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敢相信
江遠最終還是沒有搬離觀瀾半島。
商眠也並未將巴洛的事情告知他,她不想他去承受這些仇恨與血腥,她只要他乾淨、健康平安地活著。
她想讓他搬回學校,是意識到,他與他們住在一起是危險的——她與郁雲初,都是巴洛的仇人,一個廢了他一隻手,一個賣了他的消息,都是他深惡痛絕的人。且巴洛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傷害無辜的事,這些年做得也不少。
可當看見江遠眼中的惶恐時,她就後悔了。
他好不容易才從沼澤泥塘中走出,她這一舉動,無疑是將他推回去。
算了,商眠想。
他在自己身邊,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才是最安全的。
她在內心經歷了好大一番思想鬥爭,面上卻絲毫不顯露,面對江遠還是那張被工作虐得體無完膚的臉,討好地央求道:「我想吃火鍋,晚上吃麻辣鍋。」
正在穿鞋的江遠回頭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是胃疼?昨晚大半夜不是翻箱倒櫃找葯?」
「現在不疼了。」
「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江遠哼了一聲,駁回請求,「我上學了,你記得鎖門。」
商眠自始至終都在沙發上保持著「葛優癱」,直到聽見大門「咔嗒」被關上,她才猛地坐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距離兩人夜談已過了好幾天,江遠一直沒有什麼異常表現,但商眠太了解他,他是敏感的,若他發怒還好,他越是平靜,就代表這事對他的影響越大。
那夜之後,江遠並沒有再提起,但商眠知道,他記著。
他回家的時間變晚了,他更加沉默寡言,他每天關在房間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無論他怎麼粉飾太平,商眠與他生活了整整三年,還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他的變化。
但她不說,她用滿不在乎和大大咧咧,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敏感的自尊。
商眠心裡第一次對曲葵與商明建有了愧疚,原來當一個家長,是這麼累。
不稱職家長商眠同志在客廳又坐了半小時,才聽到郁雲初的房門被打開,已經晨跑結束一個多小時的人慢吞吞地走出來,商眠看著儀錶堂堂、衣冠楚楚的郁雲初,內心實在複雜——大家都是凌晨才到家的人,郁醫生早晨仍舊雷打不動地去晨跑,她坐在沙發上打了好幾個哈欠,人家卻精神抖擻,連黑眼圈都沒有。
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
郁雲初見到商眠還坐在客廳,倒也驚奇:「你還沒出門?」
「車壞了,想蹭你的車。」
雲開醫院與南廈分局在同一方向,郁雲初繞一繞,是可以先送商眠過去。只是觀瀾半島位於市中心,是交通樞紐,一出門就有各種公共交通,商眠大言不慚開口,也早就做好被駁回的準備,沒想到郁雲初竟然點了點頭,順帶吐槽了她的車:「你那車……」他盡量婉轉,「是年齡有點大,還是早些退休好。」
商眠沉默,她還希望她那小POLO再陪她幾年呢。
這不是商眠第一次坐郁雲初的車,卻是截然不同兩種心境。
第一次坐他的車,她是追捕犯罪嫌疑人,他態度傲慢又不配合,令她焦躁又惱火。
上一次坐他的車,是從機場回來,身邊還坐著江遠,她累得不行,一上車就睡著,壓根兒沒有機會發表感想。
這一次,她坐在他車上,從跑車換成了SUV,他仍舊開得穩妥,卡著限速點緩慢地往分局的方向走。
商眠坐在副駕駛,兩人幾乎沒怎麼聊天,她的目光時不時向後視鏡游移,車輛川流不息,一輛輛地追趕而上,迅速地將他們拋在身後,直到抵達南廈分局,商眠也未發現任何可疑車輛。
郁雲初的車大剌剌地橫在分局門口,她剛下了車,便聽他問:「你這樣就要走?」
「難不成還要給車費?」商眠半趴在車窗上,身上摸了摸,沒有摸出半分錢,聳了聳肩,「忘記帶錢包了,要不以身相許吧?」
郁雲初被她不要臉的氣勢嚇到了,臉沒紅,耳根子倒是紅透了:「你衣服沒拿。」
商眠這才發現自己的外套落在了副駕駛。
莫名被調戲的人把衣服扔了出來,迅速地調轉車頭,商眠看著他飛馳而去的車尾,忍不住搖頭:這人可真不禁逗,還不如隊里的小姑娘。
商眠還沒進辦公室,便被何小空半路攔截:「說,那個送你上班的姦夫是誰!」
「滴滴司機。」商眠面不改色。
「撒謊,我看你和他膩歪了大半天!」
商眠隨手將何小空攬入懷中:「愛妃別惱,我最愛的還是你,晚上就翻你牌子。」
何小空見撬不開商眠的嘴,掙開她,走了。
商眠早上搭乘順風車,並非一時興起。
自得知郁雲初與巴洛案有關后,她的心便一直懸著,兩日前的深夜,她加班回家又在觀瀾半島遇見一鬼祟的男子,形跡可疑。
觀瀾半島屬於高級小區,出入的人非富即貴,管理嚴格,安保嚴密。像商眠這樣的人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這邊的房子,那個戴著鴨舌帽、一身髒兮兮的男子更是與這裡格格不入,所以當商眠看到他在樓下探頭探腦時,當即就喝住他,誰知那人看見她就跑,商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聯合保安將之抓住,扭送公安局。
但那人嘴嚴,問了兩小時也沒問出個究竟,加上沒犯事,也沒有案底,盤問后只能放人。
這只是個小事,但商眠心底總有不好的預感,像是忽然給她敲響了警鐘,於是便有了早上的那一幕。
商眠這天異常空閑,剛好不用加班,還在想著以什麼借口往雲開醫院跑一趟,手機便響了。
她電話留給郁雲初也是不短時間,這卻是他第一次打她的電話,上來便是一句:「我在門口。」
「什麼門口?」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們門口。」
「你來幹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直到商眠以為信號是不是中斷了,才聽見他陰鬱的一句:「接你下班,你不是沒車嗎?」
商眠站住窗口望了半晌,看著那輛黑色的SUV,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郁雲初下班還有20分鐘,也就是說,這人是翹了班來的。
那可是郁雲初,規律得像上了發條的郁雲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