微微蹙眉,嘆氣說:「還是那樣,半睡半醒,連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心中苦笑,父皇從小到大沒看過自己幾次,認不出來倒也正常。王皇后輕輕嘆了口氣,「哎,你父皇他……一輩子過得不快活。」燕蘇有些生氣,「整天想著求仙訪道,開爐煉丹,就是一個皇帝應該做的?」過了會兒,又煩躁地說:「御醫說,父皇情況恐怕不大妙。」偏偏這時候燕平大軍壓境,內憂外患。他表面看起來一臉平靜,實則焦頭爛額,憂心如焚。
王皇后沉默了會兒,說:「等他醒了,我去看看他。」燕蘇對著桌上的燈發愣,像是在思索什麼,瞥見王皇後手里明黃色的捲軸,隨口問:「母后,你手裡是誰的字畫?」王皇后展開來給他看,「這是我跟姐姐年輕時候的畫像,今天無意中翻出來,上面顏色都褪了。看著畫中的自己,猛然驚覺光陰似箭,人生苦短。」
燕蘇拿著畫細細看了一遍,有所觸動說:「若不是眼前這幅畫的提醒,我都快忘了母后長什麼模樣了。」他口裡的母后指的是親生母親王文珏。看一眼畫,又看一眼王皇后,挑眉說:「姨母,你跟母后長得似乎不怎麼像呢。」畫中的王文珏一張瓜子臉,秀髮如雲,眉目清冷,一臉威嚴;而王文琰卻是圓臉,矜持地笑著,眼睛彎起來,可愛可親。
王皇后說:「我跟你母親並非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妹,不像也很正常。王家以前雖不是什麼王侯世家,卻也是高門大族、官宦子弟,家大業大人也多。我跟你母親雖名為姐妹,大概因為年紀相差較大的緣故,小時候很少見面。直到建武十年我入了宮,跟你母親才親近起來。那時候,陛下也不像現在這樣……自暴自棄。」那時候,那時候的一切都還是新鮮的,美好的,快樂的。
她似乎有滿腹的心事,愁眉深鎖,好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又說:「自你母親走後,一晃九年過去了。你也這般大了。姨母盼著你早日登基稱帝呢,到那時,我的罪孽想必也該贖清了。」她沒有自稱母后,而是姨母。
燕蘇忙說:「姨母,若不是你,蘇兒哪能活到現在。我若是當了皇帝,一定好好孝順你,尊稱你為聖母皇太后。」王皇后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拍了拍他的手說:「這聖母皇太后的尊號應當給你親生母親。」燕蘇笑說:「都一樣。大周朝律法可沒有規定不可以有兩個聖母皇太后啊。」只要他當了皇帝,他就是大周朝的律法,不要說兩個聖母皇太后,他就是把雲兒抱在懷裡上朝聽政,看誰敢有異議!
王皇后對封號一事似乎不怎麼熱衷,轉而問:「那個叫雲兒的女子,你很喜歡?」燕蘇聞言笑嘻嘻看著她,叫了聲:「母后!」王皇后瞪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哎,你這孩子,我不喜歡又有什麼辦法呢。照你這性子,我還管得動你么?」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不緊不慢說:「大概是天意吧,天意叫你們糾纏在一起。我就是想阻止,阻止得了嗎?哎,天意如此,因果報應!」
燕蘇對她這番話迷惑不解,卻沒有細問。王皇后大概因為禮佛的緣故,時常說一些宿命、天意、因果、報應這樣的話,他聽的習以為常,不以為意。拉著王皇后的手說:「母后,難道你不喜歡雲兒?她為了我,吃了許多的苦,差點連命都沒了。」話裡帶著幾分討好的味道。
王皇後面無表情說:「我今天便同你把話說清楚。我不是不喜歡她,只不過不喜歡她和你在一起。你也曾為了她,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們兩個,猶如一對雌雄劍,卻不是齊心協力、上陣殺敵的寶劍,而是飲鴆止渴般互相刺進對方胸膛,傷人傷己。蘇兒,男子漢大丈夫建功立業、名垂千秋才是正途,你對她用情如此之深,是禍不是福,最後,只怕會害了你,還有她。」臉色一變,沉聲道:「哀家明天便派人送她出宮。念在她曾經救過你的命的份上,你放心,母後會找人好好照顧她的。」
燕蘇魂飛魄散,萬萬料不到王皇后是這般態度,忙跪在她跟前,祈求道:「母后,你送她走,難道我不會把她找回來嗎?若是,若是你真要對她不利,兒臣,兒臣也只有學魏司空了!」魏司空和孫一鳴當年的事,鬧得很大,甚至傳進了宮裡。王皇后氣得渾身顫抖,指著他鼻子大聲罵道:「你,你說的什麼胡話!難不成你還想為一個女人殉情不成!」燕蘇連連磕頭,額頭撞擊地板,發出「咚咚咚」的悶響,「母后,兒臣求你了!」
王皇后對燕蘇自小就十分寵溺,千依百順,所提的要求幾乎沒有不答應的,才養成了他這樣驕橫霸道的性子,此刻見他額頭磕破了皮,鮮血流了出來,忙拉他起來,長嘆一聲:「罷罷罷,你這樣,叫我如何是好?我愧對你母親的在天之靈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殫精竭慮、苦心經營的二十多年,說不定因為那個女人功敗垂成,她——哎!」說罷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燕蘇忙說:「不會的,不會的,雲兒哪有這麼厲害,她又不是紅顏禍水!就算母后在天之靈知道兒臣有了心上人,也一定會為兒臣感到高興的。」
王皇后閉上眼睛撫著額頭無力地說:「蘇兒,我問你,是不是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肯送她出宮?」燕蘇雙唇緊抿,重重點了點頭。王皇后甩了甩袖子站起來,冷聲說:「如果我要殺她呢?」燕蘇抬頭直視她,眸中寒氣一閃而逝,臉上神情陰鬱得可怕。王皇后見他竟然對自己眼露殺氣,心灰意冷垂下肩膀,揮手說:「你走吧。」
燕蘇站著不動,不放心地喊了一聲:「母后,兒臣求您了!」王皇后輕輕吁了口氣說:「哎,蘇兒啊,母后最了解你不過,既然你硬要跟她在一起,母后也只能隨你去了,難不成要我們母子反目成仇?我終究不是你親生母親,管不了你這許多了。以後會發生什麼,隨它去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放心,我不會為難雲姑娘的。經過今天這事,她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第一個脫不了干係的恐怕就是母后我。」忍不住指著燕蘇罵:「蘇兒,你真叫我寒心。」
燕蘇自知傷了姨母的心,竟然連「我終究不是你親生母親」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懊悔得不敢抬頭,可是垂下的眼睛卻忍不住露出笑意,支支吾吾解釋:「母后,兒臣,兒臣不孝,可是,可是雲兒她——」
王皇后啐了他一口,攆他走,「哀家累了,你走吧。」燕蘇倒了一杯熱茶,恭恭敬敬說:「母后,蘇兒罪該萬死,您喝杯茶潤潤嗓子,以後蘇兒加倍孝敬您。」王皇后又是氣又好笑,無可奈何接過來。他這才笑嘻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