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瓶與五朵向日葵

第八章 花瓶與五朵向日葵

葉落槐從櫥櫃里翻出鍋子燒上了水,飛快的跑到樓下買了幾包「康師傅」。

叫慣了外賣,似乎把泡麵忘記了,也可能是之前的村屋沒有爐灶,總覺得泡出來的面缺乏彈性,特別噁心。當然,這只是他個人的感覺,白萱萱絕對不能同意。

借用了兩顆雞蛋,在櫥柜上粘了一張便簽,記下數量。看著綜藝,舒舒服服地吃完了面,才放下碗筷就接到了大飛的電話——擼串。

盛情難卻,即便已經吃過了飯,還是要陪對方出來坐坐的。四十分鐘后,在洗車房附近的公交站下了車,又步行了十分鐘,終於抵達了連排三間的車庫門面。

「我都吃完了,專門陪你。」靜候大飛招呼夥計關門打烊,葉落槐抿了口手裡的冰紅茶,把堆在花池邊的一摞輪胎當成了座椅。

「找上房子了?」大飛披上外套,夾起小包往外走,低頭點了支煙,知道落槐不抽。

「還沒,正打問呢。在朋友家先湊合幾天,你也操心幫我問著。」

「哪個朋友啊?」十幾年同學,他的朋友他基本都認得。

「你不認識。」不想說,免得對方胡思亂想。

「男的女的?」眼冒賊光,笑容猥鎖,「不是被哪個富婆看上了吧?就咱這小模樣,不走捷徑浪費了!」

「盡瞎扯。」關係要好,話題一向葷素不忌。對方時常開這種玩笑,他從沒在意。眼下卻覺得這話格外刺耳,好像有意敲打他似的。

「哈哈!哥哥給你指條明路,明兒一早就去那「高爾夫」門口趴活兒。看見那些大姐、阿姨就想法幫人家拎包。搭訕幾句,把人家哄高興了,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邪氣一笑,「兄弟,你就不是那吃苦受罪的命,幹嘛苦巴巴的熬著?真碰一合適的,搞不好少奮鬥二十年。」

「呵呵,那還不如哄我媽去呢。」自說自話,對方不可能明白他在想什麼。

上了對方的福特越野,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人家高中都沒念完,白手起家,什麼都有了。而他下公交時,兜里就剩下二百五,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怪老媽把他看扁了……

大飛瀟洒地彈飛了煙頭,驅車上路。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聽天佑說給你介紹一活兒,面試了么?」

「還沒呢,約了下周一。郊區一別墅區,南山根兒上。老闆姓雷,好像是一外來戶。那片別墅老早就蓋起來了,一套沒出手。這會兒裡面弄了個餐廳,只接待『自己人』,據說生意還行。」

「我就想不明白,那些個有錢人是怎麼運作的?蓋一堆房子也不急著賣,錢從哪兒來?」

聳了聳肩,一臉茫然的表情。這題問他老媽備不住有解,他要是明白這事,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扯了一通八卦,聊聊同學的近況。喝了一瓶啤酒兩瓶冰紅茶,趕末班車回到了人情味十足的老城區。沿途的小髮廊還沒打烊,美髮小工蹲在路邊打著哈欠。沿街的排擋宛如一所聲勢浩大的「深夜食堂」,形形色色的眾生都是匆匆過客……

進了小區,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新居的窗口,燈黑著,猜想「房東」還沒回來。下意識地看向樓前的車位,再度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坐在客廳里獨自看一部老電影,上世紀末的港產片,情節搞笑,可惜他一點也沒看進去。聲音調到最低,聚精會神地刷著某音。新一季的直播開始了,再度為了打賞而猶豫不決。二百五十塊錢,一天八塊,勉強可以堅持到下個月開支。繼續送禮物,往後搞不好會餓肚子的。

視頻突然彈出,嚇了他一跳。看到白萱萱的請求,隨手將手機丟在了一邊。緊跟著電話又打了進來,依舊不接,毫不意外地看見微信上歇斯底里的留言。每次都是這樣,毫無懸念,盤算著把對方拉黑,永別於人間。

鑰匙「嘩啦」一響,看了看錶已是深夜十一點半。轟然坐起,鋪平了沙發,眼看著晚歸的「房東」抱著什麼東西進了家。「鬼姐——」禮貌的打了聲招呼,起身上前,伸手去接她懷裡的「重物」。

順勢遞給他,一邊換鞋一邊轉頭說道,「送給你的,找個瓶子插起來吧。」

葉落槐這才注意到皺皺巴巴的報紙裡面裹著幾朵向日葵,錯愕一愣,搞不清對方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想起送花給他。

「看我幹嘛?樓下花池裡偷的,沒人發現,放心收下吧。」不著調的回答。

「呃……」聽得出對方在說笑話,八成是「什麼人」送給她的,剛好借花獻佛吧。寶馬7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猜想是車上的那個。是她男朋友么?無意窺測「大齡女青年」的私生活,五花八門,多半是有故事的。尤其是豐悅這種經濟獨立又靈氣十足的,對方可不是什麼「剩女」,只有她不想嫁,沒有嫁不出去的。

此時豐悅已經洗過了手,倒了杯熱水暖著掌心,打量他尷尬而迷茫的樣子,耐著性子指點迷津,「開玩笑的,又把你嚇著了?說什麼你都信,再不敢跟你開玩笑了。放心收著吧,不是贓物,路上買的,花店剛到的貨,還沒醒過花,花瓣還包在一起,明天早晨就開起來了。」

看了看皺巴的報紙,恍然意識到自己多心了,有人送這樣的花束么?用報紙隨便一包,花兒都還來不及開放呢。尷尬一笑,紅著臉問道,「專門給我買的?」

「嗯。」欣然挑眉,肯定地點了點頭,「房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單單少了一點生機。向日葵好,欣欣向榮,代表一份信念,每天早晨太陽都會冉冉升起。」溫柔淺笑,「別總愁眉苦臉的,好像活不起似的。你才多大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飛跑著上了樓,從堆放在牆角的盆盆罐罐里翻出一個粘著泥巴的陶罐,一股暖流浸潤著麻木不仁的軀體。眼眶微紅,莫名一陣委屈,彷彿早就在等這句安慰,遲了許多年才等到似的……

洗凈陶罐,將精心修剪的向日葵插成一個錯落的造型,安放於幽藍的夜幕之下,靜靜欣賞。拍下一組照片,急不可耐地發給豐悅。幾分鐘后就聽到樓下有人敲了敲木梯,「葉落槐——你睡了么?」

「還沒。」自樓上探出頭。

「能參觀你的花兒么?」

「當然,熱烈歡迎!」蜷在入口處護著對方登上閣樓,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我還以為你睡了呢?」

「那還發照片?」環顧溫馨而熨帖的小窩,直奔擺在落地窗邊的花瓶。

「想著你明早一睜眼就能看見。」

「太漂亮了!你學過插花么?」不僅僅是讚美,簡直是震驚。

輕笑,靦腆地搖了搖頭。

「照片我收藏了,趕明兒當頭像。太有內味兒了!像幅油畫。」轉頭打量著盤坐在燈光下的「白衣少年」,鼻樑挺俊,含蓄,古典。一時間思如泉湧:什麼「鮮衣怒馬」,什麼「陌上人如玉」,什麼「一日看盡長安花」……

微抿的唇角微微上提,嗓音比頭頂的月光更疏淡,「《花瓶與五朵向日葵》,梵高的畫。二十世紀初葉被一名霓虹商人收藏,二戰即將結束時,米軍發動空襲,大約葬身於那場浩劫之中,從此消失了……」喜歡風月留白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風月留白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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