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生病
那些痛苦的、美好的都會過去,無論你如何挽留,它們都會過去。
與阿崇分手的那個冬天,方早病了一場。
起初,她並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從機場回來后,她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像是做了夢,又似乎沒有,只覺得自己置身幽暗泥濘的沼澤里,無法抽身。
她翻來覆去地撲騰,猶如溺水般無助,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驀地睜開眼,將趙蒼蒼嚇了一跳。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睡著了,結果就這麼睜開眼,眼睛跟玻璃珠子似的。」趙蒼蒼拍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方早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都分不清今夕何夕,白天黑夜。
「你怎麼在我房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聲音喑啞得可怕,像個飽經風霜的老婦,「我頭有點疼。」
趙蒼蒼打量著她,遲疑著開口:「你知道自己病了嗎?你睡了整整兩天了!」
方早的記憶還停留在機場的那夜,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兩天,她急急忙忙要起身,剛坐起來,頭疼欲裂,整個人又狠狠地摔回了床上。
趙蒼蒼無奈地看著她,幫她蓋好被子:「現在是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裡?」
「我睡了兩天,你怎麼沒有叫醒我?我沒有請假。」
趙蒼蒼一頭霧水:「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方早這才知道,那天晚上趙蒼蒼與周聲從機場接回她的時候,她已經發了高燒,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識,他們要將她送到醫院,她卻一直念叨著回家,他們只好將她送回公寓。
周聲大半夜跑了半個慕尼黑才買到了葯,趙蒼蒼折騰著給她換了衣服又餵了葯,折騰到天亮。她好不容易終於退了燒,趙蒼蒼喂她吃了粥,她又睡了過去。接下來的兩天,她都是昏沉沉地睡著,被趙蒼蒼叫醒起來喂葯和喂粥,老實又乖巧,只是吃完便睡去,夜裡又發燒。
方早醒來的時候,趙蒼蒼正過來察看,想著要是她再發燒,不管她如何反抗,都要送她去醫院。
好在,這會兒她雖看起來精神不濟,卻沒有再發燒了。
方早直愣愣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蒼蒼去而復返好幾次,終於忍不住問她:「你回國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睡著的時候,咬牙切齒的。」
「你怎麼知道我回國了?」
趙蒼蒼嗤笑一聲:「我們去接你的時候,你手上還攥著登機牌。我雖然不學無術,但中國和法蘭克福還是分得清。」
方早啞然。
她並非不想說,只是這些事完全不知從何說起。她離開時,決絕又果斷,但內心的不甘和憤恨在睡夢中最無防備的時候,還是泄露了出來。
原來不是不在乎,不是無所謂,恰恰相反,她對欺騙最是難以釋懷。
見她變了臉色,趙蒼蒼道:「不想說就別說,別逼自己,反正是你的事情。」
連著兩日照顧方早,趙蒼蒼沒有睡好,雙目無神,一臉疲倦。方早覺得既窩心又愧疚,在趙蒼蒼出門之際,忽然道:「我和阿崇分手了。」
這下啞然的人變成了趙蒼蒼,她是不喜歡阿崇,對他有說不出原因的抗拒,但聽到方早和他分手時,心還是忍不住揪了一下。
只是她向來不會安慰人,方早也不需要她的安慰,說完之後又躺了回去,像只受傷后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這場病來得迅猛又洶湧,方早來德國幾年,幾乎沒有生過病,除去那次操勞過度而暈倒,連最常見的水土不服和感冒都不曾發生。不過在國內淋了一場雨,回來就病得稀里糊塗,她和趙蒼蒼開玩笑,這是來自資本主義的報復。
她說話時帶著笑,趙蒼蒼卻擔心得很,不過短短几天,她便瘦了一圈,原本臉上的嬰兒肥都不見了,下巴也尖了。
方早請了四天假,才回去上課,又被導師趕回家休息,他的原話是:「你這樣不停咳嗽,很影響我上課。」方早看著他嚴肅的臉,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便不再勉強,回了公寓。
睡了好幾天,方早再也睡不著,便裹著被子在客廳里寫paper,誰知昏昏沉沉,她又睡了過去。
趙蒼蒼打來電話的時候,她還在做夢。天已經黑了,路燈暖暖地照在她的文獻上,鈴聲驚醒了她,連帶趙蒼蒼的聲音聽起來都十分急促:「你快來瑪利亞廣場!」
「怎麼了?」
「快來,我在這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