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含義

方早喝醉了，但發生過什麼事，卻是記得很清楚。

原本說好請客，最後卻讓周聲買了單，她介懷得很，還想找個機會重新請客，周聲卻推辭幾次，像是很忙。一問之下，方早才知道，除去在實驗室給教授當助理勤工儉學外，他還接了兩份家教的活。

與此同時，方早在全球著名的四大主導醫學期刊之一《BMJ》（《英國醫學期刊》）發表了人生中的第一篇論文，是關於臨床合理用藥的論文，一下子在學院引起了轟動。

方早成績在醫學院稱得上是優異，但比起周聲，還是差了一點。她這兩年千錘百鍊，總算有一次趕得上他了。

方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此次刊發的論文迅速被各種醫學期刊所轉載，方早的名字在一夜間變得響亮。

畢竟許多人終其一生，也難以達到她此時的成就。

當天晚上，方早收到了周聲的簡訊，除了「恭喜」之外，附上了最新一期的雜誌《BMJ》，恰好是她文章的那一頁。

方早的回復十分雲淡風輕：這沒什麼！

她正準備發送，又覺得感嘆號太過泄露自己的情緒，改成了句號。簡訊發送成功后，她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勝利的滋味太過美妙，她要成為讓周聲聞風喪膽的對手。

方早樂滋滋的，拍下雜誌發給父母后，又開了電腦，給阿崇發了視頻聊天邀請，只是那邊響了好久都未曾有人接聽。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阿崇越來越忙。

他是周震霆之子，外人口中的太子爺，暉宏地產多的是拿錢不幹活的職位，他卻偏偏進了工程管理中心。因為是空降兵，年紀又輕，難以取得員工信任，這使得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除此之外，每日都有應酬，時常這邊飯局才撤，那邊已有酒局等著他。

工作上的爾虞我詐對方早來說太過遙遠，她不懂，阿崇也極少在她面前談論這些，但她可以從阿崇的眉目中得知他的忙碌與疲倦。

他們聊天的機會越來越少，不是他在忙碌，便是她在上課，又隔著時差，時常好幾天才聯繫上一回。他們視頻的時間越來越短，經常聊不到幾句，阿崇便有電話走開。方早看著他出門打電話，趴在書桌前等待，直到她睡著了，他都沒有回來。

但方早依舊每日給阿崇留言，打開電腦第一件事便是找他開視頻。

好幾次，阿崇上線的時候，她正睡得深沉，但聽到他的聲音，她立刻睜開了眼：「你終於忙完了。」

「累了就去休息，不用等我。」

「但我想見你。」

方早盯著阿崇看，他的臉色疲倦，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她說完之後，他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方早。」

「嗯？」

阿崇欲言又止，像是做了艱難的決定。她再追問，他卻是搖搖頭，說自己有事，要去忙。方早有些失落，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趙蒼蒼偶爾從她房前經過，見她開著攝像頭做作業，忍不住道：「你真像一塊望夫石。」

「你連夫都沒得望。」方早不甘示弱。

趙蒼蒼冷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走了。

趙蒼蒼長得漂亮，人高腿長，來德三年多，追求者前仆後繼。

有一次，一個德國小哥追到了公寓樓下，送的花都把樓道堆滿了，趙蒼蒼拒絕他的話是不喜歡搞異國戀，她還是喜歡亞洲面孔。

還有一次，她在舞會上認識了個中國男生，身高長相都十分出眾，開了一輛瑪莎拉蒂慢騰騰地跟在她的越野車后，護送了她好幾個夜晚，最後還是被她拒絕。中國同胞撕心裂肺地想要一個原因，她想了想，說自己不喜歡他的生肖。

方早對趙蒼蒼給出的理由十分不齒，一如她對阿崇始終帶著敵意。

但兩人都拿對方無可奈何，畢竟感情的事情，從來不可勉強。

曾有個晚上，趙蒼蒼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塗，吐完之後，匍匐在馬桶上哭。

方早不知她為何傷心，電光石火間，不知怎麼想起了周聲。很久以前，趙蒼蒼便是喜歡周聲的，她從不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這兩年，她已經不像最初那般痴迷了，遇見時也會像朋友一樣打招呼。

「你那麼難過，是因為周聲嗎？」鬼使神差地，方早問了出口，「你喜歡他嗎？」

聽到這兩個字，趙蒼蒼迷茫地抬起頭看她：「喜歡？周聲於我，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要緊，反正我也不可能與他一起。」

她深深地看著方早，眼中情緒不明。

直到多年之後，在非洲一望無際的蒼穹下，方早才明白那時趙蒼蒼那個眼神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