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答案
從前方早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來到德國后,時間卻像插上了翅膀,一轉眼就已飛走。
趙蒼蒼糾正她的說法:「時間應該是坐上了飛機,我竟然是最後一學年了,明明好像剛入學。」
德國醫學和國內不大一樣,方早的臨床醫學整整要念六年,經過三次國家考試才能拿到行醫資格證,而對趙蒼蒼來說,很快,她就要畢業了。
方早很是不舍:「你走了,我怎麼辦?」
趙蒼蒼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是覺得要失去一個免費廚娘,難過得不行吧!」
「才不是,就算你不給我做飯,我還是很愛你。」
「那你放心,我畢業后並不准備回國。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在哪裡,如果近的話,或許我連家都不用搬。」
趙蒼蒼的專業是自由藝術,她與方早同居了三年多,方早也不知道她究竟學了什麼東西,未來可以從事什麼工作,聽到她會留在德國,確實真心實意感到高興。
方早來到德國的第四年,正式邁入了臨床課程,意味著告別了從前每天抱著書啃的日子。但學業並沒有因此而輕鬆下來,她必須去醫院進行四個月的見習,但可分四次完成,每次最少一個月。
因為導師的推薦,方早去的第一家醫院是夏里特醫院,位於柏林,方早被分配到了腫瘤科。
至於周聲,他去了海德堡大學附屬醫院,聽說最初分配到的是兒科,但他申請換科室,轉到了普外科。
方早不免又想起了巴基斯坦的夜晚,因為Abbas過世而無聲哭泣的背影。她已經逐漸忘卻當時的痛苦,周聲卻仍未走出來。
見習的時間雖短暫,卻很是忙碌,方早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顆陀螺,每日繞著科室轉個不停,壓根沒有喘息的機會。到了休息時間,她還不得閑,因為還有見習報告要完成。
她每日一沾床,便睡得昏天暗地。
待到她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阿崇聯繫時,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她結束了第一階段的見習,從柏林回到了慕尼黑。
奇怪的是,這整整一個月,她沒有收到來自阿崇的任何信息、留言以及視頻請求。方早發出的信息也像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迴音。
他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那是方早第一次感到慌亂,也是第一次,痛恨這八千公里的距離。
方早決定回國,絕非像第一次那樣一時興起。
好幾個夜晚,她都夢見阿崇,不是鮮血淋漓地躺在雨中,就是他徒手在岩壁上攀登,晃晃悠悠將她從夢中驚醒。
在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聯繫到阿崇之後,方早決定回國一趟。
出發的前一天,她給阿崇留了言,她並不知道,在五個小時后,她收到了他的回復,他的回復是——別回來。
那時,她已經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方早此次回國除了阿崇,沒有告知任何人,包括父母與趙蒼蒼,她編了個謊言,說是去法蘭克福玩幾天。趙蒼蒼原本想跟著,被她狠狠拒絕後還有些生氣。
落了地,南澤下了大雨,方早直接打車奔向阿崇的公寓,卻沒想到身上僅剩的人民幣不足以支付打車費用,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倒是司機看她年紀小,又下著大雨,趕著交班,僅收了她一半的費用。
上一次,阿崇留給她的鑰匙,她沒有還回去,倒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阿崇不在公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從中午等到了深夜都沒等到阿崇,越等越心驚。她不停地撥打阿崇的電話,電話是通了,只是一直都沒有人接聽。
直到凌晨時分,她終於聽見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她鬆了一口氣,可是很快,心又被提了起來。
從阿崇開門到進門那短短的幾秒鐘,對方早來說,卻漫長得可怕。
待到阿崇終於從門外走進來,方早那種心慌的感覺卻沒有絲毫減少,甚至有加劇的趨勢,因為她看到了阿崇的臉——他站在玄關處,介於門外的幽暗和客廳的燈光之間,半邊臉隱匿在陰影里,半邊臉在光明之中,他的表情是平靜的,沒有意外,沒有驚詫,沒有驚喜,沒有感動。
他平靜得可怕,就像方早不是從千里迢迢的慕尼黑而來,而是原本就存在於這房子里。
他在玄關站了很久很久,方早才聽見他問:「你來做什麼?」
方早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從半空直墜深海。
那些得不到解答的問題,統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