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娶了我老婆吧
月娘道:「大官人,這婆子拗得很,若是你不去看上一眼,怕是她真敢在門前跪一天,要不然我替你去看看……」
我一口打斷她:「你可不能去,萬一撞上武大那些混貨賴皮,說上幾句不好聽的,我可心痛。不但你不能去,她們幾個也不能去,我西門府上的女人個個不受外人委屈。」
月娘,玉樓,春梅和嬌兒幾個人臉上頓時浮現出幸福的神色,看向我的眼神裡面滿是柔情蜜意。
重病的那一晚算是想清楚了,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家人和親情,雖然我在有些方面不能滿足她們,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真心真意地對待她們,就象她們真心真意對待我一樣。
叫下人套了車馬,王婆在外面跟上,我問她:「武大呢?武大在哪兒?」
王婆道:「這個時辰,許是在賭坊吧?」
「帶我去見他。」
王婆道:「六兒那裡您不去了?」
「我管她六啊七的?不就是怕再被武大欺負嗎?我替她收拾完了武大不就行了?」
王婆不敢違拗,自打前頭帶路去找武大。
車子剛停穩,正好瞧見武大數著一把銅錢從賭坊里出來,許是贏了些,美得一張凹凸不平的黑臉上滿是笑褶子。
我跳下車子冷眼看他,他抬頭瞧見我掉頭便走,早被代安捏住脖子提溜過來一把甩在我腳底下。
我用靴子將他的下巴挑起來:「見了大官人連個招呼也不打?還懂不懂規矩了?」
武大看著我篩糠:「小的見……見過大官人。」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他舔出一臉狗笑:「許是大官人想吃炊餅了!」
「我去你的吧!」抬腳踢在他臉上,立時將他門牙踢掉兩顆。
我又一腳踏上他的後背,厲聲罵道:「說,前陣子我不在家,你可是帶人去打我那相好的了?」
武大縮著頭哭:「大官人冤枉,借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動您的人啊!」
「屁話!」
一腳將他踹翻,又踏著他胸口罵道:「武大,老子今天告訴你,那藩六兒是我大官人看上的人,我自花錢養得她白白嫩嫩嫩,你卻帶人打得她半死?可是吃了那熊心豹子膽?」
武大硬著頭皮冷笑:「大官人調笑了,我家那Y婦如何入得大官人您的眼!」
「可她偏就入了我的眼呢!他雖是你的妻,卻也是我相中的人,若是往後她身上再有一絲傷痕,我便要你狗命,可記住了嗎?」
武大咬著牙不吭聲,恨得雙拳緊握,強掙了幾下,依然掙不出我的腳。
我抬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四周看熱鬧的那些賭棍:「往日之事,我不與你們論,從今往後,誰要再敢動藩六兒一分,我必然要他好看,可記住了?」
話一說完,又沖著他胸口一腳踩下,武大又吐出一口鮮血來,哆哆嗦嗦道:「是,我記住了。」
「大聲些!」
「我記住了!」
我又取了摺扇照著他頭頂猛拍:「再大聲些,再大聲些!」
武大強忍屈辱大聲道:「記住了,我渾家藩金蓮是你的人,我往後再也不敢動她!」
「呵!這才懂事……」
我作勢把腳收回來,洋洋得意。抬頭卻見街那頭走過來一個人,瞪著一雙血淋淋的虎目,鋼牙咬緊,腳履沉沉,一腳硬是能在青石路面上踏出一個坑來。不是武松,又會是誰?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當著你喜歡人的面打了他的兄長,還說和他嫂子有一腿!
寒風巻得碧葉展,雖是入夏,為何背後一片苦寒。
武松死盯著我,緊握鋼拳一步步走來。
他走一步,我便往後退一步。
耳邊似有雷聲鳴,他眼中自帶睛天霹靂。
生怕他一掌落下將我拍成武大攤上一隻炊餅,於是不顧臉面轉身飛奔就跑。
連續躥過十數條街,這才敢怯怯回頭,好在,他並沒有追過來。
辛亥年,丁丑日,歲煞東,鎮關西!
辛不合醬,丑不冠帶。
宜思想奢靡,行為放蕩,宜與府上眾娘子飲酒調笑,抑或找狐朋狗黨約於青樓,點個頭牌,叫個官奴,灌他喝酒,扒他衣褲……
忌出門找打,強取出頭……
看了看踏過武大胸口的雙腳,真怕哪天武松找上門來替我截肢。
過後幾天,終日惶惶,□□縮腦,不敢出門。
待得半月方過,這才得到消息,武松走了,就在我打武大那一日他便走了。說是太爺有個當大官的朋友要過生日,備下幾車厚禮,叫武松替他送去!
心中吊得那一口氣方才落下。原來這貨不在家啊?白白在家裡窩了這麼久。
正要呼朋引伴地出來喝酒壓驚,應伯爵帶來消息,說是花子虛不行了,眾兄弟要一起去府上看他。
不知道花子虛他爹是怎麼給他起的這個名兒,叫花子,他還虛,他不虛誰虛?
自打我與他相識,便未見他好過,今日咳,明天喘,吹上一陣風就能躺病半個月。
偏他還是個好酒色的,一日無了杯中物便覺不歡暢,一天不叫那幾個小廝進房門,便說不痛快。
可他那娘子李瓶兒生得又極好,珠圓玉潤,白白嫩嫩,此時身著一件月白色的直襟褙子,斜梳了一個墮髻出來迎我們,見面未說一句話,淚便下來了。
「相公身子不好,怕是過不得這幾日了,這才叫奴家帶話給叔伯們前來相見。」
好一個嬌滴滴的哀怨美人。
應伯爵那個混貨當時摸了自己的帕子就要替她擦淚:「嫂夫人何故說這不吉的話,花兄吉人自有天相。」
李瓶兒閃開他的手道:「幾位官人隨我進來吧,相公還在等著你們呢。」、
入了內室,先聞到一股藥味兒。
花子虛慘白著一張臉,人已經瘦得比紙片還要薄了,見了我們幾個,叫身邊小廝將他強扶著坐起來與我們招呼。
眾人見了他這樣,皆是掩面噓吁。
李瓶兒喚了下人上茶水。
我看那上茶的小子生得唇紅齒白,走路也捏扭個身子,只覺得混身都不自在。
將茶接下,放在一旁問道:「花兄的病可著人瞧過了?大夫是怎麼說?若是尋常大夫不濟,我叫我柜上郎中再來瞧瞧,他往日可是在東京行醫的,名聲大得很。」
花子虛慘笑著道:「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如今哪怕是華佗再世也救我不得。不勞大哥費心,免得我將日去了,反累你鋪子里的名聲。」
「官人啊……」
李瓶兒捂著臉哭得抽抽答答,梨花帶雨,嬌怯動人。
應伯爵,雲理守和孫寡嘴他們幾個人的眼睛便又直了。
我道:「花兄何必如此悲觀?仔細將養著許有轉機呢,別的不說,你哪怕是為了嫂子也該多抱希望啊。」
不這般說還好,一聽我這話,花子虛也哭了:「我這一輩子啊,就是個混貨,只做過一件正經事,便是娶了瓶兒,我命短走了,誰也不累,只覺真心虧欠了她……」
「官人啊,莫說這話,你叫奴家心痛……」李瓶兒上前抱著花子虛又是哭得凄凄哀哀。
應伯爵展著淚道:「花兄何苦說這個話,你走了,不是還有我的嗎?我往後常來看顧著嫂子便是。」
花子虛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咳死過去。
孫寡嘴他們幾個人一起又勸,無非是承當著在花子虛走後,日日過來看顧,定不叫李瓶兒一個人受了委屈。
他們越說,花子虛越咳,眼瞅著花子虛快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了,李瓶兒趕快道:「各位叔叔伯伯,你們先出去外堂坐著吧,相公咳得這般厲害,怕是過了病氣給你們。」
誰還聽不出這是個逐客令了?
這幾個人臉皮再厚也不能再死賴在這裡了,一起拱手作別,忽聽得花子虛道:「西門大哥,你留一下,小弟有話想跟你說。」
幾個人悻悻然出去了,止我一人留下。
花子虛道:「瓶兒,你叫大哥過來坐,我有話要說與他聽。」
我忍著他那一身藥味兒在他床前坐下:「子虛兄,有何事要交待我去辦的?」
花子虛指著李瓶兒道:「大官人,我求你將她給娶了。」
我愣了一下,趕快擺手道:「花兄萬不可開這種玩笑,我家大娘子知道了,怕是跟我生氣。」
花子虛慘笑:「大哥頑笑了,誰不知道你府上那些女人個個貼心?大娘子更是個賢良的,此時我卻未與你說笑,是真心想將我這妻子託付於你。
我花家人丁單薄,叔伯親朋里也未有那可靠的,將來我不在了,瓶兒她一人守著這份家業我怎可放心?何況她如今還有著身孕?」
我瞪大兩隻眼睛看他,細毫不掩飾眉目間的驚訝,就你這身子和生活習慣,確定那孩子是你的?
花子虛道:「我知道大哥你在想什麼,便是前幾個月吧,我覺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便想著與瓶兒留下個孩子,連著素了幾日,又溫補了許久,這才與她同-房,連續半月她便有了……」
聽著這個過程就感覺好艱難,真心委屈這兩口子了。