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別怕
阿崇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她所熟悉的笑容。
方早想說她不相信,他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相信,可是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時,她的堅定一下子打了退堂鼓,那些模糊的過往一下子也變得清晰,那些她覺得難以釋懷的細節,終於得到了解釋。
阿崇當初一直都沒與她聯繫,不曾回應她的信息,後來重逢后又為什麼頻繁出現?為什麼他從未說起他的過去,也不曾幻想過他們的未來?
或許趙蒼蒼是旁觀者清,才對他有著那麼大的敵意。
可惜啊,她入局太深,當局者迷。
可是,這一切與周聲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和周聲,只是朋友。如果你是為了報復周聲才來找我,可能找錯人了。」
阿崇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是什麼也沒說。
「阿崇,我只問這一次。」方早抬頭看他,他從未在她眼中看過這樣的情緒,委屈又帶著一丁點無助,她問,「你喜歡我嗎?或者說,喜歡過我嗎?」
他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他知道,只要他說這只是個玩笑,這個局面或許還能夠挽回。
他卻說:「沒有,從來沒有。」
方早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答案,只是仍不死心地要再問一句,所以他的回答並未讓她失控,沒有勃然大怒,沒有崩潰哭泣,只有讓人心慌的沉默。
她微微垂著頭,終於把手中一直握著的鑰匙拿了出來,放在了置物架上:「抱歉,這是你家的鑰匙,上一次我拿走了,忘記還給你。我走了。」她的手微微發顫。
說完,她轉身去沙發上拿自己的包。
阿崇這才發現,從慕尼黑回到南澤,她什麼行李也沒帶,僅帶了一個小包。轉身進電梯的時候,良好的家教使她不忘和阿崇告別:「再見。」
她看起來很是平靜,但他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淚,再想細看,她已經背過身。
阿崇看著她的背影,恍然發現,她已不再是那個瘦弱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亭亭玉立。
外面還下著雨,她要到哪裡去?
阿崇的手在方早背後微微伸出,卻在她進電梯轉身時猛地收回。
電梯門緩緩關上,阿崇沒有與她告別,只是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阿崇知道,這樣分開,是最好的結果。
方早回到慕尼黑,是第三天的凌晨。
趙蒼蒼正在參加聯誼舞會,接到方早的電話以為是惡作劇。音樂聲太大,她只能捂住一隻耳朵,朝著話筒嘶吼:「方早你別和我開這種國際玩笑,你昨天才去法蘭克福,怎麼現在就回來了?不是說四天嗎?假都批下來了。」
方早顯得有氣無力:「現在太晚了,我打不到車,你能來接我嗎?」
「你真的是在機場?」
「嗯,剛落地。」
趙蒼蒼隱約覺得方早發生了什麼事,電話里也說不清,便尋了個借口離場。
那天深夜方早從阿崇家離開后,便打了車直奔機場,借著機場的網路,修改了回程機票,馬不停蹄地回到慕尼黑。
她回來並未告知家人,大雨滂沱,狼狽回去會把父母嚇到。而這偌大的南澤,除了家,她竟哪裡都不想去。無處可去,她只想離開。
或許是淋了雨,或許是太過疲倦,回程的兩趟飛機,她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連夢都沒做,連落地都未曾察覺,被乘務員叫醒時,有一瞬間,她是恍惚的。
「我在哪裡?」
她用的是中文,棕發藍眼的乘務員小姐姐眼中一片迷茫,不明所以。
方早的意識慢慢回籠,她看向窗外,看到慕尼黑機場的巨大標示,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她是真的千里迢迢趕回了中國。
她是真的和阿崇分了手。
她是真的獨自一人又回到了慕尼黑。
她的手按在胸口上,那種鈍鈍的疼痛感再次襲來,並不是特別疼,像一塊大石,沉沉地壓在心口,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一呼一吸都帶著疼痛。
方早蹲在機場門口,拒絕了第六輛黑車后,趙蒼蒼終於姍姍來遲。
她和阿崇爭吵時沒有哭,她聽到阿崇說不愛她時沒有哭,她獨自淋著雨打車沒有哭,這會兒看到趙蒼蒼朝她走來,她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崩潰之下號啕大哭。
趙蒼蒼認識她這麼些年,基本沒見過她哭過,更何況是如此失控。趙蒼蒼幾乎手足無措,僵硬著身體被她抱著,許久之後,才將手輕輕地放到她後背,拍了拍。
「怎麼了?別哭。」
「誰欺負你了嗎?」
「身體不舒服?哪裡難受?」
她給出了好幾種假設,方早都沒有回答,只是聲嘶力竭地哭著,聽得她鼻子發酸。
「她看起來好像不對勁。」
字正腔圓的中文在背後響起,饒是哭泣中的方早都被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一時止住了哭聲,臉上卻還有淚。
周聲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他的指尖冰涼,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發燒了。」
「他怎麼在這裡?」
周聲與方早同時出聲,趙蒼蒼撓了撓頭,看了看周聲,又看看方早,三言兩語解釋明白:「我喝了酒,取車時遇到周聲,他送我過來的。你發燒了,快走,回去再說。」
方早挽著趙蒼蒼走在周聲的後面,一步步朝停車場走,她並不知道自己發燒,只覺得頭昏腦漲,手腳無力。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忽然直直地栽了下去。
在她和地面親密接觸之前,一雙手接住了她。
「別怕。」
這是方早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