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蛋糕
電話那邊的背景音嘈雜喧鬧,方早連日來看了不少留學生出事的新聞,一下子急了,裹上大衣就出門了。
剛到樓道口,她便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了雪,地上已經有了薄薄一層積雪,不少人撐著傘踩著雪玩。
方早無心欣賞,急匆匆往廣場趕,雪花絮絮落在她頭髮上,更有鑽進了衣領里,但她懶得彈開,埋頭走路,走到一半,又奔跑了起來。她剛剛跑到鐘樓下,忽然有煙花騰空而起,映紅了她的臉。
在方早的錯愕里,趙蒼蒼捧著蛋糕朝她走來,周聲站在趙蒼蒼的背後。
蛋糕上插著蠟燭,火苗在北風和細雪中搖曳,竟然一支都沒有滅。
「我知道你的生日還有幾天,但今天慕尼黑下了第一場雪,廣場放煙花,你的病也好了,特別值得紀念,所以我覺得應該慶祝慶祝。」
方早聲音很是平靜,帶著一點埋怨:「你說得很急,我以為出什麼事了。」
「是很急,煙花就放一個小時呢!」
「我連衣服都沒換。」方早低著頭,用鞋蹭著地面的雪。
她是感激的,感動的,插科打諢的時候可以隨意將這些話說出口,認真起來,卻不知如何表達心情。她不敢抬頭,怕看到火光後面的笑臉,會忍不住掉眼淚,她從來都不是愛哭的人。
「蠟燭要滅了。」一直沒說話的周聲突然開口提醒。
方早吹蠟燭的時候,在內心偷偷許了願。
願我愛的人,平安,健康。
火光跳躍著熄滅,塔樓上的木偶隨著整點報時又開始歡呼雀躍地跳舞。
很多細碎的片段,不停地走馬觀花似的從她腦海中閃過。
她想遺忘,記憶卻不放過她,每走到一個地方,曾經陪伴過的人,曾經發生過的事,又一遍遍在腦海中重現。
曾經有多快樂,現在便有多難堪。
這一年的生日,方早是在實驗室里度過的。
在歐洲,聖誕節是最隆重的節日,在德國,節日氛圍尤濃。
從踏入十二月,德國的聖誕市場便開始了,早兩天學校還未放假,已經有同學逃課去參加聖誕集市。趙蒼蒼愛熱鬧,和朋友商量好要去柏林最古老盛大的御林廣場過節,幾次三番邀請方早,都被她拒絕了。
趙蒼蒼有些惆悵。
雖然方早的病已好得七七八八,但在趙蒼蒼看來,她並未痊癒。
從國內回來后,她好像變了一個人。原本就不愛出門的她越發深居簡出,圖書館也不去了,每日除去上課便一個人在公寓里待著。好幾次趙蒼蒼回家,都看著她坐在客廳一動不動地放空,面前擺著電腦或書本,連趙蒼蒼進門都不曾察覺。
趙蒼蒼猜是因為失戀,導致她性情大變,暗中試探過幾次,還想著要不要帶她去聯誼,沒想到嚇得她連公寓都不待了,直接奔向實驗室,這下,趙蒼蒼問都不敢再問。
趙蒼蒼的內心戲,方早未曾察覺,她去實驗室不過是因為前段時間申請的關於膽胰的科研項目通過了,趁著最近大家都在忙著過節,實驗室無人,便早早地去做研究,反正她對過節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至於不去圖書館,倒是真的有原因——她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周聲。
阿崇在雨夜的那番話,多多少少還是影響了她。
方早從未將周聲與阿崇聯繫起來,即便知道他們是繼兄弟,在她看來,他們是兩個平行的個體,毫無血緣,性格迥異,關係疏遠,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只是,阿崇說,因為周聲喜歡她,所以他才接近她,這段感情的最開始,起源於報復。
她從未遷怒於周聲,更不是阿崇的話對她產生了多大的影響,畢竟每每看見周聲神情淡漠的臉,她都難以從中窺視出一絲喜歡的情緒來。
但每一次看到周聲,她都無法自控地想起阿崇來——他的嘴角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像是提醒她,她的感情,自始至終都是一場玩笑。
她的痴迷,她的入戲,在他眼中萬分可笑。
方早想不通,明明是兩張完全不同的面孔,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什麼總讓她一遍遍陷入回憶?
後來方早才明白,愛一個人的時候,再風馬牛不相及的事物都會讓你想起他,因為那個人始終在你心中,如影隨形。
圖書館沒去了,方早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實驗室,才短短几日,膽胰項目的進展讓課題老師嘆為觀止。
聖誕節,方早照舊在實驗室待到深夜,毫不意外又在公寓門口發現了沉甸甸的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