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難題

這段時間，方早與周聲說話的次數寥寥可數。

他們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學院，用著共同的實驗室和機房，就連考試都好幾次分配在同一個教室，低頭不見抬頭見，但敘舊的機會並不多。

周聲看起來總是很忙。一到了課間，他的身邊總是圍滿了各種國籍的同學，孜孜不倦地向他請教問題，印象中那個沉默寡言、獨來獨往的周聲一下子消失匿跡，變得能言善道又友善。下了課，他又是自己一人，匆匆地趕往實驗室，就連方早都聽說了，他與免疫學的教授共同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實驗，並發表了論文，得到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許是他開啟了新的技能，許是他真的缺錢，從那以後，方早便總在各種學術刊物上看見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隨著各種論文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就像從前在南澤市實驗高中，他是低調的，可他的成就和相貌，註定了他的不平凡。

但他們的交集僅限遠遠望見對方時點點頭，好幾次方早想要和他說話都找不到機會，更別說像以前那樣在公寓里圍著小圓桌吃飯。

方早總覺得他是在躲自己，那瘦削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像落荒而逃，但她自己也忙，沒空去深究其根源，只是每每看見他，總覺得他又長高了，在人群中顯得十分挺拔。

對於身高，方早已經不那麼糾結，甚至頗為自豪，兩年間，她的身高「噌噌噌」長了將近十厘米，完全彌補了從前的遺憾，就連趙蒼蒼都不止一次感嘆：「你怎麼和樹一樣，靠著光合作用，長得飛快！」

但身高增長太快也不好，新買的衣服，才過了一個月，方早已經覺得有些短。

增長的不止身高，還有成績，從及格到優秀，方早僅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

這兩年來，她都是獨自完成小組作業，她的名字也逐漸在醫學院嶄露頭角，許多人聽到她的名字，都知道是個一頭自然卷的中國女孩。

天才少女的名號來到德國后無人知曉，她再也不用故作輕鬆地學習，提起她，別人都會豎起大拇指：「哦，那個勤奮的、了不起的中國女孩。」

這背後的代價是——某天上課的時候，方早在教室里暈倒了，被送到了校醫院。作為一個每天只睡三個小時的人，她沒有猝死已經是老天恩賜了。

趙蒼蒼每每看著她都勸不聽，但見她一直沒有出什麼事，也就算了。這一次暈倒，趙蒼蒼直接給宋敏詩打了電話。

那個將方早一手塑造成「天才」的女人，在視頻那邊崩潰了：「就算我求你了，每天多點時間睡覺，你已經很好了！」

這麼多年，宋敏詩從未在方早面前誇過一個「好」字，就怕她驕傲自滿，一不小心成績掉下來。方早鼻子一酸，卻搖頭：「我做得還不夠。」

即便她已經成及格走到優秀，即便她已成為教授最看重的學生，但她知道，這並不夠。

現在的她堪堪追趕上周聲，還未成為令他聞風喪膽的對手。

她不僅要變得優秀，她還要站在頂峰。

這一年的時間，對方早來說，過得尤為迅猛，好像只是眨了眨眼，已經從一個夏天進入了另一個夏天。

這一年，她戒掉了所有的愛好，連最喜歡的攀岩館都沒有踏入，像是回到高中時期，夜以繼日地學習。

只是，她不敢再像前一年那般不要命，一是身體吃不消，二是趙蒼蒼接到宋敏詩的請求，每日監督她。

2009年夏天將將到來的時候，方早趁著Pfingstferien假期，回了一次國。

這是她到德國的第三年，也是她第一次回國。這三年內，宋敏詩來看了她兩次，方書愚也趁著去瑞士出公差時與她短聚了兩天，加上時常視頻，她並未感覺自己離父母有多遠，像留學生常念叨的思鄉之情，她幾乎從未湧現過。

只是偶爾，吃多了漢堡和香腸，方早總會想念國內的食物，但這事特別好解決，趙蒼蒼會開車帶她去最地道的中國餐館，吃不過癮便去中國超市買來食材，自己下廚。趙蒼蒼對做飯這事十分有天賦，只是對著菜譜，便能做出令方早咋舌的美味。

方早回國的念頭是某天在瀏覽網站看到突然跳出的特價機票時湧現的，念頭一起，便怎麼也壓不下去。

Pfingstferien休息了八天，加上周末，將近十天的假期，方早很快就訂好了來回的機票。她同趙蒼蒼說起時，趙蒼蒼一下子就蹦起來：「方早同學，你學壞了，竟然也會搞突然襲擊這一套！」

「什麼突然襲擊？」

「你不是準備突然回去殺他個措手不及嗎？看他有沒有在你不在的時候拈花惹草，畢竟異地戀可是世紀難題。」不知趙蒼蒼怎麼對阿崇那麼大的敵意，而且毫不掩飾，「雖然你們原本看起來就不像談戀愛。」

「說得好像你談過戀愛似的！」方早不服。

「你還真沒說錯，我還真談過戀愛，雖然我現在單身，但也是談過戀愛的。再不濟，偶像劇也有演啊，談戀愛整天都恨不得膩在一起，距離再遠也不是問題，張口閉口都是『親愛的』和『寶貝』，哪像你們這樣，三天兩頭才視頻，張口閉口就是學習和工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上下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